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荒原》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人迹罕至的朔州雪原上,冰魄神剑林鸿和女飞卫陆薇中了昔日情敌的暗器,双双抱憾而死。采花郎飞虹剑客胡琛,在紫阳村一带拈花惹草,无事生非,作乱江湖,世道莫测,生活变故,英俊少侠祝中原独闯江湖,武林中的正邪之争,善恶之分,美丑之比,铸造了他外柔内刚,机智善变,仗义和疾恶如仇。少侠祝中原从人变鬼,从鬼变人,扣人心弦。女魔头凤凰夫人淫邪的目光,紧紧盯梢,使少侠无一日安宁。叫化子葛海天,出手阔绰,十分蹊跷。书中险象环生的故事情节,浪漫缠绵的儿女私情,血淋淋的武斗场面,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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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朔风凛冽,大雪纷扬。满天旋飞飘舞,大地是一片银色世界,从西北掠来的大风雪,将北国的山河披上了银妆。站在朔州与岢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处的雪山顶端下望,一望无涯看不见半星儿青绿。
    云沉,风险寒流刺骨,只是白皑皑的一片,这就是边关的景色!在岢岚州东北四十余里,有一座在这一带原野最高的山头,高有三十里,长六十里,东北,有属于朔州的翠峰山,这时也同样看不到半点翠峰,已变成一个白峰。
    这座山的土名叫“雪山”。雪山共有十七座峰头,主峰虽在盛夏,冰雪仍不会融化,远远看去像一座戴孝的白头山。
    白雪经年厚达几丈以上,这银色世界中别说是人连鬼也不敢在这儿出现,端的是人名人轶事兽绝迹之地,怪!如今却有了人,真的有人。
    出现在这山南冰雪的原野中,不但是一个,竟有两个人,但两人相离约有二十里,他们并不知在漫天风雪中,山中竟然会有同道。
    两人先后从太原府向北速赶,沿着已被冰冻了的汾河上溯,到达了静约县,再渡河北行,投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天色已是入暮时分了。远在五六里外,雪山静静的横在眼前,快到了。
    先到达山下的人,冒着狂风大雪急射,身法轻巧迅捷像在滑行,脚下所经之外,看不到履迹,即使有,也被大风雪掩没了。这人穿了一身狐裘,白色的裤,戴掩耳皮风帽,全身已被飞雪积满,分不出是人是雪。在风帽下,露出一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狼眼阴森历恶地寒芒四射,令人望之生悸,眼下是个大鹰勾鼻,嘴已被掩住,看去,像是个老人,裘袂下,曳出一截剑鞘,不是装饰品,而是杀人的家伙。
    他的手藏在皮手套内,不住地在摆动,上体平直,向前疾掠,脚下半统牛皮直疑靴,紧贴着浮云滑行。
    终于到了山下了,风虽小了些,但大雪似乎越下越大。他吐出了一口白雾,喃喃地自语道:“见鬼!今年的雪可真不少哦!十一月过了,也该下大雪的时候了。”
    到了最南一座山之下,他站住了,抬头向东北雪山顶着去,眼中阴厉的目光更盛,还可以听到他的切齿声,声音似乎是来自阴曹地府:“五年了,林老鬼,你想不到我飞虹剑王万年又来找你吧?哼!反正姓王的一日不死,总会来长你,横剑夺爱之恨,我永远不会放过你。”
    说完,举步登山,一面走,一面仍在嘀咕:“这老王八,似乎我每一次来他都有些长进,功力日益浑厚。三十年来,五次均功亏一篑,这次非将他毙了不可,不然会后患无穷了。唉!老了.都快进土啦,竟然无法忘怀,人之于情真是不可思议啊!”攀上了峰顶,正欲顺山脊向主峰速掠,不经意地向山下一看,突然“咦”了一声,倏地站住了。
    远处雪原之上.约有二十里处,也就是他入山方向,突见白色人影如飞而来。“哈!我得看看是什么人,在这大雪天也会到雪山来找魂?哼!希望不是老匹夫,免得我劳动手脚。”他喃喃自语,闪在雪堆之后,积雪堆隐住身形。
    如在平时,这儿是攀上雪峰的捷径,雪山与东北的翠峰山恰好相反,山北陡则北面除落,南面却是绝壁如削。
    暮色虽已降临,但由于一色银色白世界,灰芒映掩,仍可分认人影。
    后到的人影,以奇快的身法向山上掠来,轻功比先前自称飞虹剑客王万年的人,更见高明了许多。近了,灰色在袖袄,同色灯笼裤,小小的绑口快靴,灰巾包头,身材适中,是个女人。大雪天,连狗也会被冷个半死。天!她竟穿着夹衫裤,难道真的来送死不成?
    可以看清面容了,两条弯弯的远山眉,一双星眸如午夜寒星,小巧而挺直的鼻子,下面同样是小巧的嘴儿,如果不是她红光闪闪的脸上肌肉已出现许多细小的皱纹,与包头下露出的灰绝鬓角,绝不会想到她是一个老女人。
    总之,她年轻时,定然是个令人倾心的美人儿。她浑身卷起阵阵轻雾,没沾有雪花,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化成白雾向下飘落,背上,系着一把古剑,系带显出她美好的身材,看去十分匀称和婀娜,一个小包裹压在剑上,可能是她的随身全部家当。
    她攀上了山峰,没留意身后雪堆中有人,迎风站立一脸上现出极为迷惘的神色,吁出一口长气,向远处白玉峰间逸去,微微道:“鸿,难道说,我们因所练的绝学不同,便极不相容?相处二十年却有三十年乖分,唉!往事不堪回首,落下的仅有无比的辛酸。鸿,这次我不会离开你了,找们为何不能相助相容?又为什么不念当年的情意?我来了,你不能赶我走吧!”
    说完,抖了抖大袖,正待起步。
    蓦地,一道雪芒从雪堆中悄然电射而出,奇快地射向她的背后脊右三寸志堂穴,一闪而至。
    山峰上罡风劲烈,声势之雄,宛似干军万马奔腾,谁出无法发觉后面暗器偷袭射到,加以暗器极为特殊,无声无嗅,一闪即至,快极。
    志堂穴,与命门同在十四节脊骨左右并列,稍微一寸半,虽未列入人身三十六大穴,但确是可以致命的穴道,下手稍重些儿,可以发笑而死。所以称为笑腰穴。
    也许是老妇不该当场死命,也许是飞虹剑客手下留情,电芒稍左半寸,没入志堂命门要穴之中,没射中穴道。
    “唉……”老妇尖叫一声,倏然回声,她两穴的中间,现出一段寸长小剑柄,说是剑并不太像,因为没有护偃,而且极薄,隐现五彩光华。
    老妇伸手一摸,但不敢拔出,身体被狂风刮得左右晃动,口中切齿叫I:“是你,王万年。”
    飞虹剑客徐徐现身在三丈外,目中流露出狞恶的神色,一步步走近。冷厉的说:“不错,是我,你想不到吧?哼!咱们久违了。在你嫁给姓林的日子里,你不会想到我,但我却无法将你忘怀,哈哈,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王万年认为五十年也并不为晚。”
    老妇闭上了双眼,勉强支持着不倒,虚弱地说:“你这畜生,你怎算是人?你认为我不嫁你便是不共戴天之仇?值得愤恨五十年?而且你已成家了,儿孙满堂了,仍不放过我,在这雪岭上向我暗下毒手。你……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王万年拉掉风帽,指了指没有耳垂的左耳孔,凶狠地说:“贱人!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儿。”
    老妇睁开无神的双眼,用怨毒的神色盯视住他。
    “你的耳朵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低沉地说。
    “当然于你有关,你那个老匹夫二十年,我第二次上这儿和他算帐,被他把耳朵留下了。哼!新仇旧恨俱来,你该知道你所受的在是该与不该了。哈哈!环宇四侣今年要少掉一个人,女飞卫陆薇将在世上消失了,还有,四侣之首冰魄神剑林鸿,你那该死一万次的亲爱老冤家,也将在明后两天到鬼门关报到,我要用同样的手法杀他,以报我五十年前夺爱之恨。”
    这老妇便是五十年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女飞卫陆薇。在一甲子之前,大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初定,武林群豪四散,有些归隐名山,有些则流落江湖。
    在群魔乱舞中,也出了好多的英雄豪杰,其中有四位少年男女,尤为出色,在江湖出没将近十年,声名鹊起,君临江湖,武林无出其右。
    这四人的名号,依次是冰魄神剑林鸿,女飞卫陆薇,云楼逸萧诸葛明,散花仙子岳如霜。
    经十年的江湖闯荡,四人不但结成好友,也结成了两双神仙佳侣,并肩行道江湖。而后十年中他们的足迹遍及十三省(大明虽称为布政使司,但百姓依元朝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仍习惯称之为省)
    他们足迹所至,群魔丧胆,宵小敛迹,人们称他们为“环宇四侣。”
    五十年前,环宇四侣先后在江湖中失去踪迹,冰魄神剑和女飞卫归隐岢岚雪山,一住二十年,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竟然闹翻了,自此,雪山上只留下林鸿孤独的守着寂寞穷山,苦度着劳燕分飞的凄凉岁月。
    冰魄神剑归隐雪山的事,江湖中略有耳闻,早年的仇家却无法找到他,因为天下的雪山太多了,最响亮的雪山有一座在西疆昆仑山之南,就是今天的喜马拉雅山,也称大雪山,另两座都在四川,一座在云南。四川打箭炉那座,也就是雪山派的圣名人轶事地所在。
    真正知道他的人,第一个是飞虹剑客王万年,这家伙早年在江湖亦正亦邪,亦侠亦盗,虽也行侠仗义,但恶迹却掩盖了他的光芒,尤其他好色如命,最为江湖人所厌恶诟病。早年他是追赶女飞卫的千百人中最力之一,对情敌冰魄神剑恨之切骨,可是却无可奈何,因为冰魄神剑的功力,比他强的更多了。
    飞虹剑客虽早就成家,儿孙绕膝,但对冰魄神剑夫妇,五十年来仍是无日或忘,每隔五年,他便要上一次雪山报仇雪恨,要置两人于死地而后甘心,但一次再次,他不但无法制对头于死命,二十年来却还因此丢掉了一只耳朵。
    以往,他总是在过了新年方行上山,但这次却提前了两个月,想藏在山中等找机会下手。
    真巧,他遇上了久别三十年,终于仍欲回到丈夫身旁的女飞卫,用他的成名暗器“飞虹匕”从她背后暗袭一举得手。
    女飞卫虽是女流,所练的却是精阳神功“乾元真气”,“天罡掌”及“六阳指”,走的全是刚猛路子,这也就是她离开冰魄神剑的原因。因为冰魄神剑是冰魄神功,性质极端相反,极不相容,一对本质上极端相反的男女,结合在一起儿将是人生一大苦难,难怪他们婚后久睽了三十年。
    女飞卫摇晃着屈下一腿,缓缓向右侧歪倒,浑身痉挛气息奄奄地说:“你……你……王万年,你将……将受到报应的……”飞虹剑客已站在她身旁,狞笑道:“你大可放心,报应二字,鬼才相信,唉!幸亏你老了,不然将死得更惨……”话未完,女飞卫突然一越而起,拚出平生所修神功,一掌击出。
    “砰”的一声,人影倏分。乘虹剑客骤不及防,而且也太大意,立即打中右肩窝,身形震出两丈开外,滑下山腰方被雪堆挡住。女飞卫濒死拚命,一记天罡拳打个正着,她自己也被震退丈外,跌倒在雪山中,立即昏厥过去。
    飞虹剑客滑下山腰,挣扎着站起,寒风一吹,他打了一个寒战,未能站稳又慢慢地向外倒下。
    雪花飞溅,浮雪松滑而不受力,他连翻带滚,向山下急滑。天空成了铅灰色,快五更了,静乐城静静地沉睡在风雪之中,除了寒风呼啸之外,沉寂如死。
    汾河两岸,一个孤单人影,正步履艰难地在风雪中挣扎而行,向城外摸索而至。
    这人影正是飞虹剑客,他肩骨碎裂,内腑离位,竟然能支持不倒,走了将近八十余里风雪路程,可见他功力之浑厚与修练之精深。
    一阵奇猛的寒风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向前一送:“噗”一声便向前滑倒,他强自勉运真力挣扎起身,抹掉口旁的冰血,仰天发出一声低哑啸声,啸声未完便又重新仆倒。
    雪花不住飘舞,慢慢地将他掩盖。不久,城墙上人影一闪,飘下一个幽灵似的魄影,忽然而降,向这儿急射。
    这个人的轻功身法修养极高,几如鸿毛飘絮。身上穿了件苍黄有黑点的紧身夜行衣,披一件同色的丝质披风,头上也有同质的头罩,只露出五官,鹰目炯炯,鼻尖略勾。
    头罩顶端两侧,竖起两只皮质的猫耳朵,由衣着看来,他像一只猫头鹰,轻灵地飞下城墙,真够高明。
    他掠过了汾河,举目四望,除了雪,看不到任何物体,他仰天长啸,运耳自向四周搜寻。
    啸声如殷雷,震荡在辽阔的风雪原野中。
    飞虹剑客也在这时醒来,挣扎着爬起,雪花一动,便被猫头鹰打扮的黑影发现了。他闪电似向这儿射来。
    “是师父吗?你……”黑影抱住人,惊叫出声:“是我,我杀了女飞卫那贱人,他冷不防中也挨了她一记天罡掌,我……我这次可不行了。”飞虹剑客勉力说完,口中鲜血狂吐而出,雪地上溅了不少血桃花。
    黑影赶忙将他抱起急急地说:“师父,徒儿先将师父带回客店……”
    “不成!趁我还有一口气在,听……听……我说……说完。”
    “师父,请给保住元气。”
    “不成了,天罡掌可隔纸熔金,我内腑完了,再支持不了片刻,听我说,你记住我的话,将我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运回汉阳府,便可自立门户了。我那两个不成材儿女,你必须好好照顾他们,答应我,我死也瞑目了。”
    “师父……”
    “答应我!”飞虹剑客拚全力大叫。
    黑影抱住师父,双膝跪下道:“皇天后土共鉴,我夜游鹰李咏,如不遵师父所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飞虹剑客像个放了气的皮球,逐渐瘫软,仍竭力地说:“咏儿,为师一生行事,唯一缺憾就是好色如命,到头来仍死于妇人女子之手。你,还有在荣儿,竟也步我的后尘,实堪忧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记住我的话,色字头上一把刀,千万要改。”
    “徒儿当永铭心坎。”
    “那就好,希望你能永记心上,好好用功,不可坠了为师飞虹剑客的名头。”
    “徒儿当日求精进,决不负师父期望。”
    “我……放……心了…”
    “师父,那冰魄神剑老匹夫……”
    “不必管他,他也快入土了,而且我也杀了他的妻子,仇恨……两……消……了……”
    说完,吁出最后一口长气,合上了双目。
    “师父……师……”
    雪山南峰之上,第二天一早,一个孤零零的身形,正向北面主峰下滑行,她就是女飞卫陆薇。
    她脸上红光褪尽,现出了苍灰之色,目光已现迟滞,身上积了不少雪花。
    她背肋上,仍插着那把飞虹匕,只能匍伏着向下去,要是滚下去,一切都完了。
    主峰向南一面,是一个浅谷,有一条山沟向东婉蜒而下,不知通入往何处,距谷底十余丈一处凸出的崖壁下,建起一幢小木屋.木屋前是一片三亩大的平地,可能是一处花圃,已经被大雪盖住了,两侧,是高大的雪松,向浅谷两端伸展,徐徐无尽。
    小屋前,一个白发披头的老人,正用铲默默的将门前的积雪,一铲铲的仍向两侧屋角,他是那么专心,不徐不疾的工作,心无旁骛,是那么安详与宁静。
    他穿一件已经泛灰的长衫,是那么单薄,雪花在他身上飘落,他浑如未觉,在耀目的雪光中,可以看到他苍老的面容上,那往日神采四射的眸子,已经消失了他的光芒,显得有点迟滞了。高大的身材,也略现佝偻,无情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点点遗痕,难相信这个垂暮的老人,会是一甲子以前英俊超绝,八表雄风的冰魄神剑林鸿?
    算起来,他二十岁出道,纵横江湖二十年,加上五十年隐修,他已九十出头了,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他老了弱了,只能缅怀往事,排遣余生。老,并不可辈,在武林人物来说,上百年纪并不算太老。为何他竟如此憔悴?
    就在这时对面南峰下,出现了一个人形,正滑下了山谷在寒林中穿折而下,终于到达谷底。冰魄神剑浑如未觉及专心地将雪一一铲开。从南峰滑下的人,正是女飞卫,她开始往上爬,爬上木屋前,她目光已呈散乱,口角隐现血迹,脸上的肌肉在抽搐,手足不住颤抖。
    两行清泪从她眼角上滚下,跌碎在雪地中,她体内有一种神奇的力道支持着她,竟让她拖了七个小时,而没被冰雪所埋葬,不能不说是件奇迹。
    终于她爬上了屋前雪坪。“鸿!是……是你……来!”她爬伏在雪地里,虚脱微弱地叫。
    冰魄神剑闻声如被雷打,浑身通过一阵寒颤,倏然转身,看清了二十丈外的女飞卫。他的迟滞目光,忽然划过一道亮光,眼睁大大的,嘴角肌肉一阵痉挛,脱口叫:“薇!薇……
    是……你……”
    “是我,鸿,我回……回来了!”“噗”的一声,雪铲在他手上落下,他忙走两步,却又迟疑下来,略一停顿。忽然向前冲出跄踉跌倒在她身旁,伸出抖动得极厉害的双手,将她挽入怀中了。
    ‘薇!薇!我终于等到你了,等到你回来了。天!"“鸿哥,我……我支持不住了,快抱我入屋,感到好冷!”他挣扎着站起,抱着她奔入屋中,反手闩上木门,直奔内室。
    他正要将她向床上放,她叫:“哥,我背上有一把飞虹匕,不必放下我了,我要死在你的怀里,唉!我终于回到你的怀中了,三十年,好漫长唉,你不会像三十年前一样,要赶我走吗?”
    他全身肌肉似乎已经僵化了,颤抖着叫:“薇!你说王万年那畜生打了你一把飞虹匕?”
    “是的,昨晚入夜时分,就在登山小路第一座峰头,他躲在后面向我忽下毒手……唉!
    那畜生别提他了。哥,三十年了,你……你怎不保重?看你,像是换了一个人,苍老得多可怕!我的心碎了!”
    她用手在他脸上摩挲,脸上翻起稀有的光彩。
    往日的岁月倒流了,她依稀忆起三十年前逝去的岁月。那一连串的甜蜜往事,那一连串的剑影刀光,在她眼前又涌现翻腾。
    他呼吸急促,抬头向着小窗前外暗沉的天空,说:“天!你对我太残忍了,我没有天山冰弦的解药.天哪!到哪里去找石夔诞?”
    她摇头幽幽一叹,道:“不必费心了,石夔产自勾漏山,可力抵蛟龙,谁也无法取得他口中唾诞。而且也太晚了,我体内的乾元真气,被晚上冷毒入侵,为时已久,毒已侵近心经,活不了多久了,能死在你怀里,我也可以瞑目了。”
    冰魄神剑抱住她,在木室中走动,脸色极为可怕,久久方说:“那畜生!我早该毁了他的,一念之慈误人误己。”
    “别提他了,哥,这是命。”
    “千多万等,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则又……”
    “哥,我也是,这好漫长的三十年呀!”
    “自你走后,这木屋成了冰窟,一切都在我身畔消失了,埋葬了我的余生。”
    他俯首偎近她的颊旁,动情地称呼:“薇,薇,我在无数个白天与黄昏,千千万万次低声呼叫你,头发一日日的花白,唉!薇,你终于回来了,可是……”
    一连串的泪珠,润湿了她的腮旁,她也在轻说:“哥哥,我们都错了,我太任性,而你又太过刚强。唉!我们为何不能早一点相互容忍?我……”
    “薇,我该死,都怪我,是我不好……”
    他抢着答。她摇头苦笑,脸上的光彩渐渐消逝,说:“遗憾的是,我没替你生下一男半女,九泉之下,我会愧对林家的祖先。”
    “你没有错,都怪我,冰魄神功则是罪魁祸首,这种鬼功祸患无穷。”
    “我也有错,干元真气也是为祸之原,一阴一阳,反其道而行,我们原早该觉悟得到的。”
    “可不是,我们觉悟得太晚了。”
    “哥,你如此苍老,功艺搁下了吗?我到了山谷,你怎未发觉我来了哪!”
    他摇头苦笑,说:“冰魄神功确是不练了,在你走后的第五年,我开始冷静地思索我们不能相安的症结所在,终于发现我们所练的神功,是使性情变别,绝子绝孙的可怕绝学,一生精力,全费尽于练功之上,各走极端,终于,我参酌你的干元真气的心诀,揉合在冰魄神功之内,另寻途径。”
    “兄,你成功了吗?"
    “成是成功了,但一切都绝望了,没有你在我身旁,对我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兄,你放弃了?”
    “是的,我将这种奇学练成了,也从练成的那天起,我便开始用懒散二字慢慢地毒害我自己,对任何事漠不关心,除了食我不再做劳心劳力之事,因为我认为你永远不会回到我身旁了,灰心与绝望,与殷切的思念,使我变成老朽,哦!多可怕呀!我不该放弃等待,不该放弃希望以致难生出活下去的勇气,我太愚昧了,也太没有信心,唉!这时觉悟真是太晚了。”
    “鸿,你不该如此自暴自弃的。”
    “薇,别怪我,请想想,我怎会自暴自弃?近年,我已感到来日无多,死亡的阴影已在笼罩着我了,眼前朦胧,精神困倦,我已将走完阳世的旅程,走向地狱的道路,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说完,在床上倚壁盘膝坐下,仍将她抱在怀中。
    “兄,你……你不能……”她转动身体叫,可是语声已经不可分出,挣扎亦力道全失。
    他的身体,下截已经冰凉,上身也渐渐在冷却中。
    他惨然一笑,说:“薇,让我最后坚持一次,我们该一同走,冥冥在也有个伴儿。薇,请看看我所练的神功。”
    她睁开双目,用微弱的声调问:“兄,我还可视物哪?”他抽出右手,向丈外坚厚的木壁上,缓缓伸出食指,徐徐虚空划动。
    木壁是坚实的五寸厚板所建,但听一阵粉屑落地的沙沙声传出,现出四个大字,分两行并列,字体刚健,深有两寸,厚度极为匀称,写的是:“希望,等待。”
    她脸上再次现出一丝少有的光彩与笑容,说:“兄,你替这种奇功取了名称吗?”
    “我叫他‘两仪相成大真力’,它可以练成金刚不坏无上绝学,无坚不摧,熔金化铁,发时无声无嗅,可远及三丈,我只练了三成,便有如此惊人的力道。”
    “兄,有缺陷吗?”
    “有,他不能期望速成,循序渐进,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能幸致。”
    “这才是正宗绝学,不致于邪门歪道,兄,可惜我们已无法看到两仪相成大真力在武林中大放异彩了。”
    “我已用黄羊皮做成皮卷,放在枕下的木匣之中,留待有缘。”
    “不怕流入邪魔之手吗?”
    “我早已决定撒手尘寰,除这张床和厅外,全留有机关,可以试出闯入室中有缘人,他的心是否正直和承受绝学的缘份,薇,自你走后,这两处是唯一的改变,其他一切,保持着你走前的景色。”
    “哦!兄,我真感谢你对我的无尽情意。”
    “还有一事未了,我得将你我的姓名写在壁上。”
    他再次运指,在“希望等待”四字之后,写了两人的姓名,并加上了一行月日:景泰四年十一日庚寅。”
    “兄,你记得今天的年号月日吗?”
    “每年六月,我要到山北朱家村采办过冬之物,所以记得,不对吗?"“对,你自我入山以来,已经换了四个皇帝了,兄,我……我……去了………请将那……那四……个字,再念—……次。”
    他俯在她耳畔,一字一吐的说:“希望,等待……”
    他的天灵盖上,忽然升起一阵轻雾,眼皮一合,溘然长逝,两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仍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屋外,仍是风雪满天。
    一年又一年,小屋并未崩塌,但草木已将小屋掩盖住了,从以此地人迹罕至,一直未为外人所发现,屋中的一对一代武林奇人,已渐渐变成了枯骨。
    岁月如流,漫长而又短暂的二十年过去了,草木已将这里又成一座丛莽,寒松的松梢,已经与屋后的五丈高崖等齐。但有缘人仍未见到来。
    在人世间,英宗皇帝朱祁镇,以太上皇之称,从景帝手中篡回了皇位,复辟,在阴霾四合中,杀了一代名臣于谦,不到一个月,又毒死景帝改元为天顺。
    下一个皇帝是朱见深,十八岁被正式抬上龙座,他就是明朝第八个这宪宗,改元化成。
    算起来,短短二十年中,换了三个皇帝,江湖中也自然大为不同,因为明朝已经不像开国时那么兴旺了,皇室乱糟糟,到处也都是乱。
    如将岁月拉回二十年前,这一年,也就是正是冰魄神剑夫妇死在岢岚雪山的这一天。
    这里且说鱼米之乡湖广布政司,这是南方腹地最富裕的一省,包括今天的湖南、湖北俗语说:湖广熟,天下足,湖广的重要,由此可见。当时,在十二布政司加上南北两京中,湖广是最大的一省,共辖有十五府,而直肃州,府属十七州,一百零八县,其他的宣慰,宣抚,长官,蛮夷长官等司,真多算所属府州,雄踞第一宝座,比南京还多出一府。
    湖广虽可称鱼米之乡,但并不是整个布政司都可能发现满地鱼米,光听到五种“司”的就可知道山地定然很多。有苗民在内生息,所以设司管辖,辖地不多,只一州四县,是一处不富亦不穷的二等府。
    西南二百八十里,武冈山下都梁河旁的一座小城,就是宝庆唯一的州武冈州,这座州真可怜,只辖一个新宁县,西南的城步县按理也属于它的,但被宝庆府抓住不放,更显得有些可怜兮兮地。
    别看这州不大,但来头则不小,在洪武元年,曾经是“武冈府”一直至九年四月,方撤府建州将州治武冈县省去。
    不止此,还有更大的来头,俗话说,深山大泽,必产龙蛇,这儿也算得上是藏龙卧虎之地,盘踞着一条小小的龙子龙孙,真不简单。
    岷王府,原建在云南,是太祖第十八个儿子、壮王朱梗的藩地,洪武十四年封王,二十八年藩,建文皇帝一上台,他倒了霉,不幸被削藩,差点要了他的命。
    还算不错,永乐皇帝上台,做哥哥的就是比别人亲,首先便复了他的王位,在永乐垮台的前一年,也就是永乐二十一年,岷王府迁到了武冈州,武冈州便有了龙子。
    论人物,屈原在城东渔父亭会见渔父,晋朝的名臣陶侃,曾做个武冈令,县衙里有一棵树,相传是陶侃所手植。
    这一代,这里即将出生一位武林英俊。
    武州东面紫阳山下,有一座关隘叫紫阳关,在关的东面十余里,山下有一座小村庄,土名叫做紫阳村,约有百十户人家,这座村与其他村落大为不同,别处的村大多是家族形成的村落要是姓王,除了娶来的媳妇是别姓之外,全姓王,绝无一家姓周的住在村中,但这座紫阳村却是大杂烩,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全有。
    这是岷王府的王庄,难怪乱七八糟村里的人,全是岷王抢取的,乱拉夫寻来的壮户,可是却人才济济。
    村落倚山,面向北面一片肥美水田,约有一千余亩之多,这些田,也就是王名人轶事爷的私产,是“划”来的。“划”好听些,要说“抢”,十分刺耳。王名人轶事爷别说要田,要脑袋同样得乖乖砍下奉上。
    紫阳关设有四个巡检司,要守住各方要道,收村截户,捉拿逃丁逸民,无所不为,与地方上土豪劣绅恶霸狼狈为奸。可是,在紫阳地左近,巡检司的内奸劣卒,绝不敢前来村野火,怕的就是王名人轶事爷砍下他们的脑袋。
    紫阳村东五里地,山脚下也有一座小村,叫平冈村,因村后有从紫阳山脚出来的一条山腰,上面甚是平坦。
    这座平冈村,约有四十户人家,设有四个甲首,因不满十甲,不合格设里,并入了紫阳村,里长的紫阳村的人。
    平冈村地人,全姓祝,平时受紫阳村里的欺凌,憋得实在难受,但都敢怒而不敢言。要是有人胆敢向王庄的人挑衅,那还了得,砍头充军有你受的,除非不想活,不然只有干忍。
    王庄中,风头最建的是总管宋五湖,这家伙据说是云南的绿林大盗,被官府追缉,夤线投身王府替王名人轶事爷办了不少事,这些事,自然都见不得人的。
    朱梗这个昏王,在云南横行不法,路人侧目,被他的叔叔废为庶人,把他赶到漳州。他的哥哥废了他的王位,他杀人如麻,无所不为。他的哥哥大怒之下,夺了他的册宝后来念在他曾经被流放漳州,重新将册宝还给他,同时赶走了他的属官,削掉他的护卫,免得他再为恶。在洪熙元年,他迁到武冈,武冈的人就倒上了霉。
    护卫撤销了,但事实上护卫都成了他的仆役,内中宋五湖这家伙,凡是不法的事。都有他一份。
    朱梗死了,他的三个儿子早互有怨仇,哥哥朱微夜告乃弟微柔诽谤仁庙,二人上京对质,徽柔吃上了诬告之罪,那是十余年前之事了。
    第二个儿子徽柔做了王名人轶事爷,三弟广通王徽炸开始造反,拆他二哥的台。
    三弟养有一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段有洪,身子十分了得。主仆两人可以力敌百人,自以为是两个霸王再世应该登位大宝。段友洪便率领一群亡命之徒,进入苗山连络苗民与绿林巨寇,要先举事攻下武冈,再叫湖广总督王来,总兵官梁投起来,要进军京师。
    可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们还未到,苗手杨文伯又不敢出门,事机不秘,全让宋五湖打听得一清二楚。
    宋五湖的功力,比段友洪高明得多。他夜入广东府把,段友洪擒出。
    这是前年十月间的事,事情闹大了,广通王连湖广总督与群小官小兵们,—一擒获,杀头的杀头,充军的充军,坐牢的坐牢。
    这一来,宋五湖功劳不小,可是王名人轶事爷认为他是父亲手上的红人,对他不敢信任,而且又是有案的绿林巨寇,怎敢把功劳往上报?为免引人注意,便把他安置在紫阳任管。
    宋五湖是王府两代的红人,气焰之高,可以想见,与他毗邻而居的平冈村,真是与强为邻,唯恐大祸之将至,日夜不安。
    宋五湖年已半百,结婚却不过十年,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文彬,一个小女儿文燕,才出世不久,太小了,还谈不上好坏。但文彬这小鬼。天生主是一个坏坯子,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来会打洞。他比耗子还令人讨厌,每天鞭打仆役,打狗杀鸡乱搞一气,从三岁起,乃父便替他扎下根基,五岁的小娃娃,那竹杆打鸡鸭,一打便死,手到抓来,十分了得。
    平冈村中,邻冈一面有一户三进院,户主是一个二十五的青年人,叫祝永春,在村中,他的辈份小,父母双亡,留下了三五十亩薄田让他耕种,他曾在武冈学舍中念了十来年的书,也会孝中过举人却放弃了上京至礼部会试的机会,乖乖扛抗起了锄犁。
    他的妻子刘氏,是对面十里地刘家村的地大户女儿,不但人出落得似朵花,那持家主内的手艺,端也首出一指,人人称羡。
    人生得美,不管是男是女,准有麻烦,这一对都美,麻烦,在所难免,他们也知道与虎狼为邻,平时深居简出,结婚三年,倒也相安无事。
    刘氏在去年怀孕,眼看胎儿在秋间将呱呱落地,夫妻俩平时本就思爱,这些日子过来更是好得像蜜里调油。
    紫阳山山巅,怪石如林,有一处名传遐迩的名胜,叫“千寻石室”,石室东面,有一座回龙古刹,古刹中仅有十二三名和尚。是这数十里地区唯一的寺院。回龙古刹的主持方丈,是个年登古稀的有道高僧,法名释惠安。身材高大,不现老态。
    寺后,有十来亩菜圃,平时由寺里的和尚耕植,供名人轶事应十来个和尚的菜蔬。十年前,寺里收容了一个流落异乡的半死老头儿,便在后园搭起一间茅屋让老儿居住,教他照顾园中菜蔬。
    老头儿自称姓宫,名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人氏,至云贵经商中途遇盗,货资全失,流落湖广,因此无脸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东,他不想回去了,只好在这荒山古寺中安度余生。
    从平冈村后面的平冈往上爬,七八里地便可以到达回龙古刹。在农暇时,祝永春经常到回龙寺盘桓,因为释惠安对佛理经的造诣极高,两人极为投契。另一原因是看菜园子的半老头儿宫正,走遍了大半壁河山,不仅见识广博,而且谈吐不俗,祝永春除了与老和尚谈谈佛理以外,便是与宫正天南地北乱扯,一住三两日并非奇事。
    五月名人轶事天,稻禾欣欣向荣,有一段间暇的日子过来。近来,因为妻子的肚子大了,永春极少到回龙古刹流连了。
    久不面,未免有思念,在这一带,永春是个很随和的人,嘻嘻哈哈人缘极好,并不因为曾经中过举人而自命不凡,但真正和他谈得投机的人,是回龙古刹的老和尚和老头儿。三个忘年朋友相处水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溶,也必到永春的家中走走,永春家中人丁少,一个老妈了,一位老家人,加上了一个小丫头。连他夫妻两人全算上,只有五个。他家中祖上有钱,三五十亩田自己耕十来亩,其余的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佃户,有的是钱。这些钱却有一半花在回龙古刹中。香油钱米他每年都毫不吝惜往上送。
    老头子宫正不戒荤,在后园草屋自起炉灶,永春不时带些鸡鸭鱼肉上山,送给老头子打牙祭。这些天来,刚下了一场大雨.放晴不久,草木青葱,天高气爽,正是大好日子。
    祝永春真动了游兴,该前往回龙古刹走动走动了。他穿了一身两截短裤,戴卜竹笠,将几只肥鸡装入笼子扛上,笼上搁了个小包裹,里面盛着送给和尚们的素馅点心,大踏步出了门。
    别看他是个读书人,在州学舍中的士子.不但要读书,更须弄刀舞枪骑射,明太祖最看不起读书人,学舍中的士子必须文武兼备,所以大明早期的学舍办的最好,学生大多是文武全材。祝永春人生得仪表非俗,不但书读得好,骑马射箭舞枪弄刀都有两手儿,所以身材修伟,佼佼出群,爬山越岭更不当回事。
    临行,他的妻子送他出门,叮咛着说:“官人,一路上小心,早去早回……”“雯,我理会得,申牌正便可赶回,我不会在山上留连太久的,请小心门户。”他笑着作答。
    攀上了两道山脊,在林木的空隙中,可以看到紫阳村村后的登山小径,在前面第三道山脊会合小径小,十余名大汉正向山上爬,臂架上有鹰,人前有十余头猎犬,人身上带有刀剑,背着大弓。那是紫阳村的人上山打猎来了,有闲阶级最好的消遣不是原野打猎。
    永春大踏步赶路,一面信口朗吟:“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须如猬毛磔,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得归,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瑟琶解歌舞,令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他一面信口朗吟,脚下不慢,与紫阳村的人在山脊上小径合处碰了头。
    永春并不怕紫阳村的人,他为人随和,极少与人争闲气,是有名的好好先生,甚至酸气冲天,见谁都无所谓。虽则他祖上在村西有近两百亩田被划入了王庄,他并不在乎也从不过问。在别人来说,心里不无介蒂,但他却只是不担当,好像这些田并非他所有的一般。
    紫阳村的人,大岔道上站住了,像在等水春到来。
    路中间站着的人,正是总管宋五湖,看长像,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凶猛狞恶,反而尔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文,风度极佳,不像个绿林大盗,亦不像穷凶极恶的人。
    宋五湖年已半百,但黑须黑发可鉴人,方面大耳,修眉入鬓,大眼睛炯炯有神,脸色有红,像个三十多岁的人。上身穿一袭天青绣鸟图案花边的箭衣,同色灯笼裤,短统子薄底快靴,腰中丝带上悬着长剑,左臂套着鹰扣,上面屹立着一头大麻鹰,身材修伟,气度不凡。
    左右后三方,站着十余名年轻子弟,一个个都是粗胳膊阔膀子雄赳赳的大汉。
    永春在三丈外躬身点着,含笑发话:“总管爷,早,您好!好久不见,是上山打猎吗?”
    宋五湖略一抱拳,呵呵笑道:“假田舍郎,真的许久没见了,呵呵!刚才你吟得好,什么杀人莫敢前,什么须如猬毛磔,哈哈!你不但敢杀人也没有猬须,倒像个大姑娘,竟吟这种诗意;岂不是文不对题吗?哈哈!”
    ”呵呵,信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倒教总管取笑了。”
    “一笑一笑,老弟不怪,哦,是往回龙古刹找惠安大师盘桓吗?”
    “正是,闲得无聊,找惠安大师讲讲般若经。”
    宋五湖伸手点着他,笑道:“老弟,你该打。”
    “怎么?有说乎?”
    “尊夫人有喜,你竟说闲得无聊在外游荡,怎不该打?”
    “哦!晚上我就赶回去。”
    “这还像话,请转告惠安大师一声,过几天我再去拜望他。”
    “好,尊府的好酒,最好多送几坛,我也沾沾光,哈哈。”
    “哦!本来想今日派人去府上送贴,只好改明天了。”
    “送贴?”永春讶然差别。
    ‘大后天,小女弥月,特制席冥请亲友,你得来。”
    “总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召,怎敢不来。”
    “哈哈!舍下全是些赳赳武夫,有你这假田舍郎莅临,亦可生色不少。后日见,不阻你了。”
    两人相互别,永春目送他们去远举步上行,刚走了十余步,忽听身后又有人轻叫:“祝先生慢走。”
    永春扭头一看,吃了一惊。在岔边旁树林旁走出一个瘦骨嶙峋,身穿褐衫的小老儿,正含笑向他走来。
    他吃惊的是,先前他与宋五湖谈话,十余头猎犬在左近奔跑逐跳,并未发现左近有人,怎么突然有人在林边现身?
    这小老儿正是回龙古刹的看园老宫正,点着一根木拐,巍颤颤举步,老态龙钟,他回身急走数步,伸手挽住老丈的胳膊,掺搀扶着地向上去,一面说:“老丈,山道崎岖,下山辛苦着哩,有事吗?”
    "知州大人定于今晨莅寺进香,闲杂人等须先行回避,老朽不得不离开。祝先生,改日再来,今日不可前往。”
    永春一怔,停下了,懊丧地说:“真糟,好不容易偷得一日闲暇,却碰上这扫兴之事。
    老丈,且到林中坐坐。”
    两人入林,在草地上坐了。永春将包裹送上,说:“老丈,这是拙荆亲手撰的点心,着小生送与诸位师父品尝,略表寸心,并请惠大师在佛前焚一炷好香。老丈上岭脚下费力,这几只鸡当亲送上山,给老丈权充下酒之物。”
    老儿含笑道谢,说:“多年来,多谢先生周济,实感惶恐,欲报无力。”
    “老丈别客气,小意思,幸勿介怀。”
    老儿注视他好久,突然问:“先生为随和,平易近人,对人皆无心机,诚为难得。那宋总管外表磊落,暗存心机,目中邪淫内隐,如果与他交往,必须千万小心。”
    永春叩乎笑道:“小可一年难得到紫阳村两三趟,仅喜庆礼俗间走动而已,彼此无利害攸关,宋总管即若加罪,又有何妨?老丈忠告,小可自当谨记在心。”
    “必须牢记才是,尊夫人美而贤,不管任何时候,千万不可延客入庭,令妻子早早回避,乃是避祸良策。”
    “呵呵!蜗居简陋,不堪延客,并无外客枉顾,不过小可当谨慎就是。”
    老儿含笑点头,突又神色一怔,说:“在十年内,先生如能小心谨慎,安度此劫,今后后福无穷矣!只是……只是……”
    永春哈哈大笑,说:“老丈,小可乃是粗读书之人,对休道之事,无多大兴趣。为人处世但慎问心无愧,祸福之事,大可不必斤斤计较,老丈以为无否?”
    老儿似乎发出一声,摇头道:“有道理,可是你该知道,日日防机,夜夜防盗,并非愚蠢之事。”
    “多谢老丈指教。”永春道。老儿在腰带上取出一个木盒。送到他手中,泰然地说:
    “这是第二种最有奇效的安胎儿,内有三颗,每月服下一颗,对母体大有裨益。”
    “尊夫人娠动之期,可能在中秋前后三日,届期老朽当以奇药相赠。”老儿又说。
    永春称谢不已,纳入怀中说:“上次拙荆服下老丈所赐灵药,果然应验如神,百病俱消,日趋健朗,请问老丈,这些丹丸能否多造?”
    ‘多造?造来作甚?”
    “用以济世,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吗?需款若干,小可愿一力承担。”
    老儿呵呵一笑,说:“你这人真无可救药,谈济世你是自寻烦恼,你的心地可佩,岂不命运何?哈哈!不说也罢,说了你还是迷糊,你以为这安胎丹丸造价若干?告诉你,即使是当今天子,也无法取得财物。”
    “老儿是戏言吗?”永春笑问。
    “老朽绝不戏言。天下那一个缘字,其中奥妙无穷,目前你或许不信,日后自知。老朽该走了,咱们还有十年相聚的缘份,也许更少。”说完,提起食物包,含笑相别,飘然而去。
    转瞬八月中秋将临。月初,永春跑了一趟回龙寺,亲接老儿宫正下山,迎至家中奉养,待以亲长之礼。
    因宫老儿月来似乎日趋衰老,一个流落异乡的风烛残年的人,晚境的凄凉景况,不问可知。
    许久之前,永春已敦请多次,但均为老人所阻,这次竟然首肯,永春大喜过望。
    老和尚为了这事,也曾在旁尽心和促成,在外放出空气,说是祝檀越善行可风,善可大焉,因此一来,宫老儿被永春迎养之事,反而不会引起村民的诧异。
    八月中秋之夜,祝家一阵好忙,当门外响起鞭炮之时,村民知永春开始做父亲了。
    三朝,村人正式知道小娃儿由宫老儿命名。辈份是中,就叫中原,据宫老儿表示,小娃娃非池中物,将来会在中原得意云云。
    宫老儿在祝家一住八年,第儿年便又返回回龙寺古刹,并正式落发出家,不再重复尘俗了。
    九岁的小中原,健壮得像个小犊儿,出落得器宇不凡,眉清目秀,人见人爱,平时,他听从父勤攻读书,有空便和同伴上山掏鸟窝,下水摸鱼虾。
    在村中三五十个孩子中,他人生得最俊,粉妆玉琢,恐怕大太阳将肌肤晒黑,肌肤下隐有光彩流转。
    小孩子们在一处玩耍,打架闹事势所难免,但中原这小娃娃不同,笑容常挂,绝不和友伴们红脸,小嘴儿又甜,又不强出风头做娃儿头,所以人缘极佳。
    在村中的叔伯们和二婆三姨中,他成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走到哪儿,都可以骗得不少糖果点心。
    每隔三五天,他便跑一次回龙寺去找宫公公玩,也着惠安大师学参禅,居然满像回事。
    回龙寺中的十来个和尚,谁都对这小娃喜爱万分,惠安大师就曾经慨然地说道:“可惜昧律所有限不然老衲真要收他做寄名弟子,这孩子根基好,天份高,正是阐扬我佛理的好人材。”
    宫老儿出了家,仍然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小娃娃一来,便和惠安大师带着他到千寻石室捉松鼠,一捉大半天。捉松鼠,该到林里捉,石室里干洞万窟,哪儿来的松鼠?但第一次下山,他都带了一两只松鼠回家,玩不一两天,不是送人便是放掉了。
    在紫阳村和平冈村的中间,有一颗大松树,人称将军松,直上百尺,粗有三人合,枝丫如怒龙张鬣,占地有五亩以上,平时,这儿是两村的小猴们聚会的好去处。
    小猴子们年龄都不大,满十岁的都已进塾,满十四的聪明子弟亦已进州攻读,来参加的人名人轶事大都是八至十岁的孩子,十天半月,这儿必有次聚会。
    小中原从未参予过将军松下的盛会,他读书极勤,没空,但心灵中,却向往着这块小天地,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吗。
    八月秋风凉,农忙时候已过,大人们在忙着准备过冬.孩子们便成了无羁的野马。
    一早,一群孩子在村外聚会,带着由家里取来的薯芋瓜果等物,准备启程。正吵嚷中有一个稍健壮的孩子突然叫.“喂,我们去把中原弟找来。”
    “三哥。你去,他从没去过,该带他玩玩的。”另一个孩子答。“且慢!"大孩子叫,又道:“要去一起去,不然春叔不会答应让他来的。”"好!一起去。
    “一起去。”大伙儿叫,一群猴子一窝蜂往村后跑,不久,中原便被他们捧凤凰似的拥簇着,沿着村西小道直奔将军松。将军松又高又大,中间有了两处平坦的山嘴,所以两个村庄都可以看得见,距两村同是两里余,并不算远。
    古松的西面三五十丈,是一条不河,向东北流下,水深有两丈,但下游百十步,有一段水清见底深及肩部,乃是摸鱼的大好去处。
    但孩子们从不敢往下跳,因为水冷彻骨,水度各处深度不一,一不小心,掉下去准没命,被湍急的水一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也找不到。所以除了水性好的大人,敢到这儿捕捉一种美味的特产白鳝外,平常人是不敢冒险一试的。
    白鳝,也就是鳗鱼,是一种珍贵而有许多人不敢吃食的鱼类,相传这种鱼专吃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乡民大都不敢问津,但捕得后到州城出名人轶事售、可以卖到好价钱。
    这条小河通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流入洞庭湖,有此异物并非奇事,奇在这河里的白鳝大为不同,鳝身苍灰色中,略带小小金斑。利嘴之旁,生了两条短须,这是其它同类白鳝中所无特征,滋味极鲜,武冈官府的人,视同珍品,常以高价收买。
    这十余年以来,白鳝愈来愈少,上三斤的珍品,几不可得了。下游一带,已搜捕净尽、但上游至紫阳山下这一段,却无人敢前来冒险。因为这儿是有名的“阎王窝”。
    距古松半里地,直至紫阳山下这一段,共有三里长短,河床绕山而行,怪石丛上,绝壁飞崖处处水色深蓝,深不可测,水冷彻骨,虽大暑天亦可使人冻僵。
    晚间,如果点起火把沿河岸而行,草木丛中可以发现各种蛇类,水滨崖之上,可以看到大如海碗的黑色巨蛙,盆大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鱼,座头坚甲形态凶猛的山龟,肩头四角滑腻腻。叫声如婴儿的鲵鱼……这些都是山中美味,但敢前往捕捉的人不多,天一黑,这一带准也不敢接近。
    早些年,村中不时有人失踪,但始终找不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村长不但耽心子弟涉险,更受到官府的查问,人口失踪,那是顶麻烦的事。近年来,捕捉白鳝的人罕见了,失踪的人事也许久没有发生,
    一群小娃娃欢叫着奔到,古松下已经先到了一群小猴子,那是紫阳村的人。不仅是小猴子,还有大人。大人不多,只有两三个。两个是紫阳村宋管的侍从,他们坐在远处看守着两只大石盆。
    另一个是雄壮的少年,着一身绿底寿字绣花紧身衣发结上扎着玉色巾,五官端正,一双星眸不时流转,这是美中不足之处。他就是宋总管的爱子,十五岁的宋文彬,小小年纪,已经长成了成名人轶事人的身材。
    另三人特别抢眼,不是男孩子,两个女娃儿,年纪在八九岁之间,一个穿绿底子窄袖衫,窄脚管同色长裤,半统描银小靴,同色腰中旁挂着一条啡色汗水巾儿。顶上是三小髻,戴着一朵珠花儿。瓜子脸,眉目如画,十足一个小美人。只消看打扮,便知是两个小丫环。
    其余的全是小猴子,虽则看样子够野、却不令人讨厌。
    大个儿和女娃娃,中原全认得。他记忆力超人一等。三年前他六岁。曾随爹爹到宋府为宋总管贺寿。所以记得他们的脸型。一看便知。
    走在人丛中,小鬼们吆喝着向相熟的友伴打招呼。一哄四散。他大踏步向宋文彬兄妹走去。文彬兄妹老远便发现了他。只是感到眼生,三年来,他长高了不少。
    人虽陌生。但他那鹤立鸡群的形影。却将兄妹俩吸引住了。打发走向他们招呼的人,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举步从容而来的小中原。
    小中原走近,他脸上泛起明朗的笑容,右颊忽出现一个小酒涡。这在男孩子来说,消失了大部分气概。
    他在丈外站住了,居然举手长揖。笑道:“是彬哥和燕姐吗?小弟中原。三年不见啦,可记得小弟吗?”
    文彬大喜,抢前数步一把擒住,“谁知道你是三年前那个小毛孩?天!你们是这娇嫩劲儿,怎不经常在外多跑?你……?”
    他一面说,一面用左手在中原右肩上乱拍。
    “大哥,你不知你的手多重吗?”小姑娘文燕抢上前插口。中原脸上在笑,右肩不时耸动,似乎有点吃不消,所以小姑娘迫不及待上前打岔。
    “哈哈!我倒忘了!”文彬一笑又道:“来,让他们来玩,我们先聊聊。”不管小中原肯是不肯,拖着他往树下一坐。文燕顶大方,到底是武朋友的女儿,不然就不敢穿长裤在外抛头露面。他傍着中原,侧身坐下,大眼睛笑意盎然,娇滴滴地说:“噢!我记得了,你曾以过我家里,妈还带你到内院里玩过呢,不是吗?”;“小妹,那时你还拖着鼻涕呢!能记起来,还算不错。”文彬取笑地说。“呸!谁让你插嘴?”小姑娘恼啦!说她拖鼻涕,多难为情?中原却笑道:“那天伯母带找到内院玩,想起来真窘,那时,我比你高一个头,那些婶婶们迫着我叫你姐姐,多难为情?”
    “我原比你大半岁,你是该叫我姐姐。”她笑,笑得极甜,笑得得意,全无忸怩之态。
    “彬哥,你上州学舍了吗?"中原向文彬问。文彬大笑,笑完说:“呸!那玩意真要人命,我才不去哩!咱们家里请来的那位臭老夫子,天天唠叨,念经数字儿,摇头摆脑,看了我就恶心。”
    “见鬼!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材料,早些年来了一个老糊涂,迫着我背那些什么劳什子鬼书,子曰毋曰不知说些什么玩意。我背不出,他竟要用戒尺示威,要我伸手挨揍,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伸手了吗?’中原笑问。‘他伸了手,也挨了一顿臭骂。”小姑娘笑着接口。“伸手不挨打,又挨了一顿骂,这位夫子真好说话。”中原毫无心机地说。
    “原弟,你错了。”文彬得意地说,接着大笑道:“我伸了手,打得那老糊涂从书房滚出西廊,痛快!爹将我臭骂一顿。骂得好,从此不再迫我读书,大家相安无事。”
    中原直摇头,心里暗叹,那年头,学生打夫子,还了得?告到宫里,至少要被枷号十天半天,但他父亲只骂一顿了事,可见他家里的家教,荒谬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心中悚然而惊,暗自决定今后不再和他们来往,心里后悔今日不该来这儿鬼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了这种朋友,委实后患无穷。他决定今后不再到这儿来游玩,那知日后果然再没有机会了,他将远游踏入他永远想往的遥远旅程。
    “咦!白鳝王!白鳝王!好大!”河畔有几个小娃儿大叫,声震耳膜。文彬一蹦而起,“刷”一声便窜出三丈外,向河边急射,好俊的轻功身法。
    中原似乎毫无惊容,也站起想往那儿走,还未启步,衣袂已被人牵住了。他回身一看,原来是文燕。她将他轻轻一带,说:“原弟,坐下,别管他们。”
    他只好坐下,说:“燕姐,彬哥跑得好快,咦!"“那不叫跑,这叫纵,也叫点掠。哦,原弟,你会到我家里看我吗?”中原摇摇头说:
    “抱歉。我得用功读书,爹不许我在外边留连,免得荒疏……”
    “不!你得来看我。”她噘着小嘴儿不依。
    “燕姐,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多的闲暇,每天的经书论策算律,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咦!你已攻学舍的制义了?”她骇然问。
    他也有点惊心,反问道:“燕姐,你怎知这是制义的学业?"“我听人说过而已。你即使能入学舍下十年苦功,又有何用?像你爹,同样是下田耕耘的下田举人。”
    “你认为下田举人不好吗。”他正色问。
    怪!文燕这位总管千金,在紫阳村她是女王,小小年纪脾气有点泼辣,手脚了得,即使是一个壮年大汉,她也能使劲将人摔出,平时谁都怕她三分,但今在她却大为不同,野性消失了,文静了许多呢。
    她大胆地伸出小手,按在他膀上说:“话不是这样说,这年头读书总没有多大出息,像我爹……哦不说也罢!原弟,如果你不来,我会去找你的。”
    中原脸一红,急急地说:“谢谢你、燕姐,村里的人多口杂,对你……”
    “怕什么?我们都是不孩子。”
    他摇头苦笑,说:“我们都快十岁了,内院不纳三尺之童,我不要紧,你日后如何?”
    “我不管,要不你到将军松来。那些小猴子太粗野,我要你陪我玩。”
    最后一句,语气极为坚决,像在对臣下颁令,不容对方有丝毫解释的余地。
    “那……那……那不可能。”他嗫嗫着说。
    她不管,捉着他左手,放在眼前轻抚说:“瞧你这手!细皮白肉,没有半点力道。你要来,我要教你一些运气使劲,出拳吐纳的防身功夫……。”话未完,远处有小孩狂叫:“使不得,那儿去不得。糟了,他会被淹死……”
    中原一惊而起,拔腿向那儿飞跑,一面说:“糟了!文彬哥闯入阎王窝了,快。”
    文燕也大惊失色,流星似的向那边窜去。
    两个看守食盒的大汉,也惊叫一声抢步而去。
    半里外便可看见,河岸的石崖,有些突出河心,有些在岸旁排列,水势湍急,在崖畔形成巨大的旋涡,水色碧蓝,深不见底。这儿正是阎王窝的起点,向上溯三里地,全是阴森森寒流扑面的处所。
    据古老的传说,这河岸下有洞穴,可通山顶上千寻石室,下面可能伏着山精海怪。
    小姑娘心恳哥哥的安危,首先奔到河边,却没留意身侧同时出现的小中原。她的身法奇快,没练过武的中原,怎能跟得上,事实他确是在她身旁出现了。
    所有的孩子,全站在河岸上,向下向狂叫:“彬大哥,退回来!退回来!"“宋公子,去不得!去不得!”
    可是下面的宋文彬无法退回来了。
    他被一道旋涡卷入对面高崖下,半亩大的水潭水下声潺潺。上游一条五尺长粗如海碗的巨大白鳝上悠然破水而上,夭矫如龙,背脊黑绿,腹侧银灰,浑身散布着钱大的金色斑点,内电发光,巨大的尖喙前,两条金色肉须不时向两侧挥动,向上游徐徐而逸,不时在水上露脊盘施戏水。
    文彬脸色泛灰,显然水太冷,他已有点吃不消,但仍不死心。他口中咬着一把光闪闪的匕首,奋力上游,手脚齐动,水花飞溅,涡流阻他不住。他逐渐脱离困境,距白鳝有只丈余远,一人一鱼向上移动。
    上游。是更险恶的所在,但文彬不在乎,紧跟不舍,必欲得之而甘心。
    “文彬大哥去不得,危险。”中原脱口大叫。
    谁也阻止不了文彬,他终于脱出旋涡,迫近白鳝王后面五六尺了,怎能半途而废?
    人鱼速度都加快了,一阵子追逐,已远出半里地,进入了阎王窝腹地。白鳝王泰然地游行,似在引诱文彬深入,始终相距五六尺,不让他拨空出手。
    河岸已无法攀越,孩子们沿山麓绕过岸崖,到前面一座略为平坦,古木丛生的凌乱崖壁上,排列着居高临下观看,一面呐喊乱叫。
    中原和文燕主婢三人,也到了崖壁上,崖壁高有四丈余,看得真切。
    两名健仆却冒险从崖下攀越,要到水边,可是崖壁滑下留手,摸索半天,仍未降低到水滨。
    下面,水波微漾,似乎没有湍急之像,水面的枯叶,沉静的向下飘浮,显然这儿是极深水潭,水势半缓。
    但有经验的人,一眼就可看出,由水下涌起的奇异云状水纹,向四面扩散,便知在下面必有一股极大暗流,被凌乱的水底巨岩所阻,冲得向四面分散,各处的水路是乱的,所以在表面上看出下流速了。
    突然,白鳝王身躯一扭,长尾剧烈地挥动,“哗”一声水花四溅,跃出了水面,腾空八余尺。
    接着“拍砰”之名人轶事声急起,它在水面三起三落,便远出三丈外,“哗啦啦”一阵水响,它在崖下河心开始戏水,游行窜泳,出水矫健,三亩大的崖下潭面,飞珠溅玉波浪翻腾。
    不如死活的文彬,奋余力贾通射到,箭也似的泳抵潭边。
    刚泳入三尺,突然他身形一窒。
    “噢!好冷……”他张口叫,口中的匕首深入水底。
    “彬大哥,退!”中原大叫,一面脱下靴子。
    文彬怎能退?他的身躯突向右一倾,斜没入水,片刻却从前面丈余处冒出水来。
    “哎……咕噜……”脸色铁青地叫,叫声未落,喝水声随之,身躯向左一侧,沉入水中。
    “嗤”一声破水响,白鳝王射到,大尾一扔,头向下一沉。立时不见。
    片刻,文彬的身躯刚从上游丈余处涌起,略一滚动,连头都没抬,又没入水底。
    “糟!完了!”有人叫:“救命!他沉了!”有更多的人在叫。崖旁丈余处一名健仆,只惊得魂飞魄散大声叫,凌空纵出两丈外,“噗通”一声,跳入水中了。
    水花一涌,这人再也看不到世间的事物了。
    另一人刚扳下一条山藤,岂知心中一急,脚下一滑,便向下飞堕,‘膨”一声在震,水花四溅,人在水中浮沉两次,便也如石沉大海。
    “糟!”中原大叫,一面脱下上衣。
    “原弟,不可!”文燕伸手急拉。
    岂知她的手刚沾到他腻滑如暖玉的肩膊,他已向下一纵,像飞鱼入水“噗通”一声,溅起几星水珠,笔直插入水中,瞬即不见。
    “哎呀……’文燕惊叫,七手八脚扯下两根山藤接上,捆在树根下,缘藤向四丈下的崖根滑去。
    中原跳入水中,突见灰影一闪,金里隐现,迎面射到。水冷彻骨奇寒,他不在乎,身形左漂,右掌如刀,猛地向鳝身切去。
    着掌腻滑,毫无着力处,但他这一切掌,中含极凶猛的内家真力,白鳝王被推出三尺外,急急窜走。
    他也被反震力推后八尺,刚碰上一具物体,手一抄,原来是一个人。
    他不管他谁,带着人向前急射,奇大的激流旋扭力阻他不住,被他一口气窜出三丈外,手足用劲向上急浮。
    人刚将头露出水面,一股奇猛地暗流涌到,一涌一卷,便把他重新带入水底。
    他在百忙中吸入一口气,带着人向前急泳,拚全力向崖壁猛冲。
    前面黑影一闪,从横方向撞来,他的目力奇佳,看出是两健仆之一,赶快又一把将地捞住。
    两手没空,真是苦也,去势剧减,无状克服暗流凶猛地拉力。
    但也不能放手,救人要紧,心一急,双脚用力一夹,力道骤加,他在危急中,用尽了平生之力。
    真巧,右脚不偏不倚,蹬在横冲而至的白鳝王身侧,勇形向前急射,窜出三丈外,已可看到崖壁了。
    人在生死关头,会突然产生奇迹,生出无穷神力,以便抗拒外界所加的可怖灾害,除非这太麻不仁,或者已丧失抗拒的求生意念,不然定会产生奇迹,这是生物具有潜能,是可能的。
    他终于奋力潜抵崖壁下,脚下蹬崖壁突出的一块石角,便向上激浮。
    文燕也刚到水边,恰好有一处可容双足的岩石,她刚站稳,中原已在水底冒上了。
    “接着!”他大声叫,双手向上送。
    他已用尽平生之力,脸色泛青,嫩红色肌肤,也现出苍白色,水太冷了,他难以支持啦!
    小姑娘眼明手快,伸左右手抓住两个的发结,向上一提。上面,两名小婢也用藤吊下了。
    中原重荷脱手。正想扳崖壁上爬,岂知一股奇大的地暗流向上一翻,再向下一吸,无可抗拒地凶猛劲道,把他重又拉入水底。
    也就在这瞬间,白鳝王已经冲到,象一根大枪,猛袭他的咽喉。
    他临危拚命,脑袋一偏,拚全力双手一收,十指如勾扣入白鳝腮须之间,贴胸压实,不让它用嘴进袭。
    这可好.一人一鱼在水中翻滚,瞬息间便沉下水底,被凶猛的潜流吸入崖下去了。
    他毕竟还是一孩子,力毕竟有限,水愈往下压力愈高;耳中轰轰然响,眼前发黑“咕噜噜”喝了几口冰水,人便陷入昏迷状态中。
    白鳝王被他的左右六个指头扣入腮中,正是它的要害,咽喉破裂,也渐渐只是奄奄一息了。
    凶猛的潜流,把一人一鱼向黑暗的水中崖洞里吸,速度奇快,愈会愈远。
    不久,“哗啦”一声不响,他们俩卡在一个洞穴口上,水势被阻,突然以奇大的冲力向上一冲,人鱼竟被冲得向上一蹦,翻了一个身,头部和上身搁在一处平岩上。
    水在这几分流,一股向深不可测的黑洞中流去.一股则滑过的平岩,流入浅岩,经过无数碎石,发出“哗啦”轻响。入和鱼就在这一股流水上,真够幸运。
    不久中原终于慢慢苏醒,四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知身在何出,寒气愈来愈浓,冷得他牙齿抖得格格直响!
    他手上还扣着死鱼,便抽出右手按住岩石,身驱一动,便向下急滑。
    下面是汹涌的暗流、他知道不妙,双腿向水中猛蹬,手抓住一块岩角,人便流滑升,用全力上扳,人便整个滑上岩上了。
    由水声,他知道前面是浅滩,大概不会有多大凶险,至少不会再沉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底。
    “完了!这是什么所在?也许是水底龙宫,也许是地狱哩!"他心中在狂叫。
    求生是人类本能,他不能在这儿等死,便一手拖着鱼,缓缓向前探索而行。
    水深及胫,水道甚阔,首先,他摸到石面冷冰冰石壁,便顺壁向前摸索。“喂!”他大叫。
    “喂……”回音从远处折来。
    “喂……喂……喂……”仍是回声,似乎在前面有人在回一声比一声远,这就是一座稍向上曲折而行的巨大古窟,不知通向何方。
    后面是汹涌的潜流,没有退路,唯一求生的路,便晃向前走。
    他为人外柔内刚,说走便走,便向前摸索而行。
    不久,水没有了,他的赤足,踏上了冰冷而滑平的岩石,洞穴上向上升了。
    “喂!”他用声音探路,因这儿眼睛已无用武之地。
    回声曲折地传到,听去极为遥远。
    小中原从娘胎里起,宫老儿便用奇药替胎儿打根基,前六年,这位来历不明的风尘怪人,一面用奇药替他固本培元,里外齐施,三岁便开始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调和呼吸,五岁正式练内家绝学先天真气。
    八岁时宫老儿上山剃度,每隔三五天,中原必到回龙寺一行,由惠安大师和宫老儿,正式授以防身的基本功夫,考验他的反应力,和练气功的进境。
    这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进行,除了祝永春夫妇,没有人知道其中奥秘。
    至于宫老儿和惠安大师的来龙去脉,下文自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待。
    中原正应了一句笑话:从娘胎练起。他天生聪颖过人,慧报早种,小伙练功极勤.读书亦过目不忘,小小年纪,已经打好了深厚的根基,真个简单.成功的因累.是一分天才九分努力,如果这人有九分天才,又另上十一分努力,并持之有恒,如不成功,只能用虚无缥缈地两个字作为解释:“命也!”
    中原这小娃娃,不但天资是上上之选,更能穷下苦功,也许是他好奇,也许是感到练功对他确有好处,所以进境之速,大出两位风尘奇人意外,更下苦功将精神全放在他的身上,要将他调名人轶事教成一朵武林奇葩。
    紫阳山上有是奇花异草,首乌黄精,中原每一次上山,准得到不少好处,所以小小年纪已经出人头地了。
    这次为了救人,几乎断送了他的一生,两老的期望,几乎全付东流。也因这次冒险,他终于能成为武林的一代英豪,真是天意。
    他在暗中摸索,不知经过多少时辰。疲倦了,坐下休息,饥不择食,数十斤重的白鳝王,就是他的食粮,还能支持许久。
    这座水底洞窟,乃是千千万万年之前,地下水所冲成的水道,四通八达,曲折盘旋。他无法分辨道路的方向,反正摸索着前行,走了许多枉路,他却毫无所知。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紧紧地盯视着他,有时消失,有时却盯紧不舍。隐约个可以看到这眼睛所散发的光芒。
    不知经过多久,反正他已经睡了四次,吃了十余顿生鱼肉,他的食量惊人,三四十斤的白鳝,他已干掉了一半以上,目前只剩下半截鱼尾,抗打左肩上往前摸索。
    他毅力超人,始终没发出绝望的嗟叹,无畏地前闯,将生死置之度外。
    终于,他有点醒悟了,不再沿右壁而行,改走左壁根。
    大约一个时辰,异事出现了。
    “吱溜!”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奇异鬼啸,在前面不无边传出,令人闻之毛发直竖。
    他站住了,心中一惊。
    “晤!有怪物藏在这儿,定然不是死窟。”他喃喃自语。
    他伸手四处乱摸,想摸一块石头做防身武器,但他失望了,连一颗沙子没有。
    ‘老兄,可别找麻烦,咱们无怨无仇,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他喃喃自语,双手握住鱼尾已吃掉肉的脊骨,准备拼命,仍悄悄向前摸去。
    “吱溜!”尖啸声又响,怪!去远了。
    又走了不久,他感到四周有巨物在头顶上飞行,掠过顶门时的劲风,他已感觉有些不妙。
    “危机来了。”他想。
    他停身不走了,挫腰运耳凝神戒备。不久,他感到后面劲风压体,有东西撞向后脑。
    “哇”他大喝一声,倏然转身,双手抡鱼尾向后猛扔。“噗”一声闷响,击个正着。
    "噗”一声,冲来之物被他击飞,撞在右壁下跌下来的是体型不小的鸟类。
    蓦地,四面八方传出尖厉的鼠鸣,扑翅之名人轶事声大起,向他急冲而至。“是蝙蝠!”
    他叫,奋起神威左荡右决,不慌不忙应敌,运听见辨位术沉着地挥舞着鱼尾相拒。
    他身材不高,贴壁而立,身后便无顾忌,但听“噗噗"之名人轶事声暴起,被他击中五六头巨大的蝙蝠,其余的飞走了。
    不远处那双眼睛,藏在一处壁洞中,沉静的看他奋力击打蝙蝠,丝毫未动。
    中原真力耗损极巨,黑夜饥寒中乱打,更是极耗真力,他已有气喘之象,只觉一阵困倦袭来,不由自主在壁角里躺下了。
    洞中不辨昼夜,事实上他已过了四十四夜,心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瘁,惊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侵,他有点难以支持了。
    “爹娘,不知孩儿还可以见到你们吗?唉!”他仰面轻呼的深深叹息一声,便倒在壁角里,在冷冰冰的石岩卜沉静地睡去。
    他睡得很香甜,已不知身外之事物了。
    那一双鬼眼出现了,原来是一个高长的裸名人轶事体人影,幽灵似的站在中原身旁,许久许久未移动半步。
    “好个勇敢纯真的孩子!”裸名人轶事体人影用微弱的声音在说。
    他缓缓俯下身躯、伸出他的手,徐徐的将中原抱起,用缓慢的脚步,走回更为黑暗的洞窟深处。
    不知经过了多久,中原在沉睡中醒来,首先,他发觉四周似乎没有那寒凉了。
    他伸手一摸,唔!半截鱼还在手边,他放心了,洞中奇寒,鱼肉还未腐烂。
    他站起略一伸手足,便盘坐在地,按宫公公所授的心法,默默地行起行来。
    先前那双眼睛,看着他行功,然后悄悄地隐去。
    行功一个时辰,再伸展手足,踢腿出掌着实将筋骨好好活动,良久,方坐下摸着半截鱼儿,大嚼起来。
    一阵狼吞虎咽,他吃了两斤鱼肉,正待站起。
    “叮!叮叮!叮叮叮!”远处响起了清脆的铁器击物声。
    他一跳而起,大叫道:“喂!前面有人吗?”
    “叮叮!叮叮叮!”响声继续,没有人回答。
    他小心地举步,循响向前急走了百十步,折了两次弯。
    “天,看到天光了,有救了!”他喜极大叫。
    不错,确是看到光线了,朦胧的乳白光芒,正从前面转角处传来。
    他向前急奔,大喜欲狂,经过这么久的黑暗苦难,突然重见光明,怎得不喜?只消看到一光,便可出险啦!
    奔到转角处,眼前一亮。
    “叮!叮叮!叮叮叮!”声源确在此地发出。
    他看了这儿的景况,只觉心中一凉,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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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

第二章
    小中原在水低古窟中摸索了五天四夜,无法出。突然听到了铁石夹击之名人轶事声,大喜欲狂,便寻声向声源处奔去。
    到了声源附近,又发现了天光,他认为已经出困了,便向光源奔去。
    当他转入光线射至之处时,只觉心中一凉,毛骨悚然。
    这儿不是出困的洞口,也没有石缝,左侧有壁上,放着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发出朦胧的乳白光芒,洞壁后,一个赤身露体的青灰色人影,披着齐腰的银发,正用手中的一根粗大的铁拐慢慢地将崖壁一块块地敲下。右侧,是一个黑黝黝的大洞,碎石丢下,许久方发出“噗通”的声响,险然那是一个三二十丈深,直通水低的大岩洞。
    珠光照射下,可看出这个深有十丈的大洞,全是以人工造成的。
    裸名人轶事体人并未回身,仍在运拐敲向右壁。
    “叮叮!叮叮……”大约每响七八下,必可将一块合抱大石敲下,信手一拨,石头后滚出四丈余,落下深洞中去。
    中原幽幽一叹,有点绝望,看了怪人的背影,也吃惊非小,但他略一迟疑,心中一壮,便大步入洞。
    他的胆子真够大,怪人那青灰色的肌肉,高大的身材,垂腰的银发,像具死去已久的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他竟然不怕,胆气端的高人一等。
    他在怪人身后站住了,丢下鱼尾,放声说:“老公公请了,小子有事请教。”
    怪人停止敲击岩石,并未回身,用尖刺厉耳的语声问:“你是什么东西?”
    “小子是人,不是东西。”
    “干什么的?”
    “小子误入仙府,特来请教老公公指示迷径。”
    “怎样进来,怎样出去,滚!”
    “小子不知如何误入,被水冲来时已经晕厥,不省人事,尚请老公公发慈悲,"他跪下了。“你用不着出去了。”
    “小子双亲在堂,不能死守在此。”
    “滚你的!你自己找门户。”叮的一声,他又开始击石。
    “老公公……”
    “闭嘴!”
    他知道绝望了,缓缓站起,他是个外柔内强的人,既然对方一再相逐,用不着再自讨没趣的哀求了。
    他不再做声,拾起半截鱼身,大踏步转身举步。
    怪人也悄然转身,暗暗称奇,心说:“好个有骨气的孩子,”中原走了五六岁,突听怪人在后叫:“站住!”他站住了,头也不回地说:“老公公有何见教?”
    “转头看着我。”
    他缓缓回过身,惊得浑身泛起的鸡皮疙瘩。
    在朦胧珠光下,怪人须眉皆现,乖乖!吓坏人。死鱼眼,大鼻头,尖嘴,银须稀疏,面色青灰,全割下也没有四两肉,下体一无盖掩,浑身肌肉全变成灰色,胸肩脊膛各处,尺长伤疤乌光闪闪,不像是剑疤,也不是钝物所伤,倒像是爪疤,像鹰爪般排列,大概是早年留下的创伤。
    怪人的左耳,只有半个耳轮。特长的手臂,左手臂外少了一块皮肉,右手小臂内旁,像是裂了一条印,乍看去,不似人倒像是具被凶杀至死的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你害怕么?”怪人冷冰冰地问。
    “老公公,你是人,小子当然不怕。”他壮着胆答。
    “你不怕我杀你。”
    “我与老公公无冤无仇,也没有得罪老公公之处,老公公没有理由和我这小孩子计较。”
    “你的口才不错。告诉你,只要闯入我这儿的人畜非死不可,我必须杀你。”说完,点着拐杖步步逼近。
    “小子相信老公公不是这种狠毒之人。”他微笑摇头,泰然地说。怪人迫近至八尺内,看到他面上无邪地微笑,不由暗暗称奇,但却凶狠地说:“看我这狞恶的形状,你早该相信的,娃娃。”
    “人像貌的好恶,与心地狠毒无关。”
    “废话!人如其面,半点不假,你死定了。”
    “老公公真要杀我?”他已看出危机,面色一正。
    “是的,半点不假,跪下,免得我多费手脚。”
    中原冷哼了一声,一面运功戒备,一面说:“来吧,你吓我不倒。”
    “你敢不跪下?我将叫你死得更惨。”
    “跪!千古艰难惟一死。如何死法,都是一样的。”“你敢不跪?”
    “我祝中原年纪虽小,绝不为威武所屈。要命拿去,要跪万万不能。”
    “方才你为什么跪了?”“方才是俗礼,我尊敬你是年老人,下在此例。”
    “跪下叩头,大声求饶,找老人家放过你。”
    “宁死得正大光明,绝不屈辱偷生,你看错我了。”
    “该死的小娃娃,声未落,人向前一闪,伸左手便抓。”捷逾电闪。
    中原不甘就死,哼了一声,两手抢起鱼尾,向左一闪,顺势狠扫。他只觉右一紧,浑身发软,鱼尾脱手坠地,右肩已被怪人抓住了。
    临危拼命,奋全力抬起右腿,直到对方下阴,左手立掌如阴裂,性命难保。
    “咦!你真狠。”怪人阴森森说,手上加了半分劲,他一脚一掌颓然下垂,软啦!
    怪人将他按伏在地,厉声道:“叫饶命或许有许路。”
    “老怪物,你做梦。”
    “拍拍拍。”
    “老怪物给了他三记耳光,把他打得两眼冒金花,牙根出血。
    他全忍住了,骂道:“老怪物你英雄了得.对付我几岁小童,你白活了一把年纪,不要脸,卑鄙!”
    老怪物哈哈一声狂笑,将他举起就手抛出,跌出二人外,骨碌碌滚到洞口方止住。
    地上碎石凌落,尖利如刀,他这跌滚浑身是血,上身没有衣服。看去腥红眩目。
    怪人等他爬起,拧笑道:“娃娃,你骨头很硬,有气质,不是庸材。”“再给你一个活路,拜我为师这是独一的活路”
    中原挣扎站起,抹去嘴角血迹,切齿道:“老怪物,你就早死心吧!哼!拜你这种凶人为师,去凌辱小孩子么?世间竞有这种没人性的人。”
    他倏然转身,投入黑夜之中,怪人闪身掠出,正面拦住吼道:“站住!你往哪儿走?”
    中原横了心,闪身偏进,一掌打出。怪人右手一抄,勾住了他的小手,挟背提起,大步赶回洞中,丢下人,指着石壁说:“看这儿我花了近十年岁月,只打退了十多丈,要找有路出见天日,还用得在这儿多劳筋骨?”
    中原心中一凉,抽了一口凉气,半天做声不得。
    “老公公此话当真?”他气结的问。
    “要骗你的话,用不到和你闹玩了。”
    “老公公由哪进洞来的?”
    “就由你进来之处而来?”
    “也是由水底来的?”
    “是的,你比我幸运。”
    “幸运?天哪!这种幸运不来罢吧。老公公是如何进来的?是为了捉白鳝吗?”
    “你是怎样进来的?你先说。”
    中原只好将入水救人,被水没入之事说了。
    怪人默默的听完,久久方说:“你是救人,我却是贪心。这段河床下有无数深不可测的岩穴,其中躲匿一条修练千年的金鳗。这东西的血,可以令人长生,返老还童。我一时贪心,在十年前便在这附近等待机缘,测摸水路,足足花去一年岁月,方寻得金鳗藏匿之处。
    有一天夜间,金鳗果真在预期之时出现,我打了这三柄小剑,待拐入水追逐,却被它将我带入反穴中,哼!你想我遇上了什么?”
    “小子不知,是另一条金鳗吗?”
    “真见鬼,是一条独角变龙。变龙你可见过?”
    “小子见过,但不是活的。”
    “在哪儿?”
    “山上回龙古刹有一座古鼎,鼎上刻有二三十条。”
    怪人咧嘴笑,点他的鼻尖说:“小鬼,你顽皮。那孽畜比蛟龙还粗大,更凶狠,看我身上的伤疤,就是它的巨爪所留下的创伤,幸而天不绝人,格斗中我被冲入急流穴孔,便到了此地。”
    "老公公,我们怎不仍由水出困?”
    “你说得太容易了,小鬼,即使不被所阻,你知道地下水道有多长,水又有多急?”
    “不知道。”
    “长有百十丈,水流之急,连鱼也出不去。我试了好几次,几乎被轧在石头中窒息而死,不是这我还用得在这儿开门?”
    “这里面有气流,定能可以出险的。”
    “气流是有,那是由上面几条石道透的。”
    “老公公怎不就石缝开穴?
    “我这儿原是一条石缝,哈!气流就由我推石屑处的深穴中逸出的。”
    “唉!我们不是绝望了吗?”
    “也许是,但仍得尽力,从这儿打出一条活路,并非完全绝望。我这根拐杖是缅铁合金打造.注入内力可派用场。小鬼,你是助我呢,还是不死心去寻门户?”
    “老公公全寻过了?”
    “为了寻门户,我花了十年时光。”
    “十年!天啦!哪儿来的食物?”
    “下面不是还有许多穴孔,可以弄来许多白鳗,放心,这种鱼也就是你所吃的鳝王,还有更大的呢!吃不腻,十分可口,饿不死的。”
    “我助你。”中原一定的说。
    其实你也帮不了我多少忙,只配推石头。不过有一个伴儿,比较不再寂寞了。坐下来,我告诉你我的身世。”
    两人坐下,怪人滔滔不绝地往下说:“江湖中,早年有一大堆具奇技巧能之士,其中大名鼎鼎的共有八个人,称为‘两正两邪,寰宇四侣’,两正是笑判官花云,闪电手许柄,两邪是江湖客尤世贤,玄阴书生任嵩。寰宇四侣则是冰魄神剑林鸿,女飞卫陆微,云楼逸萧诸葛明,散飞仙岳如霜。这八个人,各具绝学,各有所长,闯荡江湖时,并未真正分过高下,谁是武林第一高手,谁也不敢承认。”
    “你想,这八人中我是谁?”
    中原沉声许久,突的说:“你是玄阴书生任嵩。”“咦!你知道?"老公公的皮肤,与那冰凉的手,再就是……就是……!”
    “是我心狠手辣,是吗?小鬼,你错了,我在试你而已。真正的所谓正邪,该问行事怎样。不错我确是心狠手辣,不留余路,至于是否真邪,并无计较。反之,那两个所谓正道英雄,骗得了人,却骗不了天下鬼神,也骗不了白己的内心。他们,哦!我未必多说,日后如能在十年中出见天日,你会有机会看他们的。哦?咱们一老一小、不能整天打洞,也该有些消遣,我可以传你些功夫,以打发时日,怎样?”
    “晚辈愿执弟子之礼,老公公可以收容列入门墙?”
    “算了,方才是试你的真气和胆识而已,闹玩的。我这人在江湖名列两邪之一,你非池中之物,我不能误你。”
    “老公公方才就曾说过,所谓正邪,该问行事是什么样,如果老公公不答应收留,晚辈不敢受艺。
    “过几天再说,我还得考验考验你呢。师择徒,徒亦择师也让你有思想的时光。你帮助我搬石头,咱合并开阔一条活路,不!哈哈不是活路,是活洞。”
    从此,一老一少便在这地穴中苦度光阴。玄阴书生正式收中原为徒,传给他至柔的玄阴真气吐纳术。
    洞穴一年年加深、中原也一年年长大。
    在漫长的岁月中;中原对父母的思念,日益殷切,午夜梦情,梦回伤神。
    他却不知,在他落水之后,却给他的父母带来了横祸飞灾,这灾难的给予者,竟是紫阳村总管宋五湖。
    当文武深进阎王窝捕鳝时,紫阳村人的小猴子中,有两个机伶鬼知道不好,奔回紫阳村报信去了。小文燕方将文武和名健仆抓住,十余匹骏马亦于此时抵达,宋五湖逞领大批人马赶来了。
    十几个人在河旁下马,向崖上飞掠。宋五湖身手超人。他第一个抵达崖上。也正是小中原下沉的刹那间。
    他人如壁虎,下了水旁,接过文武和健仆。上面的人放下的山藤。
    文燕这时方发现中原没有上来,她尖声大叫:“原弟!原弟!
    “上去,燕丫头,这地危险。”宋五湖赶她走。
    “中原弟在下面,爹救他。”她大叫。
    “别管人的事。”
    “是他用命下水救哥哥上来的,怎么不管,!”
    “这儿是龙窟,进水没命。怎样管?快走,设你的事。”文燕不走,她大哭大叫要往水里去,宋五湖将文武和健仆送上崖,一反将她挟在臂下,手脚并用上了崖头。将她放下,厉声道:“你傻了吗?人沉下了,恐怕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无存,任何人无能为助。你们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大人和孩子,鸦雀无声。文燕泣将始末—一说了。赖住不走,让父亲请人下水救人。
    五湖的脸上,表情变化莫测,心情沉重的走近岩旁,注视河水好半天,拾起中原的衣服,摇头说道:"这傻小子?愚蠢之至。”
    文燕脸色苍白,她道:"爹,他救了哥哥,我们却袖手不顾,父还说他愚蠢,我,我……”她大哭出声,转头便走。
    “你们看住这傻姑娘,我去平冈村走一趟。”五湖向众人吩咐,手中提起中原的衣服,立即飞身上马向平冈村奔去。
    祝永春的宅院,在村后挨冈一面,马儿狂奔进村,村中鸡飞狗走。所有的村民,看清了马上人是宋五湖,全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祸事了。
    宋管事一向不去他人的宅第造问,如果来了,必有天大的麻烦.今天他单人独马进了平冈村,敢是祸事来了。
    马在村中祠堂前站住,宋五湖飞身下马。祠堂前有五名村中乡老,在树荫下聊天,同时站来迎讶。一名古稀老人含笑上前招呼说:“总管万安,大驾莅临敝……”
    “老伯,永春老弟宝宅在哪儿?想烦见告。”老头看他语气急迫而谦虚,才放下了心,笑道:“就在村后不远,老汉陆总管爷一走。”
    宋五湖一手牵马,一手挟住中原的衣服,向村后走去。
    合该有事,这天,村中几个老太婆却动了老兴,去永春家玩去了,一聊好半天,意兴阑珊方行告别。两口子正把客人送出,劈面遇上了宋五湖,想回躲也来不及了。
    祝永春今年三十四岁正是壮年,人生得俊逸,脸上还没有皱纹,祝夫人!永春曾中举,称夫人虽有僭,无伤大雅,也未过三十,二十七八岁的少名人轶事妇,正是成为最美出色的一段黄金岁月。这种美绝不是十七八岁的黄毛丫头,所能望其项背。她本来就是附近两乡八村镇的美人,年轻是早名传遐迩。
    嫁了永春之后,永春家道亦可称富裕两字,调养得宜,不愁开门七件事,亦只养了中原一个单丁,可以想象她往日的容面,绝不会因此而减色,反而更加上成熟的风度,也就更胜少女时代的黛绿年华。
    她的出现,替永春带来了横祸。
    老太婆不认识宋五湖,老年人不在乎,他们见了生客,仍大摇大摆地走路。
    祝夫人突行闯来了生客,一怔之下,赶忙转身抚在传女的肩上匆匆回躲,那年头,除非是长辈和小晚辈,堂客是不会接待生人的,虽兄弟辈亦得回躲。
    宋五湖在云南为寇时,本就是色中饿鬼,四十岁以前,他像一头公鸡,四十岁娶妻之后,内院里间有近二十名俊侍女,还不时离开冈村,口称至外埠公干,实际是到外面猎食,他的来龙去脉,下文有交代。
    他本是花中之王,一双鬼眼对女入特别敏感,只略轻瞥一眼,便知对方是否值得他猎取了。
    一对面,他便看着了祝夫人,只觉砰砰心动,百脉贲张。他那丰满玲珑二者兼有的身材,她那粉颊以上的凝脂皮肤,她那书内真真一般美面容,她那令人会做梦的魂之窗,她寻聆入沉醉千万次的动人小樱嘴……他几乎不克自己,魂飞往她裙旁去了,但他毕竟是经过千锤百练的花业老子,强接下心情,不动声色,挂上马绳,大步向永春迎去。
    永春走前数步,含笑长揖:“后管爷大驾光临,寒室蓬荜生……”蓦地他呆住了,目定口呆,如同中魔,用恐怖的眼睛,盯在宋五湖手中衣服上,伸出不住颤抖的右手,费力的指衣服久久不能发声。宋五湖脸色沉重。用重混的声音说:"祝老弟,我万分抱歉,令郎……”
    “总……总管爷……是是……子得罪……”永春语不成声!恐怖万状叫。
    “老弟,借一步说话。”
    “我那中原子……”
    “令郎之事,当为奉告,唉!他……他已”庭内突然传来一阵尖号。如同中箭忠猿。
    “主母,请先稳住心,请……”这是仆妇说话。
    宋五湖同来的老头,这时面无人色一步步踉跄后退,如见鬼魅。
    村中忽然人声嘈喧,大慨是小猴子们将恶讯传到了。村中大乱,老少名人轶事妇孺全往永春宅院前奔来。
    “总管爷,请……请速说,我……我那孩子……”永春微弱地叫。
    “令郎在阎王窝,为救犬子之事,以身救人,入水担险将犬子救出,他自己可……”
    “哎……呀……"永春大叫一声,往后倒去。
    村中几名徒子眼明手快,越前扶住弄入屋中。
    大门外站有五六十个人,有些掩面而泣,有些用愤怒的目光瞠死看着宋五湖。
    宋五湖进入大门,走过院子直趋大庭,对一名泪目横糊的老仆谈:“可否请祝夫人出讯?我有话奉告。”
    老仆痛苦地摇头,呜咽着语:“主人结缡十四春,只有一个命根,那禁得住如此哀痛的。”
    “生母已经晕,性命在呼吸间。总管爷如有事可否让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告转。”
    宋五湖想道不能久留,想重见夫人的心情已绝,只好将经过说出,留下衣服告别走去。
    哀悲的气氛笼罩平冈村,村人对活泼可爱的小中原念念不忘,唉叹不已。
    永春的宅院,盖上重重阴雾。回笼古刹的惠安大师和宫老,走动二次,慢慢地走离。
    宋五湖在而后一月中,共来过六次。而后是宋文武兄妹,三五天必来走动走动。
    三月后,永春夫妇二人心头隐痛总算渐渐减少,但深居简出,极少在外看到永春的踪迹了。
    紫阳村的宋总管,三五天必有健仆派来走动,恳请永春夫妇到紫阳走动散散愁怀,宋府的仆妇甚至宋夫人经常前来,敦请祝夫人起驾,但是夫妇二人—一回绝。
    真正伤心的人,是天真无邪地小文燕,她失去玩伴,更由于中原的大勇行为,令她永记心中,不时到祝家走动,亲势的陪伴着悲伤压垮的祝夫人。
    一年过去,多漫长的一年!时候到了。
    这—年中,最难过的是宋五湖,他正等待时机,再从容布置一切。
    这—天,阳光高照,是五月初几的好日子,才过端阳节不久,离小中原夭折周年还有十来天。
    一到五月,祝永春夫妇便重新沉入悲痛之中,宅门关紧紧的,终日不闻人声。
    村后平冈上,忽然传来一个小孩的叫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边有一个死人!”叫声惊动乡民,人命关天,还了得?最心惊明颤的是乡里的四人甲头,带着人奔上平冈。
    平冈上林木葱笼,草木及腰。在冈的东西挨近村后一处矮林中,一个野狐穴旁,半埋着一具全身血迹的中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身穿浅青盘领衣,平领头巾蒙着头面,折褡膊,足下是皮札致命之伤,是胸腹五刀,创口是撅,不是砍,直抵内腹。看穿着,一下便看出是公门中人,衣巾极为刺眼,一看便知。
    甲首立即派人赶走村中的子弟,派人速报紫阳村。紫阳村的宋五湖,竟即与里长飞马到,并派人到武冈州的巡检,带着大批人手赶来。
    到得最快的是紫阳关的人,那儿设有四个巡检司,素称干练的张巡检,穿戴了九品的官服,带着副巡检和十余名兵役,一齐走到。
    不必寻苦主,死者正是张巡槛的手下,那还得了?立即派人寻捕杀手,自然先从平冈村搜起。平冈村鸡飞狗走,如狼似虎的兵役穿堂入室,搜寻可疑事物。
    福无二至,祸不单行,在祝永春的后园中,寻出一包沾了血迹的一件短衣裤,裹着一把牛耳利刀正是尖刀,与死者身上和创口一一符合,走进黄河里也洗不清。据祝永春申诉说,此身衣裤是半年前遗失了的,家中根本没牛耳尖刀,巫口呼冤。张巡槛不住冷笑,下令拿人,要连四名甲头一齐带走。
    宋总管立即假意沉下面,纵身而出,拦住张巡槛,说:“且慢!光凭一件血衣,贵官那能妄自带人?”张巡槛也怪眼一翻,怒声道:“本官重责于身,当然得带人。”
    “本总官一力承当,祝永春绝非杀人恶手,贵官再搜证据,人不能带走,日后知州大人传召,惟宋某是问。”
    张巡槛冷笑一声,沉下面说:“住口,即使王名人轶事爷,也担待不起,你一个乡总管,那敢如此狂妄?如再阻碍办公,即是诲漫皇律,本官顾不了阁下金面,一齐拿下解往州衙。”转头往差役们叫道:“带人走!有谁阻拦,一并锁住。”
    宋五湖举手一挥,带了从人走了,临行怒虎虎的说:“姓张的,我们走着看。”
    “本官等着。”张巡槛冷笑着答。
    张巡槛寻来一顶山轿,将呼天叫地的祝夫人纳入轿中,其余家人仆妇一并带走,拖着人犯扬长而去。
    平冈村祝家上了封条,事情传到了武冈州,在前一月的日子里,宋五湖上下打点,奔走州衙,利用王府力量,替永春开解,他这古道热肠的举动,还获得村民的热烈颂扬。
    山上回笼古刹中,管老失了踪。
    宋五湖和王名人轶事爷的尽力开解,还为最好的靠山,无奈证据太过为实,无法一手盖天。
    初次为秋后处决,经王府一再干预,改为藉没,流放边塞,充军万里。
    十月底,管府派人前来藉没家产,由宋五湖出面,以管贾得所有田舍,送给祝家祠堂,请等永春日后获救回家,该有着落,他的举动,平冈村的人心,被他整个买来了。
    接着家人和仆妇,也由宋五湖后管媒处买来,并亲送至平冈村祝家安顿。
    连惜,祝娘子因凶犯的妻室,必须解上宝庆府发落,甚至还能解至布政司衙门。市政司衙门在武昌府,相离一千五百里,平冈村的父老,派人至州衙申请路引,要伴送祝娘子北行,知州大人批示极为简单:不准,那时,百姓小民不许离开本地百里,没路引,寸步难行,只好回去。
    人何时起解,没人知道,只在宋总管的口中,知为十一月上半月,永春夫妇顶着大雪,起程解往布政司。
    其实十月中期,人被带走了,十月十五日;二个公人走着鹅毛飞雪,带着祝永春和一顶山桥、赶往宝庆。
    解差带着人,第三天到了府南六十里桃花坪投宿,第二天起程,忽然来了八名公人,领来宝庆府提解人犯的公文,说知府大人催将祝娘子火速解往布政司衙门,须先行上路,不由分说,抬着山轿如飞而去。
    祝永春成了孤零零人,栖栖惶着走上了万里戍途.山轿在宝庆府转了一周,第二天往回走。祝娘子昏昏沉沉,不辨东西南北,如果没宋五湖用钱打点关心,怎会有山轿坐?恐怕出不了武冈州,她早已累死了。
    八个人带着二轿夫返走,比去程快多了,走不了百十里,迎面现出二三十名浑身裹在棉衣里人,其中有两个穿为狐皮外袄,戴掩耳盖风帽,大概在这里等久了。
    二三十匹马站大雪地里,接到人往回走,由两个穿狐袄的人,与八个解差押着山轿向右一折,直奔西南山区。
    在山轿后面两里地有一个穿着破烂的人,紧紧地盯着山轿,这时突然失了踪。
    这儿有一条官道,穿过高山峻岭,可以到达沅州,翻过山便到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巡检,进入沅州地境。
    山轿在山边离开了官道,折入群山之中,山轿里的祝娘子,根本不知轿外之事。
    入暮时分,到了一处群山环抱的小山谷,一条小径直通至谷底一坐小庄院;这院极为隐秘。坐落在林密草深处,如不走近,极难发现。这儿人迹罕至,荒山野岭中。谁有闲暇到这儿鬼混,这儿本是世外桃源。
    山轿直入庄院,抬入大庭。庄院人不多,却都是相貌凶猛的人物,身手敏捷,肃静无哗。
    天色尽黑,大庭中灯光明亮。山轿在庭中并没逗留,直趋内院。
    内庭灯火通明,有五名俏美的仆妇,还有三名稚须,下笑容满面站在庭口等候。山轿在庭口停住了,两名仆妇抢着将轿门拉开,轻叫:“祝娘子,请出轿。”
    祝娘子裹在大棉袄里,提着一包裹,神情木然出轿,艰难地举步踏入灯光明亮的大庭。
    山轿退出,两名仆妇含笑上前相扶。
    祝娘子猛地一惊,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怔住了。
    庭中间,是一张八仙大桌,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火锅,酒菜俱全。桌下和庭角,火盆炭火通红,热流扑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暖如春。
    庭两边,八名梳高顶发,穿排红色缎子挟领长沃,同质同色百褶长裙,珠翠满头的美艳婢女,分列在左右,灯光下,一个个如花似玉,丰盈妖媚,整个内庭中奇香扑鼻。她们全用奇异的眼神,打量着踏出轿门的祝娘子.
    “这是什么地方?大姐。”她讶然向身旁的仆妇问。
    “娘子而后自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先恭喜娘子身脱虎穴。请先至内房更衣。”仆妇笑答。
    祝娘子面色一沉,说:“犯妇官司未结。不敢逾礼,大姐姐不明告,恕难应命。”
    仆妇恐怕闹僵,陪笑道:“我家老爷知道祝官人冤枉,故而……”
    “你家老爷是谁?”
    “咦,娘子竟然不知?”
    “犯妇不知。”
    “就是王府的总管宋大爷。”
    “宋大爷?”祝娘子愕然间。
    “是的。老爷已经禀明王名人轶事爷,先接娘子至此相候,约三日后,祝官人亦可接来,请娘子安心静候佳音。”
    “这这……日后官府追究下来……”
    “娘子放心,王名人轶事爷有万全准备,早已差人到达武昌府,布政司使大人从要中超脱,绝无困难。”
    “请娘子更衣,五夫人即将赶到,给酒与娘子压惊。”五夫人,是宋五湖的爱妾,曾与宋文燕小姑娘到过祝家,并不陌生。祝娘子放了心,在侍女的扶持下,进入内间更衣。
    庄院外密林中,一条黑影如同鬼魅,悄然掩近在院后,身法疾逾电闪。
    不久,祝娘子换了一身天青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衫,同色曳地长裙,在使女的扶持下,袅袅出庭。
    蓦地,她僵住了,庭中八美婢仍在,却多了一个人,这人她认得,正是宋总管宋五湖。
    宋五湖穿一个黑绿软脚垂带圆领衣,笑容满面,立在庭中含笑相待,看到人,笑眯眯地说:“天寒雪厉,娘子受惊了。”
    祝娘子如中雷殛,那一声“娘子”出自五湖口中,不谨刺耳,而且令她毛骨悚然。
    她心中狂跳,也惊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赶忙用袖掩面,恍不迭后退.可是退不了,后面和左右三名仆妇,已将她挟住了,这光景,她算是明白七分。
    “娘子,就坐哪!”她右首的仆妇笑着说向一面将向她前推不由她不就范。
    她又瞧料了一分,猛一扔袖,把仆妇推开,脸上罩上了寒霜,向宋五湖极有风度地裣衽行礼,侧着身子说:“难妇乃是庶人之妻,但亦沮知礼数,不敢逾礼就席,再者,此次多蒙总管爷诸多周全,恩重如山,日后当……”
    宋五湖大概早知她难缠,不再费时间,一面走近,一面抢着说:“娘子……”
    “住口!”她厉声叫,又道:“总管请尊重。”
    她急急后退,但退不了。
    宋五湖哈哈狂笑,在她面前三尺迫近她说:“娘子,实不相瞒,去年偶睹芳颜.思念极殷,经年以来,旦夕魂牵梦萦……”
    她已瞧料了九分九,切齿叫:“你这禽名人轶事兽,畜生。是你杀人嫁祸,陷害我夫君流放边……”
    哈哈,你明白了,也不用我多说了。老实说,祝永春能幸免一死,全冲在你的份上,免得你内疚于心,扫了大爷的兴。为了你,我煞费苦心,本来我可以把你劫离祝家,但恐怕惊世骇俗,自贻嫌疑…………”
    “老猪狗,你好狠毒的心肠。你不是人,你忘了祝家的孩子为救你的小狗杀才,而丧命阎王窝,你………”她跳脚高骂,但两旁已被仆妇挟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越骂宋五湖越快意,不住淫笑,接口道:“恩德两字,本是欺人之谈。为了你那愚蠢的小蠢材,我答应日后好好待你。哈哈。日后如果我那两个儿女,发现你成了他们的庶母。
    真够瞧的。我那燕丫头老是在我面前撒娇,要拜你为养母,今后她不必撒娇了,哈………”
    笑声未落,她猛地一口咬中右首仆妇的左肩。
    “哎………哟………”仆妇狂叫,放了手。
    她危急拼命,拍手一掌打向左首仆妇的脸面。“拍”的一声击个正着,仆如狂叫放了手。
    宋五湖一怔之下,赶忙伸手便抓。
    “畜生住手。”她自此着裂地叫?手中已多了一把光闪闪的利剪,抵住了心窝。
    宋五湖吃了一惊,火速收手后退两步,大叫道:“娘子,有话好说。”
    “没有可说的,送我走,不然我死在这儿。”
    “跟的我同享富贵,你为何这般愚不可及?”
    “送我到宝庆府投官,我不咬供。”她厉声说。
    宋五淑突然冷笑一声,说:“敬酒不喝喝罚酒,你在自找麻烦。丢掉那玩意”
    喝声中,他右手戟指疾点,一股劲风划空飞射,击中她的右肩井,另一股劲风,射中她的漩玑穴浑身全软了,动弹不得,剪刀落地。
    “剥了她,”宋五湖怒不可遏地叫,伸手在桌上喝起酒灌入半壶入肚。
    另三名美婢已经奔上前把人扶住,“嗤”一声裂帛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衫已被撕烂,露出玉色的肚兜儿,高纵的酥胸玉乳。似要脱颖而出。
    宋五湖目中淫火炽盛,大踏步抢到,桀桀一声狂笑,伸出大手去抓她的肚兜儿。
    在千均一发间,庭口突传出“噗噗两声闷响,两名大汉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跌入庭内。
    同一瞬间,庭内婢女们同发惊叫。
    宋五湖闻声知警,倏然转身。
    一个修长的黑影,闪电似地掠入庭内,双掌已经攻出一记“上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征”罡风袭到。
    哈哈,你明白了,也不用我多说了。老实说,祝永春能幸免一死,全冲在你的份上,免得你内疚于心,扫了大爷的兴。为了你,我煞费苦心,本来我可以把你劫离祝家,但恐怕惊世骇俗,自贻嫌疑…………”
    “老猪狗,你好狠毒的心肠。你不是人,你忘了祝家的孩子为救你的小狗杀才,而丧命阎王窝,你………”她跳脚高骂,但两旁已被仆妇挟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越骂宋五湖越快意,不住淫笑,接口道:“恩德两字,本是欺人之谈。为了你那愚蠢的小蠢材,我答应日后好好待你。哈哈。日后如果我那两个儿女,发现你成了他们的庶母。
    真够瞧的。我那燕丫头老是在我面前撒娇,要拜你为养母,今后她不必撒娇了,哈………”
    笑声未落,她猛地一口咬中右首仆妇的左肩。
    “哎………哟………”仆妇狂叫,放了手。
    她危急拼命,拍手一掌打向左首仆妇的脸面。“拍”的一声击个正着,仆如狂叫放了手。
    宋五湖一怔之下,赶忙伸手便抓。
    “畜生住手。”她自此着裂地叫?手中已多了一把光闪闪的利剪,抵住了心窝。
    宋五湖吃了一惊,火速收手后退两步,大叫道:“娘子,有话好说。”
    “没有可说的,送我走,不然我死在这儿。”
    “跟的我同享富贵,你为何这般愚不可及?”
    “送我到宝庆府投官,我不咬供。”她厉声说。
    宋五淑突然冷笑一声,说:“敬酒不喝喝罚酒,你在自找麻烦。丢掉那玩意”
    喝声中,他右手戟指疾点,一股劲风划空飞射,击中她的右肩井,另一股劲风,射中她的漩玑穴浑身全软了,动弹不得,剪刀落地。
    “剥了她,”宋五湖怒不可遏地叫,伸手在桌上喝起酒灌入半壶入肚。
    另三名美婢已经奔上前把人扶住,“嗤”一声裂帛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衫已被撕烂,露出玉色的肚兜儿,高纵的酥胸玉乳。似要脱颖而出。
    宋五湖目中淫火炽盛,大踏步抢到,桀桀一声狂笑,伸出大手去抓她的肚兜儿。
    在千均一发间,庭口突传出“噗噗两声闷响,两名大汉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跌入庭内。
    同一瞬间,庭内婢女们同发惊叫。
    宋五湖闻声知警,倏然转身。
    一个修长的黑影,闪电似地掠入庭内,双掌已经攻出一记“上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征”罡风袭到。
    宋五湖身手高明,大喝一声,身形右飘,一掌斜切对方左肘。
    黑影左掌外翻,闪电疾劲猛拍。
    “拍”一声双掌接实,罡风四射,人影同时向外飘退八尺,罡风一震,“哗啦啦”桌子倒了,大锅附地,炭火滚了一地。
    黑影退到壁角,正好身侧就是一个大火盆,他双手一端,腾身扑上。
    “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接住!”黑影用苍劲的声音喝叫。
    宋五湖还未站稳,百忙中向左稳急射,到了右面内庭门。
    岂知黑影已算准了他要往那地躲,喝声虽出火盆并未出手,等他身形闪出,火盆已接踵飞掷。同一瞬间,他向在内一闪,大喝一气惊倒了扶祝娘子后退的侍女,一把扶住夫人,窜入内间,一闪不见。
    “哗啦”一声,火盆撞住门框,炭火飞溅,热流四荡.整个大庭内,火星满地。
    宋五湖在间不容发中,藏入内庭门后,一声长啸,转身便追.前庭本有十来个人,正在痛饮老酒,这时同声呐喊,拿东西向天井中急奔。
    黑影不上屋,奔入了内间.捞起一床棉被把祝娘子包住挟在臂下,从旁破壁而出,奔入庄侧密林。
    宋五湖已找到一把宝剑,追到后庄门,他却没想到黑影反而窜入内室,破壁而逸。没截住。
    木板壁一响,他知道要糟,立即飞身上屋,追出庄侧,眼看黑影入林,追之已是不及。
    他怎能罢休?一面追一面叫:“王八孙子.留下万儿宋爷要追你上灵霄殿,活剥了你的皮。快留下人。咱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朋友。”
    林中传出一声哈哈狂笑,苍劲的声音说开了。
    “哈哈,采名人轶事花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琛,你改了二十年的姓,怎么永远把祖宗卖了?”
    宋五湖大吃一惊,顺声追入林中。林中积雪,人经过时触动枝叶,积雪碎坠,极易暴露行藏。一跑一追,转瞬即下去三五里。
    两人的轻功都够高明,前面的黑影略高半分,但带了一个人,便两下里拉平。
    宋五湖始终没拉近一两丈,心急之下,大叫道:朋友,留下万儿,你既然摸清太爷的身份,定不是无名小卒,为何鬼鬼祟崇?”:黑影也高声回道:“好淫贼,你躲不了,二十年你龟宿在王府,仍然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哈哈!你等着。你的师兄闪电手许炳虽比你好不了多少,但他从未犯淫戒,他正因为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而深痛恶绝,会来找你的。记得邪道魔君江湖客尤世贤吗?他找了你二十年,却只道你流浪江湖,亦没想到会隐姓埋名龟宿王府,你准备了。他会找到你的,他曾经发誓要擒住你剥皮抽筋哩。哈哈!你的报应快了!快了!”
    宋五湖愈听心愈寒。毛骨悚然。他的真名号采名人轶事花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琛,乃是“两正”的第二人闪电手许炳的师弟。由于他好色如命,闪电手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他仍不知改正,照样采名人轶事花做案。闪电手怒不可遏.发誓要擒住他治以六规。
    另一个使他改姓埋名的原因,就是被江湖客所迫。江湖“哗啦”一声,火盆撞住门框,炭火飞溅,热流四荡.整个大庭内,火星满地。
    宋五湖在间不容发中,藏入内庭门后,一声长啸,转身便追.前庭本有十来个人,正在痛饮老酒,这时同声呐喊,拿东西向天井中急奔。
    黑影不上屋,奔入了内间.捞起一床棉被把祝娘子包住挟在臂下,从旁破壁而出,奔入庄侧密林。
    宋五湖已找到一把宝剑,追到后庄门,他却没想到黑影反而窜入内室,破壁而逸。没截住。
    木板壁一响,他知道要糟,立即飞身上屋,追出庄侧,眼看黑影入林,追之已是不及。
    他怎能罢休?一面追一面叫:“王八孙子.留下万儿宋爷要追你上灵霄殿,活剥了你的皮。快留下人。咱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朋友。”
    林中传出一声哈哈狂笑,苍劲的声音说开了。
    “哈哈,采名人轶事花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琛,你改了二十年的姓,怎么永远把祖宗卖了?”
    宋五湖大吃一惊,顺声追入林中。林中积雪,人经过时触动枝叶,积雪碎坠,极易暴露行藏。一跑一追,转瞬即下去三五里。
    两人的轻功都够高明,前面的黑影略高半分,但带了一个人,便两下里拉平。
    宋五湖始终没拉近一两丈,心急之下,大叫道:朋友,留下万儿,你既然摸清太爷的身份,定不是无名小卒,为何鬼鬼祟崇?”:黑影也高声回道:“好淫贼,你躲不了,二十年你龟宿在王府,仍然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哈哈!你等着。你的师兄闪电手许炳虽比你好不了多少,但他从未犯淫戒,他正因为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而深痛恶绝,会来找你的。记得邪道魔君江湖客尤世贤吗?他找了你二十年,却只道你流浪江湖,亦没想到会隐姓埋名龟宿王府,你准备了。他会找到你的,他曾经发誓要擒住你剥皮抽筋哩。哈哈!你的报应快了!快了!”
    宋五湖愈听心愈寒。毛骨悚然。他的真名号采名人轶事花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琛,乃是“两正”的第二人闪电手许炳的师弟。由于他好色如命,闪电手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他仍不知改正,照样采名人轶事花做案。闪电手怒不可遏.发誓要擒住他治以六规。
    另一个使他改姓埋名的原因,就是被江湖客所迫。江湖客尤世贤正是“两邪”之首,有一次,采名人轶事花虎在来州府做案采名人轶事花,被山东道的侠义门人迫及,他竟冒充江湖客,将侠义门人赫跑。后未这事终被揭穿,江湖客盛怒之下,追踪天涯,要捉他剥皮抽筋。这一来,他赫得远走云南做山大王,最后仍是忧虑害怕,乾脆进入了王府,果然平安了二十年。
    黑影揭了他的底牌.他赫得连打冷战,心中更急.必欲诛之而后安枕。
    他因此尽了全力赶,快到谷口了,相距仍是十余丈,自费劲,后面赶来的手下,还在一里之后哩。
    “朋友,你是谁?”他仍想套出口风,以便日后设法解决.“你猜我是谁便是谁。”
    “王八鬼孙,停下,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老夫没空,而且也懒得和你这人面兽心贼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太爷捉住你,要将你零刀碎剃,方消今夜之恨。”
    “你还不配,废话!你像在吠。”
    “你敢留万,大爷定能辨到。”
    黑影已快出谷外了,突然长笑道:“别再套话了。告诉你吧!喏!老夫武林浪子上官罡,谅你不会陌生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人,大庭中那一掌,你吃得消?滚回去!免劳贼驾相送,不然前面积雪甚厚,老夫必定埋葬了你。”
    宋五湖心中一懔,脚下发软。站住了。
    在中原过去出了两位英雄人物,人称中原双侠。原是师兄弟两,与武林八大高人齐名,但他们极少离开河南左近,老大叫武林浪子上官罡,老二笑阎罗甘弘。不知怎地,三年前师兄弟两闹翻了,不知所终。
    中原双侠的足迹,活动在河南工政司境内,凡入境闹事的人,不落在他们眼中便罢,落了眼准是凶星照命,万无生理,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老大上官罡医道极为高明,老二则心狠手辣,两人反脸的原因,乃武林中的一大秘密。
    宋五湖一听对方是上官罡,心中发毛,他强迫自己不相信,自已不是接下他一掌了?但再一想不由他不信,那一掌对方还是借劲退到火盆旁,故意让他有机会离开祝娘子,不然一掌伤人,后面的祝娘子必被波及,不被撞死也被撞伤。
    他站住了,前面的上官罡也止了步,回身说:“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你好好活着,日后自有人前来找你,看你的心肝是黑是红,再见了,后会有期。”
    音落人闪。像一道轻烟,冉冉而没.
    宋五湖只看得毛骨悚然,这才是武林浪子的真才实学,云势如电,冉冉而逝。
    翌日午夜,回龙古刹的方丈密室中,两黑影坐在云床上正用传音人密之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谈,其中之一是惠安大师,另一人是失踪已久的宫老爷。
    “此行可能困难甚多,确是辣手。”宫老爷说。
    “别顾虑太多,将人救回岂不完事?”惠安不以为然地说。
    “不行,永春日后必须堂堂正正做人,而且平冈村的人亦不敢牵累,象你我行云野鹤,当然无妨他却不能隐居化外以了余生。”
    “你怎样打算?”
    “找到永春之后,我带着盗来的档案,夜入布政使府衙,替他申冤。着永春到衙投文之日,在堂下呼冤,双管齐下。”
    “此法可行,你何时起程?”
    “明早,今夜请将我的度碟准备好,我已盗了十余张空白路引,事不宜迟。”。
    “早已准备停当。”
    “祝娘子那儿,千万小心,千寻石室固然可靠,亦须多加留意。”
    “这并无妨过两天我带一个丫环入室陪她,唉她……”
    “我走了,五更后见,我得将打算告诉祝娘子。”说完,悄然闪出、向千寻石室方向一闪而没。第二天,一个老和尚踏漫天瑞雪,直奔宝庆府,过了府境,改为昼伏夜行,奔向武昌府。
    可惜!他扑了个空,永春在长沙接到武昌府布政使大人的公文,投入另一群犯中,取道常德押往西北充军去了。
    他在武昌苦等,始终没等到永春解到,花钱向公门的人打听,毫无结果.只知人还未押到,等到来年初春,到底被他打听出人已押往西北,他绝了望,一咬牙,便动身向西北赶去。
    人海茫茫,天下奇大,他一个孤身老和尚,到何处去找?从此,他走遍了西北边陲,流浪异乡,年复一年。西北的风沙霜雪,在他苍老的面容上,更刻划上无数岁月的遗痕暂且不提。
    且说中原在石窟里。年复一年,六年了,两千多个白昼与黄昏悄悄地过去了,但洞中却观不到一丝日月星辰的光芒看不到春夏秋冬,冷,是洞中唯一的气候。
    在溢水的洞窟中,不时可以捞到一些青绿的水草,这就是师徒两人的蔬菜。白鳝鱼,便是他们的粮食,六年来,洞中亦有不少改变。
    他们所开辟的石洞,已经超过了四十丈。
    十五岁的中原,已不能再称“小”了,由于白鳝鱼是最好的养品,他身材已将近六尺之高,浑身肌肉隆起,像一头猛狮,只是其色梨白如玉,看去并不健康,因为缺少阳光。
    人长大了,面容也变了,剑眉斜飞入发,一双俊目奇大,黑白分明,光耀如同午夜朗星,玉雕态也完全消失了。
    玄阴书生仍是那么狞恶凶猛,未现丝毫老态。
    这天,中原单手运杖,“叮”,一声脆响,插入半尺,这根杖,只余下三尺长短啦,他们辟石的方法,是一方一方打洞,一方一方斜向击落,速度不慢。
    已打好一排孔,他放下杖,突然吸入一口气,一掌斜拍,“噗”一声轻响,三尺见方的巨石,突然跌落在地。
    后面的玄阴书生哈哈一笑,抓起巨石说:“原儿,掌力像这样练,要是再过十年,可以用手开山呵呵!念一首张芸词给我听听,”“师父喜欢那一首?”
    “该打!还不知我喜欢那一首?”“题岳阳楼的卖花声。”“这才像话。”说完,扛起大石向后走。
    中原举起铁杖,“吁”一声插入石洞,吟道:“木叶下君山,空水源漫,十分斟酒欣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醉袖抚危栏,天谈云闭。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处处,应是长安。“吁”一声,他又插入一杖。二十丈后突然“噗”一声响,玄阴书生的石头落地,回头叫:“原儿,再来一下重的。”
    “叮”一声。中原用力击出,没壁两尺。“快了!天!”玄阴书生狂叫奔到。
    “师父,什么快了”。中原茫然问。
    响声清脆,不再沉闷,最多还有丈余。咱们可见天日了,快!咱们不再开大洞,只辟两尺宽五尺高的小穴。”
    中原狂喜,拚命运枚向石壁攻去。打入五尺,两人都疲乏了,便拖出一条已准备好的白鳝,和一堆水草。坐在碎石上大嚼。
    中原一吃,一面问:“师父,出困之后,你老人家可否到徒儿家中长住,让徒儿多亲近孝敬几年?”
    “呵!你来免太天真了,你瞧我这付长像,岂是能安居纳福之人?告诉你?我是个亡命之徒。没有居所,没有亲人,大明的户口黄册中,没有我玄阴书生任嵩这个人,我只能浪迹江湖。或者隐遁深山化外,不然到那都麻烦。原儿,这些年来。你的心情我清楚。”
    思亲之念,乃是世上至圣至洁的情操。久睽多年,你该好好在家奉养双亲,记住我的话,江湖险恶,波奥云谲,稍一失慎,必致陷亲于不义。不孝之积。定论如何。你不可闯荡江湖,练武在于健身长寿,好勇门狠,不练为佳,免得害人害己。我一开始便走错了路,我不愿你再重超覆辙。”
    “徒儿永记于心,在家娱养双亲。”
    “你的功力修为,距炉火纯青之期尚遥。须好好用功。如果危难临头,我不反对你出乎自卫,但最好让人一步。玄阴真气天下之柔绝学,可禁受任何内家掌力的打击。不妨挨人两拳,自留步。“退”徒儿记得。”
    “你的性情我知之甚详,外柔内刚,不屈不挠,这是我不放心之处。千万把住我的话:
    忍,让人一步。”
    “是的,师父,忍,让人一步。”
    师徒两人全力辟穴,地方小,反而无用武之地,两人轮流发掘,进展亦是不慢。
    大概过了两天,石壁的响声愈来愈空洞,这时正轮到中原运杖,他奋力击入,突觉手中一轻。
    他怔了一怔,只觉浑身血脉贲张,与夺得浑身脱力,颓然倚在壁上抓大叫说:“通了!
    通了!”
    玄阴书生抢入,伸手挽住铁杖,向后一拔。
    一缕光影从孔中射入,寒风却在穴中逸出,呼呼发啸。他突用手掌将面孔掩位,用奇异的嗓音叫道:“天日!天日天日。”
    中原流出了兴奋的眼泪,喃喃地说:“六年!总算重见天日了!”
    “在我,好漫长哪,将近十七年。简直是一场恶梦,这一生中,有几个十七年?”玄阴书生也喃喃自语。这们武林厅人。眼中赫然出现了泪光。
    他慢慢的移开掩在孔上的左掌,贪婪地向外瞧瞧。孔外,可以看到婆裟树影,还有藤罗的映掩,显然这是一处崖壁,所以光线并不太强烈。
    中原定下神,说:“师父,让弟子竟此全功。”
    “且慢!”玄阴书生说着反而先坐下了,闭目沉思。
    “师父……”
    “别打岔,让我静静地想一想。”
    许久许久,他方重新睁开双目,神色肃穆地说:“孩子我想过了,我这一生是不想再在江湖闯荡啦!这儿,也就是我安享余生的好地方。”
    “师父。徒儿将不时前来伴你。”中原突用手挽住他的胳膊。喜悦地说。
    “我先谢谢了,有你在我身边,可以解除我不少寂寞。让我来安置一道隐秘的门户,免得有人前来打扰。”
    孔外射来的光线,可以分辨白昼与黄昏。花去五天功夫,玄阴书生开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小石门。可以向内滑动,内加石插,只能由里开启,外面的不出痕迹。原先的小孔,可作为透光和传话之用。
    夜来了。一条赤裸的人影,用缩骨功出了石门,走入夜幕之中,繁星满天,新月行将落下西山,这是六月初旬月一个晴朗之夜。
    已经是花去四年六月了,距中原落水之日,整整六年另半个月,说长不长。
    出洞的赤身人影,正是幸得不死的小中原,他现在不小了,十五岁的人,已经有了成名人轶事人的身材。
    他站在山坡上,就新月下向四周打量。这儿是阎王窝偏东里余,上就第二座山拗的纵林怪石间下面约三里地,便是死寂的阎王窝河床,反射着隐隐月光。
    西面,是灯光闪耀的紫阳村;西面,是黑沉沉的平冈村,灯光全无,可知那是一座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殷实农村。三五声狗吠,打破四方的沉寂。
    整个紫阳山。所有的山峰。黑黝黝地阴森可怕,一两声动人心弦的枭啼,更令人闻之心里发寒。
    认清方位,他幽幽一叹,自语道:“一样的山,同样的水,真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依旧。可是我已两世为人童年的时光消逝净尽多令人惋惜啊!爹爹妈妈,孩儿回来了,但感上帝保佑你们无恙,不知你们头上可曾添了几许白发?”
    他吸入一口气,压下怦然而动的心潮,幌身往平冈村去,急逾流星移位。他的家在村后,该有冈后欺近。他在洞里六年,一双夜眼十丈内明察秋毫,加上有新月的光,芒映照看得更为真切。
    谢天谢地,家园依旧,村里景物与儿时并无异样,只是后因果木,长高了许多。
    他身上没有衣裤,不忍惊动家里的人,也怕惊动邻家的狗。他心里狂跳,浑身激动得不住抖索。他在想,当爹妈发觉六年前已被淹死的爱子,却在长大成名人轶事人后重新在午夜中无恙回来,会现出怎样的神情?他自己是哭呢,抑还是笑?
    他强抑心头的激动,似一个幽灵,掩近了后园.飘身进入果林“咦!大黄的耳朵怎么不管用了?”他心里在暗叫。
    大黄,是他家里的鼠猎犬.晚间是在后园看守的,因为后边是山冈,易被人侵入。
    “大黄!大黄!”他轻声叫。大黄永远不会问答他了,在他失踪后半年,无故倒死在后面山坡上,这时骨头恐怕都早化成泥土啦!他象幽灵一般,闪身子上了后院瓦顶,落下天井。他吃了一惊,心里惚然一震。天井中,在两侧厢房廊下,原排列着两行花盆,栽了许多花木作为盆供之用。
    平时,他母亲经常亲率仆妇丫环每日浇洒整草除虫。
    草木生长得十分茂盛。怎么?花没有了,只有野草,几棵罗汉松和梅杏等小树,由于没人剪修,已经成了大树啦!
    一阵寒颤通过他的全身,猛地打了一阵冷战,不祥的烦感,像电流般传遍了身上每一条神经。
    “妈……”他叫,但没声音发出。
    他双目似乎要脱眶而出,恐怕地向四面观望。两廊和屋檐下,蛛网尘封,门窗上的油漆,削落得已不像话。
    他发狂地向内庭门冲去,“呼”一声响,门闩折断,他也冲入了庭内,“妈!”他脱口而出。
    “谁?”内间里传出一个老妇虚弱的声音,饱含恐惧。
    “二婶,我是原儿。”他已听了是家里仆妇二婶。
    “天!少爷,别吓唬我啊!我经不起风浪哪!上月里,我也曾到阎王窝为你化纸。你…
    你……”
    “二婶,我妈和爹呢?”他大叫。
    “你……你在阴间……怎……怎会不……不知?”
    他像一只猛虎,冲入内间“砰”一声撞开了父母房门,怔在那里了。
    “房内黝黑,但他却看得真切床上空空的,杂物堆了一地,真是蛛网尘封,似乎成了废墟。
    他只觉三魂缥缈,眼前发黑,站不牢,几乎瘫倒。
    天井内出现了灯光,堂屋里走出一名老妇,掌着灯从东廊走向内庭,一面叫:“二婶,怎么了?”
    外面灯光一现,他忽然清醒,同时也发现自己原是赤身露体,赶忙抢到衣橱前,拉开橱门。
    还好,里面堆有他爹留下的衣物,他七手八脚,找衣裤匆匆穿上,再在外面披上一袭青衫,青衫是他爹就州学舍攻读时所穿长衫,他穿上正合体,挽上长袖,抢出门外。
    庭内灯光跳动,显然老仆已发觉庭门撞破,不避嫌隙进入庭内了。
    对面房里,传出了二婶战懔的语音:“四伯,是……少爷的……魂回来…找爹妈……”
    中原人穿堂奔出庭中,忽然出现在庭里,他叫:“四伯,我……"话未完,庭中四伯张目结舌,恐怕万状,踉跄向后一步,拍的一声灯台落地,黑暗重临。
    “你……你是谁?”四伯惊恐地叫。
    中原定下神,道:“四伯,我是我是原儿,没死在阎王窝,今晚回来了,四伯。另怕,定下神,先将灯点亮。”
    “你…你真是少爷?天哪!”
    “真是我,我本是没死,只是被困在水下岩穴里出不来,四伯,请拿灯,我不知怎样才能找到火呢?”
    四伯大概也不慌了,他向内间叫:“二婶,将灯掌起,出来,不要怕。”
    良久,二婶掌灯出现在庭中,将灯搁在神案上。两老用奇怪眼神,细细打量中原。”
    他人是高大健壮了,但儿时的轮廊,仍可依稀分辨。他先发话了:“四伯,二婶,六年了,你两位老人家怎么这般苍老?不认识原儿吗?”
    二婶全身颤抖,巍颤抖地向他走来。泪下如雨,张开两手叫:“天!是少爷,我,我老眼不昏,天哪!”
    他抢近把住她,垂泪道:“二婶,六年不见了,好长的时光啊,我爹妈呢?”
    四伯掩面而泣,痛苦道:“少爷,一言难尽,你失踪后年余……唉!教我从何来谈起呢?天哪!”
    中原已在四伯的口气中,知道大事不妙,看屋中光影便知祸难已无情地降临在父母的身上了。
    面对将道噩耗,他反而定下心神,将二婶扶到椅上坐下,抹去眼泪,向四伯说:“请你老人家坐下,将我爹****事详细说来。”
    四伯也在旁边坐下,便将当日发生的祸事说出,最后说:“主人和主母被押解上武昌,六年来音讯全无,按理,衙坦克也应可探出下落的,但州里也无人知道实情,已换了两届知州,更无从探听了。
    主人出事是天顺七年,次年新皇登极,大赦天下。主人罪名并无确供佐证,该有被赦的机会,可是至今四年余,仍是没见赦回,尤其是主母,她……”老人家咽哽说着不下去了。
    是的,一个女人转解到千里外,又是犯人的妻子,如不被发给官媒卖出,也会死于沟渠,这情景想起就毛骨悚然,不必身历其境了。
    中原听到母亲亦被牵累,已经神智恍惚,这时忽然大喊一声“妈”,便厥然昏倒在地上。两老手慌了手脚,捏人中拍背心,许久方把他弄醒。
    中原醒后,挣扎着往门外走,说!“请两位老人家别声张。我去找宫公公一问。”
    “宫公公已在你爹出事后失踪了。”
    “惠安大师呢?”
    “仍在寺中,他出家人不会知道尘世俗事。”
    “我得找大师。”说完,开侧门走了。
    回龙古刹中,大殿佛灯明亮。禅房中传出轻微的鼾息声。方丈室中,却没有灯火。
    黑影飘然而至。到了方丈室的屋顶。“笃笃笃”习惯地敲了三记瓦栊。以往,如果白天里他不能抽空上山,便在夜间到寺向惠安大师和宫公公请益,不能入室惊动其他的和尚。便纵上屋顶敲瓦栊。
    他这一敲,可把惠安老和尚哧了一大跳,六年多没听见这熟悉的敲击声,忽然响起,他怎能不惊?
    老和尚的真正身份,无人得熟,当然其中有难言之隐,在寺中苦修的十几年和尚,谁也不知他是个身怀绝学的世外高人。这回龙古刹太清苦,也偏僻,除了左近乡亲的纯朴农民。
    极少有陌生人前来随喜,所以他能安心在这苦修,而不至暴露真正的身份。
    中原上了屋顶,老和尚已经发觉来了夜行人,但从未想到是他,暗中坐起下床,不动声色。
    宋五湖自从被武林浪子上官罡将祝娘子救走后搬回王府蹈光养晦了近三年.因为皇子微柔在天顺七年死了,皇孙顺王音堑在第三年(成化元年)袭封。
    顺玉是皇孙中最好的一年,风癫麻痹起不了床。当然好。碰上他有一个好弟弟,安昌王膺铺,晨昏待医,极为友爱。王府的人.谁也不敢在外面朝来,武冈总算安静了一段时期(安静到成化十六年)。
    由于王府安静,宋五湖也不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养晦了三年,又外逛荡了年余,一直没发现有人前来武冈找他。胆子又渐渐大了,去年重又回到紫阳村。
    他比以前好多了,极少在外走动,曾经多次到回龙古刹拜望惠安大师,不住探问宫老儿的消息。
    惠安大师心中耿耿,以为宋五湖或许已探出宫老儿的来龙去脉,也疑这恶贼已得到有关与自己的消息。所以日夕提防。夜行人来了,他猜想是五湖派人前来试探的,所以不动声色。以免暴露身份。熟悉的暗号一响,他大吃一惊,怎么?人怎知道小中原曾在这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艺的事?糟!
    他找到一张床单披上,找块布包起光脑袭,悄悄掩出房门,出甬道直去后面经堂,闪入暗林中,再从左后方掩出。
    星光下,看到了一个黑影,坐在往日小中原常坐的第三道瓦栊,怔怔地象有所待。
    要来的终于要来,老和尚豁出去啦!忽然用千里传音之术向远处的中原喊:“朋友,这儿来。”
    中原记意力超人一等.已听出是惠安大师的声音人似怒鹰,连越三座屋脊,向林中飞扑。
    他的身法轻灵飘逸,来势迅疾,看得老和尚心中暗惊,还以为是宋五湖来了。
    人一近,老和尚一声低喝,向林中飞射.他要离远些动手。免得惊动寺中僧侣。
    “安大师。是我请等等。”中原跟踪便追,出声轻叫。
    惠安一听口音有点斯熟,又是一惊,倏然止足回身,横掌当胸低喝:“你属谁?”
    “我是原儿,大师,我……”
    中原语声酸颤,奔至老和尚足下匍伏拜倒,语不成声。
    惠安如中电击,大吃一惊,他乃是有道高僧,不怕鬼,伸手抓住他双肩往上一提,惊叫道:“孩子.是你?真是你,你长大了,你没死,你……”蓦地,他一把将他抱入怀中,老泪纵横,轻叫道:“天可怜见,我佛有灵,我早知你不是夭折之像,被我料中了,你终于回来了,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孩子,你一向藏匿何方?唉!”
    “大师,我父母……”中原悲从中来,颤声轻叫。
    “孩子,你回家了吗?”
    “原儿刚从家中来,六神无主,五哀如焚……”
    “跟我来,先见你母亲。此中缘故,让你娘告诉你。”
    “我娘还在?”中原惊喜地叫。
    “在。你宫公公救回来的,现藏千寻石室,走。”
    老和尚拔掉头巾,甩掉床单,握住他的右手,向千寻石室走去。
    千寻石室是座地下世界,也是一座地下迷宫,原有十余处进口,但已日渐于塞。
    他们从一处隐秘的石洞中拨蔓而入左盘右旋,逐段下降。惠安大师是摸熟了,中原练有夜眼,速度甚快。
    到了一处黑色石壁前,惠安大师拾起一块拳大小石,在壁上敲动。
    “笃,笃笃笃,笃”声音清亮。内面是空的。
    左侧一块三尺宽五尺高的巨石,悄然向内滑入,灯光外出。露出一个俏美的少女脸孔,说:“是老师父吗?请进。”
    中原发觉她是小时候的玩伴,小丫头小雯,心潮一阵激动,跑近门边叫:“雯姐姐,妈老人家好吗?”
    他说着往里面钻。小雯发觉来的竟然是陌生人,一声尖叫,拼命将洞挤出,张口便咬,并一掌推出。
    外面的惠安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高叫道:“祝夫人,你的孩子中原回来了。”
    小雯一口咬在中原的肩膀上,毫无着力处,只咬到长衫,肉一滑便开。中原急叫道:
    “雯姐姐。我是中原,领我去见妈。妈。妈……”。
    小雯惊叫一声,向后急退,中原急跑而入。
    石室中,站着目瞪口呆地祝娘子。六年,忧伤虽腐蚀了她的心田,岁月在她秀美的面容上留下痕迹,但她心中的希望未绝,她深信,永春会无事地平安回来,他不会永远流落他乡。她在等待,她的研究佛经,她请惠安大师带来了一尊观音菩萨,她在菩萨前替永春祈祷,她的心已远寄遥远的边疆了。
    她活在希望与等待中,佛经可以使她的心灵平静,六年多来,她已略出老态,但端美的风华与气质并未有多少变化。
    老和尚的话像暮鼓晨钟,中原的叫喊声像一声春雷,她忽地陷入恍惚之中,陷入奇异的景况中。
    “妈,原儿回来了。”中原大叫着,向她冲去。
    这叫比春雷还要响上万倍,太熟悉了。多年没听见了,虽则有时在梦寐中可以模糊地听到。这叫声,像电通过了她的身躯,她一阵震惊,摇摇欲倒。
    接着,脚下葡匐一个人,抱住了她的双足,用脸颊偎在她的膝盖,膝盖湿了。那令她震憾的声音连续响起:“妈,妈妈,原儿回来了。妈…”
    她浑身战抖,伸出无法制止的双手,吃力地抚他的头脸,想说些话,但却哽咽得无声发出。
    惠安大师出现在洞口,向如同木鸡的小雯轻说:“姑娘,掌灯走近,让夫人看清些。”
    小雯如受催眠,木然地取来一盏台灯,走近母子二人身边。祝娘子抬起中原的脸,眨着眼,让泪珠簌籁滴落,再翻达他的左颊。手一拨耳垂。耳垂后,一颗猩红夺目的米大朱砂痣,映着灯火下闪闪生光。
    “孩子,果然是你!孩子、这不是梦!孩子!"她尖叫,双手突然抓住地的双向,身子一阵摇晃,突然向前倾倒。
    “妈!请定下神。”中原站直身躯将她扶桌前矮木椅放下,自已跪在旁。
    祝娘子将他的上身抱得紧紧的,哭得天昏地黑。
    惠安大师悄悄向小雯说“雯姑娘,老衲一个时辰后再来,小心门户。”他抹掉眼中泪水,悄然退出。
    母子两人哭够了,一方面饮泣,一面将前因后果断续地诉出,足足花了一半个时辰,才平静下去。
    中原他先讲后等到听母亲道出遇险经过时,钢牙锉得格支直响,双手握拳,指甲几乎陷入掌肉中。
    小雯直侍两人不再激动,方奉上手帕和香茗,中原缓缓站起,面色铁青,下唇露出深深的齿痕。
    他衔向小雯长揖到地,正色讲:“雯姐姐,五年来辛苦你了,此恩此德,小弟没齿不忘,今后,仍须仰仗姐姐来侍奉妈妈……”
    祝娘子一把抓住他,惊叫道:“原儿,你怎讲此话?你要离开妈了?你……”
    中原凛然地说:“妈,孩儿本不该远离膝下,但又不得不离……”
    “你……你……”
    “孩儿有两事待办,其一,杀尽禽名人轶事兽,家鸡犬不留。
    其二,孩儿要远走边塞。父亲定然遭遇困难,不然在大赦之后;为何仍未返家?孩儿必须前去边疆一走。还有公公,他老人家风烛残年流落江湖皆是为了爹爹,孩儿绝不能束之不顾,妈不会阻止的。”
    “可是,孩子,你该知道妈不能再失去你……”
    “孩儿伴随妈几日,八月中旬启程。此次远行,孩儿必自己保身,天下茫茫,恐怕三年五年之内,不可能承欢膝下,尚请雯姐姐多费心了。”
    “少爷请……”小雯凛然接口。
    “雯姐姐,请叫我原弟。”他抢着接口。
    “小婢不敢。”
    中原突然跪了下膝,肃容道:“雯姐姐如不见怪,请认我为弟,****侍奉重任,全在姐姐身上,有你在妈身边,我也就安心了。”
    小雯慌得跪伏在地。祝娘子道:“原儿,从入洞幽居之后.妈和小雯已情同母女,小雯大你一龄,你可以姐待之。小雯你该叫他原弟。”
    “原弟,愚姐大胆。晨昏奉侍之事,尚请放心,愚姐当尽全力,她垂着头回答。
    他亲热地挽起她,两人偎在祝娘子的身畔,重新拾起话题,已是悲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
    不久,门外起了敲击声,小雯奔前推开石门,亮声叫:“老师父驾到。”
    母子两趋前相迎,中原重新叩谢惠安大师周全之德。这儿是佛堂,没有木橙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拜座,老和尚就蒲围坐了,先向祝娘子祝贺一番,再听取中原陷身古窟地经过。
    他静静地听完,最后说:“孩子,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玄阴书生虽名列两邪之一,其实正好相反,只不过他才华过人,平生不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俗流,而且嫉恶如仇。路见不平必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已,因之得罪了不少人,被人名为邪道。你能拜他为师,这是你的缘份。明晚,可带我前往拜会,我和他也是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多年久违了。其次,宫老儿不是姓宫,他正是中原双侠的老大,武林浪子上官罡,他已正式剃度,佛名是惠宁。
    他的师弟笑阎罗甘弘,已与两正之首笑判官花云结盟暗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所以他伤心之余远走他乡远眼不见为静日的机会,你该尽力替他化解,担甘弘跳出是非场,你有心万里迢迢出塞寻爹爹,孝感定可格天,老衲预祝你成功,令堂之事,你大可放心,雯姑娘已随我学艺,行将有成这石窟内的道路她已摸清。即使老袖应佛祖之召西返灵山.她亦可当大任,只是你年事过轻,一生足迹未离紫阳山,今后切记你师父的话,多向忍字下功夫,必有履险如夷。”
    “原儿定然永名于心”中原虔诚的答。
    “还有,宋五湖那儿,最好暂动不去为妙。”
    “原儿绝不放过那人面兽心的畜生。”中原咬牙切齿在叫。
    惠安大师说:“其一,日后你爹爹回家,必须要仗他村衙门里周全,如果他继续来使王府的人向你爹为难,平冈的将永无宁日,其二。他已知罪恶极大,去岁浪迹江湖一年,已请来不少可怕的凶魔势力庞大,不可轻侮,别说是你,即使是他师兄闪电手亲来,也讨不了好去。
    “那不是便宜了那恶贼了吗。”
    不然,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迟来,日后你功力到家,再制他于死命并未为晚,天快亮了,老衲须行早课,明晚再见。
    老和尚起身告辞,出洞别去.
    幌眼七月中旬已到,这期间,母子姐弟乐聚天伦,并也准备好了行装。
    为免麻烦,老和尚夜入州街,盗来了十来张空白路引,以便通行无阻。同时给了他一把防身小剑告诉他非必要不可带剑,免得引起麻烦,最好能以平民身份平安到达边塞,免生无谓闲气,阻滞了行程。
    八月十五夜,拜祭了祖先,背起了包裹,母子两含泪而别,小雯姑娘成了个泪人。
    惠安大师亲送他下山,玄阴书生早在外面等了。中原向两人名人轶事大拜四拜,硬起得肠颤声告别,三步一回头,一声珍重,向武冈州如飞而去。
    夜色茫茫,皓月当空,他向紫阳山颠频挥热泪,走上了险恶的万里征程。
    小路绕过紫阳村,紫阳村的灯光吸引了他,他只觉血溢沸腾,目毗欲裂,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毕竟还是个大小孩子,修养有限,面对毁家仇人,如果他竟能无动于衷,他的算不了男子汉大丈夫,定然是个木石人.
    他将包裹紧了紧,小剑靶出现在腰襟绊纽缝中,取块手帕将鼻口掩住,打散了发给,折向紫阳村。
    接近至村后果林,狗吠疏落,他折下一把树枝,折成三寸长的小段,在腰带上插了一二十根,向村中赴去。
    满地银光,他竟敢深入虎穴,幸而将五更正,村人正在酣睡中,警佣亦松懈了,五更不是夜行人活动的时辰,因为如被发现,走开不易,天一明可跑不了啦!
    他的轻功极佳,无声无息迫近了林旁。
    黑影中,窜出两条大狗,咆哮奔到。
    他两手齐扬,树枝去势如电,不偏不歪击中两犬肩胛之中,进入胸腔,一声不吭扑倒在地。
    击毙双犬,他闪电似藏入屋角,运缩骨功贴上屋檐,一听村中没有动静,便悄然翻上屋面,藉暗藏身,走顶越脊向村中掠去。
    紫阳村他来过,村中的八进大宅院,就是宋五湖的府第,最高一栋大楼是议事堂,两侧是仓房马厩。宋五湖的宅第,八进宋?楼却在近北村前。
    他是初生之犊不怕虎,绕过议事堂扑奔前面内院。
    内进院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的居所真正的内院在第三进,小时候他到过第三进拜见过宋五湖的元配夫人,和那些大姨小姨们,知老贼定然住在第三进众香国中。
    他小心翼翼,到了东房,悄然贴入屋下,轻灵的翻入廊。
    院中栽满了盆景,大概是放在外面吸露水,庭门外是两盏乳白色灯笼,光暮强烈,绝不能由庭门进入,大门也不易弄开。
    唯一进入之路,是从厢房进入,他运耳为贴在窗下细听,里面呼吸声甚低,可知人已熟睡未醒,是女人。
    他越近门旁,拔出了小剑,运内功插入门缝,慢慢将闩拨开,收剑运掌让开,猫似的窜入房中。
    房中香风扑鼻,险然是女人闺房。灯搁在妆台上,只有一根灯蕊,发出一丝暗黄色光芒。
    他向前飘进,掀开罗帏下指如风,将一个半裸的女人点上了昏穴.然后轻轻开了内间门。
    内间门外是走廊,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无声无息的前走,经过一道月洞门,到了内穿堂,便向右一折,进入了内庭。
    内庭正中,是宋五湖的元配夫人所居,两侧是那些姬妾,他该破门进入中间内房。
    破门,不中!何不由内间欺人?他重新退出,从后方寻门户。
    正寻间,“吱呀”一声,灯光大明,一间内房突然有人出现,同时已听到脚步音。
    他火速飘向左侧,到了梯口旁,灯光明亮,先后出现了五六名使女,一个个轻忙走出庭中,轻灵的用松油棒点起四角纱灯。
    “糟!天色不早,晚来了些。”他在心里嘀咕。
    其实不算早,这只是使女们在五更时必须做的工作,其余的人还在香梦之中哩!
    他赶忙闪身上楼,以便藏身,楼门来关,半关一推便开他一闪而入。
    轻轻的足音和灯光已向楼上走来,那些使女们上楼来了,槽!往那?这些小使女们不值得动手,可怜哪!他退入楼上花庭,这藏身不住,他必须寻找方藏身,只有房屋是藏身之处。
    整栋楼幽香袅袅,有花香,有脂粉香,反正他弄不清是什么香。
    他躲到一道房门前,掀开珠帘,用力略试寻找闩所在,依样葫芦撬开了闩门,没发出一点声息,这刹那间,梯口光已现,不容他迟疑,转身进入房中,轻轻带上房门。
    咦!他闯入大闺女的香房中了,纱灯光线柔和,屋中丝毫俱现。
    屋甚大,左方是座檀香木雕花大床,肖金轻罗帐似若透明,精美的衣橱,美仑美妙的梳妆台,八斗橱上放有书,琴台上有筝琴,八摺雕花香木屏风,隔住了更衣室和内间几上的花盆是新出不久的禁品—一景泰蓝万寿花瓶。似乎是透明的肖金帐内,锦褥如茵,水湖色绣芙蓉大花的薄衣,掀在床里只一角盖住床上人的肚腹,床中,是一个动人心头的美妙动物半枕着绣头,胴体毕呈,云发半偏,像一朵睡莲,她的面部正浴在灯光下,好美!美得教人心痒痒的。心痒并不全为了她那经过丹青妙手描画的秀美面容,而是她那半裸的胴体毕露,赤裸的玉臂徐展,肚兜盖住的酥购,发育得恰到好处浑身凸透玲珑,丝质长裤本是盖至脚底的,但这时已向上略提,现出一双晶洁匀称小腿,花缎于睡鞋小得可怜,十分撩人,小脚的女人美的不多,不是脚面过高,便是掌部太宽,但对女人不同,一句老话:恰到好处,所谓恰到,各人看美观点不同,任让各人想像,总之,她不会令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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