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小说《武当一剑》在线阅读


    十六年武当悬案,三十年江湖迷踪,梁羽生演绎悬疑叙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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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未泯杂念参无相三戒当持号不歧
    武当山位于湖北省均县,又名参上山、太和山。山势雄壮秀丽,周围四百公里,下临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最高的天柱峰海拔一千七百公尺,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崖,二十四涧,它的特点是高瞻远瞩和幽深清秀兼而有之。
    或许武当山不如五岳有名,但在有代,它的地位却在五岳之上。因为明代的皇帝,曾封武当山为“太岳”,加上一个太字,即表示它的地位高于五岳了。
    封建时代,臣下得到皇帝的、不次(不依次序)封赏,称为“殊遇之恩”。以山喻人,武当山在明代也真可称得上是得到“殊遇之恩”的。明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明成祖朱棣合工部侍郭琏、隆平侯张信、驸马都尉沐听督工营造武当山宫观。这次工程,每日使用工匠军民等三十万人,费用以百成计。这是根据《明史》记载。在靖的碑文中则说是只耗资二十余万,建筑器材绝大部分来自全国各地,和北京的宫殿差不多同样规格!
    武当山上有两座著名的碑刻,一座是永乐十六年(1418)立的《太岳太和山道宫碑记》在碑文中永乐引用道教经典叙述所谓“真武大帝”和武当山的关系,并说他父亲洪武(朱元璋)和他自己之取得天下,都曾经得到“真武”的默佑。所以武当山上建造宫观,表彰“神功”
    另一座是嘉靖三十二年(1553)立的《重修太和山宫殿纪成碑》碑文大意是:成祖定都北京,是属于“北极Q天上帝真武之神”所镇守的北方,因此能蒙神恩庇佑,统一中国,巩固了北方广大的领土等等……这是嘉靖替祖宗讲的,解释了明成祖何以要和“真武大帝”拉上关系。
    嘉靖在武当山脚建了一座刻有“治世Q岳”四字的石雕牌坊,当地人称“Q岳门”。永乐时已把武当山的地位列于五岳之上,到嘉靖时更尊为“Q岳”。把武当山的地位,捧得更加高不可攀。
    过了石坊,就是遇真宫。遇真宫是明成祖为了纪念武当派的祖三丰建造的。Q岳门与遇真宫之间,还建有张三丰的铜像,是一个头戴斗笠,脚穿草鞋,非常生动的人像。
    此时正有两个小道士在瞻仰他们祖师的塑像。
    年纪较大那个道士给师弟讲祖师的故事:“你知道吗?张真名人轶事人可真是个怪人,他从来不讲修饰,有个外号,叫邋遢张,他为人不拘小节,和贩夫走卒、山野小民,都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朋友。但本朝的洪武、永乐两位皇帝,好几次派人拜访他,想请他入京一见,他都避开。你说怪不怪?”
    那较小的道士道;、这故事我已经听师父说过了。不过听说他云游四川的时候,还是和洪武帝的一个儿子蜀献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朋友的。师父说张真名人轶事人并无世俗之见,在他心目中,皇帝和平民都一样。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是讲缘份的。倒并不是因为对方是皇帝才特地避开。”
    年纪大的那个道士喜欢用“你知道吗”做口头掸,不料他讲的这个故事,师弟比他知道的还多。他心里不大高兴,为了维持做师兄的体面,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张真名人轶事人是什么地方的人吗?”小道士道:“大概不是湖北就是湖南吧?”大的道士冷笑道:“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咱们的张真名人轶事人是辽东人!”
    小道士道:“哦,咱们武当派的祖师竟然是辽东人吗?这个我倒没有听见师父提起过。”
    年纪大的那个道士觉得有了面子,得意洋洋地说:“你以为我骗你不成?张真名人轶事人是辽东人这个事实,武当山上的道家弟子,年纪在三十岁以上的,差不多都知道。”
    小道士莫名其妙,说道:“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年长那个道:“怎么没有关系??你知道吗?本门惯例,道家弟子是只收年未弱冠(二十岁为弱冠)的。即是说三十岁以上的弟子,至少入门已经十年多。你入门不过六年,现在也还没到二十岁,当然没人告诉你了。”
    小道士道:“师兄,你越说我可越糊涂了。祖师的事迹,每一个入门弟子都应该知道的为什么要满了十年以上,才能把祖师的籍贯说给他听呢?”
    年长那个道:“也不是入门满了十年,就可以让你知道。只不过因为在十年前,祖师的籍贯并不忌讳,现在则要忌讳了。所以大家都不愿提起。要不是我告诉你,恐怕你再过十年,都未必知道呢?”
    小道士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继续问道:“什么忌讳?”
    年长那个道:“这里没有外人,说给你听也不打紧。你知道吗——”
    转瞬过了三五十招,那小道士叫道:“师兄,这人使的剑法好像是——”
    年长的道士喝道:“你别多管闲事,留神看我的太极剑法吧!”小道士一来是慑于师兄的威严,二来他也想学太极剑法,被大师兄一喝,果然就不敢开口了。
    五十招过后,戈振军渐感不支,那道士一招划也三个剑圈,罩信了戈振军身形,喝道:“撒剑”这一招名为“三转法名人轶事轮”,待转到第三个法名人轶事轮(剑圈))之时,戈振军的剑非脱手不可!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喝道:“不败,住手”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怎么严厉,但听在那道士的耳中,却令他心头一震!
    来的是个老道士,这老道士正是武当派的掌门无相真名人轶事人。
    此时那道士刚刚划出第三个剑圈,业已套住戈振军的长剑,心头一震,不知不觉间剑势稍慢,剑圈划得歪歪斜斜,戈振军一招“大漠孤烟”,剑尖投入圈中一挑,“当”地一声,那道士的长剑坠地。戈振军也乖巧,心想:“他是不字辈的道家弟子,如此气势,定非一般弟子可比。我可不能损了他的颜面。”心念一动,连忙也装作是禁受不起对方这一击之力,自行扔剑。两柄剑几乎同时落在地上。
    不过,他瞒得过小道士,却瞒不过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的眼睛。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心里想道:“此人能用连环夺命剑法抵御太极剑法,在本门弟子之中,恐怕还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得到。嗯,近年来本派人材寥落,我正悉后继无人,此人倒不失为可以学武的上乘之选。就只怕他心计深沉,可以为善,也可为恶。若用于为善,当然是本派难得的人材;若用于为恶,那就反成祸患了。喂,我只好多费点儿心力教导吧。”
    “这是怎么回事?”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问那道士。那道士惶然说道:“禀掌门师伯,你是亲眼看见的,他佩剑上山,我叫他解剑,他不肯听,还和我动手。”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哼了一声道:“你看不出他是本门弟子吗?他不是外人,何须解剑?”
    那道士满面通红,说道:“他没有向弟子讲明,我是在和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之后,才知道他是同门的。”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心里当然明白,这道士说得不尽如实。要不是这道士先动手,戈振军决不会跟他打起来。不过由于这个道士乃是他的师弟武当派三个长老之一的无量道人的大弟子,他看在师弟的份上,也不想太过责备他,只是淡淡地说:“这条规矩,我本来想废掉的,只因是本朝永乐帝的恩典,我只好让这条规矩和解剑亭都保留下来。但望你们能善体我的用心,以后不要恃着皇家的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生骄,即使是外人犯了规矩,也不可就和人家动武。”
    那道士甚是尴尬,跪下来道:“多谢掌门教训。”
    戈振军连忙也跪下来,说道:“禀掌门,这其实是弟子的过错,弟子脑筋迟钝!这位师兄问我懂不懂规矩的时候,我一时想不想就是这条规矩,怪不得师兄教训我的。”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皱一皱眉,说道:“既是误会,揭过就算了。我又不是要追究你们的责任。都起来吧!”接着问戈振军:“你的师父是谁?你是第一次上武当山吧?为什么单独前来?”
    武当派的不成文规矩,俗家弟子第一次上山来拜见掌门,都是由师父或者本门的长辈带领来的。
    戈振军道:“禀掌门,弟子戈振军家师是——”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连忙说道:“哦,原来你是何其武的大弟子!你知不知道,我正在等着你来呢!”
    戈振军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若惊,怔了一怔,说道:“掌门知道弟子今日要来?”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不错,因为你的无极师伯本应该前两天就回到山上的。他不回来,你的师父就应该来。他们两人都不来,那么你当然是非来不可了。我就是因为怕你初次上山,人事陌生,要经过许多通传,才见得到我,所以这两天我才特地走下山来,为的就是可以让你免掉许多麻烦,马上就见到我。”
    戈振军道:“禀掌门,无极师伯和家师——(说至此处,他偷窥了一下掌门面色,停一停才说下去)这个、这个,说来话长——”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既是说来话长,那你就跟我回去,先一歇一歇,慢慢再禀告我吧。”
    戈振军暗暗庆幸自己的所料不差:“好在我懂得掌门人的面色,没有立即向他禀报。否则有两个臭道士在旁,那就糟了。”要知无相真名人轶事人以掌门之尊,亲自来接戈振军上山,当然不会只是为了免除他通报的麻烦,而是恐怕他不识轻重,一到武当山上,就把这牵连茂大的秘密,随便告诉同门的。戈振军年少老成,这一层他也早就想到了。令他踌躇不决的,只是要不要先向掌门报丧而已。因为按照武林常理,杀师的仇有如杀父之仇,为人徒弟的惨遭此变,应该立即赶去向掌门人报丧,而且是应该一见到掌门人的面,就号啕痛哭的。
    此时他方始放下心上的石头,因为否认从掌门人的面色,或是从掌门人所透露的口风,他都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做对了。一般的事情,才要遵守常规,非比寻常的大事,那是无须拘泥“俗礼”的。
    不过,那两个道士却不懂得内里的因由,他们见掌门人“破格”亲自下山来接引一个俗家弟子上山,不禁大为惊诧,于是他们都忙不迭地对戈振军自我介绍。戈振军这才知道,年长的这个是长老无量道人的大弟子,道号不败;年幼这个是长老无色道人的第三个弟子,道号不浮。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戈振军,你是第一次上山,先来拜过祖师吧”
    待戈振军行过参拜祖师的大礼,当即带他上山。不败、不浮没有掌门人的吩咐,不敢尾随。
    戈振军跟着掌门人走,也不敢随便说话。过了“遇真宫”,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忽道:“振军,刚才你参拜祖师的时候,脸上有古怪的神色,你心中在想什么?”
    戈振军暗暗吃惊:“掌门人的目光好锐利,我想什么,只怕都瞒不过他!”于是嗫嗫嚅嚅地说:“禀掌门,弟子相请问一件事情,只不知该不该问?”
    “你尽管问!”
    “本派祖师张真名人轶事人真的是辽东人吗?”
    “不错。你还要知道什么?”
    “那么张真名人轶事人是满人还是汉人?”
    “祖师是在辽东出生的汉人,你问这个干嘛?”
    “我刚才听两位师兄在谈论祖师的事迹,心中有点儿奇怪——”
    “奇怪什么?”
    “何以不能让新入门的弟子知道祖师的籍贯?又听说十年前是没有这条规矩的。”
    “现在也没有这条规矩。他们之所以不敢提起祖师的籍贯,只因为他们心中有障!”
    “什么叫做心中有障,请掌门指点,开弟子茅塞。”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世法有云,众生平等。这虽是佛家的话,但佛道同源,佛理亦即道理。人是众生之一,众生都一律平等,何况是此地的人与彼地的人。人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有贵贱之分、好坏之分,倘若你的心中,先存有汉人就是好人,满人就是坏人,那就是“障”
    戈振军若有所思,默默不语。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继续说道:“十年前,努尔哈赤带领满洲兵士虽然已经开始在边境騷扰,但咱们大明还只是把他当作小小的边患,因此在十年前张真名人轶事人出生于辽东一事在本派并不作为忌讳;其后,努尔哈赤建国称汗,如今已经和大明俨然成为敌国了。两国边境之间的战争,规模也越来越大。本派弟子,不免有人觉得,倘若提起祖师是辽东人的话,即使他只是在辽东出生的汉人,那也是很不光荣的事了。”
    戈振军道:“哦,原来忌讳是这样来的。”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其实你不提也还是有人知道的。这种忌讳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重要的不是张真名人轶事人的籍贯,而是他的为人!
    戈振军道:“张真名人轶事人一生光明磊落,那是没话说的!”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点点头道:“岂仅光明磊落而已,你知道从太祖皇帝起,大明历代天子都推崇张真名人轶事人的原因吗?”
    他自问自答:“永乐帝立的碑文,说是他取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多蒙真武大帝庇佑,其实这只是假托神道的说话,内里还有原因的。当年太祖驱逐蒙古鞑子,恢复大汉河山,张真名人轶事人创立的武当派,是为他出过力的。不过,张真名人轶事人不愿领功而已。所以直到今日,满洲已成敌国,当今天子对张真名人轶事人的敬礼还依着旧礼,而天下有识之士,也并不以张真名人轶事人是辽东人而认作天下之耻!我盼你不要和庸人一般见识,要辨别只有好坏人之分,并无满汉之别。”
    戈振军喃喃自语:“只有好坏之分,并无满汉之别。”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是啊,汉人中也有坏人,满人中也有好人。这道理不是很显浅?”
    戈振军不觉汗流浃背了。要知耿京士所以被他疑为奸细,乃是因耿京士避居辽东而引起的。洲人里面也有好人,何况只是住在满洲人的地方?这个引起怀疑的立脚点岂非就站不住了?
    不过,关键还是在霍卜托这个人身上。现在已经知道他是出生在辽东的汉人了,这情形就和武当派的祖师张三丰一样。因此,问题只在于他是否真的做的满洲的奸细。不错,他是曾经做过努尔哈赤的卫士,但又焉知他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丁云鹤师叔和他自己在一知道霍卜托的身份之后,就断定他是满洲奸细,是否也有“先入为主”之见呢?
    而关键的关键则是霍卜托写给耿京士那封信。他要耿京士做的什么事?他在北京要谋得“一官半职”又为的是什么?只有查清楚了这两点,才可以证明耿京士是奸细或不是奸细。
    如今,和这个事件有关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唯一的活口,似乎只有霍卜托了。
    甚至在霍卜托的身上,还可能查到隐藏在本派的大奸细,霍卜托这个人太重要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而且戈振军尚未想得到的一件可能发生的事,他也想到了。
    他把戈振军带入他的静室,问清楚了整个事件的经过之后,喟然叹道:“现在只留下霍卜托一个活口了,他也是最重要的证人,只齿他尚未惨遭毒手!”
    听得“惨遭毒手”四字,戈振军吃了一惊:“你是说害死无极师伯的那个奸徒也会害他?”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不一定要那个人亲自动手的。”
    戈振军道:“那么,要不要立即派人上京去找他?倘若杳明真相,他不是奸细的话,咱们可以通知现在京中的武当弟子保护他,或者叫他赶紧躲起来。如果没有适当的人,弟子愿意的自告奋勇,跑这一趟。”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如果现在才派人上京的话,哪还来得及呢?”
    戈振军又喜又惊,说道:“原来掌门早已派了人去了?”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不错,我派去的是我最信得过的大弟子不戒。我想,就在这一两天,他也应该回来了。”
    戈振军道:“啊,那是在丁师叔遇害之前就派出去的了?””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不错,这倒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当时我还不知道有那么厉害的对头。我差遣不戒上京,主要的目的还是在查明真相,其次才是防他人遭人毒手。嗯,但现在可不同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虽然没有言明,戈振军也懂得不同之处。如今既然发现有那么厉害的潜伏敌人,当然是更可虑了。如果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现在才派人上京,那就应该派遣武功更高的人,以保护霍卜托的性命为主要目的。
    戈振军忽地想起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刚才用的是是“对头”二字,心有所疑,问道:“据无极师伯的说法,暗算丁师叔和他自己的那个凶手,太4极掌力已经在他之上,显然是本派高手。不知掌门对此是否还有怀疑?”要知::倘若已经可以断定是本门中人的话,那就应该用“内奸”二字,而不是泛指“对头”。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说道:“有这样造诣的本派高手寥寥可数,我想来想去,并没哪个可疑。是以我不敢断定他必定是藏在本派的内奸。”
    戈振军道:“但太极掌是本派不传之秘,外人怎能练成太极掌力?”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张真名人轶事人创立本派至今,已经有二百年了。二百年中,练成太极掌力的道家、俗家弟子纵然并不太多,为数也并汪少。更难保没有一两个把本派的武功传给外人例如对武学成迷的人就往往有个毛病,见了别派高明的武功,就什么戒律也忘记了,宁愿把本派更高明的武功和别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的。二百年中只要有一两个这样的人,本派的不传之秘就会给外人偷学了去。那个人若又经过一埋几十年的一代一代传下来,那么,当今之世,若有外人的太极掌力练得比我更高,那也不足为奇了。”
    戈振军一阵迷茫,心想:“这一层无极师伯确实还没想到。”说道:“若然如此,事情岂非越来越复杂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我不敢说是或不是,总之,整个事件还有许多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都未能猜栌是透。唉,但愿不
    是本派的奸徒所为就好。事关重大,你也不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乱想。反正不戒这一两天就可以回来,到时候或者能够找到一些线索。”刚说到这里,忽地有人推门而入。
    戈振军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个胆敢闯进掌门人密室的人是谁,但想必是本派一个重要人物。
    他心念未已,谜底已经揭开。只见那闯进密室来的中年道士叫了一声“师父”,但眼睛却看着他。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笑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戒,我们正等着你回来呢。这位是你何师叔的大弟子,我叫戈振军。你有话但说无妨。
    不戒满脸风尘之色,也顾不得与戈振军叙同门之礼了,当下匆匆地说:“禀师父,弟子有辱使命,去到京师,已经迟了一步!”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心头一凛,问道:“霍卜托怎么样了?”
    不戒说道:“已经死了!刚好是我到京师的前一天,突然暴毙的!”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暴毙?哪有这样巧的事?是不是给人谋杀的?你查过没有?”
    不戒道:“禀师父,此事似有蹊跷,我也不知他被人谋杀,甚至知他是真死假死!”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眼睛一亮,忙道:“此话怎说?
    不戒道:“我遵师门之嘱,一到京城就去问候那位退休的震远镖局的前总镖头石铸。他是老北京,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认识。我托他查霍卜托这件事,结果他从一个下三滥的小人手口中,查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那个下三滥的小人物是个专偷死人东西的人,即盗墓贼。霍卜托是个新来京师的人,无亲无故,掘这种人的坟墓,风险是最少的。所以霍卜托虽然在锦衣卫当差,他也胆敢在他下葬的第二天晚上,就去发掘坟墓。结果,他对石铸大叹倒楣。你猜怎样?不但没有陪葬的珍品,连衣服也没有。甚至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打开棺盖,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也没有!”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哦,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也没有?那么是谁替他安葬的?”
    不戒道:“听说是锦衣卫的几位同僚替他料理后事的,其中一个也是石铸的老朋友。据那个人说,他的确亲眼看见霍卜托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放入棺材里的!”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按常理来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是绝对没有人偷的!”不戒说道:“不过只有一种可能,他是被人毒死的。毒死他的那个人,恐怕留下后患,故而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灭迹。”
    他见戈振军土头土脑的样子、怕他听不懂,又再加以解释:“中毒身亡的骨头是黑色的,所以纵然死了多年,也还可以验得出来。凶手害怕他日有人开棺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莫过于自己先行动手,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盗走、毁灭了。”
    戈振军道:“这个可能不是没有,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假死。”
    不戒道:“所以我说这是一个疑案,是真死?是假死?是谋杀?是病亡?都不容易断定!”
    戈振军喟然叹道:“但愿他是假死才好,否则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但不知怎的,他口里虽在叹气,心底却也有几分“如释重负”之感。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忽道:“霍卜托写给耿京士的那封信呢,是不是在你手上?”
    戈振军道:“那封信已经不见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一怔:“怎会不见的?耿京士没带在身上么?是到了你的手上才遗失,还是没搜出来?我想你不至于忘记搜他的身吧?”
    戈振军道:“他是带了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不见了。”接着就把当时的情形,比较详细地说给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知道。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叹道:“想不到一个疑案之后,又是一个疑安。倘若那封信是给人偷去的,咱们就更难查明真相了。”
    不戒道:“那封信,师父不是听丁师叔口述过么?”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我要的是霍卜托亲笔字迹。他死了也还有用的,你懂么?”
    不戒道:“恕弟子糊涂,我想不出有什么用处?
    戈振军道:“如果将来发现霍卜托还有另外的书信或者日记之类的东西留下来,咱们就可以用这封信的字迹去辨别真假。”
    不戒道:“不错!你的脑筋是比我灵活得多!”他本来不大看得起戈振军的,此时却不觉另眼想看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振军,你今后打算怎样?”
    戈振军道:“弟子已是无家可归的人,哪还谈得到什么打算?”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好,那你留下来吧。我会安置你的。”
    戈振军道:“多谢掌门恩典!”掌门将怎样安置他,他已经隐隐猜到几分。故此,他的心中虽然仍然充满哀痛,但在哀痛之中,却也有点儿为自己的前途而庆幸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好,你现在可以跟我去向两位长老报丧了。”
    三日之后,武当山上添了一名新的道家弟子。
    武当门下,有数百名道士,多收一名弟子,本来不足为奇,但这个新来的道家弟子,却是破了武当派的先例的。
    第一,按照武当派的习惯,道家弟子,多是幼年拜师,很少超过十五岁。这名弟子却已有二十七岁了。
    第二,这名弟子并不是“外人”,他本来就武当派的俗家弟子。
    第三,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名弟子竟然是由掌门人无相真名人轶事人收他做“关门弟子”的。由俗家弟子转为道家弟子的不是没有,但由掌门人亲自收为弟子的却是“少数”。
    这名新弟子就是戈振军。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是很得门下弟子爱戴的掌门人,他做的事情,当然没有敢加非议。但饶是如此,一众弟子也还是难免“议论纷纷”。
    无极长老和两湖大侠何其武的死亡消息,在戈振军受戒之前已公开。当然所谓“公开”,也只是让别人知道他们:业已病逝而已,真正的死因是没有公开的。
    无极道长已经年过六旬,虽然不算高龄,也算得是长寿了(古代人的平均寿命比现代人短),但何其武不过刚过五旬,只能算是中人之寿人。不过,他们病逝的消息,是由掌门说出来的,当然也没人敢怀疑掌门人说谎。有好些人还以为掌门人念在何其武早逝的份儿上,才把何其武的大弟子收录做自己的弟子的。(何其武是俗家弟子的领袖,地位非比寻常。)
    戈振军现在已是道号“不岐”的道士了。他不是不知道别人的议论,但他却只当不知。他本来就是不爱多说话的人,做了掌门人的弟子,更加沉默寡言了。
    他也真的好像“看破红尘”的样子,不过,他也并非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
    他想起受戒时师父给他念的偈语:“入门持三戒,三戒贪嗔痴。心中有主宰,岐路任由之。天色复无相,何悔复何疑?”
    复念偈语,不岐禁不住心中苦笑:“三戒贪嗔痴,这三戒我早都犯了。无色复无相,这佛道两家最高的境界,要想达到这各境界,谈何容易?”
    继而再想:“心中有主宰,岐路任由之。师父给我取的道号叫“不岐,是不是怕我把持不定,再误入岐途呢?”
    这天他奉命后山采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已是红日西斜了。
    忽听得有人说道:“不岐师侄,你有什么心事么?”
    不岐抬头一看,来的乃是本门老无量道人。自从无极道人去世之后,他已升为首座长老,地位仅次于掌门了。
    不岐一凛,说道:“弟子没什么心事啊!”
    无量道:“没有就好。倘若你有什么心事的话,那也不必瞒我!”
    不岐道:“弟子怎敢对长老隐瞒?”心里不禁觉得奇怪:为什么他要这样问我呢?”
    无量说道:“你想必也会知道,你的俗家师父何其武是和我同拜一个师父的,我和他虽有道俗之分,却是最要好的朋友。”
    不岐说道:“弟子知道。”他口里这么说,心中却颇有思疑:不错,师父和他虽然都是同出于上一代的掌门幻空真名人轶事人门下,但师父常常提起的却是无色师伯而不是;和师父往来较密的也是无色师伯而不是他!”
    无量好像知道他的心思,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的深浅不是以往来的疏密来计算的。我近年因助掌门师兄研究本派的内决心法,到何师弟的家中次数是少点儿。但他的事情,事无大小,都是不瞒我的。尤其是当他有了难决之事的时候,更加要和我商量。纵然我们没有见面,他也会托人给欠带信传话的。”
    何其武是俗家弟子的领袖,无量帽是本门长老,两人又是同出一,师,他们之间从不见面却互通消息,这也是情理中事。不岐不敢置疑,只好仍然沉默。心想,只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无量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师父只生一女,他把女儿许配给你,本是盼望你们将来生下儿女,也好兼挑何家的。怎知人事难料——”
    不岐心头一跳:“听他口气,难道他已经知道师父的死因?”要知何其武死于非命一事,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对两位长老也都未曾说过的。
    心念未已,无量已经接下去说道:“他们父女都死了”原来他说的“人事难料”只是指他们父女之死。
    不过,即使他不知道何其武的死因,这一句话也还是令不岐捉摸不透。
    何玉燕去年和耿京士私奔一事,因为属于何家家丑,何其武自是不欲外扬。不过纸包不住火,经过了一年的时间,这件事毕竟也还是有许多人知道。正因为如此,知道此事的武弟子都不敢在不岐面前提起他的俗家师妹(这个师妹是他的未婚妻)。而那些人也只道何玉燕是和耿京士躲在远方,尚未回来。
    而现在,无量长老却已经知道他的师妹也死了。“是掌门师父告诉他的呢?还是他自己打听到的呢?他还知道多少呢?”不岐越听越吃惊,越听越觉得这位长老令他“莫测高深”。
    无量长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和师妹本来是可以做对好夫妻的。唉,要不是去年闹的那场婚变,你也不会做道士了。”
    不岐道:“这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弟子如今已经是出家人,请长老不要再提了。”
    无量说:“武当派的道家弟子和别的道家弟子不同。张真名人轶事人当年也是以出家人管尘世之事的。”
    不岐道:“但他们都已经离开尘世了。”
    无量道:“但有些人还在世上,有些事也还未成为过去。”
    不岐道:“长老指的是何人何事?”
    无量道:“你自己当然知道,这世上还有何人需要你照料!”
    不岐呆住了!无量盯住他道:“还有人要你照料,你怎能把心事瞒住我呢?”说不定我可以替你解开心事的。心中有主宰,岐路任由之,不岐,你随我来吧!”
    不岐如受催眠,不知不觉,跟着他走。
    走没多久,转过一个山坳,看见一户人家,竹门泥墙,和山上其他菜农的房屋并没什么分别。
    屋内传出来婴孩的哭声,哭声颇为宏亮。不知怎的,不岐觉得婴孩的哭声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心头起了一种微妙的感应。
    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唉,这孩子怎么老是哭个没完没了?难道他知道自己一生下来就没爹没娘么?”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让我来哄他吧。小宝宝,不要哭,不要吵。叔叔就来看你了。”
    那男子叹口气道:“咱们已经来了三天了,怎么他还不来探望孩子呢?莫非——”
    无量道长轻轻一推不岐,说道:“要你照料的人就在这屋子里,你还不去看他——”
    其实,不岐已经用不着别人催促他,因为他已经听出了这对夫妇的声音,也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了。他呆了呆,立刻好似旋风一样,冲开了围在墙外篱笆,推开了竹门,跑进那间屋子。
    果然不错,女人手中抱着的婴孩,正是何玉燕的孩子!炕上还有另一个婴孩,已经熟睡。
    那对夫妇,不说正是受他之托,抚养这个婴孩的那家姓蓝的猎人夫妇了。
    蓝靠山怔了一怔,大喜叫道:“戈大哥,你果然来了!”不岐无暇追问他说的果然二字是什么意思,就说:“蓝大嫂,让我抱一抱他。”
    他抱起婴儿,想起那日师妹托孤的情况,心头百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勉强定了定神,把小指头塞进婴孩口中,让他吮吸。
    蓝靠山的妻子笑道:“戈大哥,你的指头好像比我的奶头还有效,你瞧,他不哭了,他睁大眼睛看你呢。哈,他真的好像认识你,认得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她是山沟里长大的女人,说话不避粗俗。
    不岐心中苦笑:“他长大了,不反我当作唯一的仇人就好。”说道:“我已经出家了,我已经不叫戈振军了。我叫做不岐。”
    蓝靠山道:“不岐?嗯,我可叫不惯。你出家也好,在家也好,我不是叫你大哥。”
    不岐道:“随便你吧。我只想知道,你们处境样会来到这里”
    “你托道长带口信给我们,叫我们搬到开当山来。难道他说的是假话?”
    不岐问:“这位道长怎么个模样?”
    蓝靠山道:“年约三十左右,眉毛很浓,身高体胖,唇边有颗黑痣。”
    这正是不岐上山的那一天,曾经和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那个道人不败。不败是长老无量的大弟子,不岐心中雪亮了:“怪不得在我行拜师礼那天,凡是有职司的弟子都来观礼,唯独不见这位师兄。原来他下山办这件事去了。于是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道:“不错,你说的这个人道号不败,我是在他的面前露过思念你们和这孩子的口风,想必是他想帮我达成心愿,帮此就冒称是我托他捎口信和带银两给你们了。”
    蓝靠山道:“这就对了,我也想过,天下只有说假话骗钱的人,哪有反而自己花了银子来说假话的?”
    蓝靠山的妻子道:“这位道长真是好人,他不但花钱帮我们搬家,还帮我们安排了今后的生活。”
    不岐道:“啊,怎样安排?”
    蓝靠山道:“我们来到的那一天,他主带我去见管香积厨的那位道长,说我是他的小同乡,叫那位道长给了我们一块菜地耕种。”
    原来武当山上有为数将近一千的道士,粮食可以向富有的信士募捐或者在山下购买,囤积起来,但每日吃的新鲜蔬菜则是必须在山上种的。武当弟子开辟了一千多亩菜地,免收地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愿意上山的人家种菜,不过,由于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地租故此山上菜家多半也是和武当派的弟子们有点儿关系的。
    蓝靠山道:“我本来是猎人,喜欢靠打猎过日子。可一想,种菜要比打猎安定得多,他日我年纪大了,没气力打猎,种菜还是要以的。我自己并汪怕打猎会给野兽所伤,这两个孩子我却希望他们不去冒这种险。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我搬到这儿就可以和你时常亲近了。”
    不岐道:“你说得对,我这位不败道兄,真是为你们设想得周到。允应该去向他多谢一声的。好,那你们就安心住下吧。天色已晚,改天我再来看你们。”
    不岐怀着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走出蓝家,转过山坳,只见长老无量道长还在原来的地方等他。
    不岐,你见着你的朋友和那孩子了吧?是我让不败用你的名义叫他们来的。”无量说道。
    “是,我已经知道。”不岐木然地回答。
    无量说道:“这孩子是你师父的外孙,是我何师弟唯一的骨肉,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不岐说道:“师妹本来就是把她的遗孤托给我的。我想,我和师叔的心意都一样,要这孩子近在身边,才好照料。”
    无量微笑道:“那么,你不满意我这样安排?”
    不岐说道:“多谢长老师叔,安排得这样周到”。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心中苦笑,但也并非全是反话。他的确想过要蓝家搬来武当山,但倘若这件事情由他去办,难免会惹起同门的疑猜。如今由本门长安排蓝家来做菜家,那么日后他和这家往来,就自然多了。
    但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莫释的是,无量怎会知道这孩子落在蓝家?师妹产子以及他把这孩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付蓝家一事,他就是对掌门师父也还未曾说过的。
    难道无量师叔,他、他那天也在盘龙山上?我做的事情,他都看见了?”
    另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暮然在心中升起:“霍卜托那封信是不是他拿走的?甚而,甚而……隐藏在本派的那个凶手莫非就是他?这、这恐怕不会吧!无极师伯与他相处数十年,倘若凶手是他,他暗算无极师伯的时候,无极师伯即使没见着他的面,也该知道是他的,但无极师怕却是直到临死,还猜不透凶手是谁。不过,凶手和偷信的人也未必是同一个人,那封信恐怕难保就是他拿走的了。”
    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然他心底的怀疑,也是不敢在无量面前露出半点儿口风的。
    无量却似看出他有心事,若有意无意地说道:“心中有主宰,岐路任由之。天色亦无相,何悔复何疑?这是掌门给你的训示吧?嗯,任何人都一样,有些事情,未到适当时机,他是连对亲人都不愿说出来的。别人怀疑,那是别人的事。甚至有些事情,连自己也不知做得对不对,只要自问并非存心去做事,那也无须后悔与多疑。是是非非,将来总有一天会明白。”
    无量这番说话,表面听来,好像是为一个新入门晚辈弟子说法,但在不岐听来,这番话却是话中有话。而且每一句话都好像是针对他的。
    照不岐的铨释,这番话最少包藏有三种意思:一他已经知道了不岐所做的事情,包括不岐误杀师弟一事在内;二他也看穿了不岐的心事,这心事就是害怕别人知道他的某些秘密;三因此他向不岐暗示,叫不岐只可“心照不宣”。那弦外之音即是:“你不要问我会知道这孩子落在蓝家,未到适当时机,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哪天才是适当时机呢?)你有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我也一样!”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唯唯诺诺,连声称是了。
    无量忽道:“蓝家夫妇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么?”
    不岐道:“他们只知道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无量道:“如此说来,连蓝靠山也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
    不岐道:“我想,不必告诉他吧?”
    无量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我和你了。”
    不岐道:“不败师兄呢?”无量道:“他只是奉我之命去办替蓝靠山搬家的事情。我这个徒弟本领不济,但也有一样好处,绝对对我忠心。我不告诉他的事情,他就不敢多问一句。”
    不岐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但却压上了另一块石头,另一块更加重大的石头!
    只有无量知道他的秘密,那么他岂不是从此要受无量的挟制?
    还有,除了这一件秘密,无是不是还知道他的另一些秘密?听无量的口气,似乎他所知道的还不仅仅是那一天在盘龙山上发生的事情。
    无量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说:“不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了。天色不早,快回去吧。”他的笑容倒是十分慈和的。
    回到道观,天色早已黑了。不岐匆匆吃过晚饭,就去见师父。他是新来的弟子,必须加倍用功,除了日课,还要做晚课的。
    无想真名人轶事人正在打坐,听见他走进房间,这才张开眼睛,缓缓地说:“唔,你回来了。”
    “禀师父,我往后山采药,回来晚了。”不岐说道。心里可着实有点儿害怕师父细加盘问。
    无想真名人轶事人首:“我知道。嗯,听说你今天采药的成绩倒还不错呢,有两支灵芝是难得的。”
    不岐不觉一怔,他今日采得的药都是普通草药,哪有什么灵芝!
    但他随即也就省悟了,管理采药事务的正是无量的另一个弟子不呆,这个成绩想必是不呆替他虚报的。而不呆之所以要这样做,不用说,当然是奉乃师之命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微笑道:“是无量师叔陪你回来的吧,他很你夸赞你呢。”
    不岐这才恍然大悟,给他虚报成绩的并汪是不呆,而是长老无量。他暗笑自己糊涂,即使是采获灵芝,这点儿小事,管事弟子也不会特地去禀告掌门的。当然是无量曾经来过这儿,在和师父的闲谈中谈起的。
    “弟子哪有什么值得无量师叔夸赞?”不岐定下心神,装作谦虚的样子说道。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微笑道:“你想知道他夸赞你什么吗?他夸赞你又聪明,又好学呢。他说他和你谈论本门武学,你说得头头是道,而且最难的是还能有自己的见解,触类旁通。”
    不岐道:“无量师叔太夸赞我了。我入门不过一月,得闻本门的上乘武学,这才略有寸进。这寸进也都是师父教导之功。”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皱眉道:“我喜欢说老实话,不喜欢别人奉承。你虽然只跟我一个月,也该知道我的脾气了。”说了不岐几句,这才恢复笑容,续道:“武学我可以教你,资质可是你自己的。”
    不岐鼓起勇气道:“有一事弟子不知该不该问?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你尽管问!”
    不岐道:“上月初六那天,无量师叔不知是否在武当山上?”这一天正是他的俗家师父何其武被害的第二天,也正是他误杀耿京士以及无极道长因伤重而死亡的那一天。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不岐道:“弟子知罪,弟子本是不该问的。”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但你已经问了我不说无以释你之疑。无量师弟为了练本门的上乘内功,三个月前就开始闭关,直到你来到武当山的前一天,他才开关的。他足足闭关了三个月”
    三个月前,丁云鹤都未遭暗算,已帮长老无极道人被人用太极掌力所发的暗器打伤,又是在丁云鹤遭人暗算之后,不管凶手是否同一个人,都不会是无量了。凶手既然不可能是他,不岐找不着的那封信,更加不可能是他拿去的了。这件上个月初六才发生的。
    可是那天的事情,为什么无量师叔好像有如目击一般?不岐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却不敢从坏的那一面怀疑无量长老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今晚你不用做功课了,早点回去息。明天我叫无色师弟代我传你太极剑法。”
    不岐一怔道:“师父才开始为弟子讲解剑理,为何又要三师叔代理?”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道:“我是想你速成,无色师弟的剑法乃是本门第一,更胜于我的。他和你的先师,又是最好的朋友,一定会用心教你。明天起我也要闭关三个月,若不请他代名人轶事办处授,恐怕耽误了你的功夫。
    无色道是三个长老中年纪最轻的一个,今年只不过四十八岁。他性情爽快,不拘小节,晚一辈的弟子最喜欢跟他接近。在何其武生前,他又是每年都要到何家一两次的,因此在三清观长一辈的师叔伯中,他也是和不岐最熟的一个。
    第二天,不岐一到他的住所,他就说:“你何师父本来是想过一两年就传你太极剑的,如今他已不幸身亡,又绝了后,我就把你当作他的儿子一样看待,。即使没有掌门吩咐,我也一定要替他传你剑法,以还他的心愿。不过,你若是练得不好的话,我也会替他打你屁名人轶事股的。嗯,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呢!从无色的话语中可以知道,他已经知道不岐的师弟和师妹都死了。但何玉燕有了孩子的事情,他似乎不知,否则他就不会说何家绝了后。不岐放下了一半心事。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无量长老给他的压力却加重了。
    “老师教得越严,学生得益越大。师叔替掌门师父传授弟子剑法,弟子只盼师叔越严越好。不岐说道。无色笑道:“我也盼你不要让我打屁名人轶事股才好。好吧,那就开始传吧。太极剑的剑理,掌门师兄对你说过了么?”
    “说过一遍,还望师叔指点。”不岐道。
    无色道:“太极掌,太极剑,道理都是一样,太极拳讲究的是后发制人,太极剑讲究的是意在剑先。意如后,先后却正是相反相成。借对方之力以为已用,随势屈伸,任彼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太极无始无终,剑法变化无穷。但只要领悟以静制动的道理,也就要以以一贯之了。若然练到炉火纯青境界,招数全都忘记了也不要紧的。不过,我也未能达到这个境界。你从扎根基的功夫做起,每一招都必须严格达到我的要求。从有到无,有是真有,无却不真无。这道理你懂么?”
    不岐觉得他的讲解比掌门师父还更透澈,点了点头,说道:“师叔讲的道理,弟子是听得懂的。但是不是真懂,弟子就不知道了。”
    无色道:“对,若要真正懂得,还要练过无数次才行。甚至练过无数次,也还未必就能真懂,还要加上无数次的临敌就应用。接着笑道“不过,道家讲的是清净无为,我也不敢希望你有太多的临敌机会。好闲话少说,我先练一遍你看”
    不岐用心观看师叔使的太极剑法,只见他剑势如环。挥洒自如,端的有流水行云之妙。心中暗暗叹服,怪不得掌门师父如此推崇他的剑法,我现在尚未懂得其中微妙,已是看得心醉神驰了。
    但不知怎的,他却隐隐觉得无色的剑法好像和无想真名人轶事人的剑法有点儿不大相同(无相也曾经演过一遍给他看的)。但究竟是哪一点不同,他可说不上来。
    后来的日子就是每一招、每一招地详加教练了,动作放慢许多,讲解也详尽得多。练了十多天,这一天练到了一招“白鹤亮翅”。不岐这才开始看出了不同的地方。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使这一招的时候,双脚都是贴地的,无色则是右足的脚跟离地三寸,剑锋斜削的幅度也较大。还有,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出剑较慢,不带风声,无色则快得多,且有微风飒然。
    不岐开始明白了,虽然只是微细的分别效果则是大不相同的。若然用无相真名人轶事人所教的手法使这一招,最多可以在对方的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但若用无色的手法,则很有可能把对方的整条手臂都斩不来。
    看出了一点,也就可以概括其余了。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的剑法比较“平和”无色的剑法则比较“锋利”。倘若用于应敌,当然是无色所教的剑法更加实用。他也开始懂得掌门师父要他跟无色学剑的用心,是要他学更加实用的剑法,将来才可以替他的第一个师父报仇。他想到这层,不觉一阵迷茫。在感激之中,又似乎有点儿惭愧。他也开始发觉,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并不是那么渴望要为师父报仇的。
    无色见他若有所思,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教法和你的师父有点儿不同?而且似乎也有点儿不大符合太极剑的上乘剑理?”
    不岐道:“弟子不敢妄议。”
    无色道:“你只管说出你想法。”
    不岐道:“我想,太极剑法虽然是讲究以静制动,但静与动不等于快与慢,静、动也不必截然划分,静中有动,动中也有静的。师父、师叔的剑法其实也是不约而同!”
    无色呆了片刻,赞道:“想不到你悟性这样高,我最初还只是想到因材施教,未想到这一层呢。”
    不岐大着胆子问道:“不知在师叔眼中,弟子是什么材料?”
    无色道:“我当然早就知道你是一块学武的材料。但同样是可造之材,也还是各有各的长处的。听说你上山那天,曾经用连环夺命剑法和不败的太极剑法打成平手?”
    不岐道:“那是不败师兄让我的。”
    无色道:“不,我知道他的脾气,他是决不会让人的!我就是因为你能够如此,这才想到要你善用长处。你是攻胜于守,刚胜于柔。上乘武学虽说柔能克刚,但这是指到了最高的境界而言。达到那个境界之前,苟能善用,同等功力的人,刚亦未尝不可克柔。”
    他说得起劲,教得也特别起劲。可是不岐却似乎有点儿心神不宁的样子,不像往日学得那样用心。
    无色以为他是过度疲劳,说道:“这几天来你日夜苦练,也该歇一歇了。学贵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贪多嚼不烂反而不好。今天就练到这里为止吧。明天你的白鹤亮翅,这一抬练熟了再来找我。刚下过一场雨,不岐踏着布满苔藓的山路回去。雨后路滑,他心神不宁,好几次险些失足。
    山路曲曲弯弯,他的思路也弯弯,好像在陰暗的天色中独自摸索,找寻出路。他在想些什么?埋藏在心底的一幅图景,又展现眼前。他抬头看一看仍然陰暗的天色想起了那一天那个最难忘的下雨天,在大雨初歇的时候,他的师弟耿京士的那场恶斗。
    耿京士忽然使出太极剑法,把他杀得手忙脚乱。师弟的剑光有如电闪,他做梦也想不到师弟的剑法如此厉害,他怎样也抵挡不住了。要不是师弟刚好在这个时候听见初生婴孩的哭声,这一剑落在他的身上后果如何,他真不敢想象。
    但不敢想象也还是可以想象的。现在他已经用不着想象了。他确实知道后果将会怎样。这后果就是,他的右臂必定被斩断无疑!脚跟离地,剑势斜飞,似挟风雷,快如闪电!这正是无色刚才教过他的那一招白鹤亮翅。当时不知道现在则知道了。
    那惊心动魄的一刹那,不知令他做了多少次恶梦,现在想起来也还心有余悸。他禁不住心中苦笑:“想不到倒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救了我的一条性命!”
    而现在他也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当无色把太极剑法演给他看的时候,他心中总是觉得有点儿什么不对的感觉了。啊,不仅是因为和掌门师父所演的剑法不同,而且还因为是有似曾想识的感觉吧?
    这个发现,耿京士的太极剑法和无色教给他的剑法相同,令他疑惑不已。耿京士的剑法是跟谁学的?那个谜一样的人物,莫非就是无色?当然这个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只能藏在心中,决不敢当面去问无色长老的。
    尽管他的心中波涛澎湃,他在武当山上的日子倒是过得很平静的。无色悉心教他剑法,爱护他有如子侄,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心里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怀疑。无量自从那天之后,也没有单独找过他。
    无量没有再来找他,令他减了许多疑虑,但无色的“毫无异状”,却是令他心中的疑惑扩大了。
    他跟无色学剑,学的日子越长,他就越发觉得耿京士那天所使的太极剑法,和他现今所学的剑法,简直是一模一样。
    即使有如掌门所说,别个门派的人懂得太极剑法也不稀奇,但总不会巧合这般田地,连无色别出心裁的一些微细变化,也有那么一个外人,恰好和他有着同样的创意吧。
    在他的第一个师父(何其武)生前,无色是何家常客,他若在暗中传授耿京士剑法,那是可以瞒过别人耳目的。但为什么耿京士连对自己的妻子都要隐瞒呢?
    而更令他疑虑不安的是,为什么无色也要对他隐瞒此事呢?从前对他隐瞒还可说,是不愿惹起他对师弟的妒忌,(耿京士学武的资质比他更好,这一点别人或许不知,他是知道的。而据他猜想,无色只在暗中传授他的师弟,资质的差别恐怕也是一个主要原因。)但现在耿京士已经死了,而他却正在跟无色学剑,为什么无色还是丝毫不露口风?
    不过,他当然不会怀疑无色就是那个神秘的凶手,一来,无色是他第一个师父最好的朋友,二来根据已知的事实(无极长老在临死前对他说的),那个凶手是用太极掌力杀人,而不是用剑杀人的,而在三位长老之中,无极的太极掌功夫是居于第一位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太极剑法已经学全了,无色不再教他,以后就只凭他自己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但这个哑谜始终藏在心中。
    另一件令他稍感意外的事是:第三年的他的掌门师父第二次闭关的时候,本来是要无量教他内功的,无量却逊谢不允。他本来有点儿害怕无量会拿他的把柄来挟制他的,但无量放弃这个可以和他单独接近的机会,虽然令他稍感意外,却也令他安心多了。
    但他的私事倒是颇称心意的。孩子在蓝家长大,三岁那年拜他做义父,七岁那年由掌门特许准他收这孩子做徒弟。不过在这件事情上,他却稍为更改师妹的遗嘱,他要蓝靠山认作孩子的父亲。这孩子叫蓝玉京,不叫耿玉京。
    那几桩连环凶杀案,则始终未破,霍卜托是生是死,也没侦察出来,何家的人,由于死去多年,甚至也没有人再提起了。但不岐是忘不了的,尤其是在下雨天的时候。
    正是:
    几番风雨寥落,铸错而今悔恨迟。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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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各逞机谋缘底事自疑身世感亲情
    又是草木摇落的深秋,又是斜陽如血的黄昏。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陽红!
    在这渺无人迹的荒山,如今却有一个人在轻轻叹息。是叹息:年去岁来,浪淘尽多少风名人轶事流人物?
    是叹息:萧萧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就在这座山头,就在这个人站立的地方,十六年前,曾发生过一宗十分奇特的武林惨案。
    说它奇特,因为它既是惨案,又是疑案。两湖大侠何其武的弟子在这里自相残杀,结果是师兄杀了师弟,但这个师弟究竟是罪有应得还是被师兄误杀,非但外人莫测根由,连这个杀了人的大师兄自己也不知道。埋葬在这座山头的有一位天下闻名的武林前辈,曾经是武当派首席长老的无极道人。
    无极道人名满天下,但知道他是死于非命的则寥寥无几,知道他丧生在这座山头的则更是少之又少了。
    甚至知道他是被人暗算,知道他是为了何事赶到这座山头方始毙的人,也不知道那个凶手是谁。
    甚至还不止此,和这个疑案有关的人物,差不多都已经死了。这些人物包括两湖大侠何其武本人和他的女儿何玉燕,还有武当派的名宿丁云鹤。
    剩下来的与此案有关的人,似乎就只有一个人了——何其武的大弟子戈振军。不过戈振军是他十六年前的俗家名字,如今则是武当派掌门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的关门弟子,道号不岐。
    而现在这个轻轻叹息的人,也是武当派的道士,而且是不岐的师兄,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的大弟子不戒。
    无相真名人轶事人虽然没有正式立他做掌门弟子,但谁都知道他必定是继承无相的人选无疑。因为他不但是大弟子,而且能干,近十年来,无相真名人轶事人已经把武当派的事务,差不多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料理了。
    一个在武当派中地位这样重要的人物,跑到这座荒山来做什么?
    当然他是有事才来。但这件事情甚至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他是奉了掌门师父之命,来这里发掘无极道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掌门要他把这位前首座长老的遗骨带回武当山安葬。
    武当派的历代长老都是葬在本山的,唯一的例外就是无极道人了。因此虽然没有明文长老必须葬在本山,掌门无相真名人轶事人还是想到了要为无极迁葬。
    令不戒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师父不把这个任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的师弟不岐?
    十六年前,是不岐(当时他不是戈振军)亲手把无极埋葬的。
    戈振军没有筑坟,也没有立碑,他只是掘了个坑,就把无极掩埋了。坑当然早已填平。
    虽然他记得地形,也立有标记。但叫外人来发掘,总不如由他自己来发掘方便吧?
    不戒也曾问过师父,但师父的回答,却还不能令他释疑。
    师父说,这是因为不岐已经去了辽东的缘故。
    但为什么不能等待不岐回来再发掘呢?师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这个任务之时,不岐已经去了三个多月,若是按照正常情况,短期内他应该回到武当山了。
    师父说不岐这次前往辽东,是要到他的师妹和耿京士在十六年前住过的那个地方,实地考察一番的,很难说得定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我年纪老迈,恐怕不能等了。”
    但师父为何一直到如今才想想要为无极迁葬呢,十六年可并不是一个短时间哪!
    当然这也还是可以解释的。他师父今年七十七岁,身体一直很好。在此之前,他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不是当务之急,所以迟迟没有想起。而现在他开始感觉到年老体衰了。
    当然,这只是他替师父解释而已,他是不便去质问师父的。这个解释未必是师父本人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满意这个解释。
    尽管他心中藏有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很乐意去执行这个任务。撇开师父之命不可违这条不谈,无极长老在生之时,对他十分爱护。他对无极长老的尊敬,也仅次于对掌门师父。
    不岐并没有将当年怎样埋葬无极的情形告诉他,他是凭着师父的复述来找寻埋葬的地点的。
    他找到那块形如鹰嘴的石崖,找到了崖边那棵大树。大树后面有两个稍微拱起的土堆,土堆上乱草丛生,早已和周围的野草连成一片,旁人看来,只道是地形的不平,决不会想到这两个土堆就是坟墓。不过不戒已经从师父的复述中得知,在左边的这一堆黄土下面,埋葬的就是无极道人了。
    师父曾告诉他:右边那堆黄土,埋的是不岐的师妹何玉燕。何玉燕的遗骨,不岐是想自己来给她迁葬的,叫不戒不可弄错,误掘了何玉燕的坟。另外还有一个易于辩认的标记,在埋葬无极道人的那个土坑旁边,戈振军当年曾插下一根粗如手臂的树枝。
    不戒先找标记,没见到树枝,却发现有一棵孤零零的高约丈许的矮树生长在左边那个土堆上。不戒初时一怔,随即也就恍然大悟了。经过十六年,戈振军插下的那根树枝,已经成长为这棵矮树了。
    这棵树虽然矮小,但也有二三十个枝杈。不戒走近一去仔细一看,发觉这些树枝颇有不同。在离地七尺以上的树枝叶子很多,下面的树枝叶子却疏疏落落,有几枝甚至是光秃秃的,一片树叶也无。同在一棵树上的树枝,为何有这么大的差别?
    他初时一怔,随即也恍然大悟了。那是因为有在这棵树的下面,练过剑法的缘故。下面那些树枝的叶子是给剑气削掉的。
    但怎的那个人不拣别的地方练剑,却要跑到这个荒山的土堆上来练剑呢?不戒不禁疑云大起。
    他再看看右面那个土堆,又有新的发现,在那个土堆上,摆有一束小花。一看就可以知道有人来过!
    何家是绝了种的,当年的戈振军,现在的不岐则已远赴辽东,是谁来此拜祭何玉燕的坟墓?他又怎知何玉燕葬在此地?
    不戒猜想不透,摇了摇头,心想:管他什么人来过,我赶快把师父吩咐的事情办妥就走。他是带了一把铁铲来的,于是就开始铲土。
    他气大,不过一支烟时刻,就挖开了那个已经被戈振军填平的坑,当地一声,铁铲触着盖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上面的一层木板。那层木板已经裂开,不能起保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的作用了。唯一的作用只是使下面的骷髅还保持人名人轶事体的形状而已。
    不戒拨开浮土,站在坑底,把随身携带的火石擦燃,一看之下,不觉又是一呆。
    在坑底并排排列的是三具骷髅!
    原来戈振军一直以为,即使掌门将来要把无极长老的遗骨迁回武当山安葬,这件差事也必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办的。当年他由于妒忌的心理,没让耿京士和何玉燕夫妻合葬,说出来恐怕师父对他会有不良印象,因此他就把这件事隐瞒了。
    三具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右边那具是耿京士的,左边那具是何家的老家人何亮的,当中那具才是无极道人的。
    经过了十六年,没有棺材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早已腐化了,只剩下骨头。
    幸好不戒是自幼就跟无极道人在一起的、他也曾经到过何家好几次,和何亮、耿京士都相当熟识。骷髅还保持人名人轶事体形状,从徽标的高矮和骨架的粗细也就不难辩认了。老年人的骨头和少年人的骨头也有分别,这一点也是瞒不过精明能干的不戒的。
    他叹了口气,原来不岐师弟当年并没有让耿京士和他的师妹合葬。嗯,这也怪不得他,他的师妹本来就是他的未婚妻。耿京士当年勾名人轶事引师妹私奔一事,不戒是知道的。当年他也曾很不满意耿京士的所为,他的同情是放在戈振军一边的。
    发现耿京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虽然引起他的感喟,但却不令他感到奇怪。发现何亮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那就令他大大的惊疑了。
    惊疑还并不是这件事情的本身,戈振军当时是在匆忙中掘两个坑的。为了省时省力,他让何亮和无极道人葬在一起,那也是不戒可以理解的不戒并不是那各拘泥于尊卑有别的人,一个老家人和武当派的首座长老葬在一起,他倒是觉得无所谓的。
    引起他惊疑的是何亮的头骨,何亮的头骨是黑色的。只有中毒身亡的骨头才会这样!
    在他细心察视之下,终于在何亮颅骨的一条缝中,发现一枚小小的梅花针。他是武学行家,用不着什么推断了,这枚梅花针当然是淬过剧毒的无疑!
    何亮的死因明白了,他是中了毒针身亡的!
    死因明白,另外的事情却更难明白了。第一个问题:是谁发的这枚毒针?跟着的那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用毒针来杀何亮?何亮不过是个略懂武功的老家人,要杀他易如反掌,用得着用毒针来暗算他么?
    当然他第一个想起的行凶者是耿京士。
    根据戈振军,当年向掌门人的禀报,这个老家人何亮正是死在耿京士手下的。
    但一不戒再想一想,却还是觉得可疑。
    按照戈振军当年所说的经过情形,何亮是给耿京士失手推跌,因而摔死的。何亮武功不峦,而耿京士当时在心情激愤之下,出手不知轻重,以致误杀何亮,如此解释,情理是可通的。
    但现在却有新的发现,何亮竟是死于毒钍!即使耿京士有心要杀何亮,他也无须使用毒针。何况武当派乃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一向严禁使用喂毒暗器的。虽说耿京士曾经离开师门一年,但在那一年当中,料想他也决计练不成那等神妙的暗器功夫,可以杀人于不知不觉间。
    不耿京士,那么又是谁呢?
    当然不戒不会怀疑到戈振军身上。戈振军和耿京士以及其他的武当弟子一样,都没练过梅花针这门功夫。何况,戈振军更没理由去杀何亮。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当时有人埋伏在暗处,偷施暗算了。不过,不戒想出来的这个解释也还不能令自己满意。因为梅花针是轻微的暗器,要用梅花针来伤人,非得埋伏在很近的地方不行。而当何亮被杀之时,在场的除了耿京士之外,还有戈振军和何玉燕,这三个人都非庸手。那人发出梅花针,又能全都瞒过他们的眼睛?
    不戒猜想不透,心里想道:“且不必想他,待我把这三个人的遗骨都带回武当山去,禀明师父,然后再和不岐师弟一起参详。”
    主意打定,他开始收拾遗骨。
    忽地觉得头顶有股劲压下来,不戒应变极快,一闪闪开,只听得轰隆一声,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把三具骷髅都压得碎成片片。
    不戒拾起铁,双脚一撑坑壁,飞身跃起。说时迟,那时快,又一块大石头抛了下来。不戒人在半空,铁铲挥出,三十所的内功在这紧要关头发挥的了作用,真力所到,当地一声巨响,那块大石头竟被他的铁铲铲得倒飞回去。他的双脚亦踏上了实地。
    就在此时,伏击者又换发暗器,这次不是用石头掷他了,是排列成三个品字形的九枚透骨钉向他射来。那人的腕力也真强劲,九枚透骨钉发出的啸声好像利箭一般可以射穿他的耳膜!
    不戒挥舞铁铲,把九枚透骨钉全都打落。虽然全都打落,他的虎口亦已隐隐感到有点儿发麻。不戒是个武学大行家,铁铲一碰着对方的暗器,立即就知道那个人是运用内家真力发出这九枚透骨钉的,不禁大吃一惊,心里想道:“奇怪,这人练的内功,怎么和本门的太极神功颇为相似?”微细的,只是那人的内功似乎较为霸道,透过暗器传来的劲道也是若断若续,不似他得自武当掌门真传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
    “暗器伤人,算得什么好汉,有胆的出来!”不戒喝道。话犹未了,立即就听得有个带外地口音的男子笑道:“不戒道长,我知道你是武当掌门的衣钵传人,素仰贵派内功高深莫测,我这不过是试试你的功力而已。”
    这个人是戴着蒙面巾的。
    不戒喝道:“你若是想和我印证武功,何必藏头蒙面?”那人哈哈笑道:“你又猜错了。对不起,我是想杀你的!不过,我不是想用暗器杀你,我是想用剑杀你!咄!看剑!”他先说破,这才出剑,表明不是偷袭。
    那蒙面人有的出手端的快如闪电,说到一个剑字,剑光已如匹练般卷了过来。他拔剑、飞身、出招攻敌,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姿势也极其美妙。这一招剑法,不戒一看,竟然又是似曾想识。
    铁铲沉重,不戒一见那人剑法,就知难以遮拦,果然不过数招,就被那人攻得手忙脚乱。那人笑道:“我若连拔剑的机会都不给你,恐怕你死不——”
    死不瞑目这句话尚未说得完全,不戒已是一个细胸巧翻云,倒翻出三丈开外,陡地一声大喝:“你要杀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双臂一振,铁铲挟着风雷之名人轶事声,从他手中飞出,向那人拦腰铲去。
    那人亦不敢硬接,一个斜身窜步,剑尖累轻一点、一引,以四两拔千斤的巧劲,把铁铲拔过一边。不戒见了他这手法,不觉又是心头一凛。
    那人的手法虽然巧妙,却也不免缓了一缓。就时迟,那时快,不戒的剑亦已出鞘,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接招!”他剑划弧形削出,那人也划了个弧形接招,不过幅度却比他更大,双剑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那人的剑锋比不戒的剑锋向前多伸三寸,不戒险些被他所伤。
    幸好不戒功夫老练,一个沉户坐马,剑势反圈回来。这一下当真有如渊停狱峙,深得以静制动之妙。
    蒙面人亦似识得利害,不敢把招数使老,立即变招。只见他户头,脚跟离地剑势斜飞,宛如白鹤亮翅,斜削的幅度比刚才那一招更大。这一剑若是给他直削下来,不戒的一条臂只怕非得和身体分家不可。
    不戒依样画葫芦,也还了一抬白鹤亮翅,所划的弧形却缩到七尺之内。守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凝光,蒙面人强攻不进,又再变抬。
    不戒疑心大起,喝道:“你这两抬太极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少见多怪,须知剑理可以相通,剑法自然亦有相似。你以为吸有太极剑才有这两招吗?”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说话之间,已经接连划了三个圈圈,使出来的又是太极剑法的一招三转法名人轶事轮。
    不戒喝道:“你这分明是太极剑法,还要狡辩?”
    那人冷笑道:“一定要把我的剑法当作太极剑法,那也由你。嘿嘿,普天之下也不见得只有武当派的弟子才会太极剑法!莫说两招,还有得你瞧呢!接招!”
    那人剑法展开,一个圈圈接着一个圈圈,绵绵不绝,往复循环,好像波浪般层层推进,果然都是太极剑中的招数。但出手却比无相真真名人轶事人所传的快得多,攻势也强得多,。不戒暗暗纳罕,这路剑法怎的似曾相识!啊,对了,是有几分似无色师叔的剑法。但它和正宗的太极剑法却又好像只能达到形似,未能达到神似的地步,不过,若说它比不上本门真传,却又未必。虽然刚柔易势,却又似是殊途同归。莫非当真如师父所说,不知是哪个年代,有个武当派的弟子把太极剑法和别派弟子私相授受,经过了许多岁月,又由别派高手变化而成?不戒的剑法是无相真名人轶事人所传,从没跟无色学过剑法,所以他根不岐不同。他只看得出这人的剑法与无色有几分相似,但这几分到底是三分、四分、七分、八分,他可就不能说得准确
    不戒初时心神不定,给那人攻得手忙脚乱。他瞿然一省,心想:“我怎的忘了师父所授的要旨了,任彼如泰山压铅块一般,东指西划,但每划一个圈圈,就把对方的攻势消解一分。
    说也奇怪,他的防御圈子虽然越缩越小,动作也越来越慢,但蒙面人的剑法如受陰滞,不知不觉跟着他慢下来了。不粟的剑圈从收缩又再扩张,把蒙面人的身形笼罩在他的剑圈之下。
    不戒正自把太极剑法使得得心应手,忽地感觉右臂好像有点儿麻木,蒙面人一招大漠孤烟,攻入耸的圈子,接着一招长河落日,划出一个椭圆形的剑圈反罩过来。双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无声无息,原来都用了个粘字廖,把内力贯注剑尖,和对方的剑胶着了。
    不戒初时暗欢喜,心想:“你若和我比剑,我恐怕还得多用三五十招,如今你和我拼内力,这一招我就叫你逃不脱我的剑底!”原来他的内力更胜于剑法,而且他早就试出对方的内力不如自己的了。
    但相持的局面并不如他估计的那样很快就结束,相反,拖延得竟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他力透剑淹尖,仍然不能伸前半他,对方坚韧抵御,甚至竟然隐隐含有反击之势。
    “奇怪,我的内力怎么好像不济了?”令他吃惊的还不只如此,刚才他不怎么在意的那一丝麻木的感觉,如今已在了。这麻木的感觉从肘尖的曲池穴向上户井穴,向下到子虎口的关元穴,整条右臂都有麻木不灵的感觉了,虽然他仗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的内功、手臂还不至于麻木得僵硬,但只麻木不灵,亦已受了很大的影响。
    就在此时,树林里忽然走出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男的躯体魁梧,不戒认得是鲁南的独脚大盗,姓周名雄,三年之前,他打动一帮皮革商,恰值不戒路过,被不打得负伤而逃。那女的约莫三十多岁年纪,徐娘半老,还作少女打扮,眉毛画作半弯新月,额点丹黄,唇抹胭脂,梳着两条辫子,有说不尽的妖媚风騷。这个女人他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周雄磔磔大笑:“牛鼻子,臭道士,三年前的威风哪里去了,你想不到也会有今日吧?
    那半老娘却在抿嘴轻笑,说道:“不戒道长,你知不知道,刚才你骂错人了?偷施暗算的不是这位朋友,是我!不过,我并不是男子汉大大夫,所以我也不怕你骂。怎么样,我这枚小小的毒针,滋味恐怕不大好受吧?”
    不戒霍然一省,喝道:“你是青蜂常五娘?”
    原来常五娘乃是一个善于使用喂毒暗器名闻江湖的妇飞贼,不戒虽然没有见过她,也曾听得人家说过她的相貌来来历的。
    据说她是四川唐家二公子唐绍的情名人轶事妇,她最厉害的一种暗器名为青蜂针,就是偷得唐家的秘方炼成的。青蜂是一种罕见的异种野蜂,它的针比黄蜂更毒,俗语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俱不毒,最毒妇人心。”常五娘是个手段狠辣的女飞贼,赖以成名的暗器又是毒针,故此在江湖上得了一个青蜂的绰号。
    若在平时,常五娘的毒针再厉害也决计伤不了不戒,只因她的毒针是混在那蒙面有人的透骨钉中发出,蒙面的人功力和不戒不相上下,不戒全神贯注应付他的透骨钉,这才着了常五娘的暗算。
    常五娘格格笑道:“想不到武当派的高人也知道小女子的贱名,真是不胜荣幸之至。投桃报李,小女子劝道长还是趁早投降的好。否则你的真力再耗下去,毒就会发作得更快了。一互毒气侵入心脏,那时我纵有解药,也保不住你的性命了!”不戒对她的劝告好像听而不闻,陡地喝问:“何亮是不是你用毒针害死的?”
    常五娘笑道:“你这个人真怪,自己死到临头不着急,反而要去查究老家人的死因!嘿嘿,是我又怎样?”
    不戒喝道:“是你,我就要你偿命!”
    常五娘笑得有如花枝乱颤:“道长,你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此时不戒和那蒙面人仍然相持不下,而且好像还是蒙面人略占上风。蒙面人的长剑挺得笔直,不戒的长剑却有点儿微弯了。
    哪知常五娘笑声未止,陡听得不戒一声大喝,两柄长剑同时断了。
    不戒以内力震断对方的剑,自己的剑也给对方的反弹之力震断。不戒是中了毒的,这一下强运真力等于是孤注一掷,休说常五娘意想不到,对那蒙面人来说,也是始料之不及。
    这刹那间,蒙面不觉呆了呆,说时迟,那时快,不戒已是疾掠而前,把手中的半截断剑向常五娘掷出。周雄站在她的身旁,忙挥铁拐。
    那半截断剑来得快如闪电,周雄的铁拐刚刚举起,只觉一股劲风扑面,刺他的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以他眼睛张开铁拐也挥出之时,早已听得常五娘尖锐的叫声了。他的铁拐根本碰不着断剑。
    常五娘本以轻功见称,但饶是她闪得快,也还是未能避开。只听得噗地一声,断剑贴着她的肋边擦过,插入了她的肩头。不戒的掷出断剑,乃是用上了回诈的手法。他不但算准了双方的距离,连常五娘的腾身闪避,亦已在他计算之中。
    常五娘被断剑插入肩头,琵琶骨也断了,她痛得倒在地上打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滚了两滚,终于骨碌碌地滚下山坡,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不戒一剑得手,但本身亦已受到两面夹攻。
    在他前面的是周雄,周雄的铁拐打不着断剑,却朝着他的脑袋打下来了。
    在他后面的是蒙面人,蒙面人如影随形,京已跟踪扑到,掌挟劲风,猛击他的背心。
    好个不戒,在腹背受敌之下,一个搂膝步,掌缘轻轻一带,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周雄那铁塔般的身躯,被他的四两之力带动,收不住脚步,狂冲向前,那根沉重的铁拐,变了方向,刚好是向着那个蒙面人打了下去。
    那蒙面人也会四两拔千斤的手法,但他正以猛力发掌,急切之间,若然改变手法,那股猛力就会回击自身,蒙面人可不愿意为了顾全伙伴的性命而令自己受伤,他的那股掌力仍然向前发出,只不过加上一点儿牵引的巧劲,使得周雄倾斜扑倒,这也还是为了保护他自身。
    这一下就等于两个太极高手借周雄的身体来过招,周雄的身体好像陀螺一般,被不戒轻轻拔过来一边,又给蒙面人的猛力推过另一边,转了两转,登时四脚朝天,眼耳鼻口中都流出血来,跟在常五娘的后面,骨碌碌也滚下山坡去了。
    不戒耗损真力过甚,已是阻遏不了毒气的,此时不但一条右臂麻木不灵,半边身子好像也都逐渐僵硬了。他眼前金星乱冒,视力亦已模糊。当下强运玄功,吸一口气,镇摄心神,只凭一条左臂与对方过招。
    双掌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戒感觉对方的掌力有如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滚滚而上,往复循环,无断续处,无缺陷处,确是和本门的内功同一路子,但柔中带刚,却不似正宗的太极掌功夫。
    不戒把生死置之度外,凝神应战,眼中有敌,心中无敌,灵台恢复清明,一抬三转法名人轶事轮使出,双掌划圈,掌力吐出。蒙面人好像身陷漩涡,不由自己地跟着他转了两个圈圈。第三个圈子转了一半,那人方始能够稳住身形,摆脱他的粘黏之劲。
    不戒暗暗叫了一声“可惜”原来他这一招三转法名人轶事轮,本来可以牵引对方连转三个圈子的,转到第三个圈子,那人非得给他摔翻不可。只因他中了剧毒,毒气正在继续,此时连基臂也开始感到麻木了。就差那么一点儿,后劲不继,功亏一篑,只能迫使对方转两个半圈。
    蒙面人冷冷说道:“果然不愧是武当掌门的首徒,只可惜你命不久长了。念在你修为不易,我和你做一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如何?
    不戒运气御毒,根本就不理会他说些什么。那蒙面人自言自语:“你中毒已深,想要恢复如初那是不可能的了。但若得到常五娘的独门解药,还可以多活十年。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让你去取常五娘的独门解药。否则人自己也明白,即使你自己也明白,即使你想和我拼命,也打不过我了。我不罢手,你如何能够抽身去取解药?”
    不戒知道他是存心激怒自己,仍然当作没有听见一般,加紧把已经开始涣散的真气收束。
    那人激不动他,冷笑说道:“你不听良言,没办法,我只好成全你了。”陡地一声大喝,双掌齐飞,一招野马分鬃,夹击不戒两边的太陽穴。
    不戒用了个卸字廖,用一招撩云手的手法,意欲将他身形带动,这次只须将他转一个圈子,就可以将他摔倒。
    哪知这一次却不灵了,那人的掌力大得出厅,不戒只能卸去他的一半力道,余下的力道刚好和不戒的力道抵消。但不戒的大半边身子已经麻木,是以彼此的力道虽然恰好,但那人只是晃了一晃,不戒却不能不连退三步。原来那人自知对太极掌的运用远远不及不戒,是以他这一抬野马分鬃,虽然是太极掌的招式,但所发掌力却不同了。
    太极拳、太极掌、太极剑都是讲究以柔克刚的,但这蒙面人的掌力却刚猛非常,而且好似洪波冲破堤防,一泻无遗,毫无含蓄之妙,与不戒所学的上乘内功心法大异其趣。
    若在平时,对方用猛力攻他,他是求之不得。但此际他的毒伤已经发作,大半边身子都已麻木不灵,纵然施展以柔克刚的上乘功夫,亦是克制不住这股刚猛的力道了。他只能卸去对方的一半力疲乏,剩下的一半力道,还是冲击得他摇摇欲坠,好似在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蒙面人一见强攻有效,掌法立变,着着抢攻凌厉之极。此时他用的已不是太极掌法,时而掌劈,时面指戳,好像还夹有刀剑的路数。饶是不戒见多识广,也看不出他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掌法。奇怪的是,他虽然看不出来,对方的这路掌法,他又好像是似曾相识。
    那人似乎看出他心里的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哈哈笑道:“你不识我这路掌法吧?我若不告诉人,恐怕你是要不瞑目了!”
    不戒哼了一声,说道:“邪魔外道,何足道哉?”言外之意,这种不名门正派的掌法,根本就不值得他去寻根究底。
    蒙面人摇了摇头,纵声大笑说首:“邪魔外道?嘿嘿,看来你的本门功夫学得尚未到家吧?我只稍加变化,你就认不得了?”
    不戒霍然一省,冷笑道:“什么掌法,你不过偷学了本派的第二流剑法罢了,就敢在我面前夸嘴?本门的掌法和剑法虽可相通,你就出来的却是非驴非马,我说你邪魔外道,难道说错了吗?”
    蒙面人哼了一声,说首:“不错,我这路掌法就是从你们武当派的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变化出来的,非驴非马也好,第二流也好,总之你是抵敌不了。嘿嘿,我用你们的第二流的剑法,就可以打败你这个已经练成了第一流太极剑法的高手,只可惜无相真名人轶事人不在此地,否则他见了他要立的掌门弟子,在我这个只是偷学了他几手粗浅剑法的人手里,准会气死!”
    不戒知道对方是想激他生气,但心里却也不能不又添一个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什么这蒙成名人轶事人好像唯恐他不知道这路掌法是从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变化出来的呢?
    不戒咬牙奋战,终于支持不住了。胸口中了一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蒙面人喝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输投降?”
    不戒心头一凉;、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落在这厮手上!”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害怕对方杀他,而是害怕对方不知还有什么陰险狠毒的手段,要利用他来挟制武当派了。他把心一横,想要自尽,但已经迟了一步,他的真气已经涣散,根本就不能够自断经脉了。
    不戒不禁心头一凉,想不到自己威震江湖,今日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长啸穿林,那蒙成名人轶事人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言犹未了,那个人已经从树林里走出来了。
    是一个丰神俊朗、腰悬佩剑的少年。看来不过二十左右年纪。
    这少年现出身形,冷笑说道:“你蒙着脸孔不敢见人,这话似乎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
    不戒正在准备作临死前的一击,根本就不理会来者是谁,但听得这少年好像熟人,不知不觉地抬起头来望他一望。
    这少年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咦,你、你不是一戒师兄吗?”
    不戒不禁也呆了一呆,叫道:“你、你是牟师、师弟——”突然胸口如受巨锤一击,登时地转天旋!
    他本来已抵敌不住那蒙面人了,何况还在他尺说话,蒙面人一听得他们是师兄弟,迅速出掌,这一掌正劈中他的前心要害。
    不戒倒在地上,迷迷糊糊地好像灵魂出了窍,但隐隐还听得见那少年的喝骂声。
    “休得伤我师兄!”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我早已经伤了他了,我不但伤了他恐怕还把他打死了呢!你要怎样?””少年喝道:“我要你死!”
    不戒心里说道:“我不能死,要死也得等到牟师弟杀了这奸贼这才能死。我要把师父的嘱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托给他!”
    就凭着这点责任心支持着他,不戒努力不让眼皮合下,终于驱退了死神,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死神还会再来,但能够多活片刻就多一分希望。
    他躺在地上,不能转动。只听得见那蒙面人的掌风呼呼,偶尔也看得见好像剑光从他眼前掠过。这是当那少年正在他的前方,在他的视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出剑的时候他才能够看见。
    “啊,牟师弟不仅是本派名家之后,剑法又得过无色师叔的真传,使得果然比我还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哈,妙极,妙极,这两招正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可惜又看不见。”不戒精通本门剑法,只看了两招,就已看清楚师弟和他所学的不同了。
    这少年的剑法全采攻势,快如闪电,凌厉之极,正是无色曾经传给不岐的那套太极剑法。无色那套别出心裁、加以变化的太极剑法和不戒的所学路子不,倒是和那蒙面人的剑法较为相似。
    蒙面的人剑已经给不戒震断,如今他只能用太极掌来那少年的太极剑。
    不戒听见那蒙面人的掌风仍是强劲之极,不禁担心:“那蒙面人的功力不在我之下,师弟虽然得道兼本派道俗两大名家之长,究竟年纪还太轻,能打得过蒙面人吗?”
    原来这个少年名叫牟一羽,牟家是武当派中历史最长的武学世家。武当派自张三丰创派至今,一共传了十一代。历代弟子,不论是内功还是剑法,都是道家弟子胜于俗家弟子。但只有一个例外,在弟三代弟子中,有一个叫做牟独逸的俗家弟子,他的剑法不但冠于同门,而且是当时天下一剑客。这个牟独逸就是牟一羽的祖先,从牟独逸开始,牟家世代相传,都是武当派的弟子,从未中断,至今亦已差不多有两百年了。不过,自牟独逸之后,纵然不能说是一代不如一代,但却再没有出过像牟独逸这样的戒出人物。牟一羽的父亲牟沧浪虽然堪称剑术名家,但比之不岐的俗家师父两湖大侠何其武却已有所不如了。
    牟沧浪可能有见及此,他希望儿子重振家声,因此要儿子拜当今武当剑法第一的无色道人做师父。无色和牟沧浪是平辈,年纪牟沧浪轻,他只答应传牟一羽剑法,不肯以师父自居,人每年到牟家三两次,每次停留十天半月不等。牟家的武学本来就已经得到了武当派真传,只不过不及无色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而已。有无色指点廖窍,每年来三两次亦已足够。牟一羽也曾跟随无色道人来过两次武当,欠都是来给掌门人拜寿的。不戒只知师叔这个弟子不凡,却未见过他的剑法。
    不戒躺在地上,身体在逐渐僵硬。他难窥全豹,心头忐忑不安,忽听得蓬地一声,似是重物坠地。不戒不禁心头一凛,只道牟一羽已遭毒手。但随即就听见一声惨厉的呼叫,跟着就是沉重的脚步声在奔跑,听见这两种声音,不戒倒是安心了。
    那个逃跑的人,显然是因为受了重伤,无法施展轻功,脚步声才会这样沉重。
    两个人拼搏,有一个已经倒下,另一个就不会逃跑,即使他是受了重伤。因为那个人既然倒了下去,就算不是业已死亡,一定也是比他伤得更重。他大可以在杀了那人之后,从容裹姨伤才走。
    不戒判断没错,他听见的那个似是重物坠地之名人轶事声,并不是因为有人倒下,坠地的只是一根粗如手臂的树枝。
    逃跑的是那个蒙面人,牟一羽根本就没受伤。
    那蒙面人一掌劈断树枝,没打着牟一羽,牟一羽那快如闪电的一剑却已重伤了他。
    牟一已叹了声可惜,回过头来说道:“师兄,那个蒙面人已经被我打跑了。小弟无能,不能将他立毙剑下,不过,他给我刺着心房,谅他也难活命。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不戒嘴唇开阔,吐出来的声音细如蚊叫。
    牟一羽拿出一颗能治内伤的小还丹给他服下,手占着他的背心,一股真气输送进去,说道:“师兄,你歇一歇,慢慢说。”
    不戒说话的声音听得见了:“你把坑底的骨头都、都拾起来,带、带回去给掌门!我、我不行了,你、你省点儿气力吧。”
    说完了话,不戒的眼睛也闭上了。
    牟一羽叫道;、师兄,师兄”听不见他的回话,把耳朵贴上他的胸膛,这才发觉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原来他既中了毒,又受了伤,只因为要反师父的嘱咐转托师弟,方始能够支持到现在的。
    不过,他虽然尚未停止呼吸,但从他心脏跳动的微弱,就可知道他实在是危在旦夕了。
    牟一羽沉重的面色刚刚开朗了些,不禁又皱起眉头,他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不行,你要死也得回到武当山才能死!”
    武当山的展旗峰下,有个小湖,湖中荷花盛开,湖面风来水皆香。
    湖旁有个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脸上有两个酒窝,更衬托出她的俏丽。
    旗峰下的玉镜湖是武当山的一个名胜所在,但这个俏姑娘却不看风景,也不看湖里的荷花。
    她抬头看山,山峰有什么好看?
    这座展旗峰石色如铁,石势奔骤跃动,好像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
    如果山峰也有性格的话,展旗峰应该属于朴实浑厚那一类吧?朴实浑厚是正面的话,从反面说,也可说成是古板。
    一个天真活泼的俏姑娘,难道会喜欢一座古板的山峰?
    不过在这座展旗峰上,离地不过六七丈处,峭壁之间,有一朵大红花。这朵大红花迎风招展,灿若朝霞,却象个热情的少女在翩翩起舞。
    俏姑娘莫非被这朵大红花吸引住了?莫非她要和这朵大红花比一比谁美谁俏?
    她忽然腾身飞起,这一跃足有三丈高,手掌一按岩石,又再升高两丈多,在空中一个转身,恰好在那朵大红花下面掠过,但她的手却未能碰着那朵红花,一个转身,翩如飞鸟般又落下来了。
    “姐姐,好俊的轻功!
    “弟弟,你来得正好,快来,快来!
    一个年纪和她相若的少年笑嘻嘻地跑到她的眼前,说道:“姐姐,你这样着急叫我来做什么?”
    “弟弟,你给我摘下这朵红花”!
    弟弟笑道:“姐姐,你那么俊的轻功都摘不下它,我怎么行?”
    姐姐说道:“你别给我送高帽,谁不知道你的功夫比我行,到底给不给我摘?”
    弟弟道:“姐姐,我不是给人戴高帽,说到轻功,我确实没有你好,我顶多只能跳三太高。”
    姐姐说道:“你跳不上去,就给我爬上去!”
    弟弟噘着嘴巴道:“你为什么不爬?这朵红花可是你想要的!”姐姐嗔道:“谁叫你是我的弟弟,奶奶叫你做点儿事你也推三托四?我是女孩儿家,怕弄脏、弄破衣裳。你是男子汉,也怕?”
    弟弟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耸耸肩头,说道:“我早知道你叫我就没好减速差事,不过,也用不着爬上去吧?”
    姐姐道:“岂有此理!你还要和我讨价还价?”
    弟弟道:“你没听清楚就骂我?我只是说不用爬上去,可并没说不给你摘花!”
    说罢,他掏出两枚磨利了边的铜钱,对准峭壁上的那朵大红花掷去。”
    两枚铜钱闪电般闪出,那少女还未看清楚,只听得叮地一声,铜钱擦着石头飞过,那朵大红花已经落了下来。
    小女孩接到手中,只见花瓣都未掉下一片,乐得她眉开眼笑,赞道:“弟弟,好俊的暗器功夫!”少年说道:“我这暗器功夫还差着点儿呢,要是练到家,只须一枚铜钱就行了。”
    原来峭壁上的那朵大红花是从石缝中生出来的,根部全在石缝里面,茎部也只露出几寸,准头稍为差一点儿,就会把花打碎。而且即使刚好割断它的茎,用力倘若不是恰到好处的话,花瓣也会片片飘零的,
    少年的第一枚钱镖刚好插进石缝,把下面一截的花茎削断,钱镖撞着石壁的反弹之力恰好把那朵花弹得离开峭壁丈余,这样,落焉时才不至于被尖利的石笋擦伤。但落焉的速度还要保持得恰到好处才行,否则花瓣还是会掉一些的。他的第二枚铜钱用上粘黏之劲,紧接着第一枚铜钱飞到,刚好在要大红花离开石壁之时碰着它的茎部,那股粘黏之劲令那朵花在空中打个转,减弱了下坠之势,缓缓落下,这才能够保持花朵的完整。所以这要眼即过的暗器功夫,竟包含着好几种武当派的上乘武学。
    少女的笑容不见了,说道:“这手暗器功夫是你义父教给你的吗?”
    少年道:“不是,是无量叔祖教的。我的师父是专心练剑,不练暗器的。咦,姐姐,你怎么啦?刚才还是满笑容,怎的忽然间又好象不高兴了?”
    少女道:“我是在想…”
    少年道:“想什么?”
    少女道:“我想,命运这个东西可真是奇妙!”
    少年笑道:“姐姐,我看你今天才真叫有点儿莫名其妙呢,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触?”
    少女道:“难道不是吗?就说你我二人吧,是一母所生的同胞,而且还是同一天生下来的双胞胎,命运可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少年道:“你现在不是和我一样吗?”
    少女道:“自小就不一样了:在家里爹妈疼你,在道观里那些老道士、中年道士都欢喜你。你的义父兼师父是不必说了,连无量、无色两位长老也时常亲自指点你的武功。人人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你,有好处都归了你!”
    少年心想:“掌门师祖也曾亲自给我讲解过本派的内功心法,要是我说出来,你恐怕要更加妒忌了。当下笑道:“但那些小道士可是争着奉承你呢!”
    少女面上一红,说道:“我和你说正经话,你这小鬼头竟敢取笑起我来了。我才不理会那些牛鼻子呢。”
    少年道:“你怎的在武当山上骂起道士来了?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女道士的徒弟呢。”
    少女道:“我只是个挂名弟子,怎比得你是掌门人的再传弟子?不过,说正经的,弟弟,你也别误会我是妒忌人。弟弟有出息,我这个做姐姐的也高兴。我只不过是自叹命运不济罢了。”
    少年道:“你也不能说是命运不济呀!要是你这句话给爹爹听见——”
    他话未说完,少女就抢着把话接过去道:“我知道,爹爹定会骂列不短路的。他常说:“小灵呀,你真不知是几生修来的福气,出生在穷苦人家的女儿,居然有这样好的运道,有武当派的道姑看得起你,教你读书识字,不教你武功。这两年观中的执事道长还拔了几个小道士来帮我种菜,你连菜地都不用下了。科就变成了千金小姐啦。不过,奇怪的是,我可以从来没有听见爹爹和你说过这种话,要讲福气,你的福气不是比我更好吗?我也明白,我的福气,其实是沾你的光的”
    少年一想,姐姐这话的确不错,心里也有点儿奇怪,为什么爹妈对他的态度和对姐姐的不同。单这一桩,其它事情好象也是如此。爹爹从没骂过我,对我好象客人一样。不过,这一点恐怕连姐姐也没感觉到吧?”
    他把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藏在心里,说道:“一般人家都是比较重男轻女的,姐姐,我知道我比你多占点便宜,但人也不必烦恼,我和你说正经的,你若是想学什么武功,只要我懂的,我会偷偷地教给你。”
    少女道:“你不怕师父责骂?”
    少年道:“反正你也是武当派弟子。”
    少女道:“本派武功渊博,长一辈的几乎都是各有所长的,好象有一条规矩,倘若未得掌门允许,每人是只能跟师父学的。不过好象只有你是例外。”
    少年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长辈,同门拆招,是允许的。你跟我拆招,以你的聪明,就可以偷学了。”
    少女低下头不说话,少年道:“姐姐,你想什么?”
    少女道:“我在想你的名字。”
    少女道:“昨天一位师姐和我说,倘若她不是和咱们熟识,只听咱们的名字,决计想不到咱们俩会是姐弟,她赞人的名字起得很雅,蓝玉京,像是个世代书香读书人的名字,不比我的名字这么俗气。”
    少年笑道:“最后这句话不是你那师姐说的吧?”
    少女说道:“她口里没说,我知道她心里是这么说”
    少年笑道:“姐姐,我倒觉得你的名字更别致呢,水灵,水灵灵,人家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注意你的眼睛了。”
    原来这个少年就是戈振军当年托给蓝靠山抚养的那个婴儿,他是耿京士和何玉燕的遗孤,本来应该叫做耿玉京的,只因戈振军存有私心,不愿意他知道生身之父是谁,因此要蓝靠山认作他的生父,他就只能叫做蓝玉京了。那个女的才是蓝靠山的亲生女儿,名字叫做水灵。
    原名戈振军的不岐,现在已经是武当山上很有地位的道士了。他是耿玉京的义父兼师父。蓝水灵因为弟弟的关系,常在观中出没,她和弟弟一样,对练武也很有举。武当派是有女道士的,有个道号悔人的女道士就收了她做挂名弟子。只做挂名弟子,那是因为女道士的规矩,比男道士更严,做道士的女弟子要还俗就很难的原故。
    蓝水灵不知道弟弟的身世之隐,因此她对这个弟弟虽然爱护有加,但多少也有点儿不平之感。觉得凡是好的都几乎归了弟弟,甚至父母也是对弟弟特别偏心。
    蓝水灵道:“对啦,位师姐还赞你长得俊呢。她说你人如其名,名字有个玉字,人也长得有如粉雕玉琢一般。我说可异你做了出家人了,否则你或者还有机会做我的弟妇呢。她本是装作一本正经的说话的,说着说着,不觉笑起来了。”
    蓝玉京;'宛的名字是义父给我取的,她称赞我的名字取得好,那可与我无关。”
    蓝水灵道:“你的相貌总是你自己的吧?”说着叹道:“也怪不得人人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你确实样样都比我强,长得比我好看,人也比我聪明。那位师姐说的虽是笑话,但我也觉得觉得觉得——”
    蓝玉京道:“你觉得什么?”
    蓝水灵道:“或者我的比喻用得不恰当,我觉得你好象是乌鸦窝里养出来的凤凰。”
    蓝玉京道:“岂止不当,简直该打!你这么一比,岂不是反爹娘都比作乌鸦了。”
    蓝水灵道:“是该打,可惜我才疏学浅,想不出更好的比喻。”
    蓝玉京道:“姐姐,你知不知道那些小道士在背后怎样说你?”
    蓝水灵道:“他们说我什么?”
    蓝玉京道:“他们也有一个比喻,说你是一朵会走路的黑牡丹!喂,你别着恼,他们是赞你黑里俏呢。”
    蓝水灵道:“岂有此理!你也跟羞那些混臭道士来取笑你的姐姐,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啪地一下蓝玉京脸上挨了她一。蓝玉京没还手,也没说话,只是眼睛好象发呆一般看着姐姐。
    蓝水灵道:“姐姐和你闹着玩儿的,你生气了吗?”
    蓝玉京道:“姐姐你的眼睛真美,我这双眼睛可就远远比不上你的了。”蓝水灵听得弟弟称赞自己的眼睛,倒是不禁有点儿得意。原来他们家乡的土话,形容女孩子的眼睛又大又美叫做水伶伶的眼睛。伶,灵同音,水灵的名字就是因为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之帮。她自己也觉得样样比不上弟弟,只有这双、眼睛比弟弟的美丽。
    弟弟抓着她的痒处,她佯嗔说道:“小鬼头几时学得这样油嘴滑舌?正经事不做,就知道哄姐姐欢喜,说正经的,咱们来了这里半天,你也该和我练剑了。”
    蓝玉京忽道:“姐姐,你有没有镜子?”
    蓝水灵道:“我从来不带镜子。”
    蓝玉京道:“那么你看看水里!”
    蓝水灵道:“水里有什么?”
    她怀疑脸上弄脏了,自己却未发现,果然低头向湖水中照了照。水清如镜,映着如花笑靥。
    蓝玉京道:“水里有咱们的倒影。”
    蓝水灵莫名其妙,说道:“那又怎样?”
    蓝玉京道:“你现在看清楚你有多漂亮了吧?
    蓝水灵轻轻地捶弟弟一下,说道:“你今天怎么啦,老是开姐姐的玩笑。”
    蓝玉京道:“说正经的,可惜娘亲不在这儿。”
    蓝水灵诧道:“你要娘亲在这儿做什么?”
    蓝玉京道:“你和娘亲都是瓜子脸儿柳叶眉。”
    蓝水灵笑道:“这个还要你告诉我么?”
    蓝玉京道:“水是照不出的,要是你和娘亲站在一起和妈长和一个模样。”
    蓝玉京道:“听说妈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儿。”
    蓝水灵说道:“不错,爹爹最得意的事儿就是娶得妈妈为妻。我听他说的那个英雄夺得美归的故事,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了。”
    蓝水灵模仿爸爸喝醉了酒的样子,大着舌头说道:水灵呀,你知不知道你妈是我从前住过的那条山沟的大美人哩!你猜她怎肯嫁给爹爹的?那是因为爹爹有一次喝醉了酒,打死一条大老虎……哈哈,底下的话就是自夸他如何英勇了,反正你也听过不少遍,用不着我再说了吧?
    蓝玉京道:“你漏了一句最重要的话。
    蓝水灵道:“漏了哪一句?”
    蓝玉京民学着爷爷的口吻说道:“水灵儿呀,幸亏你长得不象我,只象你妈。”
    蓝水灵暮地酌情,说道:“你这小鬼头,原来你还是绕着弯儿来开姐姐的玩笑。”
    蓝水灵道:“这怎么是开玩笑?你自己也说的,人是长得象娘亲嘛。不过——”
    蓝水灵道:“不过什么?”
    蓝玉京:“我长得不象娘亲,也不象爹爹。小时候我常常奇怪,爹爹每次说那个故事,为什么只提你的名字;现在我懂了,那是因为我和爹妈都不相似的原故。”
    蓝水灵一怔道:“你说这个做什么?”
    蓝玉京道:“咱们是双胞胎,对不对?”蓝水灵道:“你怎么啦,这件事难道还会不假?”
    蓝玉京道:“那咱们的相貌为什么全不相同?”
    蓝水灵道:“这个、这个……”
    她刚刚说过乌鸦窝里养也凤凰来这话,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因为弟弟样样都比她强,包括弟弟长得比她漂亮在内,而感到造物不公,愤愤不平,此际当弟弟也发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她却不禁怔住了。
    弟弟问话的口气和脸上的神情都显得甚为异样,象是惶惑,象是不安,象有难以名说的苦恼,又受了很大的委屈……”
    她没见过弟弟这样的神情!
    她不觉也受到感染,惶惑不安起来了。
    “这个、这个,俗话说:龙生九子,各各不同,兄弟姐妹的相貌全不相似,那也是常有的事。”她只能用这个说法来开导弟弟了。
    蓝玉京摇了摇头,说道:“可是孪生姐弟呀。人爱都说双胞胎十九都是一模一样的,不但相貌相同,甚至心性都一样。比如说其中一个心里所想的事,另一个就会替她说出来。可咱们——”
    用不着弟弟说出来,做姐姐的也懂得他的意思了。
    她和弟弟和性格的确有很大的不同,她性格单纯,心里是欢喜或是忧愁,往往给人一恨就看得出来;弟弟的性格可复杂多了,他有时显得老成,有时又很容易激动,甚至还会弄点儿狡狯。不过弟弟的这各性格,倒并不是由她自己观察出来。虽然她从小就隐隐觉得弟弟的性格和她有些不一样,但她还是不能观察得这深刻的。弟弟的性格,是由几个对她弟弟颇感兴趣的师姐和她说的。
    她苦笑道:“弟弟,我的确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能告诉姐姐吗?”
    她道:“姐姐,我、我……”
    蓝水灵道:“咱们一出娘胎就在一起,你有什么苦恼,就对姐姐说吧,心里的苦恼一说出来,就会好的。姐姐的本领比不上你,不能帮你打架,可愿能够帮你减轻苦恼。”她轻轻抚拍弟弟,全权真有点儿象大姐姐的模样。
    蓝玉京道:“我、我不知怎样说才好!”
    蓝水灵道:“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难道对姐姐还要顾忌什么吗?”
    蓝玉京道:“姐姐,你刚才说起打架,我就打架说起吧,我几乎忍不住要他们打一架!”
    蓝水灵道:“他们?”
    蓝玉京道:“就是你说的那些小牛鼻子!”
    小牛鼻子就和他们同一辈份的那些小道士,蓝水灵刚才还用这个称呼给弟弟说过的,若在平时她听得弟弟也这么说,一定会笑出来,但此时她却笑不出来了。弟弟的眼神充满抑郁和恼怒。
    “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蓝水灵问道。
    “他们在背后说我,一见我来就停口,不过我还是听见了。”
    “他们到底说你什么?”
    “他们说、说我是私生子”蓝水灵怒道:“哪个说的?向他的师父告他!”
    蓝玉京苦笑道:“这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怎能够闹出来让大家知道?”
    蓝水灵想了一想,说道:“不错,闹起来是有点儿小题大做,咱们的爹娘也会尴尬的。不过,你既然不好骂他们,也不好打他们,那就只好当作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不去理会他们就是了。”
    蓝玉京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们,咱们姐弟俩的相貌确实是很不相似嘛。”
    蓝水灵吃一惊道:“别人说不打紧,难道你也怀疑?”蓝玉京道:“我、我——唉,姐姐,我也不知——”
    蓝水灵变了面色,说道:“弟弟,你一向聪明,怎么忽然糊涂起来了?你想想,咱们虽然想貌不同,但却是一母所生的双胞胎,假如你是私生子,我岂不也是私生女了?我怎么会是私生女呢?”她说了之后,这才想到,只凭自己长得和母亲一模一样,这个理由是不充分的。于是立即又补上两句道“你怀疑什么都可以,但你绝不能娘亲是个坏女人。”
    蓝玉京道:“姐姐,你才糊涂呢。我当然不是怀疑娘,他们并非说是我妈的私生子。”
    蓝水灵倒真的有为和糊涂了,说道:“那你是谁的私生子?”
    蓝玉京道:“是别人抛弃的私生子,我是爹爹拾回来养大的。那个人是谁,我也知爹爹知不知道。”
    蓝水灵气得一巴掌就打过去,就说道:“你真的这么想?”
    蓝玉京抓住她的手,说道:“姐姐,你别生气;你听我说——”
    “好,你说吧。”
    “我不会这样想,但不能禁止别人不这样想。事实上他们就是在背后这么样叽叽喳喳议论我的来历的。”
    “你把他们当作放屁好了。”
    蓝玉京叹口气道:“也怪不得他们这样议论我,谁叫我不象爹也不象娘呢。”
    蓝水灵是比较单纯,但可不是笨姑娘,一听弟弟这样说,就知道弟弟口里虽说不会这样想,心里其实正是这样想的。
    可是弟弟的目光充满惶惑,充满苦恼,用不着弟弟说出来,她也可以猜想得到,就因为长得不象爹娘,弟弟已经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她还忍心责备弟弟么?
    “弟弟,我说爹娘疼不疼你?”
    “这还用问,我嫌他们疼得过份呢。”
    “着哇,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如果你不是他们亲生,他们怎会这样疼你?”
    她可不知,毛病主出在过份二字上。弟弟就正是因为爹娘对他过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从不他,从不骂他,以至引起怀疑的。
    她见弟弟没有说话,蓝玉京还能说什么呢?只道弟弟已经信服,就说:“别把那些小牛鼻子的话放在心上,今天咱们姐弟说过就算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扯了半天,咱们该练功夫了。对啦,我还没有告诉你呢,前几天师傅已经开始教我练太极剑法了。”
    “是吗,那我可要恭喜你了。姐姐,你知道吗,这是本门的镇山剑法,通常是不轻易传给俗家弟子的,你是个挂名俗家弟子,你的师傅这样快就肯传给你,可真是难得之极了。”
    蓝水灵道:“你不是早已经练了吗?”
    蓝玉京道:“那是因为我义父的关系。我五岁那年,就拜义父为师的。掌门人也是着我长大,所以破例不叫我到江湖上修积功德,就准义父传我太极剑法。”
    蓝水灵道:“瞧,你运气多好,你知不知道,别人都在妒忌你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蓝玉京道:“哦,还有别人妒忌我吗?”蓝水灵道:“你以为只是姐姐妒忌你吗,昨天我那位师姐就对我说,她不懂不岐道长为什么对你这样好!”
    蓝玉京怔了一怔,道:“那你怎样和她说?”
    蓝水灵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有什么好说的。咦,弟弟,你怎么啦,难道你的义父对你特别好,你也有了怀疑吗?”
    蓝玉京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紫际听得姐姐提起,他翅的确不禁又有一点儿怀疑了,心想:“是啊,3姐姐已经说爹娘偏心了,为什么义父也好象对我特别偏爱呢。不错,他和爹爹是好朋友,但姐姐也是爹爹的女儿呀,义父为什么又一向不大理睬姐姐呢?难道就只因为我是男孩子?”他只能相信姐姐所说的缘法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的命运有点儿奇特吧了。好象一生下来,好运就跟着我。”
    “好了,别尽说了,咱们练吧。”
    “别急,我还要找一把剑呢。”
    “你的剑不是带来了吗?”蓝水灵诧道,
    蓝玉京笑道:“今天我不能用真剑和你过招。”边说边把一根竹子拗折,把它削成一柄竹剑。
    蓝水灵道:“为什么今天你要用竹剑?”
    蓝玉京道:“义们昨晚教了我攻招快剑,你知道我练的太极剑法是和一众同门不同的,比他们快得多。但义父还嫌我还不够快,所以昨晚把剑法中的七招要我照他所授的剑诀一练再练,要我练得像他那样快才算合格。练熟了这七招,再教七招。”
    蓝水灵好奇心起,说道:“你的义父出剑快到什么程度?”
    蓝玉京道:“我也很难形容,只能给你说实例。他叫我把一支筷子拿在手中,只见他剑光一闪,我的筷子已经断为七截。这七招剑法,他是一气呵成的。”
    蓝水灵矫舌不下,半晌说道:“这样快可是难以抵挡。”
    蓝玉京道:“我虽然没有义父那样快,但也怕万一失手,误伤了你。因此我非用竹剑不可。
    蓝水灵道:“那我也用竹剑吧。”
    蓝玉京道:“不必多费功夫另削一柄竹剑了,你但用真剑无妨。”
    蓝水灵一点即省,笑道:“对,你的剑法比我高明得多,我当然不会误伤你的。”
    “好,你昼作你师父教的剑法,不必顾忌,多练几遍,你就会领悟到同是一套剑法,其中也有分别的。”
    姐弟开始拆招,蓝玉京的剑法越展越快,他的那柄竹剑好像会一般,一就二,二变四,四变八……转眼之间,蓝水灵只见眼前一片森森剑影,好象有无数碧绿色的竹剑从四面八方向她刺来,剑尖在她眼皮下晃动,剑影贴着她的额角掠过,剑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蓝水灵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心里想道:“幸亏弟弟用的不是真剑。”
    蓝玉京道:“姐姐,你莫惊慌,小心应付我这连环七剑”蓝水灵心中默念“任彼如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对眼皮下晃动的剑尖,视而不见,谨守正宗太极剑的法度,用了一招如封似闭,转为铁锁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抵挡弟弟这一气呵成,快如闪电的连环七剑。
    只听得噗地一声,蓝玉京的竹剑剑尖折断,紧接着当地一声,蓝水灵的青钢剑脱手飞出。蓝水灵喜出望外,心想这次能够削断他的竹剑,也可以勉强算得是打成平手了。说道:“弟弟,你这连环七剑全都施展没有?你是不是怕误伤了姐姐,故而没有使出真章?”
    只见弟弟已经斜跃出三丈开外,左手紧按右臂,有几滴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把他的手指都染红了。
    蓝水灵大吃一惊:“弟弟,你受了伤吗?”连忙走过去看。
    蓝玉京苦笑道:“不碍事,只是划破了表。姐姐,你的太极剑法学得不错呀,我那连环七招已经使到最后一招的白鹤亮翅了,我本来有点我害怕剑也会划破你的衣裳,哪知……”
    底下话当然是不用说下去了,原来姐姐的衣裳没破,倒是他的衣袖被姐姐的剑尖划开了一道裂缝。幸亏他立即用粘黏之劲,反姐姐的剑引得脱手飞出,否则只怕骨头也给刺穿了。不过,他打落姐姐的剑,用的乃是内功,倘若只论剑法他这次比剑却是输了一招了。
    蓝水灵仔细审视,见弟弟受的伤果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轻伤,这才放下了心,说道:“恰好我今天随身带有针线,弟弟,你把上衣脱下来,让我替你缝好袖子,免得你回去给你师父知道。”
    蓝玉京道:“师父哪有闲工夫理这种小事?”
    蓝水灵道:“哦,他在忙些什么?”
    蓝玉京道:“他这次是到很远的辽东去的,去了一个多月,当然有许多事情要向掌门师祖禀报。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对我说,今天晚上不必等他回来吃饭了。”
    蓝水灵叹道:“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一回来还是不忘教你剑法,你得到这样好的义父兼师父,真不知是几生修到!”
    蓝玉京道:“这倒是的。昨晚他教我剑法的时候,已经、已经……”
    蓝水灵道:“已经什么?”
    蓝玉京道:“已经露出疲倦,到了后来,好象中精神也不能专注了。”原来师父昨晚教他剑法之时好象心事重重的样子,在他自行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时,师父却在一旁发呆,还无缘无故地叹了口气。他本来想用心神不属这四个字的,但怕姐姐问个不休,他也答不出来,因此只好顺着姐姐的口气,改变原来所想的说法。
    这四个字却从姐姐口中说了出来:“怪不得你今天好象有点心神不属的模样,敢情是在挂念师父?他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你还未曾和他畅叙呢。”
    蓝玉京懂得姐姐的用意,她是怕他输了一招,心里不好受,故而替他想出理由的。不错,他因为受了同门说他是私生子的刺激,心情一直未能平静,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该输那一招的。他的姐姐才不过学了几天太极剑法。
    何以他会输这一招,姐弟二人都在纳罕。蓝水灵一面替他缝补衣裳,一面说道:“听说你义父的太极剑法是跟无色长老学的。”蓝玉京道:“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蓝水灵道:“无色长老的剑法是被公认为本派第一的。我听他们说,你义父的剑法已尽得无色长老真传,比无色的弟子都强,堪称本派第二高手了。依你看——”
    蓝玉京有点儿奇怪,说道:“弟子怎能妄议师父的剑法?姐姐,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不相信他们这个说法?姐姐,我师父的剑法当然是好的,你不用怀疑。我今天输这一招,不过是因为我学得还未到家的缘故”
    蓝水灵确实是有所疑的,但听得弟弟这样说,她却不便直说了。
    这个人就蓝水灵的师傅不悔。
    蓝水灵一面替弟弟缝补衣裳,一面想起那天的事。
    “那天”是她开始获得师傅传授太极剑法的第三天。这天她的师傅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好象有点儿不大高兴的模样,教得很慢,一个午只教了她三招剑法。直到她复演这三招的时候,师傅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你不要嫌我教得慢,扎根基是要慢慢来的。你学得很好。若肯这样专心学下去,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个著名的女剑客。”师傅说道。
    蓝水灵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也不想成为什么女剑客,只想——
    师傅道:“只想什么?
    蓝水灵道:“只想打得赢弟弟。
    师傅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弟弟的剑法很好么?
    蓝水灵道:“他的剑法是不岐道长教的,当然一定比我好了。”
    师傅道:“唔,名师出高徒,不岐师兄的剑法是跟本派第一高手无色长老学的,他自己现在也被认为是本派的第二高手了,当然要比我高明得多。”
    蓝水灵红了脸,说道“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拿自己来跟弟弟比,并不是——”
    师傅笑道:“你不用着慌,我并不是怪你说错话。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不过,哼,你要是跟我练成了太极剑法,也不见得主打不赢你的弟弟。他的师父——”
    蓝水灵道:“他的师父怎样?”
    师傅道“他的师父是把那套剑法当作宝的,依我看来,其实——”
    师傅的性格和她颇有相似之处,蓝水灵见师傅欲说还休,倒不觉有点儿奇怪了,问道:“师傅,你怎么不说下去?”
    师傅说道:“我有一次无意中看见不岐师兄教你弟弟练剑,他一发现我,就停止不教了。其实我并不是有心偷看他的。但可惜我不想偷看,也已经看到几招了。”
    蓝水灵好奇心起,说道:“不岐师伯的剑法,依师傅看,怎么样?”
    师傅道:“他是本派第二高手,我的剑法最少恐怕也要排到十名开外,我怎敢说他的剑法不好?”
    蓝水灵倒也聪明,一听当即笑道:“师傅,你这样说一定是不岐师伯的剑法还有破绽了。你悄悄儿告诉我如何?”
    师傅道:“我可没这样说,你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
    蓝水灵道:“我猜得不对吗?好吧,那我就把师傅刚才说的那句话拿去问别人,看看别人是不是认为那个意思”。
    师傅道:“好哇,你这小鬼竟敢威胁起师傅来了,告诉你不打紧,就只怕——”
    蓝水灵道:“怕什么?”
    师傅道:“怕传到你弟弟的义父的耳朵里去。”
    蓝水灵道:“师父,你不告诉我,这话才会传开去呢。你说给我听,我告诉弟弟就是。”
    不悔一来是怕徒弟缠个不停,二来也是对不岐那次怕她偷看剑法的事情有点不满,就说:“你不岐师伯的剑法当然是好的,不过花式太多,恐怕有点儿中看不中用”。
    蓝水灵今日找弟弟拆招,多少抱着一点求证的心理的。此际她想起师傅说的那句话,不觉真有点儿怀疑起来了:“难道弟弟的太极剑法当真是中看不中用么?但他用半截竹剑也能够打落我手中的青钢剑,那又怎能说是不切实用呢?嗯,恐怕多半还是因为他今日心神不属之故吧?”她却不知,弟弟令她长剑脱手这一招本事,却是掌门师祖所传的内功心法。
    她答应过师傅不告诉弟弟的,只好把怀疑藏在心中了。
    蓝玉京道:“姨,姐姐,你还在想些什么?”
    蓝水灵道:“没什么,我只在想:掌门师祖练的是最正宗的武当派功夫,你也不妨向他讨教几招剑法。”
    蓝玉京笑道:“无色长老的剑法难道就不是正宗的太极剑吗?当年师祖叫我的义父跟他学剑,就因为他自觉剑法不如他这师弟呢。我想今天我之所以失招,一定是因我学得还未到家的缘故,回去问我义父,明天再和你拆招。”
    说到这,忽见一个年轻道士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原来你们姐引躲在这里!出了大事啦,亏你们还有闲情玩耍!”这人是和他们姐弟同一辈份的第三代弟子,道号悟性。在蓝水灵的心目中,这个悟性也是属于小牛鼻子之一,平时没话也要找话来撩拔她的。蓝水灵因他一向装腔作势,说话夸张,他急她可不急,好把最后一针缝上,这才问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悟性道:“不戒师伯回来了。”
    蓝水灵道:“他又不是不是下山还俗,回来了就回来了,有什么稀奇?”
    悟性道:“他是给别人抬回来的!”
    蓝水灵不觉一愕,说道“他为什么要别人抬回来?”
    悟性失笑道:“大小姐,那当然是因为他自己不能走路,才要别人抬。大小姐,你还要问吗?”
    蓝水灵果然是还要问:“他得了什么重病?
    悟性笑道:“大小姐,不能走路的原因最少也有两个,一是生病,一是受伤,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生病?
    蓝水灵道:“难道他是受伤?”
    悟性道:“对了!他不是患了重病,他是受了重伤!”
    蓝水灵开始吃惊了。要知道不戒乃是掌门人无相真名人轶事人的大弟子,武功之高,众所周知,蓝水灵的确从未想到过这位武功的高强的师伯也地受伤的。
    “什么人伤了他?”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护送他回山的是扬州牟一羽。牟一羽一来到就赶着去禀报掌门了,他还有闲功夫和我说么?大小姐,你——”
    蓝水灵知道他喜欢夸张,但本门长辈受伤这种事情,料想他是不敢加油添酱的,她着慌起来了,说:“不必催我了,走”一面说一面把缝好的上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弟弟。
    悟性道:“唉,玉京师弟,你的新衣怎么会破的?”
    蓝水灵道:“你催我走,你却理这闲事做什么?”
    悟性道:“随便问问,一路走一路说也可以呀。”
    她的性格虽然爽直,可并不俄。她偷学弟弟的太极剑法,自是不愿意给这个小牛鼻子知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蓝玉京却忽地问道:“是掌门师祖叫你来找我们回去的吗?”
    悟性哈哈一笑,说道:“蓝师弟,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错,掌门一向疼你,若在平日,他闲着没事,或者会找你去陪他下棋,但在这个紧张的关头,他即使要找人商量,大概也不会想到要找你吧?”
    蓝玉京道:“我知道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那你这样紧张来找我们回去做什么?”
    悟性笑道:“蓝师弟,你生我的气吗?人人都说你聪明,我怎敢说你不懂事呢?不过,不戒道长是你本支师伯,你懂事也好,不懂事也好,你的师伯受了重伤给人抬回来,你总该回去探望的。你怎么怪起我来了?难道你不关心师伯?”
    蓝玉京道:“我怎会不关心师伯?我只是想要知道,是谁想起要找我回去。”
    悟性诧道:“师弟,你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做什么?”
    悟性道:“为什么?”
    蓝玉京道:“我要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这几句话说得很孩子气,连蓝水灵都给弟弟骗过,以为弟弟真的是这样想,哼了一声,对悟性道:“你还不趁机会表功?”
    悟性笑道:“我可不敢贪师祖之功。”
    蓝玉京道:“哦,原来你是奉了二长老之命来找我的吗?”
    二长老是无量道长,大长老是十六年前被害的那个无极道长。因此无量虽然排行第二,但在现存的长老之中已是以他为尊了。悟性正是无量道长的大弟子不败的徒儿。
    悟性道:“是啊,他老人家可是心思很细呢,他一知道不戒师伯被抬回山,立刻就想起你来了。一来因为不戒师伯是你不支的长辈,二来也是恐怕你的师父伤心过度,要你在他身边安慰他。
    蓝水灵也给感动了,说道:“说老实话,你这位师祖,我一向感觉他好象有点儿深沉莫测,谁知他为晚辈想得这么周到。”
    悟性笑道:“他也不是对每一个本门弟子都这样好的,他是对不岐师叔和你们姐弟特别好。”
    蓝水灵道:“对我弟弟好那是真的,可别把我算在里面。”
    悟性道:“你嫌我的师祖对你不够好,那么我对你特别好,好不好?
    蓝玉京道:“你冒着雨来找我们回去,这份热心真令我感激。”
    悟性道:“多谢。我不要你感激,只盼你少罗嗦。”
    蓝玉京道:“好,你讨厌我说话不中听,我不说好了。”他果然闭上了嘴加快脚步跑在前面。
    蓝水灵道:“悟性师兄,我瞧你是说谎。”
    悟性道:“我怎么说什么谎了?”
    蓝水灵道:“分明是掉在臭泥沟里沾上的污泥浊水,却说是士淋湿的。刚才哪里下过雨?”悟性笑道:“后山没下,前山下了。你没听过人家唱的山歌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蓝水灵淡淡地说道:“哦,原来这样。”悟性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欲言又止,嗫懦地道:“其实,我也……也……唉,你们不会明白的。”说完,急匆匆地向一条岔路上走去。山风吹来,他的袍袖微微抖动,好似全身注满了内家真气。
    蓝玉京眼看他的背影,心中的疑云逐渐浮起,暗想:难道他们之间有不可知人的事?
    他突然想起不可千人这四个字,连自己都不觉吃了一惊。
    这不是连义父也怀疑在内么?
    不对,他可以这样怀疑二长老,却不能这样怀疑义父!他吃惊于自己的想法,心里在暗责备自己。
    蓝水灵赶上他,咦了一声,说道:“弟弟,你的样子好古怪,你帮我作弄了那小牛鼻子,你为什么不笑,也不说话,你究竟在想什么?”
    蓝玉京头也没抬,说道:“姐姐,你别多疑,我没想什么。”
    他虽然聪明,这句话却露出了一点儿破绽,为什么他要害怕姐姐多疑?
    蓝水灵也不笨,说道:“弟弟,你知道我不是铩疑的人,但你为什么要瞒住我呢,你是不是还在怀疑自己的来历?”
    “不是。”
    不是就好。弟弟,那你还有什么另外的心事,连姐姐也不能告诉?”
    蓝玉京知道若然不说,姐姐更会猜疑,便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近来古怪的事情好象太多了。”
    蓝水灵只道他是指目前发生的这件本派祸事,说道:“是啊,谁能料得到不戒师伯也会给人伤得要抬回武当山呢?”
    她本来要问弟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认为古怪的,但此时已经来到了掌门人所居的元和宫了。长幼三代弟子都已齐集门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头接耳地在探听消息,她不便再问下去了。
    弟弟连别人说他是私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敢告诉她,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她呢?
    她哪知道,弟弟真还有不能告诉她的事情。
    有事情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告诉别人,那是最痛苦的事。
    蓝玉京只不过开始感觉到这种痛苦,他的义父不岐却已经被这种痛苦折磨了十六年。
    一个时辰之前,正当蓝玉京第一次向姐姐诉说心中苦恼的时候,不岐正陷在苦恼的回忆中,而且没有人可以听他诉说。
    一个时辰之前也正是那阵过云雨突然来到的时候。
    虽然是过云雨,雨势却很大,还有雷鸣电闪。
    不岐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每逢下雨天,他的心就会抽搐,情绪的紊乱无以复加。唉,又是下雨天。他独自坐在静室里深思。
    电光从窗外闪过,他突然想起十七年前的那个下雨天。风雨中折断的树枝在眼前纪化,他好象看见小师妹向他走来。
    那个时候,何玉燕还是他的小师妹,还是他的未婚妻。
    这个关系,就是在那个下雨天结束的。“大师哥,我没有脸和你说——”用不着小师妹说,他已经明白了,小师妹是来和他告别的。就在那天晚上,她跟他的师弟走了。
    电光再闪,眼前的纪影又多了一个。小师妹何玉燕之外,还有他的师弟耿京士。
    这一天是十六年前那个下雨天。他又见着小师妹了,小师妹已经变成了耿夫人。上一次的见面是小师妹来向他告别,这一次的见面却变成了永别。
    眼前重现当年的纪景,他也不知是纪是真,是梦是醒?
    雷鸣电闪中,耿京士在他剑底下倒了下去。耳边有新生婴儿的哭声。
    师妹也在血泊之中。啊天地万物都静止了,只有婴儿的哭声。
    不,不,他好象还听见了笑声。飘飘忽忽的,若隐若现的笑声!
    十六年前那个下雨天,他其实并没有听见这个笑声。这个笑声并不是他用耳朵听到的,而是他用心听见的。这是他想象中的笑声吗?不,他知道这不是幻想,那个女人,那个风騷妖媚,绰号青蜂的女人,即使她当时没有笑出声来,她心里一定在得意地狂笑!
    “唉,我怎么会想起这个女人?”
    他最不愿意想起这个女人,尤其不愿意在想起小师妹之后,又想到这个女人。他甚至自己在哄自己,不不,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那天她根本没在场!甚至哄得他自己都想念了。
    唉,是幻是真,他自己也他不清了!
    电光三闪,眼前的幻像又变了。
    神情威猛的老人、剑光纳电的高手!
    时间一下子过了十六年,拉得很近很近了。是在三个月前的一个下雨天!
    三个月前,他奉师父之命,来到辽东,侦查一个人。一个谜一样的人。
    这个人是和武当派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宗疑案有关的人。和这宗疑案有关的人差不多都已死了,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正因为他还有可能活着,所以必须打听到真实的消息,即使他死了,也希望能够发掘到一点儿当年的真相。
    这个人就耿京士和何玉燕在辽东结识的那个霍卜托。那时他的身份是一个鱼行的伙计,实际的身份是金国大汗努尔哈赤的卫士。第二年他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大明天子锦衣卫的军官。这个人,几乎可以说整个人就是一个谜。
    但也只有找到这个人,才有希望找到破案的线索。他的师弟耿京士当年是否真的做了满洲奸细,也只有找到这个有,才能弄个明白。
    说是奉命,其实他已不止一次地向掌门师父提过这个要求了,师父一直没有答应他。以至在那一天他突然听到师父要他到辽东探案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个月前,他到了霍卜托曾经做过鱼行伙计的那个小渔村,亦是耿说士和何玉燕曾经在那里住过的小渔村。
    那个鱼行早没有了,不过小渔村的变化是不大了。当然也还有记得霍卜托这个人的旧人。
    但从这些人的口里,他却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那些人只知道霍卜托是个鱼行伙计,一个平凡之极的人。别人记得他的只是他的算盘打得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也不会占别人的便宜,帐目一向都是清清楚楚的。只是如此而已。
    他伪称是耿京士的远亲,进了这间屋子。这间屋子早已破烂不堪了。其实即使他不冒认亲友,他要进去,也没人理会他的。
    屋子里早已空无所有。有的只是墙头的蛛网,炕底的冷灰。破了的蛛网似乎在张口笑他,笑他还未能跳出情网。炕灰虽冷,心底犹有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没下,留下的只是事如春名人轶事梦了无痕的慨叹。
    忽然他发现屋角有几颗石子。
    石子有什么奇怪?天北地南,哪个海滩,哪座山头,没有石子?
    不,这几颗石子是与别的不同的。是来自他家乡的石子。
    他怎么知道?因这这些石子是他亲手拾的。
    他摩挲石子,如对故人。
    在他家(严格地说,是他师妹何玉燕的家)背后的那座山上,有一种白里泛红的石头,斑斑点点,好象朱砂,名为朱砂石。又有一种三分浅黄夹着七分深红的石头,名为黄血石。有人说:假如没有那三分浅黄,科就可以冒充鸡血冻了。鸡血冻一是刻图章的佳石,名贵胜过黄金。不过这两种石头还是罕见的,在那座山上,也很难找到比较大块的石头,找得到只是一颗颗小石子。何玉燕很喜欢这些小石子,他一发现有这两种石子,就拾起来送给她。他记不清这玩意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记得到了何玉燕十四岁那年,他送给她的朱砂石和黄血石,日积月累,为数也相当可观了。那年她开始学针线,乡了一个荷包装这些石子。记得她曾说过,这些晶莹可爱的石子,在她的眼中就是宝石。但也就在他说过这句话之后不久,她又对他说了另外的话,她说她已经长大了,她珍视大师哥送给她的这些礼物,但却不想大师哥费神再为她收集这些小孩子的玩物了。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注意到,注意到师弟已经替代了他的角色,成为师妹上山的游伴了。他在山上,不单只是为了替师妹拾石子吧?
    旧梦尘梦休再启,但他还是继续在小师妹住过的这间破屋里寻找。唉,人都已经死了,何必还在寻梦?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乡花荷包。荷包早已经破烂,不过,他当然[还是认得的。
    师妹把他送的这袋礼物带来辽东,但在她准备回乡的时候,却又把她曾视同宝石的礼物忘记了。(是忘记带回去的呢?还是有心将它抛弃的呢?)
    这是不是表露了师妹对他的那种矛盾心情呢?
    他把破烂的乡花荷包贴着心房,摩挲石子,呆了。
    天上忽然下起大雨,隆隆的雷声,把他惊醒。
    他是把燃着的松枝插在墙上作照明的,狂风吹来,松枝熄灭。
    轰隆巨响,突然一堵墙倒塌了!
    不错,屋子已经不堪,但还未至于达到摇摇欲坠的程度。墙并没受到雷劈,按说一阵狂风是不能把它吹塌的。
    他吃了一惊,登时一省,莫非是给人力摧毁的!心念未已,只见一条黑影已从裂口扑进来,人未到,劲风先到,他果然猜得不错,这堵墙是给这个人以刚猛无伦的掌力震塌的。
    电光一闪,那人的长剑已刺到他的咽喉,不是电光,是剑光,是快如闪电的剑光。
    幸亏他察觉得早,立时拔剑抵挡,他的剑也并不慢,一招夜战八方风雷激荡,立即接招还招。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所未遇的一场恶战,惊险处比起他那一次和耿京士斗剑还要惊险得多。那一次斗剑,耿京士初时还是对他手下留情的,这个人却是未见面就施杀手,而且自始至终,每一招都是刺向他的要害。是喝声还雷声,是剑光还电光,双方都分不清了。在电光一闪再闪之间,他已看见了对方。
    是一个身材高大,神情威猛的老人。“你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因何你要取我性命?”
    那老人哼了一声,喝道:“一命换三命,你已经便宜了。”
    “你直接间接害死了三个人,你自己应该明白,我不能让你再来害人了。”
    趁着那老人怒骂他的当口,电光明灭间,他抓紧时机,一招白鹤亮翅斜削出去。
    这是他最得意的一招,剑削的幅度虽然很大,但出手厅快,却是后发先至,更胜对方。
    只听得刺耳的碎裂声,那老人的左臂中剑了,听得出是骨头的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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