第021-022章

☆、21.肮脏天堂
    晨光清澈,简瑶一身黑色小套裙,站在茶水间,隔着玻璃门,看着衣冠楚楚的同事们。
    其实王婉薇的遗书写得很晦涩,她自杀的原因,以及毒品网络,也不一定与这些人有关。
    但也可能跟谁有关。
    简瑶端着茶杯,浅笑婉约的走回办公区。薄靳言说现阶段要掩饰,所以她礼貌的跟每个人打了招呼,才走进薄靳言办公室。
    一上午相安无事。
    ——
    销售多金,吃午饭选的也是旁边一幢大厦的自助餐厅,价格不菲。林经理没来,似乎这种员工自发聚餐她很少出席,保持着领导的距离感。
    薄靳言当然更不会来了。
    一群人在靠窗的原木餐桌坐下。简瑶左手边做的是裴泽,右边是麦晨。对面坐的是沈丹微,她依旧淡漠慵懒,没有正眼看桌上任何一个人。老周还是温和老好人模样,老钱始终木讷而略显严肃。
    “丹微只有面对客户的时候,才会展现柔情似水的一面。”裴泽小声对简瑶说,“所以她经常被公司其他部门投诉。”
    所有人都笑,沈丹微也笑,看一眼裴泽搭在简瑶椅背上的胳膊,说:“小白兔,你可小心被大灰狼吃掉。”
    “说什么呢?”裴泽瞪她一眼,转头对简瑶说,“别放心上啊。”
    简瑶笑着点头:“怎么会!”端起面前的茶水:“我初来乍到,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这几天的帮助。希望你们今后多多提点,我也能更好的服务大家。”
    桌上气氛变得更加活络融洽。
    又吃了一会儿,裴泽给她盛了碗汤,说:“简瑶,薄总到底是什么身份,知道不?让大伙儿心里也有点谱。”
    所有人都看过来。
    简瑶想了想,答:“他好像是董事长的亲戚。”
    众人恍然,老钱开口:“哦……怎么知道的?”
    简瑶:“昨天他给董事长打电话,似乎是叫了姐姐。”
    裴泽:“那一定是表弟堂弟关系。没听说董事长有亲弟弟。”
    简瑶:“那我就不知道啦。”
    沈丹微忽的笑了,颇有些烟视媚行的韵味:“搞了半天,原来是御弟哥哥。”
    大伙儿全笑,简瑶也弯起嘴角。
    御弟哥哥……沈丹微好有才。
    ——
    这顿饭气氛很好,不过简瑶注意到,身边的麦晨大多数时间沉默着,给人的感觉清秀又安静。
    销售做得好的人,皮相大多不会差。她眼前这一群人就是例证。其中长得最好的是裴泽,高大英俊,跟李熏然有一拼。只不过李熏然这些年磨成了冷峻爷们儿,裴泽看起来还是年轻男孩,开朗热情,还有一点点花花公子范儿。
    麦晨长得也是不错的。平心而论,他给简瑶的感觉更舒服——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高大、白皙、干净如邻家男孩。
    快吃完的时候,简瑶接到薄靳言的电话,让她立刻动身,跟他去开会。
    她起身跟大家道别,裴泽站起来:“我吃完了,跟你一块儿走。”
    两幢大厦是相邻的,薄靳言的车据说就停在中间位置。
    简瑶快步朝前走,裴泽只好紧跟着,同时失笑:“火急火燎干什么,那么怕他?”
    简瑶答:“谨慎点总没错。”裴泽望着她清秀恬美的容颜,笑意更深:“放轻松,你还真像个菜鸟。”
    简瑶笑笑,到了大厦旋转门前,一眼便见辆黑色宝马停在外头,正是御弟哥哥的公务用车。
    正值午饭时间,进出的人很多,走得也都快。出旋转门的时候,裴泽自然而然在简瑶腰间虚扶一把。其实也只稍稍碰了一下,简瑶不留痕迹的往边上侧了侧,恍若未觉的朝他微笑:“那我走了裴泽。”
    裴泽笑意明朗:“再见!”
    简瑶拉开后车门,薄靳言端坐在里头。
    若不是了解他,他这一副清贵内敛的派头,还真的挺像强势腹黑BOSS。
    简瑶一坐定,就听他不咸不淡开口:“如果我是你,就会尽量避免与他们的肢体接触。你知道他们中间哪一个在吸毒?而吸毒的人,总是一身传染病。”
    简瑶微愣——一定是刚刚裴泽扶她,被他看到了。虽然实际上没接触到,从他的角度看,可能就像搂了一下。
    今天两人的出行是提前安排好的,前座司机也是尹姿淇的人。所以两人讲话并无顾忌。
    简瑶:“你的语气能不能不要那么嫌弃?他根本没碰到我。”
    薄靳言不置可否的往后一靠,闭上眼休憩。
    简瑶盯着他几秒钟,忽然伸手,用手背触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倏的睁眼看着她。
    简瑶:“噢,不好意思,碰到了。”
    薄靳言:“无聊!”
    ——
    下午,两人下了飞机,抵达王婉薇的家乡。
    王婉薇家在县城一幢老房子里,现在只有她母亲独居,摆设陈旧,颇有些家徒四壁的味道。
    薄靳言有公安部的证件,王母小心翼翼的接待了他们。她把他们带到女儿的房间,再泡好茶,略显局促的退了出去。这时薄靳言对简瑶说:“、内向、贫穷的单身母亲带大的女儿,性格或多或少会受影响。”又看一眼她:“你倒生长得挺正常。”
    ——
    屋子里摆放着王婉薇的所有遗物,包皮括她从小到大的物品,还有她死时居住的单身公寓里所有东西。
    薄靳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抬手从书架取下一叠颜色素雅的本子,翻了翻,眉头轻扬:“我们的死者很喜欢用文字倾诉——好习惯。”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丢了几本给简瑶,两人开始看。
    这些是王婉薇生前的日记。从2004年开始,也就是王婉薇14岁。然后是2005、2006、2007……可最后只到2010,也就是王婉薇20岁念大二,后面就没了。
    在看过薄靳言精准解读遗书后,简瑶读日记也格外留心。她发觉王婉薇真的是个细致又敏感的人,记下的大多是生活琐事,连天气好坏都会让她有些许伤感。但总体而言,这个女孩一直还是积极的、谨小慎微的。在她记录的时光里,生活并没有太大起伏。
    相册就很多了,幼年的、中学的、大学的。甚至还有她刚上班时,在公司前台、部门办公桌旁的腼腆微笑留影。这令简瑶想起了资料袋里的死亡现场照片,清秀苍白的女孩,穿一袭黑色长裙,躺在床上,了无生气。
    ——
    按照警方笔录,王婉薇死亡当晚,曾给母亲打过一通电话。
    简瑶问她王母:“那天都说了些什么?”
    王母神色黯然而悲痛:“……我接到电话还很奇怪,已经夜里十二点了,我都睡下了。哪知道……她没说什么……跟平常打电话差不多,就说她正在外地开部门会议,让我注意身体……就是情绪似乎不太高,但这孩子一向不爱说话,我也没在意,若是早知道……”
    薄靳言双手插裤兜站边上没说话,简瑶起身安抚她。
    卷宗里还提到,在这通诀别电话之后大概半个小时,王婉薇还给母亲拨过一个电话,但是没有接通就挂了。是否在放弃生命前,她也有过挣扎和不舍呢?
    ——
    离开王家,两人又去找王婉薇的前男友——她的高中同学,两人在不同城市上大学,谈了几年异地恋,最后还是分手。男孩回到家乡当了公务员,已经有两年多没联络过,对于王婉薇的近况,他也不清楚。
    回到B市已经是半夜。
    简瑶坐在副驾,看着夜色流光缀满整个城市,再一转头,就见薄靳言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简瑶开口:“不是经济压力——虽然她家贫困,但也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而且她的薪水也过得去;不是感情问题——分手那么久了,现在她又是单身;也不是健康问题——去年的体检报告是正常的。现在就剩下工作上的压力了。不过我们要怎么查呢?既不能暴露身份,要从他们口里套话可不容易。”
    薄靳言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啊敲,侧脸线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干净,连唇畔那点笑意也给人温柔的错觉。
    “我查案喜欢走捷径。”他说,“你要习惯,并且跟上。”
    简瑶的心就这么轻悸了一下。
    她不是已经在跟了吗?不知不觉,一步一步。
    “捷径是什么?”
    “日记本。”
    简瑶思索片刻,还是不解:“日记只到她大二那年,有什么用呢?”
    薄靳言居然轻轻吹了声口哨,然后方向盘慢慢打了个弯。窗外的流光,从他身上缓缓滑过,清幽如画。
    “这种精神轻度焦虑的女孩,不会轻易改掉常年习惯,所以她这几年一定有记日记。我们只要找到就可以了。”
    简瑶赞同的点头。
    谁知薄靳言又说:“就跟你一样,买个牙刷要选三天。你的动作能突然变快吗?”
    简瑶:“我为什么要变快?我喜欢这样。而且,是谁看到我的牙刷后,也买了根一模一样的?”
    薄靳言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气定神闲吐出两个字:“捷径。”
    简瑶不解:“什么捷径?”
    “你花三天时间选择,我花三秒钟,复制你的选择——这就是捷径。”
    ——
    很快到了公寓楼下,薄靳言倒车又快又稳,刹的就停好,打开车门人下去了。
    简瑶快步跟上去:“我们怎么找日记本?她所有的遗物都在家里了。”
    薄靳言的声音淡淡传来:“所有实物的。”
    简瑶脚步一顿:“你是说电子版的日记?”
    是了,王婉薇上大学后也买了电脑,改用电子形式记录内心,也不足为奇,而且比纸质更加私密安全。不过她在公司用的笔记本早已回收清理;而大学的电脑据她母亲说,毕业就转手卖掉了。
    “博客。”简瑶顿悟,“她一定有个私人加密空间,像博客那种。”微一思索,又说:“虽然她的笔记本已经清空,但只要在她原来的ip地址上过网,公司数据库就会有记录。我们只要找技术部门的人,筛选出她经常登录的网址,也许就能找到博客地址,破解密码……不难,你去公安部找个人就可以了……”
    薄靳言忽然转身,低头看着她。楼道的灯光明亮如雪,洒在他的西装和黑发上。
    “有我的风度。”他眼中倨傲的笑意清清浅浅。
    简瑶:“……你太臭美了。”
    ——
    次日一早,简瑶和薄靳言坐在办公室里,外间繁忙平静依旧。
    简瑶盯着屏幕,一页页翻看着王婉薇的私~密博客。而薄靳言端杯咖啡,长腿交叠坐在老板椅里,跟她在做相同的事。
    “9月4日,他今天穿了件新衬衣,很帅气。我在茶水间碰到他,他说我昨天的会议记录写得真好,我好开心。
    10月12日,我来了例假,肚子疼不想下楼吃饭。同事们都没注意,他上楼的时候却给我带了一份点心。他对谁都是这么温柔体贴,多希望他对我是特别的。
    11月9日,今天他打了条浅蓝条纹领带,我发现他有很多条蓝色的领带。他知不知道,蓝色也是我喜欢的颜色。以后,也是我的幸运色。
    11月15日,另一个部门的助理,跟我关系不错的朋友,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对方劈腿。我很替她难过。在这个时代,难道真的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是不是大家都喜欢新鲜和刺激,不顾伦理和道德?这样的人在我们周围到处都是。那你呢,亲爱的你,会喜欢我吗?
    11月20日,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如果我的心是一个泉眼,他就是清澈的溪流,一点一点,把我的心占据、填满。
    ……
    12月15日,最近工作太多,有几份文件忘了递交董办,副总在会议上狠狠批评了这件事,我连累林经理丢了脸。好难受。
    12月19日,今天又犯了错,发给大客户的元旦礼品清单居然错了,电脑还崩溃,君微姐很生气,我忙了个通宵才补上,天亮的时候趴在桌子上哭了。
    12月28日,为什么总是诸事不顺呢?为什么总是出错呢?林经理说今年绩效评估只能给我C。我觉得大家虽然不说,其实都不愿意跟我亲近,大概都瞧不起我。他呢?他还是微笑跟我讲话,可心里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很没用?”
    简瑶鼠标再往下拖,却已经是最后一则博客。看到发表日期,她彻底愣住了。
    6月10日,跟上一则博客相隔半年多。
    时间是00:37分。
    经法医推断,王婉薇死亡时间是当天凌晨2点至3点间。这是她死前2小时左右。
    “打开电脑,我已经有快半年,没有登录这片心灵的净土。
    这半年,我没有遇见一件好事,我跌到人生最低谷,那个地方漆黑、陰冷、肮脏,我想我永世不得翻身。那些事,我也不想记录在博客里,这里是干净的。
    可今晚,在我决定自杀的今晚……
    他竟然来到我的房间,向我表白了。
    我曾经深深喜欢的男人,或许也是现在……一直喜欢的。
    他说他一直喜欢我,他说从我入职第一天就对我怦然心动。他说他职位不高,薪水不高,但是他会努力奋斗,问我愿不愿意做他女朋友。
    ……
    可是我深爱的人啊,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我最喜欢的,干净、英俊、纯洁的男孩,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已经回不去了。可是谢谢你,谢谢你亲爱的,你终于让我看到,我的人生不是那么绝望。你就是最后一束微光,照在我干枯的身体上。”
    日记到这里嘎然而止。
    这跟简瑶和薄靳言的预想有些不一样。
    他们希望在王婉薇日记里找到的,是促使她自杀的原因,以及毒品网络是否存在的线索。可这里记录的,大多是她暗恋的心情和工作的不如意。对于这半年发生的事,却跟那份遗书一样,晦涩不详。
    不过也有意外收获——在她自杀当晚,有人到过她的房间,向她表白。
    而这么重要的线索,那个人并没有向警方提及。
    简瑶一抬头,见薄靳言已经走到与外间相连的大窗前,“哗——”一声拉开了窗帘。
    简瑶起身走到他身旁。
    玻璃是深色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他们却可以将其他人一览无余。
    薄靳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盯着外头。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简瑶的视线落在裴泽和麦晨身上。
    年龄、职位符合王婉薇描述的,只有他们俩。而裴泽系着一条浅蓝领带,麦晨则系了条纯黑的。
    薄靳言刚要淡淡开口,就听身旁简瑶说:“是麦晨。”
    薄靳言挑眉看着她。
    简瑶轻声说:“虽然裴泽今天系了蓝色领带,但是她用干净、溪流、微光比喻那个男孩,肯定是麦晨,那就是他给人的感觉。裴泽……”她微蹙眉头,“气质不搭。”
    薄靳言忽的低笑出声,转身走向座椅,同时说:“溪流、微光、比喻……女人的判断逻辑真是奇怪。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是麦晨。”
    简瑶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办,却见他已经坐下了,黑眸清亮的望着她。
    “女人会把我比喻成什么?”
    简瑶看着他那张脸,又看看他高挑的身材,想了想,答:“什么比喻都可以?”
    “你想说什么?”
    简瑶:“先声明我的比喻没有贬义——一只傲慢又嚣张的拉布拉多?”
    薄靳言眸色一沉:“莫名其妙。你的比喻修辞能力远不及王婉薇。”
    简瑶无比淡定的看着他,唯有嘴角轻轻上扬。
    哼,拉布拉多……可是她很喜欢的犬种呢。
    ☆、22.我所欲也
    有线索,并不代表马上可以顺藤摸瓜。
    简瑶问薄靳言:“我找个机会探探麦晨?”他们现在不代表警方,自然不能直接审问。
    薄靳言却盯着门口,手指非常轻快的在老板桌上敲出几声脆响。片刻后,手指一收,说:“不需要。叫他进来,直接问。”
    简瑶狐疑的望着他——昨天他还说要掩饰身份,两人还装模作样一起开会出差。
    “那我们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薄靳言瞥她一眼:“你以为我是白痴吗?”
    他这么说,倒叫简瑶心神一凛。两人朝夕相处久了,她差点忘了,眼前的男人是心理学专家,盘问套话,应该是他最擅长的事。
    那就拭目以待。
    ——
    麦晨走进来的时候,神色略有一丝忐忑。
    薄靳言微抬下巴:“坐。”
    麦晨依言在他对面坐下:“薄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技术部刚刚告诉我,他们在上个月死掉的助理电脑里,恢复了一部分数据,其中包皮括一些日记。”薄靳言不急不缓的说,“在她自杀当晚,你去过她的房间,向她表白。”
    麦晨的表情瞬间凝滞,没说话。
    “你向警方隐瞒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诚信。”薄靳言的声音云淡风轻,但那淡漠的目光,反而带给人无形的威慑力。
    麦晨脸色又红又白,低着头,一动不动坐着。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简瑶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他俩,忽见薄靳言抬眸,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
    这目光什么意思?有点深沉,但并不傲慢。
    她还愣着神,就见薄靳言轻轻的眨了一下右眼。
    他本就长得清俊,眉眼修长,这一眨,倒显出几分平时没有的轻佻漂亮。
    但简瑶有些无语——这必然是在向她暗示。可他还真是我行我素,谁知道他这一眨眼什么意思?她跟他没有那么默契好不好?
    于是简瑶决定按自己的理解来。
    她起身,先去倒了杯水,给麦晨端过去。
    麦晨:“……谢谢。”
    简瑶抬头看着薄靳言:“薄总,我能跟麦晨说两句吗?”
    薄靳言神色依旧疏淡,低低“嗯”了一声。简瑶也不知道“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的理解,是否符合他的本意。不过管他的。
    她站在麦晨身旁,柔声说:“你不要紧张,我想薄总也是为了整个部门好。我家人也是警察,给假口供的罪责可大可小。我建议你先把情况跟薄总讲清楚,大家一起解决。”
    麦晨的脸色更红了,抬头看着他们,目光却透着掩饰不了的悲伤。
    “对不起,薄总。我那天的确去找过婉薇。可我没想到,她会自杀。”他清了清喉咙,“公司制度不允许同事谈恋爱,一经发现立刻开除,所以我没有说。”
    薄靳言挑眉看向简瑶。
    简瑶点头,的确有这样的规定。
    不过薄靳言当然没看过公司制度这种东西。
    薄靳言:“把那天的经过说一遍。”
    麦晨的眼眶发红,讲话也带了鼻音,略显失神的答道:“那天忙完手头的事,我一时冲动,就去了她住的别墅屋……”
    “几点?”薄靳言打断他。
    “大概00:10,因为很晚了,我出门看了一下表。她房间灯开着,所以我才去找她。”
    “然后呢?”简瑶语调柔和的问。
    麦晨深吸一口气,快速的说:“然后我就跟她说,喜欢她,想让她做我女朋友。她说要考虑,我就回去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
    薄靳言:“离开是几点?”
    “12点半左右。”
    “当时没发现她情绪有什么异样吗?”简瑶问。
    麦晨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当时我太紧张了,根本没注意。”
    薄靳言:“你们那晚都说了什么?”
    麦晨却沉默片刻,说:“就是那些话,没说别的。”
    简瑶盯着他有些僵硬的侧脸——他不愿意提及。
    是另有隐情?还仅仅只是不想再提起伤心事?太严厉细致的逼问,肯定会让麦晨察觉不对劲。怎么办?
    就在这时,听到薄靳言开口:“简瑶,你去把王婉薇的日记整理一下,待会儿交给警方。”
    简瑶:“好的。”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
    麦晨却猛的抬头:“我能……看看她的日记吗?”
    ——
    以前简瑶以为,警察审讯大多是暴风骤雨般的逼问,给受讯人心理压力。现在倒发觉,薄靳言不用多说什么废话,就能达到想要的结果。
    譬如此刻,麦晨看着一页页的日记,已经泪流满面,极为动情。
    警方审讯,最重要的就是攻克受讯人的心理防线。现在已经做到了。
    可见薄靳言查案时,还蛮有心眼蛮细致的,不像平时那么目空一切。
    按照薄靳言示意,简瑶只给麦晨看了暗恋阶段的日志。
    看到最后,麦晨抬手挡住脸,偌大办公室里,只有年轻男孩滞涩的抽泣声。
    简瑶坐在他身旁,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别难过。”麦晨的情绪几近失控,转身抱住了她。
    这是最正常不过的反应,简瑶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继续轻声安慰。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道凉凉的声音说:“你没长骨头吗?把手松开。”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简瑶和麦晨都吃了一惊,倏的分开。
    简瑶一回头,就见薄靳言目光清冽神色淡漠的望着她,仿佛刚才的举动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他这是……什么反应啊?
    依然因为吸毒传染病的论断,所以保护她这个革命战友?但麦晨应该没有牵扯其中,这从王婉薇的日记看得出来。
    简瑶的感觉,忽然有点微妙。
    然而不等她细想,薄靳言的目光已经移到麦晨身上。
    ——
    “那天她也穿着一条蓝裙子,原来她经常穿蓝色,是这个原因……我记得她那时候没化妆,只戴了一副珍珠耳环,披着头发,但是很漂亮。当时她的眼睛有点红,跟我说是被风吹的,所以我没有多看。
    ……我跟她表白之后,她说要考虑。我说,那我过一个小时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回自己的别墅屋后,因为那天太累了,我洗了个澡,想眯一会儿,结果……睡着了,忘了给她电话……第二天才知道……
    是不是因为我的失约,促使她更加下定决心自杀?所以我更加没脸提这件事。”
    麦晨说到这里,脸上再次泛起苦涩至极的笑意。
    薄靳言却又问道、:“你向她表白的事,部门都有谁知道?”
    “都知道。”麦晨低声说,“那天早上发现她的尸体,我的情绪有点失控,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都替我瞒着。经理也没有怪我。”
    ——
    简瑶叮嘱麦晨此事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是董事长的意思,也是对死者的尊重。麦晨连连点头。
    他走出薄靳言办公室,回到座位坐下,离他最近的老周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没事吧?”
    谁都能看到他的红眼圈。
    麦晨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事。薄总看到我的一份工作文档,很不满意。狠狠批评了一顿。”立刻起身去洗手间洗脸了。
    ——
    简瑶隔着玻璃,望着外间众人,心中唏嘘——如果麦晨如约打去电话,王婉薇是不是会珍惜生命,已经不得而知。
    她转头看着薄靳言。
    像是能猜到她心中感觉,他淡淡的问:“你替他惋惜?”
    “有点。错失的爱情,才是最叫人追悔终生的。”
    他的神色颇为不屑:“有必要吗?我看过一则报道——一对情侣结婚前夕,男的吃烧烤,被铁签子戳破喉咙死了。”
    简瑶:“……”
    好吧,心里那点感伤,成功被他说的烟消云散。
    “所以你完全不必要感叹。”薄靳言说,“反倒是应该谴责,正因为他的怯懦和愧疚,使得有关王婉薇死的真相被掩盖。”
    简瑶一怔,就听他说:“给尹姿淇打电话,通知她,这个案子我们不能办下去了。”
    “为什么?”
    薄靳言调整了一下坐姿,确保自己更舒服的靠在椅子里,朝她微微一笑:“因为这是一宗谋杀。我必须通知警方立案调查,不能照她的意愿潜伏下去了——太棒了。”
    简瑶很是震惊,她心头隐隐冒出一些可能的猜测,但又不甚清晰。
    “为什么是谋杀?你昨天还说,遗书是她自己写的。”
    “我的确说过遗书是她写的,但从没说过她是自杀。”薄靳言的笑意越发明朗,“你没看到吗?现在可是满满的破绽啊,都在告诉我们这是一宗谋杀案。凶手,就在你这些可爱的同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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