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风云榜》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又名《刀气澈骨》、《百了刀》年轻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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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君子易欺其方
    瑞雪兆丰年。
    十一月的第一场瑞雪来势汹汹,把西山点缀成一片银色世界。
    燕京八景之一的西山积雪,每当雪霎,从京都的城头向西望,千峰万峦积素凝华,浑雄磅礴气象万千。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出现在雪深及股的西行大道上,举步维艰。
    满天飞瑞,罡风彻骨奇寒,白茫茫天地一色,无尽的积雪原野,看不到任何的生物。
    他是唯一活的生物,但由于将羔皮大袄反穿,下身的棉裤与短统靴也是一色白,因此如不走近,很难发觉他到底是不是人。
    这种天气,反穿皮袄的人太反常了。
    这条大道通向玉泉山,绕瓮山的南麓而过。
    玉泉山与瓮山,都是从西山向东伸出的尾间。
    那时,玉泉山有许多名胜古迹,瓮山却童山摆准,土色暗揭焦黄,毫不起眼。
    后来的满清皇朝,乾隆帝替他老娘庆花甲大寿,在这里大兴土木,建寺庙、筑清防园,改名为万寿山。
    这一带便成禁苑,瓮山的粗俗山名,从此永远消失了。
    两座小山相隔约五六里,大道在两山中段,向北岔出另一条小径,道旁建了一座颇为美观的八角亭。
    自玉泉至西山,沿途皆建有皇亲国戚的园林别墅。
    因为这一带的大道极为平坦广阔,两旁的行道树非榆即柳,歇脚的亭台都建得华丽浑雄,而且设备齐全,停车驻马的设备不差。
    亭口站着一位穿玄狐长袍的人,同质三片瓦风帽系起掩耳,露出颇具威严的面孔,大八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颇为神气,精光四射的大眼一点也不现老态,背着手站在亭目眺望。
    他的目光追随着渐来渐近的旅客,眼中的精光不时变幻,流露出猛兽猎食时的特殊光芒。
    旅客也发现了亭口的人,一步步沉稳地向凉亭接近.这人除了一双神光炯炯的眼睛露在外面之外,全身部裹在衣裤内,连双手也戴了白色的皮手套。
    反穿的羔皮大袄衣尾下,露出的八寸左右长短的刀鞘,是除了双目之外,第二种不与雪同色的色彩。
    旅客终于止步,冷然盯视着站在亭口的人,眼神激变。
    对方欣起掩耳,可知必定有意露出庐山真面目,让旅客知道他县谁。
    似乎,两人的目光眼神都含有敌意,有意斗眼神气势,都想逼对方先示怯。
    “郭智先,你要阻止我吗?”旅客终于发话了,声如洪钟,震得亭上的积雪籁续飞坠。
    “你一定要去吗?”亭口的郭智先不但不回答,反而沉声反问。
    “一定!”旅客的答覆斩钉截铁,不容怀疑误解。
    “不要去,周老弟!郭智先口气十分诚恳:“陈世杰绰号叫翻云覆雨,代表他的为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他会用任何手段送对头下地狱。”
    “我知道。”
    “你不该三天前就派人送警告帖,给予他充足的时间玩弄阴谋诡计。他不可能和你公平决斗,因为他已经知道,你在这五年兵荒马乱。血流漂林的天下大乱期间,将无愧刀的绰号,改为百了刀。”
    “不错,我已经把无愧刀的绰号,埋葬在天地之外,性格有了惊人的转变。他是否公平决斗.那是他的事,面对乡亲敌人,我宁可以本来的无愧刀周凌云的面目,把他当成英雄对手公平决斗,他要你来阻止我?”
    “他确是放出风声,我是闻风而来的、他不知道我来,我无意阻止你…”
    “很好,后会有期。”
    “小心了!”
    “谢谢关照。”周凌云抱拳施礼,昂然踏上北行大道。
    郭智光盯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苦笑。
    周凌云走了十余步,突然止步转身,沉声问:“郭兄,五年前,引诱刘六兄弟逼反赵疯子三兄弟,连累我无愧刀周凌云破家的人,除了翻云覆雨陈世杰之外,听说另有主谋,郭兄是否知道一些线索?”
    “那时,我在京城,在大定大意活佛身边行走,怎知家乡所发生的事?”部智先郑重地说:“大定大慧活佛陪侍皇上,在豹房训练侍卫,琐务繁忙,我一步也走不开,你的事我次年才弄清楚呢!”
    “当年太监谷大用身边,有位叫幻腿杨宏的人,经常在豹房走动,陪皇上激鞠,脚法细腻,甚得皇上欢心,这人目下。在何处得意?”调凌云继续追问。
    “好像三年前随军出关到辽东去了。他是天津卫的军户,至关外谋发展。听朋友说,他主要是去找长春门弟子切磋武功的。哦!你找他有事吗?”
    “想求证一些技节。郭兄,谢啦!”
    “不客气,目下我在京城,有事不妨来找我。”
    “一定!”
    周凌云大踏步走了,郭智先留在亭口发了半天呆。
    山坡上生长着合抱大的快树,光秃秃的枝头积满瑞雪.一串串焦干的槐荚挂满枝头。有钱人家不吃槐豆,所以留在枝头点缀着隆冬。
    槐林的后端,院门楼匾额上的两个朱漆大字十分醒目“槐园”。
    方方正正的大四合院,大院套小院,里面的房舍真不少,陌生人冲进去,真摸不清方向,不知身在何处,下五门的朋友最不喜欢这种地方。
    站在槐林的路口,周凌云向里外的院门楼张望片刻,虎目中冷电炽盛。
    单人独刀往这种郊外的大院闯,那是相当危险而极为愚蠢的事。
    尤其是对方已有所准备的时候。郊外的大户几乎全是豪绅大户,豢养打名人轶事手保镖平常得很。要不就是年轻力壮的子弟众多,有警时抄起刀枪一拥而上,足以抗拒一小队的盗匪。
    目光扫过两侧的槐林,他突然脱掉皮风帽与手套,揣入百宝大革囊,脱下羔羊皮外袄换在左臂弯上,冷冷的一笑。
    布满风尘之色的面孔,涌起森冷的笑意,挪了挪插在腰带上的连鞘狭锋单刀,胸膛一挺,昂然举步。
    积雪盈尺,天寒地冻,不可能有人在外走动,连家犬也窝在家里不肯出门。
    走了百十步,他突然向前一仆,沉重的身躯没人浮雪中,左滚两匝沉稳地站起。
    两支狼牙在他仆倒时的刹那间,从他的背部上空一掠而过,发出破风的慑入锐啸。
    箭过后才传来弦声,可知箭比声音跑得快,发箭人的咨力十分惊人,可能使用两个力的弓,相当霸道可怕。
    后背部发箭偷袭,百发百中,而且有两个人同时发射,距离约在五十步内。
    按理他决难逃过大劫的,但他居然逃过了,像是脑后多长了一双眼睛。
    又射来两支箭,在前面决难看到劲道如此快速的箭影,但在他的眼中,居然可以看到两颗寒星。
    是后隐身在槐树后的人发射的,两个家伙皆穿了一身白,可能早就隐伏在某处地方,等他经过后,从他身后发箭暗袭。
    他左跨一步,右手一把扣住以高速射来的一支箭。
    两个箭手大吃一惊,不敢再发射第三箭,闪身躲在树后不再现身。
    他丢掉箭,徐徐转身。
    “陈世杰,你没有丝毫武林人的豪气!”他向半里外的槐园大叫,震得槐树上的积雪纷纷下坠,枯枝的折断声大作:“好,我晚上再来!
    晚上来,表示不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了。
    一声忽哨,两侧树林内积雪飞溅,先后从雪下跃起九名男女,全都是身手矫捷,手中有刀剑的高手,他立即陷入九万包围。
    五十步外的两名箭手,也向这儿飞奔。
    箭上弦刀出鞘,杀气好浓好浓。
    在他来说,受到二三十个人的围攻,可说是家常便饭,他用不着在对方合围之前逃走。
    “冤有头,债有主!”他冷厉的语音已表示出他毫无偿意:“在下找的是翻云覆雨,与诸位无关。就算诸位冲武林道义,为朋友两助插刀,也该等翻云覆雨出面,三头对证,让诸位明白谁是谁非,再决定该不该插手,以免翻云覆雨担上陷朋友于不义的罪名。朋友为非作歹,杀人放火,诸位难道也两助插刀助纣为虐?那会有损诸位的声誉的,对不对!”
    “少给我说这些教人伪善的陈词地调。”对面年约半百,生了一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狼眼的人厉声说:
    “告诉你,咱们与陈毛弟有过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够了吧!”
    “够了。”
    “你就是三天前,派人投帖的……”
    “木错,是我,百了刀周凌云。”
    “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你知道咱们是谁?”
    “听说过,阁下手中的剑十分锋利,剑身近愕处刻了一个骷髅头,应该是属于渔阳三煞的老大,天煞甘一元的鬼剑。除非天煞死了,不然这把鬼剑,决不会落在阁下的手中,最可能的是,阁下就是天煞甘一元。”
    “知道甘某的来历,你还敢在这里找死?”
    “在下的刀,会过不少凶横恶毒的牛鬼蛇神。”调凌云神色丝毫不变,并没被对方的吓人名号所惊:“当对方逼在下必须动刀时,在下从不介意对方是何方神圣。阁下左右两位仁兄,想必是地煞符永安与人煞武不平了,在下没料错吧!”
    “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咱们渔阳三煞面前充人样称英雄……”
    “呸!你们渔阳三煞算什么东西!”周凌云冒火地大骂:“山东响马横扫天下期间,见人就杀,血流成河,你们三个狗都不吃的为祸江湖黑道三霸竟躲进渺无人迹的黄山山区不敢出来,怕碰上白衣军枉送性命,十足是欺善怕恶的贪生怕死胆小鬼。而我百了刀依然在天下各地出生人死,你这狗杂种居然恬不知耻在我面前说大话!”
    一声厉吼,三把剑突然风雷骤发,激射的剑光有如无数电光集中汇聚,愤怒之下突然发起猛烈无匹的抢攻,攻势之凌厉惊心动魄。
    雪深盈尺,闪躲腾挪十分不易,被围的人身法再灵活,也会因脚下无法完全用力而影响活动,想脱出汇聚的刀山剑浪实在困难。
    “一了百了!”周凌云的叱声有如天雷狂震。
    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刀是如何出鞘的,按理他决难在毫无机会下将刀拔出。
    不但刀拔出了,而且行电光石火似的致命一击I刀气进发,熠熠刀光从攻来的剑山空隙里闪烁,人与刀挥为一体,脚下并不因积雪而浮动迟滞,刀光带着劈风的锐厉刺耳怪啸,斜射出三丈外。
    “呀……”天煞闷声叫,直冲出三丈外,再发出了一声凄厉长号,一头栽入白皑皑的浮雪里挣命。
    右助已被剖裂了一条大血缝,骨断肉开,五脏六腑向缝外挤。
    “嗷……”地煞人煞同声厉叫,也踉跄伸剑前冲,噗噗两声冲倒在三丈外。
    肚腹被剖开了,积雪中腹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啪!”一声响,周凌云掷刀人鞘,将左手的皮袄搭上肩头,神色冷森,慑人心魄。
    “诸位,在下不知诸位是何来路,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他向惊呆了的八名男女冷冷地说:“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只要不想杀死我,你们是安全的。”
    “这……这是什……什么妖异邪……邪门刀法?”
    一位以鸭舌枪当拐杖,也当兵刃使用的花甲老妇,如见鬼魁般拖枪后退,眼中有骇绝的神情流露。
    “你们也上吗?”他慑人的眼神缓缓扫视一匝。
    “咱们认……栽!”一个壮汉几乎语不成声。
    “在下要进瑰园找翻云覆雨!”
    “这……”
    “诸位有什么宝贵建议吗?”
    “不要进去……”花甲老妇说。
    “有合理的解释吗?”
    “阻挡失败,他就走了。”老妇用鸭舌枪向远处的院门楼一指:“他就躲在院门楼上看风色。”
    “这贪生怕死的杂种!”他破口大骂。
    “你要进去杀他的家小吗?”
    “没胃口,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
    “我们…”
    “你们可以走了!”
    “老身承情。”花甲老妇转身便向南走。
    其他七个人一言不发,撒腿狂奔。
    他静静地眺望北面的槐园片刻,抬起皮袄穿上。
    “姓陈的,我一定会找到你!”他舌绽春雷大叫:“我在天底下人世间等你,债是赖不掉的!”
    人既然走了,追踪谈何容易?
    这时闯入槐园搜寻,反而贻人口实。
    他已经从权威性人士处,打听出瑰园是京都一位京官的产业,并非陈世杰的家。陈世杰仅受雇经管槐园任总管,带了家小在槐园安居纳福两三年而已。
    就算他能摆出歹徒恶棍面孔,冲进去找到陈世杰的家小逼供,那些老少名人轶事妇孺怎知道怕死鬼的去处?
    略一整衣,他扭头大踏步离去。
    仅走了三五步,右后测的积雪中,积雪不疾不徐地散裂,挺起一个人的上半身,右手一扬,一道细小的电芒破空而飞。
    电芒细小,速度不太快,所以飞行时无声无息,发射人是行家中的行家。
    他的戒心已完全消失,风雪中也难以听到积雪散裂的轻微声息。
    右大腿后测利器人名人轶事体的小震动,却被他感觉到了,戒心从新兴起,讶然转首回头。
    这瞬间,他看到了积雪微动。
    发射电芒的人已经不在原处,积雪正向下陷落,填补因藏人而形成的坑洞。
    他一声低哼,身形电射而出,速度化不可能为可能,似乎突然消失了。
    “砰!”一声大震,枝断雪坠,势如暴雨。
    他消失的身影,却出现在树下。
    原来他控制不住身躯,撞及一株老槐树,反弹倒地,树上坠名人轶事落的积雪盖住了他,狼狈已极。
    这株树,距离他起步追出的地方,已在五十步以外。
    这是说,在眨眼之间,他乍隐乍现,竟然超越了五十步以上的空间。
    一条白色的淡淡人影,从他撞及的槐树后电射而出,冉冉而逝,速度也骇人听闻,几若电射星飞。
    但见淡淡的白色形影,贴浮雪飞掠,雪上竟然没有留下痕迹。
    他所追逐的五十余步空间,雪地上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两人的轻功,比踏雪无痕更高明多多。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呻吟,吃力地挣扎,抖落满身的积雪,吃力地从怀中深藏的贴身荷包内,掏出一只小玉扁匣,取出一颗淡褐色的丸丹吞下。
    似乎脱力的手,从右股后探索,最后拔出一枚灰色的四寸长扁针。
    “无杀的卑劣混蛋!”他恨声咒骂。
    将扁针藏入百宝囊,他坐在雪中调息。
    片刻,他成了个雪人,要不了多久,他可能被冻成一个冰人,人在这种气候下寂然不动,能支持多久?
    八角亭中,多了一个人。
    一个全身裹得密不透风,仅露出双目的人。
    郭智光仍然站在亭口,似乎不知道身后事中多了一个人。
    八个男女粮奔承突,凌凌落地沿大道飞奔,奔过亭口,奔上至京城的大道,最后通过的人,是那两位挟了弓的大汉。
    “他们溃败了。”亭中人阴森森的语音,带有三分鬼气:“好像少了几个人?”
    “晤!是少了几个人。”郭智先无动于衷的声调怪怪地:“少了渔阳三煞。”
    “死了?”
    “大概是的。”部智先的语调毫不带感情,似乎死了几个人平常得很,没有大惊小怪的必要。
    “渔阳三煞是黑道的风云人物,武功与剑术都是第一流的,怎么可能……”
    “第一流的又怎么样?他们所面对的高手中的高手,却是超等的,第一流的派不上用场!”
    “对手到底是何来路?”
    “百了刀。”
    “晤!我听说过这号人物,你知道他的根底?”
    “我该知道”
    “我在听。”
    “他是霸州文安县的小田庄小主人,家传武学极为出色。十四岁,他的刀法便誉满燕南五府六州。
    那时,他用的是直锋尖刀,技巧、灵活与威力皆比弯锋的单刀稍次,堂堂正正古古板板,所以绰号称无愧刀。与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他用刀背的机会比用刀锋多。
    十八岁,巨盗白英大闹京师后南遁,与齐颜名刘家兄弟山东吻马举事、汉景五条愿文蛋一岛渔疯子三兄弟人次,他周家田庄被波及,庐舍为墟。
    从此.他发誓要找到勾名人轶事引刘家兄弟洗劫文安的人,五载于兹,行聊天下,出生人死。五年,他的刀改变了,改成刀身有弧形的狭锋单刀,威力陡增,绰号也改为百了刀。
    意思是说,刀一出,一了百了。所以,渔阳三煞。定凶多吉少,就此百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你怎么知道他如此清楚?”
    “我也是文安人,与大奸大恶的太监北坟张张忠是近邻。北坟张与死鬼奉天征讨大元师刘家兄弟是把兄弟。”
    “你没牵涉在内吗?”
    “与我何干。”郭智先轻描淡写地说。
    “他是谁?”
    “周凌云。在家乡,他叫我郭大爷;现在,他叫我郭兄;我不怪他。你又是谁?”
    转身回顾,亭中鬼影俱无。
    “咦?这家伙会五行遁术!”他毛骨惊然的自语:“他问这些事,有何用意?我真得防着他一点,日后说不定会成为祸害呢!”
    京都城外正在大兴土木,一般市街已具规模。
    自从前年岁,响马白衣军直薄京师,京师城外大火将旬,城外的街坊市集尽成瓦砾场,元气迄今还没复旧。
    郊区的村镇也不曾恢复旧观,重建的工作仍在进行。
    阜成门外的古刹天安寺,与名道现白云观,并没受到破坏。
    目下附近的市街规模已具,新的市集比旧市集更显得整齐些,真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从白云观南端,向东南伸展出一条小街,直伸至天安寺,是城西郊最繁荣的一条小街。
    校因属宛平尽管辖.流平的捕房、每天都派了几位巡捕巡查,盯紧吃江湖饭的三教九流朋友,不许他们闹出不可收拾的乱子。
    因为经常有皇亲国戚豪门子弟在天安寺或者白云观进香、落脚,出了事,小小的宛平知县那顶乌纱帽,随时都可能达脑袋一起掉下来。
    白云观也是长春门名义上的山门所在地,现内所供的神,正是长春门的祖师爷,长春真名人轶事人丘处机。
    其实,长春门实质上的山门在关外,门人子弟很少在京都活动,关外雄壮的山川,正适合该门的门人修炼安居,几乎与中原的玄门同道断绝了往来。
    有市街,就必须有学校。街南的富豪吴大爷吴学海,在自己的广大宅院西首,加建了一座小四合院,作为社学的校址.社学,其实就是地方人士出资兴办的私塾。
    人学的娃娃不是免费的,除了吴家的亲朋子弟之外,都得缴学费,因此就学的外人并不多.私塾共有三位夫子,两位有秀才身分,一位地位高些的“举人”。当然,这三位秀才举人年纪都不小了,已经失去再考试人仕途的机会。
    季举人季诚,自然而然地成为吴氏私塾的负责人。他年约四十出头,一点也没有老学究的穷酸味,高大魁梧,声如洪钟。
    那一群六、七十名小猢狲,对他的那根光亮如镜的铜戒尺敬畏有加.若挨一下可真是不好受。
    在这里,附近的人皆称季举人为夫子。李夫子不想成家,住在私塾的宿舍里,身边有一位十三四岁的侄儿季小龙。
    季小龙这小子一点也不像龙,倒有八分像蛇。
    事实上,他就是天安寺白云观一带的小小地头蛇。
    一位夫子的侄儿,竟然成为地头蛇,简直不像话!
    他应该随乃叔读圣贤书;应该满腹经纶;应该考入宛平县学(顺天府学与宛平、大兴两县学连在一起)就读;应该参加童子试可是,他对就学毫无兴趣,乃叔管不住他,他是天生的劣马,朽木不可雕也!
    这一带的人,提起季小龙这小子,没有人不头痛的,谁开罪了他,保证灾祸光临,灰头上脸。
    他小小年纪揍起人来毫不含糊,拳打脚踢设规没矩,似乎天老爷得罪了他,他也敢向天老爷挥动拳头。
    要找标准的不良少年,季小龙就是活榜样。
    薄暮时分,似乎风雪更大了些。
    太白居不是纯粹的酒坊,而是供名人轶事应酒菜的老字号食店。
    当暮色四起时分,太白居区成了龙蛇毕集,英雄豪杰苦苹的热闹处所。
    东首,开了一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春,是专名人轶事卖酒的酒坊,俗称南酒店,专门供名人轶事应绍兴、花雕、竹叶青、女儿红……等等南方的名酒。
    更绝的是,对街开的是京酒店如意酒坊。京酒店专门供名人轶事应北地名酒,高粱、云酒、白于、春天会酸的冬酒……
    一南一北对门开,平时两家的店伙谁也不饶谁。
    太白居的西首,有一家教门人(回教)的羊肉床子(羊肉店),太白居有名的测羊肉,全由该店供名人轶事应,所切的肉片儿其薄如纸,口感不错。
    总之,这一段街,以卖食物的店销为主。民以食为天,严冬季节酒食生意特别的兴隆。
    三个高矮不等的人,从羊肉床子的店门外经过,店门已闭,要买羊肉请明天赶早。
    大雪纷飞,在外行走的人,全身都裹在皮袍或皮祆内.头上也戴了可掩住口鼻的暖帽,很难分辨是男是女。
    因为这时节的女人,都穿保暖的夹长裤,只有在家时外面加上一件腰裙。
    三人一高、一中、一矮,难辨男女。
    身材较高的人穿了皮袍,腰带上悬着荷包,一看便知道是个爷字号的人物,龙行虎步应该是个男人。
    街边堆放着一些杂物,显然有点妨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领先而行的皮饱客只顾用目光观察店铺的招牌,刚好看到太白居门外所挂的酒旗子。
    “有食店了!”这人转身向跟在后面的两同伴打招呼,脚下没停:“先找食物充饥,再到客店打听一下,或许可以打听出一些线索!”
    “二叔小心…··”身材中等的人急叫,声调悦耳,一听便知是女人。
    皮袍客一惊,火速转头,双脚一沉稳下马步,立地生根像座铁塔。
    杂物堆下面,伸出一条腿,显然存心不良,要将人绊倒。
    人没被绊倒,传出噗一声闷响。
    腿收回,蹦出一个半大不小的人。
    “好家伙,碰上了行家!”小家伙怪叫:“大个儿,你的脚好像是铁铸的!”
    “你存心不良要绊倒我?”二叔语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小伙子,谁教唆你的?”
    “我自己的主意。”小家伙神气地指指自己的界尖。
    “为何?”
    “想找倒媚鬼赔一顿酒菜。”
    “赔酒菜?你多大了?”二叔忍不住笑了,笑声怪怪地,令人听了后很不舒服:“你小小年纪就懂得招摇撞骗,胆气和身手都不差,不错,好人才。目下正需要人物,你这小子很管用,你得听我的,先把你治得服服贴贴,再言其他,手到擒来!”
    大手一伸,疾如电闪抓向小家伙的左臂。
    天寒地冻,家家关门放下重帘,街道上匆匆行走的人寥寥无几,谁也不理会旁人的事,几个人发生争执,也弓吓起路人的注意。
    小家伙反应奇快,向下一挫双手着地,再次扭身双腿反击下盘,居然逃过了电光石火似的一抓。
    二叔一惊,被扫中毕竟是丢人的事,双腿疾收飞跃而进,从小家伙的上空飞越。
    岂知小家伙的反应十分惊人,上身一挺,不等马步稳下,便向上一掌吐出,叭一声击中二叔的右腿靴底,掌力居然劲道十足。
    二叔禁受得起这出乎意外的一掌,飘落倏然转身。
    “该死的小鬼,我要截掉你的狗爪子!”
    二叔恼羞成怒,火冒三千丈怒叫。
    连发三爪,像是水中捞鱼。
    可是,小家伙身形灵活万分,像老鼠般八方乱窜,总在爪将及体的前一刹那折向或伏地窜走,滑溜得象泥鳅,无法在水中抓牢。
    第四爪来一记水底捞月,要捞住小家伙的腿。
    二叔的身材高了三分之一,要挨腿必须挫低马步俯下身躯,身材高大的人真不该用这一招擒人。
    小家伙不再窜走,反而身躯伏地、滚转、出手,两手抓了两把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藉滚转之力扔出。
    仓促间雪因急升,相距太近,防不胜防,噗一声响,一把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二叔的腹部开花。
    一击得手,小家伙斜窜而起。
    “躺……”娇叱声震耳。
    小家伙身形难以稳住,也没料到身侧有人插手加入,看到人影已无法问避,听到喝声打击已经及体,只感到右腰胯一震,身形斜飞,砰一声摔倒在文外。
    是那位身材中等的女人,一脚把他踢飞的。
    他躺下了,但随即挺身跃起。
    “毙了他!”传来二叔愤怒的喝声。
    女人伸出的手爪,毫不迟疑的扣向他的天灵盖。爪末及体,可怕的彻骨劲流已先一刹那渗透皮风帽,是一种霸道的内家爪功所迸发的异劲,不需抓实便可伤人或杀人。
    连缩进或摆动脑袋躲避的机会也没有,女人的手风太快,存心要抓破他的脑袋。
    身侧人影乍现,一根枣木根托住了女人的手腕,爪无法抓落,劲气四散。
    “快逃厂耳中传来震耳的喝声。
    他福至心灵,脚一沾地使撒腿狂奔,钻入对街如意酒坊旁的小巷,溜之大吉。
    他知道那根救命枣木棍的主人是谁,喝声更熟悉。钻入小巷,他向墙根下伏倒,壮着地向外偷瞄。
    这一带他地形熟,不需要急急送命运走。
    头皮麻麻地,仍感到头脑有点昏沉,鬼女人的爪功好可怕,幸好这颗脑袋保住了。
    街心,穿了破旧老羊皮大袄的老浪人公羊异,一根枣本打狗棍矫捷如灵蛇,在二叔三个人的围攻下,依然八面风生,强劲有力,点打挑劈,声势惊人。
    但他是行家,已看出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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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吉人自有天相
    二叔三个人其实并没逼攻,分立三方形成合围,仅用双手时掌时爪虚攻,任由老花子在中间左冲右突。
    表面上似乎老浪人悍野勇猛,骨子里却像是在押之虎,虚空遥攻的掌力爪劲,使老浪人的棍劲经常出现迟滞现象,悍野勇猛不过是慌乱地变招封架。
    “原来是你这老公羊在此作怪!”
    二叔一面发招遥攻,一面嘲弄地怪叫:“我要把你的角栓上绳子,牵到江湖上示众,让天下的各路神圣,看看你这一代武林怪杰,到底能值多少钱?”
    公羊异的枣木棍虽然无法突围而出,但三人不断拍抓所发的无形劲网,也不易快速消耗枣木棍挥舞所发的浑雄劲道,僵峙的局面不易打破。
    小家伙猛地一长身,跃登屋顶。
    京都城内城外极少高楼大厦,除了皇亲国戚功臣之外,所有的平民百姓,住宅部是平房,一般的高度不会超过两丈。
    小家伙壮得像头小牛犊,但跳跃时身轻似燕,登上丈余高的瓦面,竟然不曾震落瓦面上的积雪。
    一脚扫落积雪,他快速地揭了十余块瓦片,抖手连环急挥,瓦片飞旋而出,居然破风发声,歪歪斜斜飘飘荡荡飞舞而去。
    最后全向叫二叔的人集中,一片连一片盘旋飞舞,极为壮观。
    二叔看到了第一片瓦,不假思索地一掌拍出,啪一声暴响,瓦片距掌三尺被掌风所击中,崩裂四散,像一阵暴雨,回头散洒。
    第二片从另一角度光临,速度同样惊人。
    “啪!”第二片瓦立即爆裂,第三块……
    一声长啸,公羊异向在右后方的女人虚攻一棍,人向下一挫,身形似流光,贴地流泻,脱出重围。
    他一脚扫飞一堆揉合了污泥的积雪,雪凶猛地向二叔飞洒,藉势逸出,两个起落便远出四五丈外。
    “劳老魔,倚仗一家狗男女群殴,你算啥玩意?”公羊异在远处大叫:“咱们后会有期,哈哈哈……”
    屋顶上的小家伙射完瓦片,先一步溜之大吉。
    街尾的一栋废屋内,三块砖头染成灶,火光熊熊,大陶缸内一锅羊肉香味四溢。
    门板作案,老小两人对面坐,中间摆放着干荷叶,上面搁了核桃、花生、咸栗子、榛仁等等下酒物,这些东西都可以从如意酒坊买到。
    用褐色的酒葫芦盛酒,用碗不用杯,一锅头高粱烧的酒香弃满全室,老小俩穿得穷酸,吃的可真够丰富的。
    公羊异的老羊皮破烂大袄像花子,其实却是身怀巨金的富豪。
    江湖朋友对武林七怪之一的鬼神愁公羊异,又恨又怕,敬鬼神而远之。
    “你小子真不知死活,竟然敢向那一家狗男女打敲诈的滥主意。”鬼神愁公羊异喝了半碗酒,盯着猛吞羊肉的小伙子:“幸好碰上我经过,不然你哪还有命在?”
    “不要把他们说得那么了不起。”小家伙不服气:“除了他们的内功修为精纯之外,我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吓死人的能耐。喂!他们到底是何人物?”
    “你三叔没把江湖道的牛鬼蛇神告诉你?”
    “没有,他对做私塾的夫子热衷而满意,从不过问外事,也不提早年的英雄岁月,豪杰生涯!”
    “屁的英雄岁月,豪杰生涯!”鬼神愁粗野地叫:“你三叔只是一个胆小鬼,文做不好八股文章,武不能举剑仰天长啸,心灰意懒,逃避他自己。”
    “你胡说,你……”小家伙大声抗议。
    “我一点也不胡说,你心里明白是不是?瞧你这副德性,就知道他连你都不管,放任让你在京都做小混混,甚至没督促你练好家传武功,要是你爹在世……”
    “喂!老伯,我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该问你三叔去,他不说,谁也没有权利说。今晚你回去,告诉你三叔小心。”
    “小心什么?”
    “年杪岁尾,客居在外的人都得准备返乡与家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聚。而我却发现近来不太对劲,似乎各地的牛鬼蛇神,都有志一同来京都赶集,这里面一定酝酿着某些凶兆,将有某些惊世的事故发生。”
    “你是说,那三个人?”
    “天外神魔劳伯,恨他的人干脆叫他伯劳鸟。”
    “伯劳,最凶狠的小鸟;就是用阴爪对付我的高个儿?”
    小家伙总是没大设小地抢着发话。
    “一点不错。还有那个女的,是他的侄女劳媚娘,绰号吓人,叫女暴,江湖朋友谁不怕这个妖媚的女暴君?小的,是女暴的妹妹劳秀,去年就跟随她为祸江湖。”
    “他们不怎么嘛!”
    “哼!等你落在他们手中,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赶快进食,今晚我还得跑一趟紫禁城东安门。”
    “去搬东厂那些杂种的库房?”
    “顺便而已,你总不会认为我老人家的金银,都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吧?”
    “可得小心了,听说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捞油水的一批功臻化境桩头,这两天赶回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职。那些混蛋很可怕,碰上了,你这把老骨头不被拆散才怪。”
    “乌鸦嘴!”
    小家伙正是季夫子的侄儿季小龙,一个武功根基深厚的京都小混混,与在这儿暂时落脚的鬼神愁鬼混在一起。
    鬼神愁与他的三叔季夫子小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他三叔的年纪也比鬼神愁小十几岁,他却没大没小的与鬼神愁一起鬼混,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他对鬼神愁的玩世态度,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突然放下木著一蹦而起,一闪便到了室门旁。
    “外面有声息。”他的听觉十分惊人,压低声音向外面倾听“也许是老魔找来了,得给他三分颜色徐徐脸,免得他们死缠不休。”
    “哈!不像。”鬼神愁侧耳倾听:“有人,没错,但决不是老魔。出去看看。”
    他并非真的不怕天外神魔,只是少年人有点输不起,即使输了理,口中也不服输,这是一些聪明过度的少年人的通病,不足为奇。
    一听决不是老魔,他胆气一壮,外面的声息,确也不像一个功臻化境的老江湖脚下所发出的响声。
    拉开破门,冷气灌入。
    “咦!怎么啦?”他惊呼,急抢而出。
    他在白云观一带招摇撞骗,也经常闯入京都游荡,大事不犯小事不断,算是人见人厌的混混小坏蛋。
    其实,他三叔有的是金银,而且舍得给他花用,他之所以令人生厌,主要是精力过剩,而且颇富正义感,对向强权挑战兴趣甚浓,城内城外有不少逃家的小混混,还真的喜欢他呢!
    门外不远处,一个脚下踉跄的人影人目。
    他急步抢出,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倒的人。
    “这人好像病势不轻。”他将人往屋子里扶:“很糟!快要冻成冰棒了!”
    鬼神愁也抢出相扶,连架带拉到了墙角,墙角有鬼神愁用麦穗堆成的床,虎皮作褥,倒还暖和。
    “他带了刀。”他将人放下说:“一定是闯道的朋友,病势不轻。”
    “快倒一碗酒来!”鬼神愁替这人脱下陈袄:“喂他一口酒可以活活血脉!”
    “谢啦!不……不……不能喝……酒……”这人脸色冷灰,说话有气无力:“血脉流……流动愈……愈快,我愈难自……自救……”
    “哦!你患的病是……”
    “不是病,是中毒……”
    “中毒?”鬼神愁吃了一惊:“你……你知道毒性,和自救治的方法吗?”
    那人用僵硬的手,好半天才从百宝囊中,取出那枚四寸长的灰色扁针。
    “挨了这玩意一下。”那人将针伸出:“是一种可令经脉麻痹的毒名人轶事药。”
    火光明亮看得真切。
    鬼神愁一把接过扁针,瞥了一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毒阎罗的追魂毒针!”鬼神愁嗓音大变:“老天爷!你是怎么与那恶毒的阎王玩命的?”
    “是……他找上我的。”
    “多久的事?”
    “大半天了!”
    “什么?大半天?你怎么没死。”
    鬼神愁似乎更感吃惊:“这玩意循血奔流,一进心脉便立即僵死,即使击伤足趾,血液也片刻便返回心脉,有死无生,你……”
    “我眼下护脉的灵丹,可惜灵丹无法驱除毒物,我必须利用十天半月时间,逐寸逐分以药物和内功,将每一条经脉涤净。小朋友,谢谢你,请给我一碗肉汁充饥,饿了大半天还真受不了。”
    “羊肉场浓得很,要肉吗?”季小龙往灶旁走。
    “先暖暖肚子再说。在下姓周,周凌云,老伯与这位小兄弟贵姓?”
    “老夫复姓公羊……”
    “哎呀!鬼神愁公羊前辈?”
    “那就是我。那小家伙姓季,季小龙,他是这一带的狐鼠土地。放心啦!他会找隐密的地方,把你藏起来疗伤排毒。够资格与毒阎罗玩命的人,都值得让咱们全力救助。”
    “谢谢两位!”
    吃过腊八粥,就忙着过年了。
    这半月期间,鬼神愁和季小龙不时在城内城外走动,暗中留意各方的动静,向城狐社鼠套消息。
    大冷天,呵气成冰,在外面活动的人仅露出双目,老少两人放心大胆走动,不怕被天外神魔认出身分。
    百了刀被安顿在私塾后面小巷的一间民宅内,是租来的空屋,经过半月的辛劳,他已恢复生龙活虎似的本来面目。
    江湖朋友重视绰号,对姓名毫不介意,有大多数落了案的人,经常改名换姓,却不肯放弃或改掉绰号。
    绰号也表示在江湖的地位,获得公认才算数,并不是每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自取绰号的。
    百了刀的绰号出现江湖,只是最近两三年的事,还没获得普遍的认同,许多人甚至不知道百了刀这绰号,更不知道百了刀的姓名叫周凌云。
    鬼神愁是老江湖,当然听说过百了刀其人,却不知百了刀的姓名。迄今为止,周凌云从不提及自己的绰号。
    这天近午时分,他出现在城内的护国寺街。
    京都最大众化的庙会有两处,称东庙西庙。
    东庙,指位于大市街四牌楼附近的隆福寺,每月的九、十日开庙市。
    西庙,指护国市街的大隆善护国寺,每月七、八日开庙市。
    这东西两庙的庙市极为热闹,是京都人士最向往的好去处,也是江湖朋友的猎食场,医卜星相无不臻备。
    这天不是庙市期日,风雪已止,奇寒澈骨,护国寺大街也甚少有人行走。
    他悠闲地踏入宏丽的寺门,整座寺院显得空旷死寂。
    这座十进殿堂,占地广阔的名寺,香客却是出名的稀少,与其他寺庙香火鼎盛调然不同。
    原来这是一座喇嘛庙。京都人士对喇嘛所供奉的奇形怪状菩萨,一直就存有敬鬼神而远之的念头,对喇嘛上供的节仪也不敢领教。
    目下的皇上,却把喇嘛捧上了天。除了宫内的喇嘛庙之外,护国寺内也供养了不少来自青、康、藏,甚至来自漠外的所谓沙布伦、呼毕勒罕(女喇嘛)等等次一二级的喇嘛。
    因此,除了庙市的两天之外,登门上香礼佛的人,几若凤毛麟角,谁也不愿沾惹这些妖异之气冲天,语言不通,却作威作福的红衣喇嘛。
    他的刀隐藏在皮祆内,不是行家,很难看出他大胆地带了杀人的利器,在都城禁地出入。
    “哈!他们在等我来。”他啼啼自语。
    穿越金刚殿,他看到殿后的钟楼有红色的人影一间即没。
    脚下一紧,他以迅疾的身法,穿越大王殿,快速地抢人广大的延寿殿。
    三声钟鸣,红影纷现。
    快没有用,对方早有准备。
    他本想快速地冲入第七进的护法殿,但一看便知道情势已由对方所主宰,他这种堂堂正正闯山门的方法,决难控制主动。
    传出一阵奇奇怪怪无法听懂的语声,似乎这些喇嘛正在念咒。
    其实,禅门正宗的僧人念起经来,除了南无阿弥陀佛这句佛号听得懂之外,其他经文梵贝,听得懂的人就没有几个。
    殿前的月台,共出现六位奇形怪状的喇嘛,分列在中间的巨大铁鼎两侧,拦住去路。
    东面的文殊配殿,踱出四名喇嘛。
    西面的秘密配殿,也出来了两男两女四喇嘛。
    一阵叽哩啪啦怪叫,喇嘛们比手划脚向他叫吼,他一个字也没听懂。
    “好了好了,不要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吠叫了。他用标准的京腔大声说:”我知道你们之中,最少有两个是汉人,有一半人懂汉语,你们如果依旧叽哩哇啦唬人,在下将毫不迟疑拔刀。不要以为天子脚下有兵马御林军数十万,我百了刀不在乎,杀了人天涯海角一走,谁也找不到我!““孽障斗胆!”
    铁鼎右方那位相貌狰狞的喇嘛,用纯熟的官话沉叱:“简直是无法无天,胆敢在皇部撒野,想造反呀!”
    “哈哈哈……”他狂笑:“造反是最流行的游戏,很好玩的呀!和你们一同在豹房鬼混,陪皇上一起扮嫖客逛教坊做龟公,甚至称兄道弟的剧盗白英造反;张茂也造反;我那几位乡亲刘家兄弟造反;齐彦名也造反……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虽然只支撑了四五年,但他们没白活了一辈子。
    成王败寇,必要时,我也造一次反来玩玩并无不可。你最好不要勾起我造反的兴趣,因为第一处遭殃的地方,一定是你这护国寺。““你不要猖狂,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喇嘛口气一软,脸上要吃人的神情消失无踪。
    “是吗?你以为我是来玩的?”
    他手一探,取出藏在袄内的两尺八寸连鞘狭锋刀。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翻云覆雨陈世杰的下落,要讨回我家被那些趁火打劫的杂种,所劫走的三件传家至宝!”
    “佛爷怎知道?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找错,我如果没有确证,不会上门残害无辜。”
    他脸色渐变,杀机怒涌。
    “你能证明佛爷……”
    “抢劫贼的人中,已证实其中一个叫幻腿杨宏。杨宏是贵寺的小国师,大慈大悲护国佑圣呼图克图的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们都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我要一步步追出你们的原形来。你是不是大慈大悲护国佐圣呼图克图?”
    “佛爷不在乎你的威吓……”
    一声长啸,他飞跃而进,半途狭锋刀出鞘,身形一闪便登上月台。
    六喇嘛大骇,来不及应变。惊饰地两面急分,仓猝间来不及行法捉妖。
    他双手握刀,在长啸声中,势若雷霆刀幻异光、电射而下。
    一声怪响,千斤铁鼎不可思议地中分,坍倒,地面为之震动,罡风劲气徐消。
    他高举钢刀,屹立如天神。
    从左右配殿出来的八名男女喇嘛,狼奔豕突惊怖地逃回配殿,有两个腿一软,惊倒在地上挣扎难起,似乎胆都快吓破了。
    “这就是榜样。”他的刀指向脸无人色的护国佑圣呼图克图:“我知道你的邪术非常了不起,知道你在豹府曾经赤手力搏猛虎;但在我面前,你所有的能耐,只能算是雕虫小技。
    小国师,不要让我失去耐性。”
    “你……你…”
    “我不想把护国寺变成血海屠场,当然不希望大闹皇都,今后改名易姓亡命天下。但如果非采取这种暴烈手段不可,我会毫不迟疑地采用。说!我等你的答复!”
    他的刀,再次幻现奇光,杀气腾腾,似乎随时皆可能挥刀行雷霆一击。
    能一刀剖开千斤铸成的大铁鼎,足以吓走任何自以为铁打铜浇好汉的。
    就算铸铁不纯,性脆易碎,但如想用普通的刀一刀两分,那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却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坍倒中分的铁鼎摆在眼前,决不是用来骗人的障眼法,那铁鼎也决不是用泥烧的。
    “杨宏随军到辽东去了,名义上是征召的军户,其实是奉东厂密令,前往搜刮辽东珍宝的密使。”大喇嘛屈服了,乖乖吐实:“杨宏在霸州到底子了些什么勾当,我身在禁中怎么可能知道?他所搜刮的珍宝,如果列册呈报,那一定进了东厂,落在谁家,只有东厂的人知道。如果没列册,那就表示杨宏已经纳人私囊,你必须找到他,才能知道下落。”
    “他去了多久了?”
    “去年十月初动身的。”
    “翻云覆雨躲在何处?”
    “他在瓮山刘侍郎家的槐园当总管,你已经找过他了。他逃回京城,随即匆匆忙忙忽然远走高飞,恐怕你永远找不到他了。”
    “好,我会找到他的。你说,杨宏是去年十月初,才动身去辽东的?”
    “是呀!”
    “没弄错?”
    “佛爷不可能弄错,是响马贼平定之后才走的。佛爷与东厂的主事张锐张公公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会弄错。”
    “有人说,他是三年前调往辽东的。”
    他想起在槐园道路旁的凉亭口,郭智先所供给的消息。
    郭智先也是曾经在皇宫大内走动的人,跟随另一位国师大定大慧佛,出入禁苑豹房,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三年前确曾派他去,他认为远东太苦,送了一笔厚礼给掌锦衣卫的钱宁,只挂名而人不去,却偷跑到江湖逍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恰好佛爷知道这件事。”
    “真的?”
    “佛爷用不着骗你,无此必要。”大喇嘛用权威性的口吻保证:“有关这种犯禁的消息,佛爷可以保证,再也没有人比佛爷灵通正确。”
    “好,谢谢,总算我没白跑这一趟。小国师,咱们后会有期。”
    他收了刀,健步如飞出殿。
    “鬼才希望和你后会有期!”大喇嘛冲他急速远去的背影厉叫:“你最好不要再来,不要……”
    元宵,风雨已止,冰冻大地,但影响不了京都人土过灯节的欢乐情趣。
    京都城内城外,除了皇亲国戚的府第,以及官家的建筑外,很少有高楼大厦,几乎是干篇一律的平房。
    特色是四合院间数多,院子广阔而且屋前有广场,广场和院子遍栽花树。
    元宵灯节,不但街市形成灯海,每户人家的广场和院子遍技各式各样的奇妙花灯。
    灯节共三天,十四、十五、十六。
    通常十六最后放烟火,节目告终。
    这天是十五元宵,整座都城成了灯海,金吾不禁,彻夜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
    城内城外的各处寺庙,更是金碧辉煌,人山人海。十七八岁的姑娘在这灯节期间算是解了禁,走出闺房,也是纨绔子弟欣赏女人最好的机会。
    天没黑,白云观附近已灯火如昼。
    整条街闪亮着争奇斗胜的花灯,逛街的人每人手中也提了一盏,人们分向两端挤,挤向天安寺和白云观。
    比每月的庙会更热闹十倍,欢乐挂在每个人的脸上,似乎所有的市民都涌到街上来了。
    白云观前的广场,本来作为庙会的地方,改建了各式各样的灯坛灯台,牵起张灯的彩索,一片灯海壮观极了,不知到底有多少盏花灯。
    每一坛一台,都是某一位施主信众斥建的。
    人们欣赏花灯,等于是欣赏这些施主信众的财势,财足势大才请得起巧匠精制与众不同的花灯。
    小伙子季小龙今晚不带花灯,他这种十三四的少年、正届性格转变的敏感年龄,说小不小说大不大。
    若要他再像儿童一样的提着花灯到处炫耀,打死他他也不干,捉弄那些大户人家的少女他的兴趣却浓。
    天黑后不久,他尾随两个八九岁,白白净净穿得怪体面的小娃娃,正向观前厂场右侧的巨大龙爪愧下挤。
    两个小娃娃,却有四名打名人轶事手装束的仆人呵护,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六个人嘻嘻哈哈在人丛中走,专向那些有标致大姑娘的地方挤。
    那排三二十株龙爪愧。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了花灯,与长长的数根彩绳攀连在一起,形成长两百步一的灯墙,极为壮观。
    白云观燕九节庙会,这一排技浓叶茂的槐树下,也就是庙市摊贩的设摊区,目下却没有摊贩。
    南首广场,二十余座花灯坛更是一片灯海。
    游人拥挤,人声喧闹,谁也不留意身旁到底来了些什么人。
    游客们看人也看灯,尤其是那些平时很少出门的大姑娘,一身亮丽的打扮、本来就有意吸引男士或女伴的目光。至于那些仰慕者是何来路,没有知道的必要。
    两株树的中间,彩绳共有六条,这是说,悬了六然花灯。
    彩绳所悬的花灯般花式有限。装饰作用的灯以圆形小灯、八角灯、兔二爷等等小动物灯,各种花卉灯……出色的不多,真正巧夺天工的,是在花坛花台的灯,千变万化美不胜收,那才是花灯的精华。
    三位背影就够出色的大姑娘,正沿灯绳向另一株树下走,背心型的狐裘可以显露出女性的曲线,长长的孔雀蓝百格裙,莲步轻移,腰肢有韵律地款摆。
    看有教养的闺女缓步而行,那款摆摇曳的韵律确是饱眼福的大享受。
    至于那些小脚伶订,走路要仆妇使女搀扶的女人,瞥上一眼就倒尽胃口……
    那年头,真正裹小脚的女人并不多。北地的女郎也许稍多三五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佳丽十分之九是无足。
    大明皇朝中期以后,似乎逐渐增多了。到了满情更是一时风尚,女人渐渐窝在家里出不了门,一旦兵荒马乱,一个个趴伏在家里等死。
    悲惨的命运委实令人痛心,男人竟然如此糟蹋女人!
    这三位大姑娘,裙袂款摆下,隐约可见脚下的精巧小蛮靴,与一般妇女的棉鞋不一样。
    在前面领路的打名人轶事手,竟然没看出异状。光看背影就让他们看得心痒痒地,接近时手也痒啦!
    “小娘子,借光。”
    第一个打名人轶事手邪笑,肆无忌惮轻薄地伸手摸上了女郎的腰肢,半揽半拨,少不了趁机吃豆腐,捏上一把。
    女郎蓦然转身,矫捷灵活。
    另两位女郎也不慢,同时转过身来。
    游人拥挤,身躯碰触事极平常,但趁机摸上一把可就不像话啦!
    怪的是三位大姑娘竟然没生气,三张出奇美丽的面庞毫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色,反而像碰上了老朋友老相好,吹弹得破的桃红脸蛋,绽起明媚动人的笑容。
    两打名人轶事手本来心痒难熬,突然脸上得意的邪笑僵住了。
    中间的两个小娃娃,举着手中的花灯,也傻愣愣地向三女瞧,眼中充满了好奇。
    后面的两位打名人轶事手,也像是吃了一惊。
    突然碰上如此美貌,如此大方的女人。他们感到惊讶理所当然,因为他们已经明白,这三位穿得体面的大姑娘决不可能是教坊的粉头。
    “你的胆子真不小啊!”女郎笑吟吟地说:“明明摆下陷阱等你,你居然大大方方往陷阶里跳,省了我们不少事,你们好可怜哦!”
    “咦?你是说……”
    “说你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哦!原来如此。”打名人轶事手的惊容消失得好快,邪笑又现:“你放心,至少在今明两夜,没有人会计较,你叫破了嗓子,保证会引来人们的欢叫……”
    “是吗?我的看法不一样,做法也与众不同。”
    “小娘子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毛手毛脚惹火了我,找有权用我的方法和手段对付你。”
    “你不会用粉腿踢我一脚吧?”打名人轶事手流里流气地说。
    “那是我那些随从的事。”女郎的脸色一沉,明媚的动人笑意消失无踪,抬手一挥:
    “带走!”
    正确地说,应该是挟走。
    四面八方不知到底有多少男女,在同一刹那发起电光石火的攻击,四名打名人轶事手连人影也没看清,便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昏了,由四名扮游客的人,挟了便走。
    另两个人分别抱起两个小孩,用手俺住嘴禁止小孩哭叫。
    前面有人引路,拨开人群匆匆脱离现场。
    三个美丽的大姑娘,则从另一方向走了。
    藏身在人丛中的季小龙,眼巴巴傻看着自己所属意的目标,被这群不速之客轻易地弄走了。
    对方人多势众,他想出头也力不从心。
    “天杀的混蛋!”他跺脚低声骂:“在我这地头龙口中争食啊?岂有此理!”
    他像老鼠似的,从人丛的空隙中窜走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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