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印珮》小说在线阅读_云中岳


    全篇打斗紧张剧烈,情节穿插奇妙,但热烈的爱情,似水的柔情,强烈的追求,伤感的别高,几令人感觉不但是一部武侠小说,实在也是一部令人感受强烈的爱情小说,甚值诸君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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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雷电惊天
    云沉,风狂,雷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好一场夏日的大雷雨。
    金蛇乱闪后,接着是炸雷惊天动地,刺目的电光不住疾闪,雷声震耳中,倾盆大雨势如万马奔腾。
    一老一少两个人影,沿小径正要进入前面的树林。老人一挽袍袂,寿眉轩动说:“珮儿,快走两步。”∫粯儿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后生,身材结实得像一头小牛犊,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六尺余高的身材,要不是稚容未褪,看背影决不像是个大娃娃。
    “师父不是说大雷雨时,不宜进入树林,以免被雷火所殛么?”珮儿笑嘻嘻地问。
    “谁要你进树林去躲雨的?”
    “那……师父……”
    老人用手向右首不远处,山坡下树林前的一栋小茅屋一指,说:“咱们到茅屋中躲雨。”
    “好,这就走。”
    “快,用轻功,看你这几天是否偷了懒,你先发,为师让你十步。”
    “徒儿遵命。”珮儿大声说。
    一道耀目光华直下树梢,同时响起一声惊心动魄的焦雷,丛林中最高的那株参天古木,立即火焰飞腾。
    老人一跃三丈,像一个无形质的幽灵。
    姜是老的辣,老人先一步到达檐下。∫粯儿取下背上的包裹,抹掉一头一脸的雨水,笑道:“师父,你老人家只比珮儿快一步半。”
    两人都成了落汤鸡。老人抿嘴一笑,说:“你还得下十年苦功,为师才能放心让你独自到江湖上历练。”∫粯儿神色毫无异样,笑道:“十年,珮儿二十四岁,但愿能不辜负师父对珮儿的期望。哦!师父,要不要珮儿上前叩门,到屋内避雨比较妥当些,刚才那一声焦雷好怕人。”
    “好,上前叩门,留意礼貌。”
    “遵命。”
    叩门三下,久久,声息全无。二叩,三叩,仍然毫无反应。珮儿剑眉深锁,说:“师父,是座空屋。”
    “真是空屋么?”老人不动声色地问。
    “好像是空屋。”
    “胡说,空就是空,不空就不空,没有好像。”∫粯儿脸一红,讪讪地说:“珮儿错了,应该只有一个正确的回答。”
    “你应该记住,不能马虎。”老人板着脸说。
    “珮儿紧记在心。”
    “下次再用这种模棱两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猜测信口应付的话,必定重罚。”
    “是,珮儿记住了。只有一个办法,来证明是不是空屋。”
    “那你还等什么?”∫粯儿绕屋走了一圈,后门与屋侧的小窗,皆闭得紧紧地,叫唤时毫无反应。回到门口,他从腰带内取出一把四寸长的小刀,片刻间便撬开了门闩。
    但他并不急于推门而人,站在门前沉思。
    “为何不将门推开?”老人问。
    “师父,有点不对。”他双眉深锁地说。
    “有何不对?”老人往下问。
    “青天白日,门窗紧闭,里面声息毫无。”
    “下雨天,并不足怪。”
    “门上闩而不是上锁,可知屋内必定有人。”
    “也许风雨声大大,而里面的人却又睡得太熟了。”
    “按常情论,那是不可能的。再就是门闩并未加插,而且仅搭住一两分,如果屋里的人有意闭门挡风雨,不会仅搭上一两分便算了,有违常情,因此可怪。”
    “珮儿,依你之见……”
    “珮儿只是感到有些不妥。”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进去避雨?”
    “进是要进去的,檐下挡不住风雨,师父请闪开。”
    老人依言闪至一旁,珮儿向下一伏,伸脚一点门扇下端,门突然大开。
    一声弦响,一颗寒星破空飞出,远及五六丈,贯入一株大树杆上,入本五六寸,劲道极为凶猛,破空锐啸声令人闻之头皮发紧。
    是一支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高度恰好及胸,如果有人推门而入,正好射中胸部,好险。∫粯儿窜起门在门侧,苦笑道:“珮儿在鬼门关进出了一次。”
    老人不动声色,袖手旁观毫不感惊讶,笑道:“你能多用心机,是难得的好现象。”
    ∫粯儿身形一闪,便窜入厅中。
    “咦!”他讶然叫。
    一个灰髯拂胸的老人,端坐在竹椅上,面向外,老眼瞪得大大地,安坐椅内丝纹不动。
    他上前长揖为礼,笑道:“老伯请了,暴雨倾盆,叩门不开,不得已启门而人避雨,老伯海涵。”
    灰髯老人不言不动,不加理睬。
    他自知理屈,重新行礼道:“老伯……”
    话未完,他的师父当门而立,沉声道:“这人已经死了。”
    他吃了一惊,奔上前察看。
    “不可接近。”师父沉叱。
    他倏然止步,扭头道:“师父……”
    “嗤嗤嗤!”五枚梅花针从半掩的东厢房内名人轶事射出,发出轻微的破空锐啸,从他胸前飞过,危机间不容发。
    假使他不是应声止步,恰好被梅花针射个正着。
    他无名火起,猛地奋身扑出,“砰”一声一肩撞在房门上,门倒了,他连门带人倒入房中。
    “哎呀……”房内有人叫,其声稚嫩,一听便知是小女孩的惊叫声。
    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瘦条子身材,秀丽脱俗,眉目如画,惊惶地被门板撞倒在床脚下,脸色苍白,泪痕未干,手中紧握住一把匕首,狼狈地一滚而起。身手矫捷绝伦,像一头猎食的豹,身匕合一猛扑珮儿。
    “珮儿快退!”师父沉叱。∫粯儿已先一步迎出,叫晚了些,他一掌斜拨,奇快地拨中小姑娘持匕的右手掌背,闪身出腿急绊。
    “砰!”小姑娘被绊倒在地。
    他飞退出房,叫道:“师父,这位小姑娘好凶。”
    小姑娘狂风似的窜出房来,咬牙切齿急冲而上。匕首冷电四射,急递而出。
    师父右袖一抖,便搭住了小姑娘的右肘,喝道:“住手!老夫要知道,你们装了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把守大门,再用梅花针偷袭,所为何来?小姑娘,你最好解释明白,以免误事。”
    小姑娘浑身发僵,珠泪滚滚地尖叫道:“你们这些畜生!杀了我爷爷还嫌不够么?你们……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我化为厉鬼也要……”
    “你以为老夫师徒是杀你爷爷的人?”
    “你……你难道不是么?”
    老人放开手,摇头道:“老朽师徒两人从宁国府来,经南陵要到池州府,途遇暴雨……”
    “鬼才相信你的话。”小姑娘揉着手腕说。∫粯儿哼了一声,接口道:“住口!你敢对家师说这些无礼的话?”
    老人摇手禁止珮儿再说,走向椅上的灰鬓老人,伸手一把脉息,苦笑道:“死去已有半个时辰,回天乏术。小姑娘,快准备后事吧,令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大概已知对方不是对头了,伏在乃祖的膝前痛哭失声,断断续续地道:“三月前,我……我和爷爷从……从池州迁来此地养病,一晌平安无事。今早来……来了三个人,把爷爷叫出,三个人一言不发便……便动手行凶。”
    “结果是……”
    “爷爷昨晚便禁止我出房,我躲在屋内偷看,后来心中一急,奔出和他们拼命,没想到相距在丈外,便被一个左颊有块三寸长胎记的老鬼,一记劈空掌便把我打昏了。不知昏了多久,醒来时已是近午时分,看到爷爷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坐在地上养神。那三个老鬼由有胎记的老鬼扶住另两人,正向南面走。临行那有胎记老鬼说,要去叫一个叫火眼狻猊的人,再来讨什么旧债。”
    老人脸色沉重,老眉深锁地说:“那有胎记的人,叫鬼见愁呼延百禄,是淮北一带凶名昭著的黑道煞星。”
    小姑娘拭着泪痕问:“老伯,他们为何要找我爷爷?”
    “令祖贵姓大名?”
    “我叫甘彤云,我爷爷……”
    “我知道了,令祖是甘渊,绰号称千手灵官。”老人变色叫,向门外扫了一眼,急急地说:“小姑娘,你必须立即离开。”
    彤云姑娘已看出老人的不安神色,惶然问:“老伯,那……那鬼见愁他……”
    “鬼见愁不足虑,可怕的是火眼狻猊,那宇内凶魔生性残暴,嗜杀成性,不动手则已。
    动则必鸡犬不留。甘姑娘,你必须及早离开。”∫粯儿大眼一翻,眉毛一挑,说“师父,那火眼狻猊既然是宇内凶魔,何不毙了他为世除害?”
    “胡说!你胆子可不小。”老人急急叱喝。
    “师父……”
    “为师有自知之明,对付不了那功臻化境的老凶魔。小姑娘,走吧,老朽替你带走令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暂避风头,愈快愈好,迟则不及。”老人匆匆地说,神色极为不安。∫粯儿走近,扶起千手灵官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说:“师父,珮儿带他走。”
    老人突然大喝一声,大旋身一掌挥出,低喝道:“带甘姑娘从屋后脱身”
    一个灰影疾射而入,突又向后飞返,叫道:“九绝诛心掌!你是九现云龙欧阳天。”
    另一个黑衣人跨入大门,浑身水淋淋,腰带上佩了一支判官笔,当门一站冷笑道:“欧阳天,你要架这段梁子,大概是活腻了。我九幽鬼判留给你一条活路,给我滚出去。”∫粯儿与甘彤云已无法脱身,通向屋后的走廊口,已出现左颊有胎记的鬼见愁呼延百禄,长剑指出,嘿嘿冷笑道:“谁也脱不了身,老夫已替你们留下了埋骨之坑。”
    九现云龙脸色大变,沉声道:“九幽鬼判沈金与一笔勾消沈福,你兄弟俩何必落井下石?千手灵官在此地逃世养病,你们何苦再……”
    先前接了九现云龙一记九绝诛心掌的灰衣人,是年约花甲的一笔勾消沈福,也是黑衣人九幽鬼判沈金的亲弟,不住揉动着右掌心怪笑道:“欧阳天,即使家兄肯放你走,在下也不放过你,你好好准备受死。”说完,撤下了判官笔。
    九现云龙退至珮儿身侧。用传音入密之术说:“珮儿,为师替你开路,你带着甘姑娘从后门脱身,为师扑向鬼见愁,你便带了甘姑娘夺路。”
    “师父……”珮儿惶然叫。
    “不许多说,这三个人皆是宇内闻名的可怕妖魔鬼怪,咱们不能全陷死在此地。”
    “师父R粯儿要与师父联手一拼……”
    “不行你……”
    一笔勾消怪叫道:“不必交代后事了,你们谁也走不了。”
    九幽鬼判徐徐撤下判官笔,一步步向千手灵官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走去,一面说:“甘老狗是否真的死了,老夫要亲自查验。这老鬼在呼延老弟与阴山双煞全力一击之下,不是毫无异状么?可能他在装死。”
    声落,举起了判官笔,遥指千手灵宫的心坎,作势点出。
    甘姑娘一声厉叫,左手疾抬,右脚飞踢,右手前挥,人向前冲出拦阻。
    左手发出的是五枚梅花针,右脚的靴底飞出一把柳叶刀,右手则是一支袖箭,同向九幽鬼判集中攒射。
    九幽鬼判一笔振出冷笑道:“破铜烂铁算了吧。”
    一阵暴响,针、刀、箭全被判官笔吸住了。
    九幽鬼判哼了一声,手一振,暗器全被震碎坠地。∫粯儿及时拖住了彤云,急叫道:
    “不可造次,目下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这一耽搁,失去了逃走的机会,九现云龙心中暗暗叫苦。
    一笔勾消一声狂笑急步迫近叫:“欧阳天,在下刚才一掌落于下风,咱们来拼兵刃,你的剑呢?”
    “老夫未带剑。”九现云龙硬着头皮说。
    “真不幸,在下并不因为你没有兵刃而放你一马。”一笔勾消阴森地说。
    九现云龙抄起一张长凳,扭下一根木腿立下门户说:“九现云龙也曾横行天下四十年,水里火里全泡过,从没请求别人放过一马,你老兄的话,对老夫是一大侮辱。你上吧!等什么?哈哈!”
    笑声中,人影乍合。判官笔天矫如龙,排空直进,无所畏惧,直攻九现云龙的胸腹要害。
    九现云龙抽出腰带作为兵刃,布制的软腰带在他手中,时软时硬宛如灵蛇,时而棍时而枪,点打挑拨抽缠变化多端,三五照面之后,便将以近攻为主的判官笔迫出八尺外,主客易势,控制了全局。
    一笔勾消一再冲错,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再三探入,但皆被腰带所封住,而且腰带不时怒龙般排空卷到,判官笔不易封架这种时软时硬,可从任何部位任意折向的兵刃,换了百十招,一笔勾消快攻失效,败象已露。
    众人的目光,皆被这场武林罕见的恶斗所吸引,四周鸦雀无声,气氛迫人。
    “嗤!”裂帛响传出,判官笔终于划破了腰带一条尺余长裂缝。
    “用‘轻描淡写’侧探。”九幽鬼判急叫。
    但叫晚了一步,“啪”一声暴响,腰带一拂之下,抽中一笔勾消的右大腿内侧。
    “哎呀!”一笔勾消惊叫,向右后方暴退八尺。
    身形未稳,腰带已如影附形跟到,九现云龙的沉叱人耳:“承让了,躺!”
    腰带幻化长虹,直射上盘,破空锐啸刺耳。
    一笔勾消如果用判官笔封架,带尾折向可能吃大亏,因此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顾不了身份,仰面躺倒避招;一是挨上一带,后果难以逆料。
    黑影从侧方疾射而至,九幽鬼判掠到,用的是围魏救赵妙计,不救人而反击九现云龙的左助,叱声似沉雷:“你也接我一笔。”
    九现云龙除非打算与一笔勾消同归于尽,不然便得撤招闪避自救,九幽鬼判来得太快,不可能反击。
    因此,九现云龙不愿与对方拼骨,火速侧跃八尺,腰带反抽,阻止对方追袭。
    九幽鬼判一声冷笑,判官笔仍然跟踪递到。“啪!”笔带接触。
    腰带断了尺余,向外飞飘。
    判官笔长驱直人,九幽鬼判低吼一声钻隙而入。
    “哎呀!”旁观的鬼见愁惊叫。
    “嗤!”判官笔刺入九现云龙的左助。
    九现云龙的腰带,缠住了九幽鬼判的脖子,大吼一声,带一抖,便将九幽鬼判拖倒在地一脚踏往带头,双手拉住腰带的另一端,上下一收,把九幽鬼判勒倒在地上,猛烈地挣扎。
    九现云龙全力勒带,手下绝情。
    刚才几乎被卷倒的一笔勾消,飞跃而上,判官笔来势似奔雷,要不顾一切抢救乃兄。
    ∫粯儿也疾冲而出相迎,大喝道:“不要脸!三打一。”
    一笔勾消根本不加理会,笔仍向九现云龙递去。
    鬼见愁突然厉叫:“小心小鬼……”
    叫的声音有异,一笔勾消一惊,但仅左手侧拂,凶猛的劈空掌力向侧吐出,扑向冲来的珮儿。
    鬼见愁也扑上了,形势大乱。
    变化奇快,就在这刹那间接触。
    电光一闪,乍雷惊天。
    首先倒下的是九现云龙与九幽鬼判。
    九幽鬼判的判官笔,留在九现云龙的左肋内。
    九现云龙的腰带,则勒破了九幽鬼判的咽喉,同归于尽,一命换一命。
    一笔勾消的判官笔,刺入九现云龙的后腰。
    而一笔勾消阻击珮儿的一掌,竟然落了空,珮儿向下一伏,贴地向前滑,袖底吐出一把长仅八寸的小匕首,锋尖微吐,青芒暴射,一无阻碍地拂过一笔勾消的左膝。
    一笔勾消的气功已修至炉火纯青的境界,普通刀剑伤不了他一根汗毛,但今天却挡不住这把青虹耀目锋利无比的小匕首,左腿齐膝而折。
    “砰!”一笔勾消第三个倒地。
    鬼见愁到了,一脚蹬在珮儿的背心上。∫粯儿伏地进击未曾挺起,起不来了。
    小姑娘尖叫一声,不顾一切飞扑而上。
    鬼见愁冷哼一声说:“斩草除根,你也得死。”
    身后,突传来宏亮的叫声:“你也得死。”
    鬼见愁闻声知警,扭头一看,脸色大变,脱口叫:“落魄穷儒!”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人已一跃两丈,窜人走廊从屋后逃之夭夭。
    断了左腿的一笔勾消一跃而起,单足跳跃跟入,嘶声大叫道:“带我走……”
    鬼见愁已踪迹不见,他只好利用一条腿逃命。
    小姑娘扶起行将断气的九现云龙,尖叫道:“老伯,你……”
    九现云龙已奄奄一息,嘎声叫:“甘姑……娘,看小……小徒……”∫粯儿伏在地上,吃力地抬起头低叫:“师父,你……”
    叫落魄穷儒的人,是个身材修伟,年约花甲,穿一身破儒衫的人,刚奔人屋内,突又站住了,转身笑道:“怪哉!嘻嘻!汝人乎?兽乎?”
    一面说,一面右掌伸出,像在推拒一件无形重物,上体摇摇。
    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水淋淋的高大怪人,披散着一头微黄的灰发,生了一双红丝满布的怪眼,狮子大鼻满脸横肉,泛黄的虬须与头发相连,果真有五分像人,五分像百兽之王的猛狮。
    看长相,便知是鬼见愁所要请来助拳的火眼狻猊,江湖上凶残恶毒的一代凶魔。
    火眼狻猊右手虚空抓扣,火眼中凶光暴射。
    双方支持片刻,火眼狻猊收了手爪,冷笑道:“原来是江湖上好管闲事的穷酸,难怪这张嘴如此刻薄。说吧,你是替千手灵宫甘渊助拳的?”
    落魄穷儒哈哈怪笑,外表泰然但内心紧张,说:“老夫手无缚鸡之力,岂敢妄言助拳哉?去休去休,吾乃万物之灵,岂堪与兽斗耶?走也!”
    说走便走,跳至窗下便待推窗溜走。
    火眼狻猊大吼一声,抢进伸爪便抓。
    落魄穷儒向侧一闪,宛如电光一闪,反而旋至火眼狻猊身后,一掌拍出叫:“畜生何其狂也,吾心凛凛焉。”
    “砰”一声大震,火眼狻猊向前冲,撞碎了小木窗,撞倒了窗台,跌出屋外去了。
    屋外大雨滂论,风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电闪雷鸣。
    落魄穷儒并不因一掌奇袭得手而宽心,袖中取出一支秃笔,举笔管就唇。
    火眼狻猊一身泥水,爬起从缺口冲入叫:“拼死你这老狗……”
    门口抢入一个浑身湿透的中年女人,荆钗布裙秀气外溢,喝道:“住手!”
    落魄穷儒的秃笔尖突然飞脱,向扑来的火眼狻猊飞射,速度骇人听闻。
    火眼狻猊果然了得,闪避不及便伸手急抓笔尖,抓住了,但身形一顿,上体后仰,冲势倏止。
    落魄穷儒笔管离口,移步转身,讶然道:“池大嫂,久违了、”
    口不再说讽刺的怪话,神色庄严正正经经,这位游戏风尘的奇人,不敢在这位池大嫂面前放肆,可知这位池大嫂定是非常人。
    火眼狻猊手掌一松,小小的毛笔尖沾满血迹向下堕落,掌心出现一个血孔,满手全是血。
    小小的毛制笔尖,竟然将火眼狻猊抓石成粉水火不伤的巨掌射伤了。
    池大嫂瞥了众人一眼,神色肃穆地问:“昭老,这里怎么啦?”
    落魄穷儒苦笑道:“这群宇内凶神恶煞在此行凶,老朽途经此地避雨,碰上了。大嫂认识这个黄毛畜生么?”
    池大嫂摇摇头说:“不认识,老身也是过路的。”
    “这凶魔是横行天下凶名昭著的火眼狻猊阳虎城。”
    火眼狻猊心中雪亮,看落魄穷儒的恭敬神情,便知池大嫂必定是比穷儒更高明的人物,怎敢大意?一咬牙,哼了一声说:“姓余的,今天老大放过你,下次见面,连本带利一起算,后会有期。”
    声落,人冲出缺口,身影消失在大雨中,快极。
    池大嫂摇摇头,说:“这人的修为,已臻登峰造极的境界。昭老,日后你得小心些。”
    落魄穷儒吁出一长气,犹有余悸地说:“池大嫂,你该出手将他留下的。
    “老身已三十余年未在江湖行走,早已脱出江湖是非场了。”
    “但这老凶魔……”
    “老身不管江湖的恩恩怨怨……”
    落魄穷儒脸色一变,凛然地说:“池大嫂,休怪老夫直言。人生在世。必须有善恶是非之心,武林人行侠仗义,义不容辞。如果眼见无名人轶事耻败类杀人肆虐而不加问闻,岂不……”
    “昭老,老身怎知你们的恩怨是非谁曲谁直?同时,老身并未亲见这里所发生的事哪!”池大嫂也正色说。
    落魄穷儒哼了一声。抱拳一礼悻悻地说:“老朽错了,忘了大嫂已是个不问外事的遁世者,抱歉抱歉。”
    说完。愤然向哭泣中的甘姑娘走去,问道:“小姑娘,你有了困难,他们怎么了?”
    甘姑娘拭掉泪痕。惨然地说:“我爷爷在此养病,那几个凶魔找上门来,爷爷力尽而死,他们却去而复来。这位老伯与这位大哥到来避雨,也遭了不幸。”
    落魄穷儒长叹一声道:“如果不是老夫被迫使用以气御笔绝技先下手为强。恐怕也得栽在那黄毛畜生手下,你们……唉!怎逃得过这些宇内凶魔之手?不全部丧命,已是侥天之幸了。”∫粯儿撑起上身,挪近乃师身旁,狂叫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
    落魄穷儒走近,惨然道:“令师已经升天了,替他准备后事吧。”
    “师父!”珮儿厉叫,声泪俱下,痛不欲生。
    落魄穷儒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三颗丹九,递过说:“你受伤不轻,快吞下这三颗灵丹,以免内伤发作。令师是……咦!令师是九现云龙欧阳天呢。”
    “师父……”珮儿狂叫,昏倒在乃师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上。
    落魄穷儒先将丹丸强塞人珮儿口中,吹口气送丹九入喉,方向小姑娘问:“小姑娘,你还有亲人来料理令祖的后事么?”
    小姑娘咬牙切齿地说:“家父这两天便可赶来,小女子应付得了。”
    池大嫂叹息一声说:“小姑娘,老身留下助你善后。”
    落魄穷儒哼了一声,一手一个,挟起了珮儿师徒两人,奋身飞跃出门,投入茫茫风雨中。
    “昭老请留步……”池大嫂急叫。
    落魄穷儒头也不回,如飞而去。
    “轰隆隆……”沉雷震撼着大地,风更大,雨更狂,大地变色。
    五里外官道旁,出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四周全是无尽的青山,古木参天,风雨的声势极为掠人。
    落魄穷儒向山神庙里钻,人成了落汤鸡,前不沾村后不靠店,风雨委实太大,他不得不设法避雨,一面向庙里钻,一面嘀咕:“再不找地方避雨,恐怕会被雷打火烧哩!”
    一钻人尚可避风雨的破殿堂,他便急不及待地将两人放下。九现云龙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已经发僵,珮儿却被刚才的风雨所惊醒。
    他抹掉脸上的雨水,苦笑着问:“小哥儿,能坐起来么?”∫粯儿吃力地撑起上身,咬牙道:“跌倒了,就爬起来,我要站起。”
    落魄穷儒伸手将珮儿接下,笑道:“老朽不是打倒你的人,你用不着站起来向老朽表现英雄气概。”∫粯儿只好坐下,铁青着脸说:“晚辈只要能有一口气在,便得保持英雄气概,老伯援手之德,恩同再造,晚辈没齿难忘……”
    “不必客气,老朽与今师曾有一面之缘,算起来不算陌生,想不到令师英雄一世,却无端卷入这场杀劫中,而至血溅荒山草舍,良可慨叹,世间少了一位一身侠骨、义薄云天的风尘豪侠、惜哉!”
    “家师这次被迫管闲事,想不到……”
    “过去的事不必提了,目下先得替今师善后要紧,你如何打算?”
    家师行道江湖,像是水上飘萍,自从二十年前师母仙逝之后,便寄情山水无所牵挂,浪迹天涯。晚辈追随家师六载,从不知道师父的故乡在何处,他老人家也不许提及,因此……”
    “这样吧,那就将令师葬在这附近好了。江湖人路死路埋,哪处黄土不埋人?”
    “这……”
    “就这么决定好了,你姓甚名谁?”
    “晚辈姓印名珮,虚度十四春。”
    “姓印?哦!这姓倒是少见。”
    蓦地,平空传来了蚊鸣似的怪声:“少见多怪。”
    声虽小,但人耳清晰可闻,如在耳畔发声。
    落魄穷儒一蹦而起,举目四顾。
    破殿堂空荡荡,神案积尘盈寸,四壁蛛网尘封,神龛上破幔飘飘,那座泥胎散脱面目全非的神像,半倒在内侧状极恐怖。
    他抢入后殿,后殿窄小四壁萧条空无一物。
    没有人,人想必躲在外面。
    门扇与窗扇皆无,可看到外面的杂林荒草,即使躲上百儿八十个人,也不易发现。
    他回到原处,目光落在窗外,大声道:“阁下好高明的千里传音术,不必相戏,可否现身相见?”
    久久,毫无动静。
    他哼了一声,又道:“你再不出来,老夫可要骂你了。”
    印珮低声道:“老前辈,声音像是发自神龛上。”
    他刚头向神龛上望,破损的神像突然飞起,奇快地迎头下砸。
    他向侧一闪,神像的碎泥灰尘溅了他一头一脸。狼狈万分,相距太近委实不易躲闪。他无名火起,骂道:“狗东西!少给我装神弄鬼……”
    灰影疾扑而下,狂笑声震天。
    “啪!”人影乍合,接掌声暴响。
    “哎呀!”他惊叫,连退四五步。∫粯儿奋起余力,猛地掀起神案,向灰影砸去。
    灰影一闪不见,远出八尺外狂笑道:“哈哈哈!好小子,你胆子不小。”
    落魄穷儒揉动着掌心,苦笑道:“酒狂,我落魄穷儒余昭彦,好像从未得罪你吧?何必试试我这把老骨头?”
    灰影一身尘污,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年约古稀,五短身材,挟了一个大型酒葫芦,毗牙咧嘴笑道:“听说你穷酸最近两三年来,返老还童修为精进了不少,试一试你的掌力,果然有了不少进境。哈哈!要不要陪我酒狂喝两口老酒解解愁?”
    落魄穷儒闪在一旁,双手乱摇说:“免了免了,我穷酸甘拜下风。”
    “再不然来比划比划松松筋骨。”
    “老天!凭我穷酸这两手鬼画符,怎配陪你比划?万一你发起酒疯来,我这三百六十五根骨头,不被你—一拆散才怪。”
    “好啊!你穷酸几时学会谦虚的?”
    “满招损,谦受益,咱们念了几本书的人,这点道理应该懂。”
    “哈哈!你们念了几本书的人,对明哲保身这一套,也懂得不少。”酒狂怪笑着说。
    “我穷酸如果真懂,刚才就不至于差点送掉老命。”落魄穷儒感慨地说。
    “怎么回事?你带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来,与此有关?”
    “对,为了避雨,碰上了几个可怕的老魔头……”
    落魄穷儒将经过说了,指着九现云龙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又道:“他也是个避雨的,不幸送掉了老命。”
    “哦!碰上了火眼狻猊而仍然留得住性命,算你走了狗屎运。你说的池大嫂,可是往昔的福慧双仙……”
    “福慧双仙的瑶台仙子。”
    “哦!她公母俩仍在人间?”
    “哼!她公母俩在不在人间,并无多少区别,有她不多,无她不少,不过问世间不平事,活着反而是多余,对不对?”
    “晤!你似乎言中有物,带有弦外之音。”
    “你是说……”
    “你也认为我酒狂活着也是多余。”
    落魄穷儒老眼一转,计上心头,笑道:“区区怎敢?只是这次与火眼狻猊结下了梁子,凭我这几手鬼画符,如不早些远走高飞避祸,早晚要与阎王名人轶事爷攀上亲。”
    “晤!你似乎在打鬼主意……”
    “你酒狂游戏风尘,名列字内三大绝顶高手之一,那火眼狻猊大胆,也不敢……”
    “慢着!你在……”
    落魄穷儒哈哈怪笑道:“因此,余某决定立即觅地潜修。”
    “你在逃避!”
    “对,明哲保身。因此,我把这烂摊子让你去收拾,天掉下来,有你这酒疯子去顶。”
    “你……”
    落魄穷儒身形一闪,便闪电似的穿殿向外逸走,投人狂风暴雨中不见。
    酒狂一怔,怪叫道:“好家伙!你这是甚么意思?”∫粯儿得丹丸的助力,恢复不少元气,强打精神站起,吃力地扳起乃师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说:“余老前辈错了,小可的事并非是烂摊子,他根本用不着出面收拾。家师已杀了主凶,小可也削断一个老魔左腿,恩恩怨怨一笔勾消,一命换一命不必怨天尤人,小可受伤只怨自己学艺不精。小可已能自立,余老前辈的用意,定是希望老前辈出头对付火眼狻猊而已。”
    酒狂目光炯炯注视着他,问道:“你不想为师报仇?”
    “凶手已经死了。”
    “那火眼狻猊……”
    “家师的死,与火眼狻猊无关。”
    “万一火眼狻猊找你……”
    “小可年轻,怕什么?”
    “人小志大,初生之犊不怕虎。这样吧,跟老夫在江湖闯荡,保证那老凶魔不敢找你。”
    “不,小可要找地方苦练几年。”
    “你多大了?”
    “十四岁。”
    “学艺几年?”
    “八年。”
    “带上令师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
    “老前辈……”
    “跟我走。”
    “这……”
    “少废话,走。”
    从此,一代侠士九现云龙在人间消失。
    从此,酒狂也失了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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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魍魉江湖
    六年后,大明成化十三年。
    大乱后的湖广西北山区,破碎的田园正在重建。
    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旁的一座小县城:白河。
    郧阳府在去年设置该府的辖地,原是均州以西的一部份,均州属襄阳府。白河原称白河堡,属陕西汉中府洵阳县,划归郧阳府,同时设置白河县,设县仅一年。
    由于改属建县不久,一切仍未上轨道。
    山多、田少、河流湍急,峰高谷深,人丁稀少、猛兽成群、民风剽悍、弱肉强食。这就是当时的白河。
    这一带地邻之省,本来并不是蛮荒绝域。但闹了几十年匪患,搞得赤地千里,十室九空,附近四省(湖广、四川、陕西、河南)边区千余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城镇为墟人烟绝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横遍野血流成河,这里便沦为盗匪流民的逃难处,满目全是广大无垠的原始森林丛莽,与无尽的高山峻岭。
    兵荒马乱数十年,匪患频繁,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把这一带划为禁区,严密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入,以杜绝匪徒在内养息滋生的凭藉。
    可是,禁者自禁,逃人山区苟全性命的人,仍然敢冒死闯关,携男带女往里走,杀不胜杀,禁不胜禁,皆希望在山区内做一个自名人轶事由自在的化外之民。
    动乱数十年,匪患平息了,盗匪与流民数十万皆受到招安,地方官反而感到万分头痛,最后不得不呈奏朝廷,开府置县,解禁开放承认事实,以安顿招安的匪徒,以及受安抚编户的流民。
    因此,几十万人丁、便成为重新开发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河谷两岸的拓荒英雄。
    城位于万山丛中,原称白河堡。
    堡建于成化八年,十二年改县以白石河为名,简陋自在意料之中。
    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城北八九里,隔了两座山(本朝末年城毁,向东府迁至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旁)。建县后,白河堡仍存,距城仅三四里。
    土砖筑的城墙高仅丈余,城周仅三里,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一座小镇大不了多少,城内的居民少得可怜。
    但城附近二三十里山区内,却有不少大豪落籍其间,每一个大豪皆拥有!”大的土地,有不许外人插足的地盘,有众多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仆供驱策,是该地区主宰生杀的土皇帝。
    总之,这里数十年来都是匪徒们啸聚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床,沧海桑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变易,目下变成了新开发地区,乱七八糟弱肉强食的古怪事,层出不穷算是家常便饭,不足为怪。
    汉水除了夏季水涨水势猛烈,险滩大多以致船只暂停通航之外,平时小型船舶可上溯至金州(即后来的兴安州),再往上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便不通了。乱石泻奔流,水势如山崩,直至汉中府千里河道,何止上千座险滩?
    人,不断从湖广涌来,希望在山区里拥有一块属于自己,而能自名人轶事由自在不受官府打扰的田地,以便安身立命好好活下去,让后世的子孙能安居乐业不至流离失所。他们无视于危险,不畏无穷险阻,向西又向西。有些死在半途,有些膏了兽吻,但后来的人,依然前仆后继,无畏地勇往直前。
    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游在繁荣中,是用血与肉代价奇高而换来的繁荣。
    目下,已经安定下来了,但在这里,依然是强者的天下。在这里,生存的条件是勇与力。
    禁区开放,但官府的力量有限,政令仅能在城镇推行,军队也仅能在关、堡、寨、城附近保持有限的兵力。
    既没有开发的计划,也缺乏辅导的能力,只能让入山的人自生自灭,这就是当时的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游,开放的禁区新面目。
    近三月来,白河城气氛紧张,市面上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风雨欲来。
    堡长的公廨,改为县衙门。
    全城只有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与十余条小巷,城南城北鸡犬相闻。至汉中的大道,从东门进西门出,出北门可至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渡口,往南可至白土关(平利县)废白河堡在北门外的山冈上,只住了一家人。
    申牌左右,两位旅客风尘仆仆,踏入了东门。
    走在前面的旅客年约四十上下,青帕包头青直裰,足登多耳麻鞋,中等身材颇为精壮结实,生了一张平实老成的面孔。
    背了一个包裹,手点爬山杖,腰间佩了一把防身朴刀。
    后面那人年约花甲,仆从打扮,虽上了年纪,依然腰骨健朗,背了一个大包裹,点一根罗汉竹杖,步履沉实稳健毫无倦容。
    永福客栈出现于街右,中年人扭头道:“葛福,就在此地打尖。”
    葛福顺从地说:“很好,主人可在此地等候范师父。”
    主人摇摇头,说:“不,咱们得赶路。今晚范师父师徒不会赶来,咱们到金州去等他。”
    “范师父师徒的脚程快,但愿他们能很快地赶来。”
    刚到达店门,尚未跨入店堂,一名敞开衣襟,露出毛茸茸壮实胸膛的大汉,劈面拦住了,挡住门口双手又腰,嘿嘿怪笑道:“很好,你们来得好快。”
    中年人一怔,惑然间:“怎么来得快?尊驾是……”
    “我叫沈三。”
    “哦!在下葛奇,沈兄……”
    “你们从襄阳来?”
    “是呀,沈兄……”
    “来办事?”
    “在下路过贵地,正想打尖。”葛奇泰然地说。
    “真的?”沈三横眉竖眼怪腔怪调地问。
    “真的。沈兄有何见教?”
    “你是武当门人?”
    葛奇粗眉深锁,不耐地说:“在下只随师门学了两手防身拳脚,不算是正式门人弟子,沈兄问这些,不知有何用意?”
    沈三嘿嘿笑,迫进一步说:“老兄,你真会装,走吧。”
    “走?你是说……”
    “到南大街,敝长上要见你。”
    “贵长上是……”
    “少废话跟我走。”沈三不耐地叫。
    店堂踱出两个人,迎门一站。
    街左图上来一名大汉,街右也来了一个,抱肘而立,盯着两人冷笑。他们不像是人,倒像五头盯着猎物的饿狼,来意不善。
    葛福放下包裹,堆下笑,道:“家主人路过贵地,天色不早只好投宿打尖,明早便得赶路至汉中府。诸位爷台,请告诉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底为了何事要家主人……”
    “当然你老家伙也算一份。”沈三冷冷地接口。
    “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你们到底走不走?”另一名大汉沉喝。
    葛奇扫了众人一眼,戒备地问:“如果不走,诸位又怎样?”
    “不走?哼!咱们拖你走。”沈三狞笑着答。
    “你们……”
    “这里有五个人,你吃得削?”
    堵在街右的大汉怪笑道:“他吃不消,咱们把他兜着走。”
    挡住街右的人拔出一把匕首,叫道:“武当门下弟子,都是手底下硬朗的货色,咱们小心了,防备他突下毒手。”
    葛奇脸色一变,说:“在下不会与你们动手,葛某一个旅客,第一次经过贵地,与诸位素昧平生,无冤无仇……”
    “你如果有道理,去向咱们的长上申诉好了。”沈三冷冷地说。
    “在下与贵长上……”
    “沈某等你一句话,你到底定不走?”沈三厉声问。
    葛奇吁出一口长气,将包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葛福,向沈三说:“好,在下跟你们走,但我这位老仆上了年纪,叫他落店等着好了。”
    沈三瞥了葛福一眼,点头道:“好,让他落店。”
    又转向葛福道:“老家伙,你最好安份些,落店后好好蹲在里面少出来走动,免得引起误会丢掉老命划不来。”葛福正想开口阻止葛奇前往,但却被葛奇用手式止住了。
    南大街的一座大厦中,五进院的房舍阴森森,大厅上,十六名精壮打名人轶事手在堂下雁翅排开,堂上高坐着大厦的主人程天彪。
    这位程大爷是白河的第一位大财主。城南与城北附近一带冈陵山坳,全是程家的产业,财与势是分不开的,谁有钱有势,谁就是大爷。
    在白河,程大爷的一句话,比县太爷宣达朝廷政令,挥朱笔决人生死还要有份量。
    这位爷年仅四十出头,粗壮如一头大牯牛,满脸横肉,暴眼阔嘴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须戟立,连发鬓也隐现赤红色。
    因此,他的绰号便叫做金狮。他的别墅,就建在废了的白河堡内。
    金狮的左右,分立着两个三十余岁壮年人,倒也人才一表,体格魁梧,只是皆生了一双饿狼似的怪眼,眼神凌厉似可透人肺腑。
    左首那人穿的是青袍,似乎略显得老成些。
    右首那人短打扮,宽大的皮护腰上端,可看到一排飞刀的刀柄,一把一尺二寸的匕首佩在腰带前面。
    沈三五个人将葛奇押到,独自上堂行礼禀道:“启禀大爷,属下又截住一个姓葛的。”
    “带他上来。”金狮冷冷地叫。
    沈三举手一挥,两名大汉挟持着葛奇喝道:“上去,大爷要见你。”
    不由分说,两人驾了便走。
    葛奇双臂一张,挣脱两人的挟持,大声道:“在下自己会走。”
    他大踏步上堂,抱拳拖礼道:“在下葛奇,偕仆途经贵地,尚未落店,便被贵属下不由分说挟持而来,不知尊驾有何见教?”
    金狮怪眼彪圆,目不转瞬地盯视着他。
    沈三将经过说了,状极得意。
    金狮静静地听完,沉声问:“姓葛的,廖老狗给你多少银子,聘你前来替他送死?
    说!”
    葛奇一怔,说:“抱歉,在下不认识姓廖的人,葛某只是一个赶赴汉中府,途经贵地的人,在下能请教尊驾的高名上姓么?”
    “你敢在太爷面前装糊涂?”金狮怒声问。
    “咦!阁下……”
    “你居然想在大爷面前耍花枪,该死的东西!哼!你以为你是武当弟子,大爷便无奈你何么?”
    右首系皮护腰的大汉冷笑道:“大爷,武当门人在外闯荡,带剑而不带刀。这厮分明是有意自抬身价,冒充武当门人来吓唬咱们的。因此,他定是廖老狗请来的人。”
    金狮哼了一声,火暴地说:“廖老狗自以为有一位远亲是武当门人,胆敢藐视我程家的子弟,受到教训仍然不死心,三月来先后请来了十八个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小痞棍前来找场面送死。你,是第十九个人,大爷替你好好安排安排。”
    葛奇赶忙分辩道:“程爷请勿误会,在下确是途经贵地……”
    “住口!你……”
    “在下确是……”
    “把他挂起来。”金狮大声叫。
    左右两大汉向里靠,一左一有急架他的一双胳膊。
    他知道不妙,但却也知道身在虎穴,好汉不吃眼前亏,强硬必定凶多吉少,不敢反抗,叫道:“程爷,在下只是个过路旅客,决不是应聘而来的人,请给在下一次分辩的机会,或者放在下离开,在下立即离城连夜离开贵地,可证明在下……”
    左首的老成壮年人接口道:“大爷,宁可错捉一百,不可错放一人。”
    金狮点头道:“柳兄弟说的是,拖下去挂起来。”
    葛奇这时想挣扎,已无能为力了,双臂已被反扭擒住,动弹不得急得脸色大变,急叫道:“程爷,请……”
    “啪啪!”沈三不客气地抽了他两记重耳光,打得他口角溢血,冷笑道:“闭上你的臭嘴!叫甚么?挺起你的脊梁,做个英雄好汉。”
    说完,缴了他的防身扑刀,五个人连拖带架,片刻间便用牛筋索反绑起他的双手,拉上了横梁。
    “先抽他一顿皮鞭再问口供。”金狮怒叫。
    鞭声刺耳,抽至五十余鞭,他成了个血人,终于支持不住了,大叫一声蓦尔昏厥。
    一盆凉水浇醒了他.堂上金狮的嗓音令他心胆俱寒:“说!廖老狗在襄阳共请来了几个人?”
    他的一双手已经麻木了,双肩关节已痛得他浑身瘫软,他只能无助地含糊地说:
    “我……我只是个过……过路的……”
    “武当门下来了几个人?说!”金狮再问。
    “我……我只是个过路的。……”
    “再给我打!”
    第二次昏厥,……第三次昏厥……
    再醒来时,他喃喃地声嘶力竭地说:“你……你们要……要后……后悔……”
    金狮得不到口供,怒叫道:“把前一个人拖出来让他看看。”
    两名大汉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半死中年人,往堂下一丢。中年人在无助地挣扎,可怖地叫痛,呻吟。
    “这是三天前捉到的人,他接了廖老狗银子二百两,一进城便被咱们逮住了,他已经招供了。姓葛的,你也招了吧,免得皮肉吃苦。”沈三厉声说。
    葛奇已看不到眼前的景物,仍在喃喃地低叫:“你……们将……将后……后悔……”
    金狮喝道:“剁给他看。”
    出来两名打名人轶事手,抬来了一条腥臭的长木凳,将中年人的脑袋按在凳上,一名大汉举起了钢刀。
    沈三揪起葛奇的头,冷笑道:“你看清了,如果你不招,这人就是榜样,你还是招了吧。”
    “喀嚓!”钢刀疾下,人头落地。
    “你招不招?”金狮喝问。
    葛奇似已麻木了,仍然喃喃地说:“我……我只是……是个过……过路的。”
    “搁上去!”金狮怒吼。
    两名大汉将他解下,他已完全瘫软。一个人将他压跪在凳前,一个人拉住他的发结拖至一另侧,他的脖子横搁在凳上了。
    钢刀高举,候令砍落。
    “最后问你一句,你招不招?”金狮厉声问。
    葛奇已陷入半昏迷境地,仅含糊地说:“你……你们会后……后悔,……”
    “剁!”金狮厉喝。
    柳兄弟突然说:“大爷,要留活口。”
    “住手!”金狮叫。
    钢刀在葛奇的脖子上停住,好险。
    柳兄弟淡淡一笑道:“他清醒后会招供的,这时杀了他便没有一个活口了,晚上把他弄至刑室,他能不吐实?”
    “好,拉下去,送入刑室。”
    “是。”沈三欠身恭敬地答。
    金狮离座而起,说:“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连夜送至北街廖家,别忘把姓葛的血衣与朴刀一并送去。”
    “遵命。”一名打名人轶事手大声欠身答。
    厅门外突然踏入一位彩衣少女,两名女侍。少女穿的是猎装,佩了剑。一名女侍挟着弓囊,佩了刀,另一名女侍则提了两头獐子。
    少女年约十七八,正是花一般的年华,人也美如花,隆胸丰臀水蛇腰,瓜子脸蛋红馥馥,有一双水汪汪令人想做梦的媚目,樱桃小口一点红,浑身散发着动人的青春气息,踏入厅堂讶然叫:“爹,怎么又杀人了?臭死了,快拖出去。”
    金狮呵呵笑,说:“野丫头,怎么天黑了才回来?怎样入城的?”
    少女嘻嘻笑道:“把守城门那几个老饭桶,敢不替女儿开城门?爹,女儿猎到两头肥獐。咦!这个又是甚么人?”
    柳贤弟笑道:“大小姐,这人叫葛奇,是廖老狗派人从襄阳请来助拳的。”
    大小姐冷冷一笑,挥手道:“砍了就算了,留下糟蹋粮食。”
    金狮大笑道:“丫头,你遗传了为父的铁石心肠,虎父虎女,为父不愁后继无人。哈哈哈哈……
    “要不要女儿把这人砍了?”
    “不,要留活口。”
    二更天,葛奇昏迷不醒,未能上刑,恰好金狮应朋友之约未能及时赶回,葛奇总算神灵庇佑逃过了一劫。
    三更天,一个黑影潜人刑室,悄然击毙了两名看守,背了神智刚清的葛奇,以不俗的轻功飞檐走壁溜出了程家,奔向永福客栈。
    老仆葛福被看死在店房中发愁,门外有两名大汉轮流把守,不许关上房门,禁止越雷池半步。
    全店黑沉沉,只有老仆这间上房有灯光。
    黑影先将葛奇塞在墙角,附耳低声道:“你等等,在下去收拾那两个看守。”
    葛奇浑身发软,动弹不得,嘎声低问:“朋友,你为葛某冒了大大的风险,为甚么?”
    “不为甚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黑影低声答,语气平静。
    由于黑影用黑巾蒙面,看不见庐山真面目,葛奇不知对方是谁。追问道:“兄台请留下大名,容留后报。在下双臂已半残,身躯无半寸完肤,该如何脱身出城?”
    “休问来路,用不着图报。城墙高仅丈余,贵价难道就无法带你出城?”
    “这……”
    “他能办到?”
    “勉可办到。”
    “那就好,我先去解决那两个狗腿子。”
    黑影悄然走了,葛奇的目光,盯住黑影肋下的一个小巧革囊上,自语道:“这人的口音有点厮熟,是谁?”
    黑影蛇行鹭伏,沿廊下的暗影接近了店房,相距两丈外,突然双手齐扬。
    房门口坐在长凳上的两个看守,正低头聊天,不知死神已经光临,暗器无声而至,“啪啪”两声轻响,后脑各挨了一块飞蝗石,砰然栽倒。
    老仆葛福一怔,向外张望。
    黑影到了,在两看守的天灵盖上各击了一掌,向里面的葛福叫:“快拾掇,准备背走你的主人,快!”
    不久,店后门大开,葛福背了葛奇,爬伏在地向黑影磕头,颤声轻叫:“恩公天恩,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生犬马以报……”
    “快走,你们只有一个半更次逃命,走!”黑影拖起葛福,急急地催促。
    “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我带你们缒城而出,快走。”
    缒出城外,葛福向城上的黑影四拜,方洒开大步向东奔,全力急赶。
    打破樊笼飞彩凰,挣脱金钩走蛟龙。
    次日,白河城大乱一天,打名人轶事手满街走,四乡走狗八方骚扰,要捉拿逃囚葛奇主仆。
    第二天,第三天,风声过去了。
    这天近午时分,两个身材魁梧的卖货郎,从东门进城,直趋十字街口。两人后面,跟了一个脸色如古铜但眉清目秀,有一双明亮无比的大眼睛小后生,年约十七八岁,正是睡觉也长的乳虎年龄,挑了一担行囊,像是两位货郎的长随小厮。
    两个货郎一老一少,老的年约花甲,少的约三十出头,背了货架,手摇着拨浪鼓。一到东街玄坛庙前的广场,货架一放,拨浪鼓叮咚叮咚响,老货郎亮着大嗓门,摇着拨浪鼓吆喝:“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的老货郎,身背着货架走四方。”
    年轻货郎用一阵拨浪鼓声圆场,接口唱道:“南京来的胭脂花粉名头响亮,绸缎子花边姐儿的坎肩流苏来自苏杭……”
    立即围上了一些看热闹的娃娃。
    长随小厮坐在行囊上,笑嘻嘻地接口道:“他们爷儿俩是卖货的,不是跑解卖跌打丸,用不着娃娃们帮场,走开走开!”
    老货郎脸一沉,颇为不悦地说:“印小兄弟,你少开尊口好不好?”
    “我又怎么啦?”印小兄弟问。
    “你这是帮倒忙嘛,人少了谁还过来买货?”
    “范大叔,这里可不是赶集,你们又不是江湖卖解的人,要帮场子的人有屁用,你们的拨浪鼓还怕引不来买主?老实说,你们这种货郎,做的都是妇道人家的生意。该到大街小巷走走,在这里活现世,保证你卖不了半文钱,算了吧。”印小哥有条不索地说,一声暴叱,进来了两名大汉,喝走了看热闹的娃娃们,向两个货郎叫:“收摊子,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的人,这几天禁止在本城做买卖,快收了。”
    范大叔一怔,问道:“兄台,这是怎么回事?”
    “你耳聋不成?”大汉厉声反问。
    印小兄弟接口道:“范大叔,你听清了吧?人家白河城在罢市,你爷儿俩就遵办吧。”
    大汉怪眼一翻,沉声道:“小******!闭上你的狗嘴。”
    印小兄弟哼了一声道:“怎么啦?你老兄吃了火药不成?我那几句话冲了你老兄么?”
    大汉双手叉腰逼上两步,冷笑逼:“罢市两字,岂是随便乱说的?你这小子简直……”
    范大叔赶快打圆场,陪笑道:“见台,大人不记小人过,童言无忌,就饶了他这一次……”
    “你少插嘴。”大汉沉叱。
    范大叔转向印小兄弟说:“小兄弟,你就少说两句吧,还不向这两位兄台陪个不是?”
    大汉哼了一声问:“阁下,这小子是你的什么人?”
    范大叔欠身笑道:“他是个傻子,姓印,名三。是老朽在路上雇到的挑夫。”
    印三嘻嘻笑,接口道:“对,对,我姓银,金银财宝的银,叫银山,金山银山,银山的银,金山的山。”
    “晤!可能是个傻小子,世间哪有姓银的人?”大汉自以为是他说。
    “嘻嘻!有姓金的,为何没有姓银的?嘻嘻!你少见多怪。”印三怪笑着说。
    “不许笑,你是挑夫?”大汉问。
    “对,对,挑夫,范大叔的伙计病了,要我帮助他挑行李,说管拿钱管饭。嘻嘻!有人管饭,挑就挑吧。”
    “唔!你们的行李可真不少,打开来看看。”
    印三嘻嘻笑站起解包裹说:“里面是臭死人又脏又破的被褥衣裤,臭袜子破破烂烂,你要看就看吧。”
    范大叔爷儿俩脸色微变,年轻货郎的右手探入衣下,相互打眼色,好在没有人注意两人的神色。
    大汉见印三毫不迟疑地解包裹,反而疑意全消,挥手道:“不必打开了,你们走吧。”
    两名大汉一走,范大叔松了一口气,向印三苦笑道:“印小兄弟,你就少说几句话吧,多言招祸,请你今后闭上嘴好不好?”
    印三一面系包裹,一面笑道:“嘻嘻,要不是我多说几句,刚才保证有一场热闹可看了,保证坏事。”
    “你说甚么?”范大叔颇感意外地问。
    “我说了甚么?”印三傻傻地反问。
    年轻货郎苦笑道:“印三,你并不傻。”
    “不傻?不傻不好,这年头,傻的人才有福哪!”印三笑嘻嘻地说。
    “你怎知包裹里盛的是破衣裤臭袜子?”
    “嘻嘻!看你们的倒霉相,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范大叔背起货架,叫道:“走吧,咱们落店,站在这儿会招惹是非。”
    “对,会招惹是非,早走早好,人家已经起了疑心了。”印三挑起行囊说,健步如飞领先便走。
    范大叔故意落在后面,向年轻货郎低声道:“志超,咱们可能走了眼。”
    “走眼?”年轻货郎一头雾水地问。
    “是的,走眼,你看印三是不是真傻?”
    “这……师父之意……”
    “语含玄机,装疯扮傻。”
    “这……”
    “咱们防着些。”
    “师父怀疑他是金狮的眼线?”
    “很有可能。”
    “那……咱们岂不……”志超变色道。
    “沉着应变,咱们作最坏的打算,小心提防。”
    “师父,如果他真是金狮的眼线,咱们危如垒卵,不如先撤出城外……”
    “如果不幸而料中,已嫌晚了些,咱们先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记住,非万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冷笑,有人说:“万里长风范施主,久违了。”
    范大叔大吃一惊,火速扭头回顾。
    身后站着一位中年老道,鹰目炯炯,勾鼻薄唇,身材瘦削,大有仙风道骨的气概,阴笑道:“果然是范施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鬼道人!”范大叔脱口叫。
    鬼道人咭咭笑,笑完说:“施主的记性,比贫道强多了。贫道只感到眼熟,跟了施主好半天,方记起施主的名号。这也难怪,大名鼎鼎的江湖名宿万里长风范家昌,竟然扮成刺探阴私的卖货郎,贫道当然一时眼拙了。要不是试叫一声碰运气,恐怕施主必定否认自己的身份哩!”
    万里长风一咬牙,说:“鬼道人,这次希望你别碍了范某的事。”
    “呵呵!贫道碍了你的事么?”
    “咱们彼此心中明白。”
    “施主多心了。”
    “范某能信任你么?”
    鬼道人脸色一沉,冷冷地说:“贫道不是不可信任的人,关键是施主是否需要贫道可以信任。”
    “你的意思……”
    “贫道认为施主了解贫道的意思。”
    “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不好?”
    “呵呵!此地不是说话所在。入暮时分,希望施主到南大街清虚观谈谈。”
    “你……”
    鬼道人已阴笑着转身走了。
    万里长风师徒站在原地发僵。
    印三挑着货担在前面相候,视若未见听若未闻,仅抿嘴傻笑。
    他们在一座小客栈中落脚,睡的是大统铺。万里长风师徒两到井边洗漱,避开其他旅客的耳目。
    这位江湖名宿显得心事重重,不胜烦恼地说:“志超,看来咱们此行确是事事不顺手,第一站便碰上这件棘手的事,为师耽心葛老弟已遭不测,而且可能牵出咱们了。”
    志超也神色慎重地说:“师父,鬼道人的出现,会不会是巧合呢?”
    “也许是巧合,但咱们却须作最坏打算,目下最重要的事,是打听葛老弟的下落,是生是死,探出后方能决定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法。”
    “师父之意……”
    “咱们想想看,葛福得神秘蒙面人之助,背了葛奇逃出城外,离城不足三里,重又被一个灰衣蒙面人截住,留下葛奇老弟,故意纵走葛福通风报信,这里面到底有何文章?是何用意?”
    “这一切等咱们今晚捉两个人来问口供,便可揭开其中之谜了。”
    “你想得真如意,说不定咱们已经钻入他们准备好的鼠笼雀网中而不自知哩!”
    “师父象是举棋不定……”
    “算了,想多了徒乱人意。等会儿你好好看住印三,为师前往清虚观,探探鬼道人的口气,看他怀了些什么阴谋。”
    夜市刚开,万里长风踏入冷冷清清的清虚观。
    小小的清虚观一灯如豆,大殿阴森森,只有一幽暗的神灯,散射着暗红色的光芒,鬼气冲天。
    万里长风推开虚掩着的观门。幽灵似的闪入大殿,举目四顾,鬼影俱无。
    “请道长现身。”他低叫。
    没有回音,他略一迟疑,徐徐举步向观后闯,猜想鬼道人可能藏在后面香火道人的住处,因此大胆向后走。
    “站住!”昏暗中有人低叫,声音发自神案旁的暗影中。
    他闻声止步,扭头转身问:“谁?请现身相见。”
    “你带了同伴前来么?”暗影中的人问,不像是鬼道人的嗓音。
    “没有,小徒在客栈听信。”
    “很好。”
    “你阁下是……”
    踱出一个修长的黑影,接口道:“鬼道人在外面巡视,看是否有人跟踪你前来。”
    “鬼道人未免太过小心了。”
    “白河城风雨飘摇,小心为上。”
    殿门口出现了鬼道人的身影,阴笑道:“小心撑得万年船,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鬼道人做事以稳健著称,休怪贫道慢客。”
    “道长也以诡计多端著称,因此绰号称鬼。”万里长风冷冷地说。
    “夸奖夸奖,被人称为鬼,贫道感到并无不妥。”
    “鬼道人,说吧,你安的什么心?”
    “别慌。贫道请施主前来一谈,彼此皆有好处。”
    “你鬼道人会把好处送人?奇闻。”
    “你要办事,贫道也沾些光。”
    “沾什么光?
    鬼道人一阵阴笑,笑声如幽灵夜泣,令人闻之毛骨惊然,笑完说:“贫道与几位同伴到此地看看风色,想在附近建一座大的宫观,无奈此地的人信鬼神的人不多。”
    “不错,杀人放火的事干多了,信鬼神的念头确是淡薄,当然有些人反而更为虔诚。”
    “更糟的是,白河附近的十余名大户,皆是往昔的巨匪大贼,这些人心中无神无鬼。”
    “对那些以吃人心肝下酒为乐的大豪,你不能期望过高。鬼道人,开门见山说你的来意。”
    “好,开门见山,施主你隐起身份前来白河,定然有所图谋,也定然为名为利。不论名利,独吞列为大忌。”
    “哼!你……”
    “别生气,听贫道说完。你办你的事,贫道不妨碍你。够朋友吧?”
    “你鬼道人眼中还有朋友?”
    “笑话,阁下未免太小看人了。你急于办事,贫道急需香火钱建宫观。”
    “那又怎样?”
    “给贫道一千两银子,贫道便置身事外。”
    万里长风大怒,沉声问:“老道,你勒索我么?”
    “施主言重了,说得多难听。”
    “哼!在下不是甘于受勒索的人。”
    “那你就休想办事。”
    先前现身的黑影冷笑道:“姓范的,你大概不吃敬酒吃罚酒,一千两银子任由你办事,你还嫌多了不成?”
    “在下哪来的一千两银子?”万里长风口气一顿。
    “你万里长风范家昌虽不是百万富豪,千把两银子算不了甚么,别装穷好不好?”鬼道人阴笑着说。
    “范某离家千里,怎会带一千两银子上路?”
    “贵友云里飞是襄阳的第一位财主,只要你写下一张借据,贫道便派人前往向贵友讨取如何?”
    万里长风一咬牙,说:“好罢,明天你到客栈拿借据。”
    “谢谢,明天见。”
    送走了万里长风,鬼道人向黑影得意地笑道:“这笔买卖顺利得很,现在,咱们去找金狮,出卖这件消息,捞一笔油水该无问题,走。”
    鬼道人打的是如意算盘,以勒索手段迫万里长风就范之后,一脚踏两条船,要将消息卖给金狮。
    修长的黑影是个中年人,鹰目炯炯两颊无肉,高颜薄唇一脸阴狠刻薄相,并不跟鬼道人走,迟疑地说:“云飞道长,这恐怕不妥吧?”
    鬼道人停步转身,惑然问:“桑兄,有何不妥?”
    “这种两面……”
    “哈哈!桑兄,你何时开始心肠变软,怎么讲起江湖道义来了。”
    “兄弟并非心肠变软,而是道长误会了兄弟的意思。那万里长风在江湖声誉甚隆,朋友众多,这次带人改装隐名前来白河,可能另有接应,咱们借据尚未到手之前,便将这消息卖给金狮,万一被他的朋友查出,咱们岂不是白丢了一千两银子?金狮的出价,决不会超过一千两银子,说不定咱们得两头落空哩。”
    “这个……”
    “一个江湖名宿隐姓埋名落脚,平常得很,这件消息值不了二十两银子,金狮那老贼守财如命,是否肯给你二十两银子,谁也不敢保证。”
    鬼道人不以为然,笑道:“金狮早些天便放出话来,愿以重金收买来自襄阳的消息,他不会舍不得银子。”
    “他金狮是本地的强龙,爪牙众多,眼线遍布,不难查出万里长风的底细,他会将银子轻易地给你?善财难舍,金狮不是舍善财的善男信女。兄弟认为,明天拿到借据。咱们就远走高飞,比较稳当些……噤声!门外好像有人。”
    两人抢出殿门,外面院子里空荡荡,鬼影俱元。
    鬼道人摇摇头,笑道:“桑兄,你就会疑神疑鬼。”
    桑兄脸色不正常,低声道:“兄弟确是听到冷笑声,刚才确是有人。”
    “但人呢?”
    “这……怪事。
    “甚么?”
    “瞧,门上插着甚么?”
    右面的门扇上,插着一根草标,那是极为普通的售卖货物标记。
    “草标。”鬼道人。隍然叫。
    “甚么意思?”桑兄也变色道。
    鬼道人打一冷战,惊然地说:“意思是说咱们插标卖首。”
    是一根极为普通的狗尾草,打结后长约尺余,贯透寸半厚的门板,迎风摇曳。
    虽天色昏暗,仍可看得真切,一看便知不是插在板缝中,而是以神奇的劲道,从远处射在门板上的。
    桑兄惶然四顾,毛骨悚然地说:“灵飞道长,明天获得借据,立即远走高飞。”
    “是的,远……远走高飞……”鬼道人惊惶地说,拔下草标,手忙脚乱地关上了殿门。
    桑兄刚转身,倒抽一口凉气,退了两步。
    鬼道人急急扭头,大吃一惊。
    神案上,坐着一个佩剑的青衣大汉,双手又腰,冷冷地盯视着他们,冷冷地问:“诸位,谁要远走高飞?”
    鬼道人壮着胆问:“施主是何来路?”
    “邢无极。”青衣大汉一字一吐地报名。
    桑兄大惊,骇然道:“程家八大金刚之一的邢大爷。”
    邢无极淡淡一笑道:“正是区区,两位为何要远走高飞。”
    “贫道……”
    “在下不容许任何人说谎。”
    鬼道人打一冷战,惶然地说:“贫道岂敢说谎?”
    “谅你也不敢。”
    “贫道受……受到警告,只……只好离开贵……贵地。”
    “受谁警告?”
    “不……不知道,只知有……有人在……在门上插了草标,贫道心……心怯……”
    “草标平常得很……”
    桑兄拾了草标举起说:“就是这根草标,贯透两寸殿门。”
    “哦!你们为何受到警告?说实话,不然,你们将永远后悔。”邢无极冷冷地问。
    鬼道人不敢不吐实,恐惧地将勒索万里长风的经过说了。
    邢无极不住打量草标,静静地听完,冷冷一笑道:“在江湖道上,万里长风听说确是一号人物,但在咱们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条水路,他算老几?灵飞道长久走江湖,见多识广,难道就不知这草标的底细?”
    鬼道人不住摇头,不安地说:“江湖道上,从未听说过有人用草标作信记的,贫道认为这人留下草标的用意,是警告贫道……”
    “别说了。”邢无极不耐地喝止,指着草标留下的深孔又道:“这人如果用内力持草插在门上,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声落,拇、食、中三指拈往草标,默运神功力贯草柄,猛地向门上插去。
    一声轻响,草柄插入门板寸余,无力再进。
    邢无极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地说:“你两人竟敢在程爷的地盘勒索,大概是吃多了豹子心老虎胆。”
    鬼道人与桑兄打一冷战,冷汗沁体。
    “邢施主……”鬼道人汗流浃背地说,几乎话不成声。
    邢无极哼了一声道:“你两人说,该怎办?”
    “这……贫道不该贪心……”
    “目下是酉牌正末之间。”
    “邢施主……”
    “给你们半刻工夫,立即动身离境,酉牌末你们仍未离城,哼!”
    “邢施主……”
    “你们的时辰不多了。”
    鬼道人仍想拖延,邢无极鼓掌三下,向外叫:“徐兄弟,你们留意时辰。”
    门外院子的暗影中,传来洪亮的话音:“三爷请放心,兄弟定时极准,错不了。”
    “酉戌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他们未能离城,取他们的脑袋回话。”
    “兄弟道命。”
    邢无极冷冷一笑,举步出殿。
    鬼道人与桑兄飞奔入内,脸色大变。不久,匆匆奔出,各背了一个包裹,绕小巷直奔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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