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奇侠_李凉武侠小说全集

李凉《欢乐奇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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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九转续命丹
    “绝望峰”,绝望峰乃是江西武夷山群峰之一,其名毫不逊于武夷山,甚至更胜一等之势。
    至于绝望峰因何唤为绝望峰,这其中,当地居民线延不息地流传一段让人凄心,赚人眼泪之哀怨故事
    当年,唐明皇自杨吨妃香清玉殒于马嵬坡之后,整日思念,悠悠忽忽,足足让他尝尽生离死别之苦。
    一日,唐明皇得知一道士俱有通灵之能,能懂招魂引鬼之术,便命此道士替他招寻杨贵纪灵魂。
    当道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始将杨贵妃灵魂从海外仙山招回之际。贵妃腾云驾雾飞来,回头下望尘世凡间,不见长安京都,只见沙尘、烟遍地,怎能寻得心爱唐明皇。
    道士为帮她开道,不惜咬破指尖放血甩天,一连三昼夜抗争不休,终因天命难违而失败,竟连性命都赔上,杨贵妃只好含恨而去。
    一段往事,勾起回忆无限,世人为纪念道士忠诚,总不忘到此绝望峰祭悼其亡魂,且悼念贵妃明皇撼天地、泣鬼神之动人故事
    是以,绝望峰一时传为仅地。多少英雄美人、文人墨客,总想上得绝望峰,除了凭吊,更想瞧瞧它真正庐山真面目。
    天向晚,岚气渐重,一袭清冷寂然笼罩整座绝望峰。
    离此峰不远处,有一匹良驹独立而遗世,昂然而翘首,正好静静的用冷眼神,注视着前方。
    前方五六丈之远,一株高龄老松耸天矗立,树下有一老头,双手大开,双脚亦同,紧抱树干,且似沈沈入睡,直若猴狲般体态,倒让人莞尔发笑。
    只要曾涉身江湖之人,见此老人睡姿,必定立时肃然起敬,道声:“八苦老人!”
    当年武林大对决,八苦老人轻易打垮少林、败武当,一式八苦修罗掌,让各路精英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丐帮也只有自叹弗如!
    那年,八苦老人轻轻松松地跃上武林盟主宝座,天下无人敢吭一声。
    轻轻地,良骄轻嗤,彷佛似在警示什么?
    久久,嗤声仍不断。
    蓦地──
    良骄已见着一位脸孔善良年轻人,步履踉跄,颠簸于蜿蜒山路上,看来似是受伤,亦或饱受饥苦。
    跌撞中,他一步步逼近,就快距老人只十来步之近。马匹略为急躁,原先轻嗤已换成嘶叫,前蹄为之人立而起。
    年轻人好不容易爬上这绝望峰,猝见这马匹有如惊弓之鸟模样,他倒无动于衷的摇摇头,不理不睬,径自前往那边山崖。
    “唉!小竟我真是山穷水尽!”
    他感慨万千的自言自,想到伤心处,悲从中来,不胜唏嘘。
    “年纪轻轻,万事不顺,无父何怙,无母何恃,自幼流离,人间凄苦早尝尽……”
    他再次凝视如梦魇般苍穹,一副感伤:“世事多牵绊,流浪十余载,早已厌倦流浪的生活,倒不如……”
    他的嘴角淡淡泛起一丝苍凉笑意:“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管世事如何,我已觉生不如死,还如一死百了,来得干净俐落,不受羁绊。”
    虽然,他有几分感伤,仍不忘自嘲:“反正,歹活不如早死,早死还可以早超生,要是下辈子搞对门路,再活吧?”
    小竟只不过十六、七岁,却是一副颓丧老人模样,有气无力说完此话,已径自爬上崖尖最高处,想着多高几尺,多几分死的机会。
    他往前俯探,深渊不见底,地点十分理想。该用何种姿势下坠较舒服呢?或许来段空中飞人吧?
    古松下的八苦老人是张开眼皮眨了几下,觉得没啥味道似的,随即又闭上眼皮,兀自回归元神,对于死亡,他似乎看多了。
    小竟一直没发现树干上还粘有别人,他只想死得舒服些。
    但觉一例冷风吹来,身不由己地起了疙瘩,他轻轻抓紧衣襟,想避开冷风灌胸,死了也较温暖些吧?
    “人生狼狈,一如小竟……唉!”他环顾四周苍茫,若有所失:“这一回真的要乘风归去……希望找到杨贵妃,当他一个唐明皇……”
    说完,他猛咬牙,有若跳般冲跃而起,当真坠往万丈深渊!
    越坠越快,啸风贯正生疼,他不禁释然发笑:“这次真的玩真的了,死亡是什么滋味?……”
    他竟然领略驭风归去之快感,脸上洋溢一抹难以解鵿之得意神色,笑意渐浓,随着坠速流窜,死亡感觉迫向心坎……
    突地──
    下坠冲势慢了,小竟以为到了地狱或天堂,张开眼睛一片沈黑中,还搞不清是啥地头,竟然发现自己身体受着某种力量牵引,不但沈不下去,反而往上浮升。
    “怎会?莫非命中注定上天堂?”
    小竟拼命运劲往下冲,却拗不过这股如摩般劲道往上拖。
    “怎会如此?”
    他想确定死了没,一口咬向手臂,痛得叫苦连天。
    “没死?怎会?”
    若没死,那怎会往上浮?莫非真的着了魔?对这毫无惧意,迫他得拼命挣扎:“放开我!让我死行不行?”
    他挣扎,双脚左蹬右踹,前踢后撞,就是挡不了那股劲道,再踹两下,落空双脚竟然又安安稳稳踩在崖面。
    他不信,想死都不成?又赌气往下跳,这次更惨,竟如腰带被拖着般,甩得他落地打滚。
    脑袋撞疼了,他不禁重新思考,怎会这样?
    “唉!没想到落魄到这种地步,连自杀都没能力自己决定!”他苦叹着:“有什么比想死都没得死还痛苦?”
    既然死不了,总得查明原因吧?
    他这才回头向四处瞧去,但见那匹黑骄,竟然安静祥和地低头吃草,哪管得了自己的死活?
    “莫非是这匹马的主人作怪?”
    小竟勉强打起精神,回走搜寻,目光正探至那株古松,树干侧突然冒出一名老翁,笑眼瞇瞇地直盯自己。
    他皱起眉头:“是你把我揪上来的?”
    眼前这老头,衣着朴实,一身铁灰长袍洗得发白,食发如丝披落双肩,圆脸滚滚胖胖的,海口狮鼻,一双浓眉下藏着温和眼神,看来,虽不是很正派,但,让人感觉,至少不会是个恶类。
    八苦老人咳一声:“你想死?”
    “呃……”小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轻捋长须:“年纪轻轻就想去了?太便宜了吧?我活这么一大把都没这勇气,你竟然抢过头,不应该,实在不应该。”
    上下打量小竟,又道:“临时起意的吧?”
    “没有,我很坚持……”
    “坚持什么?去找杨贵妃?”
    “呃,没有,我只想一了百了……”
    “欠人一屁股债?”
    小竟轻轻一叹:“像我这种人,连欠债的能力都没有。”
    “这么落魄?难怪想一了百了?……”
    八苦老人若有所思打量眼前这位年轻人。
    从他疲惫神态,瞧出几许端倪,再仔细瞧去,这人只不过十七八岁,一身陈旧深蓝布衣已磨得东穿西裂,倒是那长相,宽坦前额,双眉粗黑飞鬓角,鼻如悬胆,一张弧型嘴巴抿得紧,个性显得坚毅耐磨。
    老人边看边点头:“不错,是块料子……”
    突然一掌打来,定在小竟胸前,吓得小竟倒弹三尺,又觉失态,再跨步回来抵住老人手掌,满脸已然生红。
    “反应不慢嘛!”老人轻笑:“你叫小竟吧?”
    小竟点点头,突又疑惑:“您怎知在下?……”
    “山穷水尽,狼狈一小竟,不是你说的?”
    “呃……好象。”
    “什么好象,本来就是!怎么……想死?名号还报得这么响亮?”老人一手揪住小竟的衣襟,东瞧西看,邪邪笑起:“再怎么看都不像短命鬼,告诉你,任你怎么想死,也死不掉!”
    松手将人丢回地面?
    小竟倒不信:“我用刀割肚皮呢?”
    “我就把你缝起来。”
    “我上吊!”
    “我就把树砍断。”
    “我憋气!”
    “好啊,你憋给我看!”
    老人瞄着小竟,笑的甚邪。
    小竟想憋,但哪能成功,他甚窘:“任前辈怎么说怎么是,只是我死意已决,迟早都会上路的。”
    说罢,他猛转身,如狂午撞栏般,狠狠往左侧古松撞去。
    但觉再差半秒之间,即可撞脑自杀成功,岂知背后又来无形真力拖得他进不了身,甚至反弹回去,顿时臀部生疼。
    他不禁生怒:“请你高抬贵手,让在下一了百了行不行?”
    八苦老人哼哼直笑,眼见小竟越是挣扎,他越是来劲:“不行!”
    “难道你能看我一辈子?”
    “没问题!”
    小竟闻言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对我如何?”
    “救你。”
    “救我?”
    “嗯!”八苦老人道:“我老人家既随兴又高兴,看在高兴份上,哪有让你负气自杀之理?”
    小竟被他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我哪是负气自杀?我实在是想开了,才会出此招,想高高兴兴去见我祖宗,难道这样也不行吗?”
    八苦老人略蹙眉头:“难道你真的不想活?着已没意义?”
    “正是!”小竟道:“我夜攀绝望峰,就是想一登极乐世了却此生。”
    八苦老人道:“难道你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有没有经过他们同意?”
    “问过了。”
    “他们真的同意?”
    “同意我去见他们!”小意道:“我这就是去见他们!”
    “你父母已死了?”
    “我是孤儿,那知道老爹老母是谁──”小竟嗔道:“难道我要死,都要经过你老测试不成?”
    “呃,我在考你吗?”八苦老人眉头挑皱几下:“看来你死意坚决,我救不了你,不过,有些话,还得告诉你。”
    “你说,反正我要死,多听一些话无妨。”想到可以死了,小竟竟然舒坦多了。
    八苦老人捋着白须,反问:“你相不相信奇迹?”
    “相信。”
    “很好!”
    “作梦的人才相信!”小竟斥道:“我相信有一天会捡到一百两银子,为什么奇迹一直没出现?”
    “出现……出现……”八苦老人摸着身子,找不到银两,突然唤来马匹,从鞍上扣下一块金片,丢在地上:“你捡吧,奇迹出现了。”
    “这……你当真要给我?”
    “不错,我就是奇迹!”
    小竟本是欢天喜地想捡拾,但方蹲下,又自打住,天下真有如此好事?立身而起:“老前辈您这是?……”
    “让奇迹发生啊,让你相信世上真有奇迹!”
    “我是相信……”小竟感伤道:“但奇迹一直未出现在我身上,所以才绝望。”
    “扯会,方才跳崖不死,不就是奇迹?”
    “呃……”小竟似有所悟,却又轻叹:“那是前辈援手,是奇迹,却无补于事。”
    “相信它就有补于事!”八苦老人轻拍小竟肩头:“其实我早算准你我有缘,从今以后,老头我将改变你命运,你只要好好努力,必有收获。”
    “我行吗?”
    “行,一定行!能死的那么高兴的人,一定行!”老头道:“有人连自杀勇气都没有,你赢人太多啦!老实说,我就冲着你这点!”
    “我……”
    “唉呀,想那么多!你就算同情我,跟我混几天,要是不行,再去死不成?到时我也没脸阻止你了。”
    小竟一时空洞心情,终也点头:“好吧!反正多活几天,也没什么罪过。”
    “这才象话!”老人笑的开心:“算是做善事,救我老人家便是。”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只要江湖中人,一旦看我抱树沉睡模样,莫不必恭必敬的,尊称我一声‘八苦老人’。”
    “八苦老人?”小竟非武林中人,怎知此名号之响亮,喃喃念了一句,没啥惊喜反应。
    八苦老人意外小竟这种无动于衷模样,他重复道:“小子,难道你不知,眼前你见着这位,是何等一等一的人物?”
    “一等一的大胡子?……”
    “不是,是威名,报出去,威风凛凛的威名。”
    小竟摇摇头,不感兴趣道:“晚辈不知江湖事,所以……”
    “也罢!也罢!威名仅止于呆子。”八苦老人好生无奈,随手伸入腰际,摸出一颗黑药丸:“吃下它,十全大补九。”
    “在下还要补吗?”
    “能吃就吃,它可是人间至宝!”
    小竟接过手,但觉清香四溢,犹豫一下,还是吞入嘴中,一时清凉沁人,舒服已极,感谢之中,目光不经意溜向老人身边那匹黑骄,它正瞅着大眼,盯着自已。
    八苦老人发觉这幕情景,轻捋长须道:“这马对你有好感,它叫‘重生之光’!”
    “重生之光?”小竟感触颇深:“我现是在重生吗?”
    “不,只是重死!”
    “重死?”小竟不解了。
    八苦老人轻笑:“不错,你已吃下我精心提炼之灵药,定可使奇迹重现的,所以你得再死一次。”
    “怎么说?”
    “因为你根本很难相信奇迹会降临你身上,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八苦老人指着高崖道:“再往下跳,我也不出手救人,只要你能活命,那即表示奇迹降临,否则你就如愿以偿了。”
    “转了老半天,还是要跳崖?……”小竟感伤一叹,倒也没多大惊讶,静静转身,走向崖面:“好吧,就把我这条命交给老天处理吧!”
    摸摸胸前那身上唯一留有价值的食马炼,现在要死了,留有何用,遂将它摘下,置于地面,道:“感谢你的灵药,无以回报,就此食马练留做纪念吧。”
    说完,竟然毫不考虑,一纵而下。
    “喂,喂!”八苦老人没想到他说跳就跳,急着赶来:“我还没说完啊!”想伸手救人,却又犹豫,毕竟话已说出,何况小竟身形已坠落千百丈,成一黑点,除非真的奇迹出现了。
    “也好,跌不死,你才有信心活的舒服!”
    山风吹掠,八苦老人头发乱飞,静默良久,他感慨叹声:“或许不死,江湖局势将改观吧!”拾起那银马炼,感触更深了。
    为今只有小竟服下的“九转续命丹”,让八苦老人增强信心不少,毕竟此药功能起死回生,且能增加一甲子功力,就看小竟是否有福消受了。
    绝望峰上,冷风飕飕,孤马、老人,冷月清寂,一股高处不胜寒,直涌心头。
    网望峰下,便是芙蓉荡。
    芙蓉荡,原是名不经传的小地方,除了初一、十五赶集外,鲜少有外来人专程至此,更莫谈在此过夜住上一宿了。
    拋开市集不谈,芙容荡景色的确不赖,飞瀑、灵泉、小桥、流水,青山隐隐,更有个像西湖的“梦愁湖”。
    梦愁湖波光万项,烟水迷茫,更有缤纷画舫,闲闲散散,游行湖面,随波逐流,好不惬意。
    沿着湖岸,遍长杨柳青青,微风一吹,轻轻摇曳,宛似美女婆娑起舞,别具一番景色。
    芙蓉荡之美,鲜少人知,至于美似仙境的梦愁湖,更是知者寥寥无几,是故,芙蓉荡就像世外桃源,长久以来,一向轻罩神稳面纱。
    不过这神秘面纱却让八苦老人无意地揭开,从此,芙蓉荡不复神秘!
    约莫数月前,江湖盛传武林圣师──八苦老人,自江湖大对决,轻易跃升盟主宝座之后,便将秘学“八苦修罗掌”,抄腾成本,再将此秘籍分成八部份,分别藏于芙蓉荡大群老鼠肚子之中。
    只因八苦老人一句话,芙蓉荡随之身价高涨,现在对江湖而言,一闻芙蓉荡,就像中了头彩,莫不精神亢奋,摩拳擦掌,眼睛更凸如午眼,说的尽是绘声绘影。
    武林早将芙蓉荡当宝山,入宝山焉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谁都奢望满载而归,他们视八苦修罗掌如命,从闻获消息开始,他们几乎上天下海,翻天覆地,找遍芙蓉荡每个角落,只要一见鼠迹,便如获珍宝,循迹找寻,个个信心十足。
    总有一天会将那八只老鼠找齐,一举练得八苦修罗掌,线而称霸武林,傲视群缭,唯我独尊。
    当初,八苦老人出此计策,只想觅得一位继承者,好让八苦修罗掌永传不朽,他深信:“佛有缘人”,所以八苦老人胸有成竹,有缘人可能习得八苦修罗掌。
    从消息传出后,他不急、不愠不火,径自隐居一方冷眼旁观这场多变世事。
    几经江湖口传,八苦修罗掌更为离奇、诡异,又玄、又秘。因为,知道八苦修罗掌威力的人,早都作古多年,现在大慨除了八苦老人之外,没人能窥得其中一、二……
    同样的夜里,夜更深,凝露更重,两三盏独挂高楼凄凉的灯影,看来格外寂寞凄寒,人儿早就潜回暖暖被窝,做着悠悠好梦。
    这夜,积云缥缈不定,缓缓飘浮,即便清风吹拂,也吹不散浓云悠悠。
    不一会儿,芙蓉荡两三盏孤灯几已颇有默英熄灭,只剩唯一一盏晕黄孤灯,径自在酒旗客栈点燃之外,再也找不着属于芙蓉荡的任何一圈昏黄光晕。
    云层渐浓,乌云似梦餍,沉压着芙蓉荡。若有人尚未就寝,当他推开窗扉,必会发出尖叫,说不定还以为鬼魂降临呢!
    酒旗客栈内,有盏孤灯淡照,整栋原木建筑必定下过功夫。
    十余桌椅四散排开,正有三两客人各据一桌,独自闲酌美酒,神态自得,丝毫不为任何事情所牵动情绪。
    时间静静流逝,分分秒秒宛若小河淌水……
    小二巡视几桌不归客人,心中暗自有数,今夜又是个通宵生意,想至此,他忍不住打起哈欠,径往柜台站去,想趁机打个小盹儿!
    一室清静,静极了!静得几乎闻及在场诸人心跳声,不由添增紑许诡谲气氛。
    柜台前,楼梯旁,尚有一桌,坐着一位白衣青年。
    这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袭光鲜洁白绸缎装,显得高雅。
    高挑削瘦身子,别有风格,五官英挺,映着灯光略嫌苍弱的肌肤,让人一眼看来,八九不离十,是个文质彬彬、温柔尔雅的一介书生。
    看来,这白衣青年已坐了一段时间了。
    方桌上整齐排放着十来瓶白玉酒瓶,瓶瓶之间距离一致,简直成一直线,桌上一双竹筷平行整齐置放一旁。瞧他抑郁神情,彷佛正在苦思伤情。
    邻近一桌,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个江湖中人。那人整身黑色劲装,腰系着里上红绸飘带的月形弯刀,炯然有神眼中,不时泛出如刀刃般杀人凶光,看起来,此人年纪不超过三十五六岁。
    近门口处,另有一人独酌。
    此人看来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约莫三十出头,额际缚有一块稀世翠玉之布条,身穿藏青细绸便衫,腰系黑丝带,足穿乌金黑靴,桌上还置放一把里着藏青绸缎的三尺青峰。
    此刻,谁也不认识谁?并各自井水不犯河水,径自思索、独斟。
    屋内寂静气扮,几乎凝聚……
    话说小竟跳下绝望峰后,原以为便可轻松解脱,哪知尚未断命,紧跟而来之擦撞、刮、勾,简直让他体无完肤,想死都得经过这番酷刑,实是多灾多难。
    好不容易坠往最深处,只闻叭然一响,脑门幻起一片血肉模糊景像,终于昏死过去,一切痛楚为之消失。
    意念中,似乎上了天堂,亦或下地狱,只觉灵魂东飘西飘,不知该飘向何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灵魂要他张开眼睛,要他举起双手动动看。
    他动了,一动,疼痛立即传来,呃痛呻吟中,他挣开眼睛,一片黑暗。
    “死了没?”
    他如此想。想证实地抬手打巴掌,但手一抬,疼得他牙根直咬。
    “死了还会痛吗?还是没死?”
    他大概相信自己没死成份居多,勉强翻身,居然晃动,急得他猛抓东西,定神看去,竟然发现自己倒挂一株凸出崖面的古松上,而此枝干正不断传出轻脆响声,冬佛已然承受不住重量,随时有断裂可能。
    小竟吃力撑着,自嘲不已:“直是倒霉透顶,想死都不安宁,挂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未说完,树枝终于断折,啊!啊!猛又尖叫,小竟竟然吓得为生命挣儿,想往上冲,但哪挽回得了跌势,猛坠而下。
    惨叫声?
    酒旗客栈里头三名男子似闻及,却也不动。
    那似乎是重物坠下声音。
    它会落向何处?
    三人正在判断之际。
    砰然一响,屋顶穿洞,瓦木乱飞,吓得酒店三人想抓武器,又砰然暴响,小竟摔死猪般砸方桌,昏死当场。
    现场一片惊惶。
    小二瞪大眼睛,打从娘胎出生,也没想过有人从天而降,还命中自己屋顶?
    三名客人更摸不着头绪,此人竟会是从万丈高崖落下?
    死了没?
    白衣青年这么想,登时掠闪身形冲向小竟,一边探鼻息,一边探伤势。
    “好厉害的轻功!……”穿着一袭黑衣,名唤柳中原的男子如此感觉,这年轻人定非泛泛之辈。
    青衣年轻人亦是皱眉,这人所用身形,分明是失传已久的“凌波飞渡”,他是谁?
    两人这么想,却未任何行动。
    那白衣男子打着小竟嘴巴,露出欣喜笑意:“没死,还有救!”立即运气替他疗伤。
    小二仍楞在那里,屋顶破那么大个洞,老板怪罪下来,怎么办?
    “他是谁?”那叫柳中原汉子问向小二。
    “项公子。”小二茫然瞧着大洞:“芙荡的大公子,第一高手……”
    “第一高手?”柳中原落目白衣人,考量他到底有何能耐。
    白衣青年项尚飞运气过后,突然伸手吸来桌面酒瓶,然后往小竟嘴巴灌去,随即安心走回桌子,但看小竟如何变化。
    他轻轻啜着美酒,神色自若,彷佛船过水无痕,啥事也不曾发生模样。
    “项……项少侠……”小二这才想到也许他可以帮忙:“这……这是怎么回事呢?”
    “有人从天上掉下来罢了。”
    “他……他不要命了!……”
    “命却长得很……”项尚飞一饮而尽樽前酒:“没看过从绝望峰掉下来还能活命者,他是个奇迹!”
    淡笑中,已从怀中拿出一锭元宝,交了小二:“剩下的补你屋顶那个洞吧!”
    小二但见元宝,登时眉开眼笑,项公子就是项公子,有求必应,连声谢谢:“太多了,公子可要再加点什么酒?”
    “不必了,多的赏给你。”
    “多谢公子。”
    项尚飞淡然轻笑,走近小竟,伸手将他扶起,挟于腰际,轻轻点弹,穿窗而出,眨眼飞远,轻轻缈缈,来去不见痕迹。
    穿着藏青色绸衣青年,远看渐渐缈逝的白色身影,不禁略带遗憾,问道:“却不知他座落何处?”目光迎向小二。
    “陶尽门的人。”小二道。
    “陶尽门?”那年轻人念出口,若有所思。
    自从芙蓉荡声名大噪之后,江湖中人对“陶尽门”、“落霞山庄”,由是耳熟能详。
    他当然也知道陶尽门之事了。
    陶尽门掌门人──冷醉陶。
    顾名思义,痴于武学者,唤为武痴,痴于陶泥者,当称陶痴。
    江湖中人,莫不知江湖中有位“陶痴”,这么一个呆人──冷醉陶。
    冷醉陶膝下有三女儿,皆为孪生姐妹,名唤为冷翠儿、冷直儿、冷珠儿,今年芳龄十六。
    一口气生个三胞胎,冷醉陶简直神通广大,就跟他的陶艺一样,恐怕天下无敌!
    他常为此事津津乐道而笑口常开,光是女儿塑相就不知弄了几百尊,却只用一张脸即可打发,敢情事半功倍,不吃力又讨好。
    “他在陶尽门所司何职?”柳中原凝向小二,好奇问道。
    “这个……这……”小二闪出几许犹豫,不怎么敢说似的。
    “没关系,你说,我们不会为难你。”
    “不是不敢说,是怕你们受不了……”
    “怎么?他是陶尽门主?”
    “不他在陶尽门……只……只是个扫地的!”
    小二赶忙收拾东西去了,不忍瞧着众人脸上变化。
    话方说完,柳中原楞在那里,以为自己听错了?如此高强武功之年轻人,竟然会是个扫地者?
    打死他,他都怀疑不信,但小二的态度,让人瞧来又似乎不假。
    “他直是……只是个扫地者?”柳中原忍不住,还是追问下去:“这样岂非埋没人材了?”
    小二点点头,有些遗憾:“这实在很让人不解,他武功那么高,却甘心当个扫地者,多少人想挖角,他都无动于衷,我们整个芙蓉荡,全为项少侠抱不平呢!”
    “直是奇事……”柳中原不断点头,似在波定一件事。
    “在芙蓉荡,奇事多着呢!你们仔细观察,保证收获丰富!”小二抹边桌子边道:“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为妙,还里可说卧虎藏龙,稍一不慎就……”
    说至此,忽而转头,竟然不见半个人影。
    “人呢?”
    他想找,但柳中原枸青衣少年早就不知去向。
    “这样也好,省得再吹!”
    小二掏出那锭元宝,喜孜孜窃笑着,不知道项尚飞为何要他故弄玄虚,吹此事件?
    反正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他仍落个欢欢喜喜的,有元宝万事足,不禁哼着小调,感谢财神爷照顾。
    陶尽门,留月轩。
    屋内静极。
    屋外俱寂。
    间或冷风吹过,拂送几许淡淡花草清香。
    自项尚飞清理好小竟一身血污及伤口之后,他更深深觉得,眼前这年轻人彷佛是不经意惹上尘埃的宝玉,而此刻,自己正勤快拂拭他……
    他将小竟轻放檀香木床上,自己则静坐床椽,若有所思地端详这张极为俊逸独特的面孔,藉此似乎在搜寻什么记忆。
    直觉上,他觉得好熟、好亲切,简直就像多年老友……
    他不禁想起一道预言。
    他眉头深销,茫无头绪的低喃着:“难道预言真的应验了?”
    想着,想着,自内心深处,升起更多予盾,波涛汹涌着。
    一个月前,他曾和冷门主,千计万苦寻访一位江湖中颇负盛名的铁卜神卦,人称赛诸葛──张铁嘴。据传言,张铁嘴所卜之卦,屡屡应验,屡试不爽,绝无半点差错。
    那日,二人几经波折,方找到张铁嘴。
    冷醉陶虚心向其问卦:“这场八苦修罗掌之争,谁将拔得头筹?”
    张铁嘴似是早卜过卦,闻言只摸着两道八字胡,随又指向苍天,斩订截铁说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此乃天机,一个月后,将有天降神兵,那人即是得主,任谁也改变不了此命运!”
    “天降神兵?”
    冷醉陶哪能接这些神话。
    “这不是神话,是直话!”
    项尚说道:“会是外地来的高手?”
    “从哪来都不对,他一定从天上来!”张铁嘴将卜体高举而后脱手,让其笔直掉落桌面上:“就是这样,天上掉下来的才算数!”
    “怎么可能?你是不想说,还是给我打哑谜?”
    “不是说的很明了?……”
    “我大老远赶来求卦,你却如此态度……”
    冷醉陶突然起身,猛手一拍桌面,嗔怒拂袖而去。
    张铁嘴赶忙伸手接去被拍断三支脚的桌子,神来一笑说道:“还好我算得准,把墨盘拿走,右则又要重新‘办一桌’喽!”
    高兴地收拾这不算烂的烂摊子。
    项尚飞思量至此,心中猛然抽紧,暗道:“难道张铁嘴所说那天降神兵,就是这小子吗?”
    他神色略不安:“一般人从绝望峰摔下来,必定粉身碎骨,他竟然只受皮肉伤,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此人伤口愈合之快,就像泥巴烘干,不到半天即已封血结痂,好了泰半?‥‥‥除非他有通天本领,或着有人相助,再不然,便是服了灵丹妙药否则……”
    他甩开一切疑惑:“根本没有‘否则’可言,已经活过来!”
    正在项尚飞摇头不解之际,一道清柔细腻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他略为紊乱思绪。
    “飞哥!他醒了吗?”
    项尚飞只闻满室淡淡茉莉清香毋须回头,他已知是谁。
    “珠儿,这么晚了,还没睡?”
    说完,他才侧过身子,端详珠儿。
    珠儿脸容稍窘,轻声道:“我看你房间灯火未熄,所以才过来看看!”
    他仍习实穿着乳白丝绸宽袍,腰系红绫软带,纤纤细腰更加明显,一搓黑发秀丽而软柔轻贴于洁白如玉粉颈上,显在彩黄灯光下特别动人。
    项尚飞已被她那神韵吸引,直到两人目光交错剎那,他才蓦然惊醒。是失态了,但那双黑白分明、纯直无邪灵慧般珠子,彷佛氤氲着美梦,又何当不是让人惊心动魄?
    “唉!”珠儿脸红似霞云,轻声道:“你在发什么楞?人家的问话,你还没做答呢?”
    忍不住想插腰来个娇嗔问罪。
    “呃……”项尚飞顿时醒神,淡然一笑以掩窘态:“对不起,方才我实在有些心不在焉!你……刚才问我什么?”
    珠儿双颊泛红,红唇微嘟,勉强传出声音:“我是问他醒了没有?”
    说完,如兰花瓣儿似的手指,轻轻指向小竟。
    “他?”项尚飞摇着头,表示没醒过。
    珠儿一时显得落莫,不知该说什么?
    “翠儿、真儿都不在?”项尚飞感觉出她似乎并不快乐。
    珠儿闻言,原先嫩红脸蛋,显出些许黯淡,轻轻一叹:“姐姐又让爹给叫去执行任务了。”
    说完,脸上轻掠一抹不失稚气之自嘲意,似在戏谑自已出身武林世家,却对武功一窍不通,只能果在家里受尽保护。
    “珠儿……”项尚飞凝视她表情,已知她在想什么,缓缓站起,说道:“不会武功,对你而言,不知幸或不幸,谁都不能预料,千万别把得失看的太早,或许,正因你不会武功,远离江湖,相对的,你便减少许多面临江湖险恶残酷的血腥场面,对于这世囚,你仍旧会抱持真善美的态度,不是吗?
    珠儿默然点头,沉思片刻,道:“话虽没错,但每次遇险,我便恨不得自己有一身高超绝技,帮爹、帮姐或帮自己解危啊!”
    无邪嘴唇噘起,彷似在跟自己赌气。
    项尚飞见及此,呵呵笑起,脑子顿时浮现三姐妹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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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落霞山庄
    冷家三胞胎姐妹中,项尚飞那颗心早就不知不觉地偏向珠儿,只因珠儿纯真、善良,毫无心机,天真灿烂笑容中,永远不失走子情怀。
    反观冷翠儿、冷真儿,和珠儿相较之下,虽同为十六寸龄,她伂灵秀面容上,总抹着一股恨意、杀气,和永不知足的争权夺利。
    沦为江湖中人过久,早已失落了那份绝尘、脱俗之气质,更毋须谈论良善、天真、可爱了。
    “老天真会安排,让冷家姐妹中,两人武艺高超,却独留珠儿远离险恶江湖事,该是对珠儿情有独钟了……”
    项尚飞感慨地这么想。
    蓦地──
    一声轻咳声传来。
    划破了一室的静寂。
    珠儿急忙瞧向床头,急道:“他醒了!醒了呢!”边说边叫,自动而忘情抓扯项尚飞衣袖,要他赶快过来瞧瞧。
    项尚飞微微颔首,轻轻失起已昏睡很久的年轻人,拍着他肩背。
    “你还好吧?”
    小竟悠悠张开眼睛,一脸茫然:“这是哪里?……天堂?……”还发现天堂有美女──珠儿身影。
    “不,不是天堂!”珠儿这么说:“你在我家。”
    “我还活着?……”
    “你活的比谁都好!”项尚飞淡笑地说。
    “还活着?”
    小竟猛咬舌头,会疼,急急又说:“糟了,砸破人家屋顶,我怎么赔?”
    瞧往屋顶,竟然没破,他却明明印象深刻:“怎会?”他莫名不解。
    项尚飞瞧他醒来,不担心自己伤势,竟然担心没钱赔人,着实想法搞怪,一时也觉得好笑而呵呵笑起来。
    珠儿倒也天真跟他往屋顶瞧,莫名憋问:“你要赔什么?”
    “屋顶没破啊……”
    “不是这一间。”
    珠儿不禁瞧向飞哥:“屋顶破了?要他赔吗?……”
    项尚飞淡笑:“放心,只是一小洞,我赔了,是街上客栈的屋顶,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珠儿高兴转向小竟:“不必担心,没事了。”
    “呃……”小竟喃喃自语:“真的没事了?……”
    随即转向项尚飞,感激地又说道:“多谢你替我赔了钱……日后……我会还给你的……”
    “一点小钱,不足挂齿,你好好养伤便是。”
    项尚飞淡一笑,又道:“不知你如何称呼?”
    “我?……我叫小竟,小小世界的小,竟然的竟,不知你是?……”
    “我叫项尚飞,项羽的项,尚礼仪的尚,飞天的飞。”
    项尚飞说完,又指着珠儿道:“她叫珠儿,陶尽门的三小姐。”
    “珠儿?……”小竟茫然注视这美女。
    珠儿稍窘颔首为礼,露着一抹嫣红笑意:“你要紧吗?”
    小竟干声想说什么,随又摇头表示不要紧,伸手抚向额际伤口,感触良多:“看来我真是死辰未到,天庭不要,阎王不收,竟然还留在人间?……”
    他不禁有点相信八苦老人所说的奇迹了。
    可是,不死,又能如何?奇迹大概只能凭添凄惨困境罢了。
    “怎么老是逢……贵人相助?”小竟自嘲地说。原本想说:“怎么老是遇到管闲事的人。”临时不想伤人,始改了口。
    项尚飞见他表情,已觉不对,道:“你说,老是遇贵人,难不成,在我伸出援手救你之前,还有人救过你吗?”
    “有一个……”小竟点头。
    “那人是谁?”
    “一个老头……在崖顶……”
    “他可有名号?”
    “说是说了,一时也想不起来……”小竟瞧他似非常关心,始勉强回忆,说道:“好像是什么八……什么八苦老人。”
    “八苦老人?”
    这话就像万手炸药爆裂,炸得项尚飞差点脑震荡。
    小竟反被其失魂落魄模样惊着:“你认得他?……”
    “你是说八个‘苦’的八苦老人?”
    项尚飞目光移动于珠儿及小竟之间,最后仍落于小竟的脸上:“你说……他曾经救过你?”
    “嗯!”
    “他……怎么救你?”
    “把我吸起来,然后我又自动跳下来。”小竟但觉他似乎牵连八苦老人,不知该不该说的更清楚。
    “他既然救你,为何又让你跳下来?”
    “我想不开,想死啊!”
    “你……你怎会?”
    项尚飞简直不敢相信,得到八苦老人青睐,还想自杀?这小子莫非真的有问题?又道:“你知不知道八苦老人是谁?”
    “不知道。”
    “喔?”项尚飞瞧他一脸茫然,该是不假,难怪他那么镇定,一点都不稀奇这遭遇:“那老人真的眼睁睁看你再跳下来?”
    “嗯,他要我相信奇迹。”
    小竟自嘲一笑,又道:“竟然被他算准,我真的没死!”
    “老人本就料事如神。”项尚飞道:“他可能看出你身体跟别人不同之故吧!”
    “我身体?”小竟不解:“我身体为何跟别人不同?”
    项尚飞指着他手臂结痂伤口:“一般人得三天左右才愈合,你不到半天就快好了,不就异于常人?”
    “怎会?我以前受伤不是这样的……”小竟亦百思不解:“莫非是那丹丸做怪?”
    “你服过灵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竟道:“老人给了我一颗黑色大补丸,倒是挺爽口的呢。”
    “黑色药丸?”
    项尚飞沈吟一声,豁然悟通,笑的甚是开朗,又道:“真是福气,你可知道那颗药丸是
    何来路?”
    “不是大补丸?”
    “比大补丸好上千百倍。”
    “那是稀世珍宝了?”
    “差不多!”
    项尚飞接着又道:“那是九转续命丹,江湖中人视它如命,不知多少人费尽心机,只想自八苦老人身边窃得此丹,谁知他却亲手交给你……怪不得你跌落万丈深崖,不致粉身碎骨,满身皮开肉裂的伤势,也剎时结痂,真是福气不浅!”
    看着小竟,心头却想着:“可惜,可惜,一山却容不下二虎,你在陶尽门是待不得的啊!”
    想至此,他面呈难色,故做沉重地将话锋一转,颇有感触道:“今夜咱俩相识,自是有缘,只不过……”
    项尚飞欲言又止。
    “我让你难为了?”小竟从他表情猜出一二。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
    项尚飞沉吟一会,还是说道:“其实,为了你好,不得不告诉你,陶尽门并非你能久留之地!”
    “喔?”小竟本来就认命自己身分,闻言也不说什么,立即下床:“既然如此,我还是离开的好,免得拖累您。大恩不言谢,来日再报答!”
    他深深作揖,感恩地瞧向项尚飞和珠儿,落莫地甩头即走。
    “慢着!”
    珠儿不忍瞧他一身落拓,急急又问道:“你这就想走?”
    “呃,给你们添的麻烦已够多了……”
    “天色已晚,外面又冷,明天再走不行吗?”
    珠儿实在不忍看他夜晚受冻样子。
    项尚飞无可奈何道:“并非我不愿留你,只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对你是有益而无害,相信我!”他再次强调。
    小竟感激道:“我明白,我自会照顾自己,多谢二位悉心照料,恩情来日再报答。”
    拜个礼,已伸手推开门扉。
    “等等!”
    项尚飞似想起什么,又道:“芙蓉荡或许还有个地方,能容你栖身,你不妨去试试运气,或能闯出一条明路。”
    “哪儿?”
    小竟只是随口问问,毕竟他早过实浮萍生涯,到哪里,还不是一样!
    项尚飞神色凝重:“芙蓉荡里,还有一个和陶尽门实力相当的门派──落霞山庄,你可以去投靠,或者你能在那里发展出一番事业也说不定。”
    珠儿闻言,倒被他这番话弄得满头雾水,据她所知,落霞山庄和陶尽门乃是死对头,为何项尚飞要小竟到那里求发展?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项尚飞自已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外人又如何能猜知?
    小竟不明就理,仍是一脸感激道:“我这就去,多谢二位。”
    “我带你去好了。”
    项尚飞干脆好人做到底又道:“趁着未让人发现,我送你一程。”
    言下语气,还直那么迫切危急意味。
    “项兄方便吗?”小竟不想再麻烦人家,又怕走的过慢,给恩人添麻烦,楞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没关系,我送你便是!”
    项尚飞回首向珠儿示意别把此事说出,随即抓起小竟右手,暗运真劲,射出窗外。
    只见他身形矫捷,东躲西闪的,连掠数座屋顶,绕转几棵古松,始落于大门的左侧高墙下。
    “咱得掠过这数丈高墙才行。”
    小竟只能傻楞楞等在那里。
    项尚飞也只是说说,他立即吸吸真气,暗自叫起,双脚一蹬,两人如鹤,一飞冲天,随又凌空盘转筋斗,终于安全落于大门外。
    “终于离开陶尽门了……”
    项尚飞喘口气,脸上一丝喜悦,转向小竟,却发现他一脸怔楞,不禁急急地又道:“你还好吧?”
    小竟只是被方才窜掠翻滚搞得气流不顺,有点头晕,闻言之下,当然不愿对方担心,急忙装笑,直道还好还好。
    “那就好,咱趁夜走人。”
    项尚飞为赶时间,干脆挟起小竟,凌空掠起,直落山区。
    小竟但觉正根咧咧作响,山径、树影脚下飞过,直若腾云驾雾。
    项尚飞时而天马行空,时而蜻蜓点水,凌虚飞渡,只见得掠过一山又一山,攀过一峰又一峰。
    直至寒意逼人,小竟始问道:“是不是已抵落霞山庄了?”
    直觉上,他已在最高山峰似的。
    项尚飞已把脚步放慢:“掠过这山峰,再过去便是落霞山庄势力范围。”
    过不了盏茶功夫,项尚飞已停落一株竹年古槐下,他始将小竟放下。
    “就送你到此,你只要往前走,落霞山庄自可寻得,有机会,咱必定会再碰面的。”
    “再见了!”
    小竟感激中,仍带着感伤。
    “还有什么须要我帮忙吗?”项尚飞问。
    “不了,真的,谢谢你……”
    “说那儿话,同是江湖人,本来就该互相帮助的,既然没事了,那我先回去了,日后再见了。”
    依依不舍中,项尚飞还是告别离去,独留小竟孤单一人。
    他静默许久,许久……
    小竟心头不停回想这几日遭遇,先是遇八苦老人,跳绝望峰,再被项尚飞所救,辗转到这落霞山庄,冥冥之中似有安排,却总安排不了死亡之路?
    “想死都这么困难?”
    想着八苦老人送自己那颗什么救命黑丹,他对自杀已毫无信心。
    “看样子,还得赖活在这世上了,那就真的相信奇迹吧,否则一味的潦倒,何时才能翻身?”
    小竟自嘲直笑着……
    远望这座一半藏于云端的山峰,该是自己接下来目标吧?
    他想看看到底又有何遭遇?送一步步登往落霞山峰。
    陶尽门,留月轩中,仍留有萤萤孤灯一盏,轻照一室光华。
    珠儿半倚床边,久等项尚飞不归,只觉睡意更浓,忍不住打了个缠绵的哈欠,她终于揉揉双眸,渐渐地深入香甜梦乡……
    时间不知是荡多久,项尚飞已神不知、鬼不觉潜回陶尽门,直奔留月轩,他一进屋内,只见珠儿已沉睡,嘴角还盥个甜美笑靥。
    项尚飞几乎不忍,不忍打坏她如此甜美好梦,然而,这念头只不过轻划脑门而已,他低声轻唤道:“珠儿!珠儿!”
    才叫两声,珠儿已经有了反应,身形轻轻蠕动,双眸缓缓睁开,扯见眼前项尚飞,惊喜道:“飞哥?你回来了?……”
    “嗯!”项尚飞轻轻点头,脸色益渐慎重,他直视珠儿,道:“珠儿,答应我,万万不可将今夜之事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珠儿不假思索,无邪道:“可以啊,那有什么问题?”
    她一向认为飞哥做事,自有他道理存在,既然飞哥如此说,她当然没有说“不”的理由。
    项尚飞如释重负的轻吐长气,但见珠儿懵懵懂懂,不解世事风险模样,他不禁仍挂心着,再次警戒,以显示情严重性。
    “记得,此事关系重大,一不小心便会毁了不少人,你可千万小心,最好将今夜之事置之脑后,一概忘却!”
    “是,遵命!”
    珠儿再次慎重点头,对于项尚飞胡芦里,究竟是卖些什么药,她倒不觉得好奇,她转着灵目,轻笑着又道:“飞哥,今夜发生何事?我全忘啦!”
    其实,她说这些话,不过想让项尚飞更为安心罢了,而此刻,她内心有感而发:“不知小竟怎么了?还在受冻么?”
    她希望夜赶快过去,换来黎明,阳光将普照大地,一切变得暖和起来。
    鸡啼了!
    黎明已至。
    整个芙蓉荡逐渐苏醒,逐渐沸腾、热闹。
    就连据芙蓉荡险要地势,地处高峰两山谷口,且终年云雾弥漫的落霞山庄亦不例外。
    一如往常,一名家丁打扮,年约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神采奕奕地准时推开第一扇大门,迎接新的一天来临,一切将又活络起来。
    但,就在家丁打开大门之际,他竟然发现有位年轻人蜷曲昏睡于门前。
    他没好气的咕哝道:“什么东西?一大早就触我霉头,难不成吃了态心豹子胆,竟敢死睡在落霞山庄门前?”
    他再次瞧瞧横躺门口的小竟,再看看他一身破旧布衣,不禁仗势地啐口口水,斥道:“好狗不挡,挡路非好狗,小子,你连狗都不如!”
    他讪骂几句,方始猛拍手掌,又大喝道:“来人吹!找碴的上门啦!”
    话方喊完,已有四名劲装打扮,身材高矮相当的男子,闪电似的出现在他身边。
    家丁指向小竟,轻蔑道:“将这不知死活的乞丐捆起来,丢到荒郊野外喂狼,听到没有?”
    “是!”四名男子齐声道。
    正却动手,忽又有声音叱喝过来。
    “慢着!”
    门内缓缓出现一位年约五白中年胖子,瞧他一身滚圆,连脸面都发圆,实难瞧出下巴长在何处,走起路来似滚球颤动,着实胖得够劲。
    然而他却有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容,活像个弥勒佛。
    尽管如此,他仍显出当有的赫赫威严。
    众人扯见此人,个个拱手作揖直叫:“庄主!”
    敢情此人便是落霞山庄,第二代庄主──司徒修剑。
    司徒修剑指着睡在地面的小竟,双眉微蹙道:“这是怎回事?”
    家丁声音略抖颤:“禀……禀庄主,小的今晨一打开门,就看见他倒在门前……碍于落霞山庄门面,所以才想让人将他抬开……”
    “那又何必大呼小叫!”
    司徒修剑怒容满面,又道:“平常我是怎么教你们的?难道是教你们见死不救?仗势欺人?”
    眼神犀利带过,众人神色尽揽眼中,顿了一会儿,复又道:“身为武林中人,便该有济弱扶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你们如此见死不救,难道不觉愧对良心?置他于荒郊野外,能安得了心?”
    众人闻言,登时面红耳走,齐声认罪道:“弟子知错了!”
    司徒修剑轻轻点头,手下反应还算让人安慰。
    他立于门槛上,一眼便见着小竟苍弱脸色,于是伸出右掌,对准小竟肩胛方向,暗输劲气。
    两人虽隔七八尺,但,旁观者已感到一束无形劲气,正缓缓注入这位不知名年轻人的身上。
    不到半刻钟,司徒攸剑已疑惑着,老是觉得这不知名的年轻人身上,老是有股劲流抗衡着自已内力!
    他不相信,更加运劲,额头已冒出汗水,年轻人身上竟也产生排山倒海劲流宣泄而来,逼得自己劲气冲钻无门。
    猝然间,司徒修剑已发现少年的脸面转红润,缕缕雾化劲气,正自他的头顶盘旋缓缓的升起。
    “莫非他已修过绝世内功?”
    然而司徒修剑老是试不出明堂,也许……日后再问吧!
    眼看少年已能自行疗伤,他没有必要再费劲,于是将功力撤回,转向家丁:“老陈,好好照顾他!”
    说完,转身,准备回去。
    此时小竟忽而有所反应,他坐身而起,急急说道:“庄主,请留步……”
    “你醒了!”司徒修剑一脸欣喜:“醒了就好,欢迎光临本山庄。”心中诧异着,他竟然恢复如此神速,非比常人。
    “多谢庄主替在下治伤……”
    小竟立身而起,拱手为礼,又道:“晚辈有一事相求,不知庄主能否成全?……”
    窘热着脸,却得一试。
    “你说说看!”
    司徒修剑倒想知道去未相识的年轻人到底有何要求?
    小竟舔舔稍嫌干燥的嘴角,以缓和自己心中不安与窘困,终于说出:“请庄主收小的为徒可好?……”
    此话一出,山庄弟子莫不睁大眼睛盯着这瞻子不小的小鬼。
    谁不知司徒修剑除了三位爱徒之外,再也不另收徒弟了。
    十多年来,不知千百人想拜其门下,不论动用关系、金钱、权势、人情,哪个不是一口便被回绝了?
    王孙贵族都不予考肤,又何况眼前这位穷酸小子?
    不过,司徒修剑这回可不做如此想,由方才运气当中观之,他似乎觉得小竟就像一块上好璞玉,光是刚刚那般排山倒海内力,寻常人就算费尽十数年功夫,也未必能练得此种境界。
    他心中暗暗得意:“天助我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此人正是最佳人选。”
    他按捺住心思,故做毫无反应,冷冷地说道:“你可知道,这十多年来,我已不曾收徒了?”
    “晚辈不知……”
    “你可知落霞山庄在当今武林之地位?”
    “小竟不知……”
    “你对落霞山庄又知道多少?”
    “只是……只是听过名字,其它都不知……”
    司徒修剑见他一副纯朴模样,自是相信其所言,不禁更为心动。淡笑一声,道:“你除了‘不知’这两字外,你还能说什么?”
    小竟脸面发窘,低皮,却不知要说什么:“晚辈……晚辈不知……”
    “算啦,看你一脸茫然,准是不知所言!”司徒修剑不愿看他发窘,变了话题:“你只不过十七、八岁吧?”
    “晚辈十七岁……”
    “可曾拜过师承?练过武功?”
    照司徒修剑想法,他应该学过武功,否则岂会有股强大劲流?
    当时若非自己及时察觉而小力翼翼对付,右则要是不自觉受那气流反弹,说不定会当场岔气,瞧在自家弟子面前,岂非大大泄气,颜面将不保。
    然而,他又不想出当今武林谁能教出这么一位高徒?
    小竟倒是被问得莫名其妙,暗道:“我若有武功,早就大吃四海,四处发威,岂会在此当乌龟?更毋需日日被恶人揍得鼻青脸肿,这个庄主实在缺乏想象力,拜你为师不知对或错了?”
    然而,对或错,总比没有师父的好,他仍感伤应话:“小竟若有师父或武功,今日又怎会落魄于此?”
    “说的也是……”司徒修剑稍动容。
    “不失庄主收不收晚辈?”小竟感伤道:“不管如何,小竟感激您便是。”
    “为何感激?”
    “您替我治伤,我不能忘恩。”
    “倒是知恩图报之徒……”司徒修剑频频颔首,满心欢喜地问:“你是那里人?父母是谁?”
    “我是孤儿,打从娘胎出世,便没看过爹娘……”
    小竟勾起悲凄身世,不禁低着头,感伤地又道:“身世无从寻起,又怎知是那里人?
    只有一乡沦落一乡……”
    十几年来潦倒生涯,他几乎相信人性本恶。
    有一次,自己明明只剩三文钱,想买个包子果腹,谁知小贩硬是涨到六文钱,那模样,简直要把自己饿死才甘心。
    诸如像方才栖身在人家的屋檐下,三更半夜被打得遍体鳞伤,这种事,又何止发生千百次?
    其实,会说出口,求人收做徒弟,他也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就算失败了,他也不大会吃惊,毕竟再怎么差,也不会比现在差吧!
    司徒修剑故做思量模样:“你的遭遇倒让人十分同情……”
    “不知庄主收不收?……”
    自卑心理,使小竟脑袋低得快贴及胸脯了。
    “好吧!我就破例一次,收你为徒。”
    司徒修剑不忍看下去,终也答应。
    小竟儿是一楞,还想求证:“庄主您……”
    “该叫我师父了。”司徒修剑含笑回答。
    “这……这……”
    小竟几乎听错,但“师父”两字却如此千直万确,身躯不禁抖颤,胃部生寒,不自觉软跪下来,还未叫师父,泪水涌流两行。
    多少年来无依无靠,如今却有人收容,那如遇父母,如找及家园之激情,终使他感激得涕零。
    司徒修剑安慰道:“以后要好好努力,一切以落霞山庄共荣辱,莫要辜负我对你一片关心才好。”
    “晚辈知道……”小竟竟然口吃起来。
    “该称徒弟了。”
    “呃……徒儿知道……”
    司徒修剑满意点头,复又说道:“依照惯例,凡入本门者,得从最艰苦之洒扫庭院开始,你可愿意?”
    “愿意。”
    只有要栖身之所,再苦,小竟都愿意。
    “很好,一切看你的努力了。”司徒修剑唤向家丁:“老陈,带他认识落霞山庄一切,然后分配他工作。”
    “小的自会办妥。”老陈颔首道。
    司徒修剑再向小竟寒喧几句,也已离去。
    庄主一去,众人皆散。
    落霞山庄的大门终于又回复往日清静。
    风依旧轻吹。
    八月飘花,飘花似絮,线延洒落,把芙蓉荡点缀得如痴如醉,如梦似幻。
    唯独那股酝酿已内的江湖肃杀之气,仍浓沉沉的在压着芙蓉荡,任何清风香雨都吹之不去……
    落霞山区东方山腰,筑着一间本是白墙红瓦的“烟浮小馆”,此时却因藤萝盘缠,更具古意盎然。
    名日“烟浮”,实为此处常年罩雾。
    当身入其境时,则如入云层之中,或而轻烟袅袅,或而腾掠冲飞,直若人间仙境,那股说不出朦胧之美,尤让人流连忘返。
    如此佳境又岂是常人所能伫足?
    不错,它正是司徒修剑划为禁区的最佳修身地点。
    烟浮小馆除了司徒攸剑及其独子──司徒善武,和三位爱徒之外,任何人误闯禁区,随时可能惹上杀身之祸的麻烦。
    此刻,司徒修剑和他三位徒弟,无醉、无赦、苗若烟以及儿子司徒善武,正聚于小馆内,商议要事。
    “爹,难道你不怕,小竟是陶尽门派来咱落霞山庄卧底的?”司徒善武带着排斥的语气说。
    下意识里,他习惯地拢好斜挂于左眼黑眼罩,对于失目之痛,他恨不得将陶尽门门主--冷醉陶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司徒修剑端坐于檀木雕花太师椅上,口气略为语重心长道:“善武,这有什么可怕?
    千万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当然知道,你恨不得将陶痴碎尸万段!但,这跟小竟似无重大牵连吧?”
    “可是,他来历不明……”
    “那也不能胡乱排斥。”司徒修剑道:“他的事,爹自会注意,你别老是菶菶撞撞,别忘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右则到头来只会牺牲更多的无辜,知道吗?”
    “是……”但见父亲心意已定,司徒善武还能说什么?只能闷心闷气的,不再多吭一声。
    司徒修剑这才转向大徒弟,问道:“近日陶尽门有何消息?”
    无醉道:“他们似乎毫无举动,除了陶痴依旧大量购陶外,再无任何动态。”
    “喔?”司徒修剑沉思一会儿,道:“你们是否想过,冷醉陶购陶目的何在?”
    二徒弟无赦道:“搜购陶器,拥有称世土陶,这不是冷醉陶几近成痴的兴趣吗?”
    “没错,这是他的兴趣,否则江湖中人也不会称他为陶痴了。”司徒修剑道:“我只是要你们想想,他是否别有用心,借着购陶,暗中却进行某种阴谋,而我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爹,你认为问题出在大批陶器上?”
    司徒善武若有所悟。
    司徒修剑点头道:“只是怀疑,目前,我们必须做此揣测,这才可防范于先,你们想想看,如他果真的在耍花样,利用那批陶土,又能耍出何花样呢?”
    一时小馆沉寂无声,这得经过详尽思考,方能找出较可位之答案。
    “师父……”
    温柔女子声音,三徒弟苗若烟开口了。
    她始终像轻烟似的,隐含着朦胧神秘之美。
    只见她缓缓的又说道:“弟子猜测,冷醉陶明里是在搜只陶器,暗地是藉陶器或陶土原料的特殊物质,拿来研究某种鲜为人知的独家秘药。”
    “你为何做此猜想?”司徒修剑问。
    “因为陶土大都黑黄,很容易混入药材之类的东西。”
    “嗯,不错,不错!”司徒修剑满意地点点头,道:“假设甚有道理,你心思越来越缜密了,实是可喜现象。”
    “多谢师父夸奖。”
    苗若烟稍窘,但心头却掩饰不了一丝喜悦之情。
    善武,你想出结果没有,爹可要考考你脑筋!”司徒修剑说道。
    “爹,孩儿认为冷醉陶暗地里偷干不法勾当,藉以谋求暴利,而他的生财器具,当然离不开那些瓶瓶罐罐!”司徒善武说的颇有自信。
    “你所说的暴利?”
    “鸦片膏不就跟陶土差不多!”
    “你抽过?”
    “呃,没有,在街上李家药铺看过。”
    “看一次就记的那么清楚?”
    “爹,你干啥追根究底,我像个吸毒者吗?”
    司徒修剑哑然失笑:“不像,别多心,爹只是关心你而已,那东西沾不得,爹只是预感,你一定会想到那儿去,果不出我所料。”
    “那我猜中了?”
    “呃,还是往其它方面多想想吧!”
    “能想出一样就不错了!”司徒善武颇泄气。
    “你们呢?”
    司徒修剑转问无醉、无赦。
    无醉道:“无醉将此事假设两方面,其一便是问题单纯,冷醉陶购陶,纯粹是兴趣使然,毋需再加其它原因。其二,问题在陶器里面,如果徒儿猜的不错,他们旨在避人正目,而陶器里面可能放置了让人一见便眼红的东西。”
    “灵丹、妙药、宝物、钱财、武功秘籍、八苦修罗掌!”
    说及八苦修罗掌,众人眼睛为之一亮,但却也仅止于揣测罢了。
    司徒修剑道:“你挑一个,那陶罐里最有可能装什么?”
    无醉道:“老鼠。”
    “哦?”司徒修剑很想知道原因。
    无醉解释道:“八苦老人不是把秘籍藏在老鼠的肚子里吗?冷醉陶明里表示不在乎,但暗中却费尽心力去抓老鼠,他又不便公开,当然只有藏于陶罐中──例如说,有人抓老鼠卖他。”
    “有道理!”
    司徒修剑轻啜一口浓茶,又道:“这是我最满意的一个答案。你们认为呢?”
    司徒善武、无赦、苗若烟亦觉有此可能,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既然咱已做此大胆假股……”司徒修剑轻笑道:“那么……以后就得靠你们小心来求证了。”
    司徒善武道:“孩儿自会查明此事。”
    三位徒弟亦同时表示将全力以赴,认真模态倒让司徒修剑甚是放心。
    “最近芙蓉荡还有什么消息?”司徒修剑问。
    大师兄无醉道:“据弟子十多天的观察,江湖上略有名气之人,几已到齐。近日抵达芙蓉荡的有‘狂飙道人’莫上尘、‘南妖’姬若仙、‘北怪’夏苔儿、‘金面观音’王娇眉、‘态腰虎背’兄弟、少林派、武当派、峨嵋派、丐帮、‘赛阎罗’吕轨、慕容世家、‘布衣稼农’何下士、‘剑仙’沙无色、‘神刀无敌’欧阳瑞……”
    “好了,不需往下念!”
    司徒修剑感慨地又道:“没想到,几年未涉江湖事,又蹿出这么多新人,唉!长江后浪拼命来,咱这前浪都快被淹掉了……”
    苗若烟道:“师父只闻新人,尚有一些江湖前辈未念呢!”
    “那又如何?老了总得入土吧!”司徒修剑自嘲一笑:“英雄出少年,以后天下全看你们表现啦!”
    眼神突然锐利一闪,沉静地又道:“现在,该轮到你们活动活动筋骨了。”
    司徒善武及三徒弟顿觉有异,各自抓起兵刃就想发难。
    司徒修剑伸手制止:“屋顶贵得很,何况还是古迹,将人留下后再说。”
    然后他冷冷地大声又道:“朋友,你俩已听得不少机密了,难道尚未满足?那就当面谈吧!”
    一时人静,屋静,连那飘云似也突然僵静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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