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屠龙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柳残阳《落日屠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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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穷途末路
    河南少室峰,遥遥可望——屋宇连绵,黄墙碧瓦,好大一座寺院。
    晨暮时分,少林寺惯例地传出八响钟声,余音缭绕在空谷晚风之中,遥传于数里之外,消除了人们满腹的苦忧。
    哪知八响钟声之后,“铛!铛!铛!”又传出三响,这声音较那八响钟声,高昂尖锐,震撼山岳,人心颤动,显然是少林寺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故。
    藏经阁前的空场上,人影幢幢,数百和尚凝立四周,口中喃喃低声诵经。
    梵音低沉深远,启人神思。
    中间立着一位穿灰色粗布衣衫的少年,由他的衣着与头发着来,是一个俗家子弟。这灰衣少年,原是少林寺香积厨中,灶下烧火的一个小伙夫。
    这墨炭烟尘满脸的小伙夫,眉宇间流露出英气和智慧,此刻他双手满是鲜血,那双眼睛带着紧张、恐怖、惧怕的神色,凝望着面前地上四具脑门破裂,鲜血外流,张牙咧嘴,横眉瞪眼,满脸痉挛的尸体出神。
    突然一个精瘦枯骨的僧人,越众而出,急步地走了过来。
    此人,正是达摩堂首座天摩禅师。
    天摩禅师那双如电眸子略微掠过地下尸体,“哼”了一声,目光中似欲喷出烈焰,狠狠地盯着灰衣少年,眼色充满了怨毒.
    当灰衣少年那双紧张害怕的眼睛和天摩禅师眼光接触时,他惶恐地退了一步。
    陡然间天摩禅师双眉竖起,冷笑一声道:“你的大力金刚掌是谁所授?”
    他说话的声音极其尖锐,似若寒夜枭鸣,令人不自主地打个寒噤。
    天摩禅师见灰衣少年呆立不语,又厉声喝道:“我问你大力金刚掌是谁教的?”
    灰衣少年颤抖着道:“我……我……没人教,是自己学的,我……我……错手杀了四位师兄,请……”
    天摩禅师踏上一步,声音突然放低,说道:“你再明白地说一遍,你的大力金刚掌非本寺哪位师傅所授,是自己偷学的?”
    他声音虽低,但语气含有威吓之意。
    灰衣少年不善说谎,虽然他知道偷学武功,是要得到极严重的惩治,但他却毫不隐瞒地答道:“是弟子自己偷学的,没有哪位师傅教我。”
    此刻寺内十余座巨钟一齐响了起来,铛,铛之声,震得群山齐应。
    只见那修竹青松道上走来十八名僧人,一律身着灰袍,外披淡黄袈裟,年岁均较环立罗汉堂四周的弟子为长,他们乃是高一辈的达摩弟子。
    随着十八名达摩禅堂弟子之后,是四位眉清目秀的小沙弥,拥着一位身材修伟、面容红润、肃穆威严的僧人,此僧便是当今少林寺掌门方丈—一天鸣禅师。
    天摩禅师见掌门方丈前来,立刻转身合十说道:“掌门师兄大驾光临,请恕天摩未能亲身远迎。”
    天鸣禅师挥手说道:“师弟免礼,这位弟子是哪位师傅管教的?”
    天摩禅师道:“禀告师兄,这叛逆乃是香积厨中灶火铁明师任所管,铁明师任已为这叛徒重伤,正在急救中。”
    天鸣掌门闻言,脸上神色微变,那二道电光似的眼睛扫向灰衣少年的脸上。
    灰衣少年眼见掌门禅师亲来,立刻心中一震,感到事态严重,本来他想自己错手击毙了四位师兄与铁明和尚,顶多被软禁几年,因为今夜是三年一度的中秋大校预阅,每次预阅皆有失手伤人的惨事发生,何况自己并非有意使出辣手,而是这四位师兄咄咄逼人,欲置自己于死地,这是场中诸人皆有目共睹的。
    灰衣少年想到此处,胆气一壮,说道:“掌门大师明鉴,弟子南宫远……”
    他语音未完,天摩禅师立刻沉声道:“住口,你好大的胆子,竟击毙了四位师兄,还有何话说?”
    灰衣少年南宫远颤声道:“我……我并非存心伤害四位师兄……”
    天摩禅师突然向天鸣说道:“掌门师兄,这叛徒的武功乃是偷学而成,此罪已经违犯了本寺百年前所立的规条,凡是不得师授而自行偷学武功者,重则处死,轻则挑断全身筋脉使之成为终身残废逐出寺院。”
    南宫远闻听此言,头顶嗡的一响,恍似晴天霹雳,几乎晕了过去,双目滚出二滴眼泪。
    此刻他脑际浮现出自己的一段凄凉身世——
    自幼丧父,无兄无弟,只有一个老娘,家贫如洗,在七年前本想出外经商,母亲却含泪叫他前来少林寺学点武功,她老人家说:“你父亲便是毫无半点武功的老实人,在外经商为地痞流氓打死。”
    所以母亲要自己学点武技防身,以后到外面谋生遇到强盗或蛮横之人,也不会吃亏。
    因而才来到少林寺当小厮,藉以偷学武功。哪知却发生这场大祸……
    天摩禅师领了一顿又道:“这叛逆,竟然偷学了少林绝艺大力金刚掌,乃属理应从重处罚者,更何况他又伤害四条人命,犯了欺师灭祖之罪,死有余辜,敬请掌门师兄宣判。”
    南宫远突然大声喝道:“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大师你们慈悲,慈悲……”
    他双膝跪地,泪水如雨,口中不停地嚷叫着。
    天鸣禅临沉吟了一会,肃声道:“本专向来门规森严,此人连犯几项大罪,自是不能宽恕。”
    南宫远凄声叫道:“大师呀,弟子家中尚有老母,我死之后,家母定然悲痛不欲再生,你们不要处死我,不要处死我呀……”
    只听天摩禅师喝道:“达摩堂众弟子,把他拿下!”
    达摩堂十八名弟子习练有素,一听天摩令下,登时抢出,将南宫远团团围住。
    南宫远哭声叫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人孰无错,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大师呀,你们是有道高僧,清原谅弟子之错……。”
    天摩禅师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达摩堂十八弟子,齐宣佛号,踏步上前。
    南宫远伤心欲绝,高声叫道:“娘呀!原谅不孝的儿子罢,孩儿无法侍奉你老人家了!”
    每个字的音韵,都拖得十分悠长,像在寂静的深夜里,哀弦弹出的音符,动人肺腑,真是字字血泪,惨不忍听,是那样凄苦、幽绝。
    达摩堂十八名弟,虽然执法如山,铁石心肠,此刻也不禁将逼近的身子顿阻了一下,但略停之后,立刻又逼了过来。
    突然南宫远双目射出一道骇人的凶光,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几下,厉声喝道:“站住!”
    这声大喝,如同闷雷哑鸣,震得人们耳鼓嗡嗡作响,说也奇怪,只见十八名弟子停了下来,呆若木鸡。
    天鸣、天摩这两位当代少林高手,听了他的喝声,脸色骤变,他们都感到这洪亮的声音,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竟像似极为上乘的外家武功——狮子吼。
    但他们脸上的神色转眼即逝,因为他们知道这狮子吼,非有数十年功力无法练成,就是少年从入寺便经本寺武功最高的心禅堂七老传授,也无法练就这样深厚的内功,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南宫远大声一喝后恨声说道:“我南宫远这般衷心啼血的苦求,你们竟然无动于衷,我自知必死,但绝不会轻易让你们得手。”他又切齿地说道:“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一声仰天厉啸,震荡了整个苍穹——
    南宫远似一头出栅的猛虎,突然一晃身,疾如弩箭离弦,冲向逼近的达摩堂十八弟子。
    达摩堂弟子齐声喝道:“南宫远,你还敢顽抗?”
    喝声中,三名达摩堂弟子,出手如电,齐向南宫远肩头,手腕抓来。
    南宫远双目陡然暴出一道精光,扬胳劈出一掌。
    强厉的掌风,划空生啸,直对居中的那个达摩堂弟子撞了过去。
    十八名达摩堂弟子,乃是少林寺铁字辈一代的高手,个个自负,他们怎会惧怕于一个火工小厮。
    居中那位弟子手腕一翻迎掌接去,猛感到一股撼山震岳的内力,直压上来,此时他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一声闷哼,整个身躯被震得飞出丈外。
    就在同时,左右上前的两位弟子,被南宫远弹出一指,踢出一腿,双双被逼得倒跃开去,南宫远一下击退了三位高手,人已急速冲出达摩堂弟子的包围。
    这种情形,着实出人意料,一个火工小厮,竟然在举手之间,击退了三位高僧。
    他那一掌、一指、一腿,使在场的天鸣、天摩二位高僧骤然色变。这三招包含了少林三种绝技,而且招式与变化,已是炉火纯青到达上乘之境。
    一声佛号响起了,外圈的罗汉堂弟子,已和南宫远接触。
    南宫远似一头拼命的猛兽,双目射出怨毒的寒芒,右手一挥,蓄积全力一掌,直向挡在他面前的六位罗汉僧劈出。
    六名罗汉堂弟子耳听劲风激荡之声,心头颤骇,暗忖道:“这人的功力,确实深厚惊人!”六人同时翻腕出掌迎去。
    双方掌力一撞,震得南宫远口中厉啸一声,往上抛起。
    不料他竟然悬空一个筋斗,斜斜飞过侧面罗汉弟子头顶,突出重围。
    他这种武功令众僧目瞪口呆。
    南宫远哪敢怠慢,双脚一落地,便放脚疾速奔出。
    他奔出十余丈远,突听一声大喝:“叛徒,你跑得了吗?”
    在修竹暗影之中窜出一位僧人,疾飞一脚,踢向南宫远小腹。
    南宫远急忙一侧身,避过那僧人踢来一脚,施以“穿心拳”
    当胸捣去。
    拳风奇猛,有如惊涛袭岸。
    那僧人乃是铁字辈的高手,识得厉害,冷哼一声,疾向后面跃退五尺。南宫远已如弩箭脱弦疾射而去。
    南宫远这时打算进得一步是一步,多活一刻算一刻,是以他一展开身子,便如同雷击电闪。
    他在少林寺已七年时光,对于寺内的道路极为熟悉,所以逃走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奔到少林寺西南围墙不远处。
    “铛铛铛铛……”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
    从西面墙边一座柳树簇拥的小院中,窜出一条极快的灰色人影,一闪而至。
    南宫远见此僧欺来的身法,不禁大吃一惊,忙藉着奔跑抬腿之式,飞起一脚,踢向来僧的小腹,左手并指如戟,点向对方“锁心”穴。
    这僧人武功极高,手腕一沉,同时身躯一侧,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南宫远一掌一脚,只见那一边的手腕,已经扣上南宫远左手腕脉。
    这种奇奥精妙的锁龙手,令南宫远心头大骇,暗道:“我命休矣!”
    突然此僧唉了一二声,道:“是宫远吗?”
    南宫远闻声,面前僧人是位慈眉善目白髯过胸的老僧,南宫远泪水模糊,颤声求道:
    “老禅师,求你快放过我。”
    这白髯老僧乃当今少林掌门的师兄——天罗僧,他是少林天字辈中武功最高的一位神僧。此人淡泊名利,不愿担当少林要职,独有避居这座小院,平时南宫远常到此院跟他下棋,所以天罗僧极为喜爱南宫远,以至于他俩之间产生了一种旁人不知的微妙之情。
    天罗僧听那钟声,以及后面吆喝之声,慈祥的面容微变,沉声道:“南宫远,你犯了什么大罪?”
    南宫远凄声道:“老禅师,我……错手毙了师兄,又偷学武功……我求求老禅师放我一条生路,弟子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他泪水如雨,语音急促凄凉,动人心弦。
    天罗僧突然大喝:“孽障!该死!”
    南宫远蓦然感一股潜力,身躯不由自主地飞过了那高大围墙。
    一声阴沉沉的笑声响起,他面前已经凝立着一位精瘦枯骨的僧人,正是达摩堂首座天摩禅师。
    男宫远一见到他,心头骇极。
    天摩禅师冷冷喝道:“叛逆,你能跑得了吗?”
    他遥发一掌,劈向南宫远。
    强厉的掌风,划空带着一股啸声。
    南宫远横里一跃,挥拳接下一击。
    天摩禅师的内功,何等深厚,南宫远虽然接下了一掌,人却被震得五腑翻动,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五步。
    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地上。
    天摩禅师刚才一掌含蕴了六成功力,本想一掌即可将他击毙,哪知南宫远却未被击死,不禁暗自大惊。
    南宫远被震得气血浮动,内腑已受巨创,暗想:“完了!完了!天罗僧相助之情,也无法使自己脱难。”
    天摩禅师一怔之后,脸上立现杀机,喝道:“叛逆,你据实说出,武功是何人教授?”
    显然他不相信一个无师自通的小于,能够偷学到这种惊人的武功。要知习武功之道需具备三个条件:天赋,良师,时间。纵然他天生异禀,智质超人,但无良师启发,也难窥武功奥妙,再者他纵有良师教导,但以其年纪看来,就算从娘胎算起便学武功,二十年时间也难有这般功力。
    南宫远冷笑一声道:“偷学的,你何必再费唇舌。”
    天摩禅师气得脸上色变,双目圆睁,飞起一脚,踢向南宫远咽喉。
    南宫远头部微侧,避过一脚,手腕伸缩,连斩天摩禅师脚上三处大穴。
    天摩禅师看得大骇,想不到他也会这招斩龙手,这样说来,他已学得少林寺全部绝技,难道他是别派派来卧底的吗?
    一念甫起,杀机再生。他一式“仰观天象”向后倒去。
    南宫远只觉一阵微风,起自身侧,天摩禅师已如风车般旋到左侧,南宫远挺身而起,反臂拍出一掌。
    天摩僧冷笑一声,右腿向下一沉,点其胁间大穴。
    天摩僧本来想置南宫远于死地,这时已改变心意,要将他生擒,逼问出是何派派来少林寺卧底。他想:此人若不是带艺到少林寺偷习绝技,定然不会有这般功力。
    南宫远身躯连闪三闪,避开了这一指。
    突然一缕柔和的语音,在南宜远耳际说道:“宫远,你快退到墙壁上,我助你退敌,不然十招之内定要为他所擒。”
    南宫远闻言心头微惊,转头四望,哪里有人?这时天摩禅师呼呼二掌,猛压上来,把他逼退四步。
    南宫远知那声音是天罗禅师所发,见天摩禅脚并未察觉,心忖,这大概便是传音入密的上乘玄功,于是,他又退了一步,将整个身子紧贴墙壁。
    陡然又传来天罗僧传音入密的声音:“你不要移动身子,我助你击退他。”
    天摩禅师见他退到墙壁,暗提功力,一掌缓缓拍去!
    南宫远知道后无退路,他这一掌击下,自己非死不可,他本想移身闪开,忽然想起天罗僧隔墙告戒的话。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南宫远突感后背命门穴,由墙际透来一股热流,注入自己体内,不禁精神大振。
    一声大喝,南宫远双掌猛推而出。
    禅师的掌劲,并非真正要击上南宫远,而是要诱他,闪开,再变式擒拿他,所以一掌拍出,劲力缓缓上去!
    哪知南宫远却迟迟不移身,天摩刚想变抓为拿,南宫远双掌如同雷电推出……
    天摩禅师感到压身劲力凌厉而至,心头大骇,急忙凝提真气贯注右臂接去!
    “劈啪”一声轻响!
    天摩禅师闷哼一声,双肩一阵晃动,后退了一步。
    刹那间,他双目神光变换为一种极为涣散的神色。
    他静静地站立原地,双目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南宫远。
    那是惊,是恨!
    南宫远见他一接掌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心中泛起一丝恐怖。
    突然身边又传来天罗僧传音人密的语音:“你不走,更待何时?唉!老僧今日违规助你,乃是犯了少林重大罪过,但若不是贫僧见才生爱,暗中授解武技,也不会产生此事。你今后要珍惜自己,少林弟子遍布天下各地,你的行踪最好要隐蔽一点,去吧!”
    南宫远心中激动已极,想起了自己每当偷学到不解之武功,以走棋为借口请教于天罗僧之事……
    突然一股潜力由隔墙透过来,南宫远借着那股潜力,纵身一跃,腾身而起,直向空中飞去。
    他借势提气升到一丈,悬空几个翻身,落出四丈开外,疾展轻功,落荒而去……
    天摩僧见了他这手绝妙的轻功,不禁一阵神伤。
    他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身躯微微地晃了一下,显然受伤甚重,几乎跌身扑倒。
    如果被捉回少林寺,定然难逃一死。
    想到此处,这位身世凄凉的少年,顿时悲痛欲绝,泪水滚滚而下。
    他并非怕死,而是感到自己死了之后,老母悠长的残年岁月何人侍奉?
    他脑海里出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发出慈祥的声音:“孩儿,你到少林寺后,无论什么苦头你都要忍受,南宫家就靠你接续香火了,你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本来我不愿让你去吃苦,唉……”
    南宫远突然高声的道:“妈!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回去侍奉您老人家的余年!”
    荒山深夜,松涛如获,猿兽轻啼,是那么阴森恐怖……
    南宫远为着逃命,哪顾荒山的阴森恐怖,他循径疾走,夜行日伏,经过三个昼夜的狂奔,已经走出了绵绵的群峰。
    疏星残月,黑夜将尽,南宫远眼见前面是座小镇,再也无法忍受腹中的饥饿,他突然想到自己身无分文,不禁呆呆而立。
    他逃出少林寺,除了身上这套粗布衣衫之外,别无他物,加上四夜的疾奔,本已陈旧的衣衫,此时更是破烂不堪了。
    南宫远想到自已凄凉的身世,不禁淌下几滴泪水。
    “唉!”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见前面不远处,炊烟缭绕,于是朝着炊烟之处走去,他想事已到此地步只有硬着头皮去向人家讨饭充饥。
    他循着小径,越过一段起伏山丘,又穿过一片树林。林外是一条小溪涧,石桥横梁,溪水清澈缓流。对岸密林深处,掩映着一所庄院。
    这庄院气派不小,朱红的大门,门上一对紫铜虎头,口含门环,两侧一对石狮雄踞,更是平添了几分威严,古树苍拔,掩映着这所高大的砖墙宅院。
    只见窗门紧闭,冷清清没有一点生气。
    南宫远徘徊在庄院的门前,被这气氛所摄不敢贸然扣门。
    哪知等到太阳爬升,时近晌午,仍然不见有人出来,南宫远呆呆地想着,难道这是一栋无人居住的空屋,但是早晨那炊烟分明起于这座庄院之中。
    南宫远抬头一望,只见门楣之上,书有“李府大院”四个紫色大宇,再加上黑色高大围墙,衬托出一种阴森的气氛,看上去使人有点不自在。
    但是他等了这么久,腹中辘辘,实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于是伸手轻轻扣了两下门环,里面却无人应声。
    他又扣了两下,仍无反应。他不禁伸手一推,“依呀”的一声门开了,原来院门是虚掩的。
    忽然一个龙钟老态的老太婆出现在他面前。
    南宫远,一见,不由心头一寒,只见这老太婆奇丑无比,身躯高大,驼背弯腰跛足,满脸鸡皮疙瘩,红筋暴露,陷鼻梁,宽嘴唇,下额突出,两颊凸起,满头红发,虬结披肩。
    这红发老婆手中持着—根紫金藤拐杖,朝着南宫远裂着嘴,现出满口黄牙,怪笑着打量着他。
    她那笑容,看起来比空还要难看得多。
    南宫远不知所措,一个转身就走。
    哪知他身子刚动,丑老太婆不知是如何转动,已横拦在他面前。
    南宫远不由一愕,想不到这老太婆竟有这么高的轻功,他再次打量,只见这红发老婆双眼炯炯,精气内蕴,分明是一个身负绝功的武林高手。
    红发老婆在他身前只是裂着嘴,露出黄板牙怪笑,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你是找李家的吗?我引你进去!”
    南宫远尴尬地一笑,道:“这位老婆婆请了,在下是路过此地,因……因……”
    他本想说因路遇强盗钱银被抢,但他不善说谎,说起来支支吾吾。
    突然内院朱红大门“呀”的一声大开,从内门走出个中年女仆,态度和善地叫道:“唐相公,我们主人有请!”
    南宫远闻言呆愕一下,道:“我是路过无意撞到此地,请原谅并不认识贵主人!”
    就在他与那中年妇人问答的瞬间,红发老婆已然飘然而去。南宫远心中大惊,这老婆何时离去,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
    中年女仆笑道:“天涯皆知己,何必曾相识。何况相公鼎鼎大名,誉满天下,我们主人正在大厅候着哩!”
    南宫远又是一怔,这妇人竟然出言成句,想来这家主人定是一位饱学之士了。
    既然人家相请,就不应该错过这个机会。他虽然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但此时饥肠辘辘,哪管许多,于是答道:“既然贵主人有此盛意,只好打扰了,请大嫂带路吧。”
    进入院门,竟是一所大院,院里草丛没径,荒芜凄凉,走不多远,进入大厅,走廊回栏,大多陈旧剥落,显出这李家家道衰微景象。
    大厅上陈设甚是简单,只有几张紫檀八仙靠椅和一张檀木八仙方桌,那中年妇人请南宫远坐下,随即恭敬地端上一杯茶来,笑道:“请相公稍坐片刻!我去请主人出来相见。”
    偌大的一个客厅,竟听不见一个男人的声音,也闻不到鸡呜犬吠,冷落得十分怕人,南宫远静寂寂地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大约半盏热茶工夫,屏风后走出两个女人,前面的是那中年女仆,后面是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只见她一身黑绸衣服,仪态十分华贵。
    此妇虽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来年轻时是个美人胎子。她显得有些孤寂冷漠,南宫远心想:大概她就是李家主人了。他忙恭敬地起身站立。
    那妇人一双美目,不住地打量着南宫远,好半晌,才笑道:“相公,英气内敛,资质不凡,真是一位内功高手,难得难得,请随我往见主人!”
    南宫远闻言甚是迷惑,不知这黑衣妇人是什么来路,她一眼便看出自己学过武功,不禁暗骇!她的主人不知是谁?此时也只好听其自然了。
    绕过屏风,进入二厅,二厅陈设较大厅整洁,但仍是冷寂得怕人。
    黑衣妇人一击掌,不一会,厅后走出一位白衣妇人,亦是美韵迫人,肌肤似雪。她脚步轻盈来到南宫远面前,不断地打量着他,许久才转向黑衣妇人道:“不错.我们引他去见主人吧!”
    南宫远这一下更是糊涂了,他实在摸不清这一家是什么门道,两个一黑一白服装的妇人,掩藏着无比的神秘。
    南宫远刚从少林寺逃出,面临这种情况,只能听天由命,紧跟在这两个妇人后面,从一个走廊转入第三进大厅。
    这进大厅,气派又自不同,陈设远较第二厅华丽,两壁上挂的是名人字画,琳琅满目,桃木心桌椅一尘不染。
    两妇人招待南宫远坐下,仍是一记掌声,后面闪出一个妙龄少女,递上香茗,转入后面。
    不一会环佩叮当,香气扑鼻,从大厅后闪出一位妇人,黑白两衣着的妇人均起身相迎。
    南宫远也不由立起,一打量这妇人,年龄看来只有三十余岁,鹅蛋儿脸上,容艳照人,她穿着一件淡蓝青色长襟,亭亭玉立。
    这蓝衣妇人仍与前两个妇人一样,沉寂打量着南宫远,从头到脚,从下到上,看得他双颊红晕,心中惴惴不安。
    蓝衣妇人打量他一阵后,转头向身后使女道:“传下去,准备酒宴!”
    说完话手一摆,各人落坐,使女传完话后,重新换上香茗,三个妇人默默无言,六只眼睛紧在他身上不停打转。
    南宫远坐立不安,面对着这三个风韵较好的神秘艳妇,一颗心实在无法安定。他揣度她们是弄错人,错将自己当作所要等待的人。
    偌大一所庄院,所见到的尽是妇女,却看不见一个男人。
    而这几个妇人又是如此冷漠,美艳华丽,神秘莫测,行动诡异,初出道的南宫远心头真是七上八下。人家默默无言,他也是无话可说,实在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不一会,摆满了一桌山珍海味,杯筷却只一双,三妇将他引至正中坐下,斟上了酒。各自退回原位,这满桌丰盛的酒菜,竟是单为他一人而设。
    南宫远正是饥饿难忍,此刻并不客套,只是低着头大碗大碟、狼吞虎咽地将满席酒菜一扫而空,之后,抹抹嘴,向那三位妇人一笑。
    南宫远虽然身着破烂,但他盾目清明,英挺俊秀,充满着男性的魅力,他这一笑,使那三位美妇心头微然一动。
    南宫远朗声道:“承蒙诸位大嫂招待,在下感激不尽,实因在下有事还要赶路,不便久留打扰,在此深谢告别了。”
    南宫远已填饱了肚子,打算就此离开这里赶路回家,唯恐被人识破底细。
    蓝衣美妇闻言眉头微皱,但随即格格一笑,道:“唐相公言语风雅,斐然成章,真是一位年少有成,名满江湖武林的英豪,但唐相公千里迢迢自东北赶至中原,岂能不见过我们主人就走。”
    南宫远怔了一怔,脱口叫道:“你们还有主人?”
    本来他认为蓝衣美妇就是这李家的主人,没想她仍然不是。那么她主人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既然她们将自己误认是什么唐相公,干脆就硬着头皮装下去,顶多是等那唐相公来时,自己一走了之。
    南宫远想罢,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嫂们引在下去见贵院主人,也好拜谢招待之情。”
    蓝衣美妇微然笑道:“阁下想是长途劳顿,风尘满面,且随婢女到里面洗浴更衣,明日清晨再晤见我们主人。”
    南宫远望了望自己身上的衣装,脸颊一片羞红,暗想人家主人何等高贯,自己这样一个乞丐模样,怎能去拜见她们主人呢?可是自己又急欲赶路……
    就在他尚未决定之间,蓝衣美妇一击掌,已有两位牌女走来,蓝衣美妇对右边婢女说道:“秋兰,你去收拾那夕红轩,唐相公今夜便住在那儿。”
    那叫秋兰的婢女应声,立刻向内厅内走去。蓝衣美妇又转头对左边婢女说道:“雪梅,你引相公去浴室。”
    南宫远此刻受宠若惊连忙辞谢,随着那名唤雪梅的小婢走出了大厅。
    两人来到一所偏院,里面有个洗澡房间,雪梅自挑热水,又送来一身儒生衣服,南宫远掩上房门,跳进澡盆尽情洗涤。
    南宫远数日来已经没有这样痛快的洗过澡了,冲洗完毕,顿觉精神焕发,换了衣眼,他简直成了另外一人,神彩奕奕,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飘逸潇洒,哪里还是少林寺灶下烧火的小厮?
    雪梅见了他,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珠注视良久,方说道:“相公,请随小婢到夕红轩休息。”
    他随着雪梅穿过一个院落和一条短廊,便来到夕红轩。
    只见又是一个院落,两旁开着月亮洞门,门外接着两道长廊,前后相通,院中满植花树,都是海棠牡丹之类。
    轩内一个小厅,厅前一道短廊,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房间,右面那房间,已经拾掇好,锦帐绣衾,重帐厚幔,床边悬着一盏银烛,靠窗处摆着一张圆石面的红木桌,两边分摆着曲脚背椅,都有枣红厚绒坐垫铺着。
    窗台上两盆白菊,花正鲜妍,清香扑鼻。
    这府内的陈设富丽堂皇,令南宫远看得喜形于色,显得有点呆头呆脑。
    雪梅将他带到轩内,自行离去。那个秋兰女婢笑道:“相公,这房子还住得下去么?”
    南宫远忙道:“住得,住得!”
    秋兰道:“相公大概兼程赶了不少路,请休息吧!婢女在外厅,有事尽管叫我。”
    南宫远见她神态娴雅,语音清柔,不禁打量地一眼。这秋兰年龄大约十五六岁,长得娇小玲珑,满面灵慧,他不觉冲口赞道:“郑家诗婢,岂逞多让?”
    这句话由来,是指东汉大儒郑玄家婢仆均读书,后世称为诗婢。
    只见秋兰嫣然一笑,道:“小婢怎能与郑玄家婢相比?”
    南宫远心中惊异不已,这么一个小婢子,居然能懂得自己所说的话,她家主人更是可想而知了。
    南宫远突然望她一眼,道:“秋兰姐姐,你家主人不知如何称呼?”
    秋兰闻言脸色微变,她双眸望着南宫远一眼,欲言又止,轻轻幽叹一声,立刻走出。
    南宫远见她举动。心头微愕凄声叹息,竟像似含着一种怜悯之意味。
    南宫远虽然觉得这李家大院,有些与众不同之处,想到今晚安睡一夜,等到天明悄悄溜走就是了,管它什么对不对劲。
    那秋兰女婢突然又疾走进来,低声道:“相公,你为什么要来此地涉此危险?难道你不知这李家大院,已非昔日侠名满夭下的‘一宫二院三帮’?”
    南宫远闻言呆了一呆,一时答不出话来。
    那秋兰又道:“相公,你虽然是武功盖世,但绝对敌不过我家小姐的……”
    她讲到此处倏然住口,转身又走出厅外。
    南宫远想叫她将话说个清楚,但见她脸色紧张地走了出去,顿觉一丝阴森恐怖的气氛袭上自己心头。
    少年人是充满好奇心的,虽然明知事情不妙,南宫远倒要住宿一夜,看看她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秋兰走出后,又进来一次,但她除了送晚餐寒喧几句以外不再说什么话。南宫远见她脸上带着一股不安之色,也不便问她关于李家大院之事,他在这夕阳轩,就只有秋兰陪他,雪梅与三位美妇,根本就没有来过,整个院落阴森死寂得可怖!
    夕阳西落,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突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南宫远心想定是秋兰婢女前来,都知人影一闪,一个娇细的声音道:“唐相公!还没睡吗?”
    那娇丽的蓝衣妇人已经凝立面前。
    南宫远正坐在窗前沉思,闻声立刻迎身站起,道:“夫人不知有何话见教?”
    蓝衣美妇突然将面色一沉,说道:“我正有话要对唐相公说……”
    声音顿了一顿,接道:“唐相公乃是名闻天下武林的‘一宫二院三帮’的唐府大院少院主,机智、武功、见识,均已著称江湖武林……”
    南宫远听了她这一番话,觉得无头无脑,心中不禁暗感不安,但却仍然保持沉默,以静观动。
    蓝衣妇人那双美眸在他身上扫一眼之后,又道:“唐相公的人才,我家小姐早已耳闻,对于唐相公的府上,亦是极为赏识,只要相公不要逾越我们的规范,必将当你贵宾看待。”
    南宫远乃是一位极聪明的人,察言观色,已知她的话意自己今夜不可偷窥她们的秘密,但他假装听不懂,微微一笑道:“在下承蒙款待,日后定当致谢,不知你们要约束在下为了何事?”
    蓝衣妇人冷笑一声,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找,如你行动太过放肆,逾越我们的规范,别怪我们翻脸无情,不认你是我们的贵宾,当场处死。”
    南宫远已感到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自己可能要被卷入漩涡之中,他冷然一笑道:
    “夫人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蓝衣妇人格格一笑:“看你从容镇静,想来是有恃无恐,不过你要知道当今天下,武林从来没有一人能够从我家小姐手中逃脱出,你千万要三思而行。”
    语罢,柳腰扭动,转身向长廊走去。
    夜渐渐深了,南宫远熄灭了烛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无法入眠,他对自己说,这不关自家的事,何必自寻麻烦呢?
    有几次他轻轻跃下床,想溜走了之,但又为一股好奇心所趋,要留此观着究竟,正当他在胡思乱想不能安眠之际……
    一声凄厉惨叫传来。
    深夜死寂,这声惨叫,是那么刺耳惊心。
    南宫远心头一惊,跃下床轻轻走到窗前,只见夜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那声凄厉惨叫过后,夜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却直袭上南宫远的心头,因为那声厉叫,分明是一个人面临死亡恐怖的呼喊。
    显然在这阴森诡秘的李家大院中,已有一个人死去,虽不知这人是谁?但由叫声分析,那死者却是男的。
    南宫远呆呆静立一会,忖思片刻,陡然一个龙飞式扑出窗外,他急速一个翻身凌空上了屋顶,他这手轻功施展得无比干净利落,武林一流高手亦不过如此。
    南宫远上了屋面立刻伏着不动,双目如电,向四周掠扫了一下,奇怪的是这家大院中一片宁静,象是院中从未发出过那惨叫之声。
    聪明机智的南宫远一看,立刻感到这院落波诡云谲神秘莫测,此情此景怎不使他纳闷与恐怖?
    蓦地一条人影由对面院落飘了过来,无声无息,轻功超绝无论,突然停在这所夕红轩院中。
    南宫远打量来人,此人年纪二十四岁左右,身着蓝色长衫,腰柬白色飘带,足登粉靴,虎臂猿腰,面如满月,唇红齿白,手执一把钢骨折扇,英气逼人,不禁暗赞道,好个英俊人物!
    那蓝衣少年,双目凝望着夕红轩内,突然一个回旋转身,手中那把钢骨折扇,连摇了三四下又静立原地。
    南官远眉头暗皱,正不知他为何出此动作?
    “噗噗噗”几声,花树、屋角暗影间,突然倒下几条人影。
    南宫远惊愕万分,原来这蓝衣少年那把折扇中,蕴藏了无数歹毒暗器,旋转间射出暗器,无声无息的击毙了四人。
    一声冷若寒冰的轻“哼”声中,从花树暗影中缓缓走出一位黑衣人,除了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外,全身皆是漆黑一片。
    黑衣人沉着稳步迫近到蓝衣少年一丈之远。
    蓝衣少年冷笑一声,手中钢骨折扇疾指出去!
    这—下南宫远看得真确,只见折扇指处,三道细若牛毛的金光一闪射出!
    黑衣人已有戒心,他横里闪开一步,顺势欺身,右手如电扣拿蓝衣少年手腕。
    蓝衣少年右腕一沉,左手向怀中一探,摸出一把精光森寒的短剑,忽的一声直刺去。
    他像似知道这普通一刺,绝难伤及黑衣人,因此短剑翻上刺出,中途连易剑势,寒光闪闪。
    黑衣人身手极为凌厉,他看剑势上翻刺来,立时向后退避开去。
    蓝衣少年冷笑声一声,道:“你躲得好机灵啊!”
    黑衣人阴气森森地道:“阁下自入李家大院,举手间便除去十余条人命,定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显然黑衣人感到无比惊异,在他见识中想不到有这样一位武功卓绝的年轻高手。
    南宫远心中惊叹万分,这一下他已清楚两人身份,想不到这李家大院中,看去没有半个男人,毫无准备,其实却是警戒森严,高手如云。她们早已布下了暗椿,在这夕红轩暗中监视着自己行动。
    蓝衣少年口中低声笑道:“你要知我的名姓,便到阎罗殿去翻一翻生死簿罢!”
    口中说着话,短剑疾探而出,指向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见他连人带剑攻了过来,右掌一挥,劈山一股掌风,人却向在边门去。
    哪知落足未稳,蓝衣少年短剑,又向前胸指到,他不禁心头一惊,身躯连连闪动,双掌交互劈出。
    蓝衣少年在他掌风中,灵巧的移步转位,手中短剑有如磁石吸铁一般,始终指向黑衣人前胸要害。
    黑衣人又惊又怒,双掌连环疾劈,飘忽间击出十二掌,变换十七个位置,但仍然无法摆脱蓝衣少年这招剑式。
    南宫远看得暗暗惊骇,觉得蓝衣少年这一剑,恍如附骨之蛆,随行之影,挥之不去,他暗自盘算如果蓝衣少年以这招剑式对付自己,只有少林派一式“东海缚龙”能够逼得对方撤剑。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蓝衣少年始终不动地右扇已经缓缓举了起来,平平对准黑衣人冷冷喝道:“你纵然能够避过我这手附骨之剑,但你却难躲这把夺魂扇十余宗暗器袭击。”
    黑衣人像似知道自己难逃此劫,索性停下身形不动。
    突然一个冷若冰霜的语音道:“阁下在层层密密包围之中,自信能够生离李家大院?”
    南宫远闻声望去,心头一震,只见这夕红轩四周已经凝立了十余位黑衣人,他们手中各握一柄漆黑鹰形的三角叉,脸上蒙着黑巾。
    蓝衣少年短剑折扇,仍然没离黑衣人胸前,眼光微然向四方一瞥,冷笑一声道:“这些人大概是黑鹰队吧,那么你是黑鹰夫人了?”
    说话声中,一位黑衣美妇脚步轻盈,姗姗走了过去,口中冷哼一声道:“阁下竟然能够叫出咱们的身份,谅你对咱们组织的规条已有认识。”
    蓝衣少年呵呵一声轻笑道:“凡是天下江湖武林欲察你等身份者必死,向来无一人逃出。”
    黑农妇人冷冷道:“你既然知道这些,还不趁早了断自己性命。”
    蓝衣少年位笑道:“哈哈,难道你们不顾他的安危。”
    一语未毕,蓝衣少年怒喝一声,侧身避过黑衣妇人欺身一击,手中折扇一摇,那个黑衣人闷哼半声,已经倒地身死!
    黑衣妇人柳眉用竖,娇叫一声,双肩一晃,陡然欺了过去,动作奇快无比,手直向蓝衣少年肩上搭去。
    蓝衣少年肩头微晃,短剑散出一片寒光,若点似劈疾指黑农妇人香肩要穴。
    黑衣妇人回手一抄,不闪不避,五指如钩,疾向蓝衣少年左腕脉穴扣来。
    南宫远在屋面上看得心惊胆战,想不出黑衣妇人竟是位武功极强的高手,见她头不回望,身不移转,仅凭双耳听觉,回手一击,拿脉认穴,竟然准确无比。
    蓝衣少年撤剑沉腕,陡然向后闪开五尺,冷冷说道:“几手交接,黑鹰妇人武功具是个凡,改日当再领教……”
    黑衣妇人一击未中,右手微提长裙,平步欺跨过去,蓝衣少年未容她出手,呵呵笑道:
    “眼下李家大院朱仙镇群雄毕集,龙盘虎踞,杀机弥漫,迟至七日早在三天,我当拜访贵主人。”
    说罢,他猛向夕红轩冲去。
    守在这面的四仕黑衣人斜里两叉疾刺过来。
    蓝衣少年飞起一脚踢了过去,折扇连摇,噗噗噗噗四位黑衣人不哼一声,连中毒针死去。
    蓝衣少年双臂微振,人已凌空飞上屋面,直向南宫远栖身处扑去。
    南宫远躲藏不及,就在这一瞬间,三支金光闪闪的细针疾袭南宫远面门。
    南宫远心知毒针厉害,左掌一按屋瓦,斜飞三尺。
    蓝衣少年轻咦一声,人已扑到,左手疾出,一剑没有削中,右手折扇跟着拍了出来。
    他已知这青衫少年武功高强,非同小可,而且又存着杀人之心,这一扇施出了七成内功。
    南宫远闪过一剑,见扇风凝聚成劲,青袖回指,疾向蓝衣少年的右扇迎去。
    一招接实,南宫远突觉身子一震,蓝衣少年也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两人动手的几招,快如电光石火。
    黑衣妇人目睹这场闪电一般的快速搏击,虽只一两招的交接,但已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突听黑衣妇人娇声叫道:“唐相公截住他!”
    蓝衣少年闻言怔了一怔,双目如电向南宫远全身上下扫视一遍,突然仰天一声呵呵长笑,右扇呼呼劈出二道凌厉劲风,击向飞身上屋的黑衣妇人。
    黑衣妇人脚尖尚未站稳,扇劲已是迫身,只见她香屑一晃,整个娇躯凌空飞出三尺,躲过这两道劲力。
    蓝衣少年假借她一闪瞬间,一个大转身飞跃过另一座屋面,身形隐失于夜色之中。
    南宫远左手托着酸麻的右掌,望着寒星闪动的夜空,长长吁一口气,口虽未言,但心中却感慨万千。
    南宫远久视夜空,默默不语,待他转身后顾,黑衣妇人和那些黑衣人影,不知何时已经全部离去。
    他轻轻跃落,重入室内,天色已是四更时分。
    南宫远心中一直在想着刚才那些事,但觉此中错综复杂千头万绪,竟理不出一点眉目,不禁暗叹:“江湖上诡奇莫测。”
    不知不觉间他已沉睡过去,一直睡到翌日晌午方始醒来。
    桌上已摆满了食物及嗽洗之物,南宫远偷眼一觑,这些食物极是丰富,一盘鸡丝炒面,又一盘撕开了的腌鸡腿肉,还有一个小青瓶,盛着酱油。
    肉香和面香扑鼻而来,南宫远也不客气嗽洗完毕,立刻独自饱餐,奇怪的是大半天没有一个婢女过来。
    这时日影西移,南宫远缓步出轩,在花树间徘徊了一会,虽则那些花木都凋零已无生气,但却能挑起人无量的思绪。
    他正在发愣,忽然秋兰婢女袅袅走来,唤道:“相公,咱们夫人有话跟你谈。”
    隔了片刻,环佩叮当,廊中走出那位娇艳妩媚的蓝衣妇人,她柳腰轻摆,风骚撩人地走来,娇媚地对南宫远一笑,道:“相公,久等了。”
    南宫远迎她入厅,蓝衣妇人立刻挥手示退秋兰。
    南宫远微笑问道:“小知夫人还有何指数,还下洗耳恭听。”
    蓝衣妇人突然站了起来,缓慢地举臂掠了一下前额鬓发,娇滴滴地笑道:“昨天发生那事,徒使相公生惊,我这边致歉了。”
    南宫远见她躬身福了一福,受宠若惊,忙道:“哪里哪里……”
    话声未完,南宫远已看到一只莹玉雪白的手指,直向自己肋间点来。
    南宫远心头大骇,急忙用左手施出少林绝技斩龙手,指击她手腕脉门。
    蓝衣妇人轻移莲步闪身避过,接着娇媚地轻笑一声,道:“这是少林绝技斩龙手。”
    那笑声如黄莺婉转、珠落玉盘,更添了几分娇情媚态,南宫远听得呆了一呆,不料蓝衣妇人罗袖已经反臂拂卷南宫远手腕。
    南宫远大惊,只觉一股冷寒之柔劲,随她罗袖猛撞过来,赶忙一提丹田真气,手腕一翻,击出一股暗劲,他退出一步,沉声喝道:“夫人再不停手,恕在下无礼了。”
    蓝衣妇人笑道:“果然又是少林武功,掌力刚猛有之。”
    急然间,蓝影一闪,她又欺到南宫远身侧,右手五指抓出,左腿一抬,雪肌似脂,踢出一腿。
    南宫远横里移出半步,闪过一抓,眼光触到那双雪白玉腿,眉头一皱,一提真气,一招“画龙点睛”,食、中二指一并,点向玉腿“委中穴”。
    蓝衣妇人娇躯一斜,一条手臂已经疾快地伸了过去,点向南宫远小腹。
    南宫远剑眉一皱,一招“平挥五弦”,斜斜扫出。
    蓝衣妇人滴溜溜一摆腰,已移出五步,身法奇诡,有如不可捉摸的飘忽飞絮,一瞬间,不但避开了南宫远攻击之势,而且人也欺近他身侧。
    这是一场武林中惊心动魄的搏斗,在这狭窄的小厅近身快搏,南宫远虽然尽展所学,忽掌忽指,突穴斩腕,门户封得十分严紧,但他对敌经验不够,被迫落了下风。
    片刻之间,两人已对拆了三十余招。
    蓝衣妇人愈打愈惊,她想不到江湖中又出现了这样一位高手,而且他掌势雄厚至极,竟有越打越勇之势。
    她平生罕遇劲敌,这一下动了真怒,双掌绵绵施展开独步江湖的阴风掌。
    南宜远拍出一股刚猛无尽的掌力,后退二步,叫道:“住手,我有话说。”
    南宫远只觉她每劈出一掌,周围就增强了一些寒气,数十招后,有如全身在寒风冰雪之中。
    他一面要运功抗拒寒冷,一面破解她奇诡的招式,掌指运用,渐见迟滞,不似刚才那般勇猛。
    蓝衣妇人停住身,妖声笑道:“怎么,你认输了?”
    南宫远胸中热血沸腾,冷笑一声道:“我还没败在手下,怎么认输,如要比试,咱们不妨到外面战三百回合。”
    蓝衣妇人闻言发出一阵格格娇笑,道:“真是个好胜的人,咱们不用再比试了,我问话你老老实实地回答。”
    南宫远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
    蓝衣妇人莲步轻碎走到椅边坐了下来,微整乱发,笑问道:“相公,尊姓大名啊?”
    南宫远怔了一怔,果然她已看出自己不是什么东北唐家大院的少院主。其实自己又没冒充别人,说出又有何妨,于是朗声道:“在下复姓南宫,单名远。”
    蓝衣妇人皱了皱眉,因为这个名字在江湖武林中,从来听闻过,她又问道:“南宫相公,大概是刚出道不久吧!可否告知师承来历?”
    南宫远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看出我武功的来历吗?何必再问!其实告诉你又有何妨,我是少林得叛徒。”
    蓝衣妇人闻言心中暗喜,果是一位初出江湖的小伙子,主人此刻正当用人之际,他武功这般高,若假以时日定是一位好手,如能将他收在小姐麾下,倒是一位好帮手。她略作打算后,故作惊讶道:“少林叛徒,我想不是吧!可能你另有图谋。”
    她口中虽然如此说,但语音柔和。
    南宫远轻哼了一声,道:“我根本连什么李家大院、唐家大院都不知道,能对你拥有什么图谋?哼!老实告诉你,我生性不愿管这江湖武林的是非。”
    蓝衣妇人笑道:“我不相信,事情绝对不会那般凑巧。我问你,你对我们有什么图谋,只要据实说出,咱们小姐定会宽恕你。”
    南宫远突然仰首呵呵大笑,道:“宽恕,我为什么要人宽恕,哼哼!说出来也不怕你关,昨日我到你们这边,乃是在心讨顿饭吃,没想到你们将我误认是唐家大院的少院主,哈哈!笑话笑话,我真要多谢你们的招待哩。”
    蓝衣妇人暗道:“原是一位穷途末路的落魄人,此人若不想法子收下,真是太可惜了。”于是,她娇声说道:“南宫相公,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谈谈,不知可否说出?”
    南宫远微然一笑,道:“你是不是想挽留我,加入你们的……”
    蓝衣妇人笑道:“南宫相公聪明已极,真是察言观色,窥人肺腑。”
    南宫远突然面色一沉,淡淡道:“我已说过,在下不过问江湖是非,任是重金礼聘我也不会为你们主人效力。”
    蓝衣妇人闻言心中凉了半截,但仍强支笑脸道:“南宫相公,不是我夸奖你,以你武功的造诣,不出三年,定是一位鼎鼎大名的豪杰。”
    南宫远冷冷道:“可是在下淡泊名利。”
    蓝衣妇人幽幽轻叹一声:“可惜啊可惜!”
    南宫远星目一睁道:“可惜什么?难道不在江湖走动,闯名立万便有负一生吗?我看你们处心积虑,逞雄斗狠,杀人放火,那才是最无聊哩!”
    蓝衣妇人笑道:“常言道,男儿志在四方,雄心万丈,鹏程万里,像你这种志气薄弱的人,亏你父母养育之恩。秀才梦寐以求金榜题名,状元及第,学武者谁不想傲啸云天,叱咤江湖?”
    南宫远剑眉倒竖,怒道:“你说我志气薄弱?”
    蓝衣妇人故意不屑地道:“不错,像你那种想法,哪会有出息!”
    南宫远厉声喝道:“像你们寄人篱下,才算是有出息吗?”
    蓝衣妇人闻言色变,柳眉泛怒,杀机陡生。
    南宫远突然感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份了,轻叹一声道:“对不住,请恕我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唉,盛情款待之恩,南宫远日后定当补报,因在下另有他事就此离去,请夫人转言代谢贵主人。”
    蓝衣妇人突又脸泛笑意,轻声道:“你不愿加入,咱们也不相强,但萍水相逢总算有缘,要走也不必急在一时,如你不介意的活,今夜三更摆酒饯行,咱们主人也极愿见你一面。”
    南宫远心头一震,暗道:“自己既然留下一夜,何妨再待一天,她的主人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竟然能够统举这许多高手?”
    蓝衣妇人知他要留下,于是站起来说道:“一言为定了,三更以琴声为准,到时咱们再见,恕我暂且告辞了。”
    说罢,她缓步出厅。南宫远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出去,耳际重又响起她的话音:“男儿志在四方……象你这样志气薄弱的人……”
    突然他喃喃自语道:“是啊!我自幼生长在贫苦之家,所以对于将来的一切实不敢有所指望,只愿一生平平淡淡,孝奉老母,娶妻育子便满足了,唉……”
    其实南宫远哪里知道自已的身世?若是知道的话,他也不会有如此消极想法,而是要悲痛不欲再生了。
    秋月莹星,闪耀出迷茫的微光。夜,充满着无限神秘!
    李家大院,仍然是那么阴森恐怖。
    忽然一缕悠扬的琴音,从迷茫的空际随风轻飘送至夕阳轩。是那么悦耳动听……
    南宫远身形疾速飞出窗外,充满诱惑的琴音,像似在呼唤着他。
    他顺着—道长廊穿过院子,一路无人拦阻。
    约走过了三四座院落,他来到一所小院中,显然这琴音是由此院传出。
    这院中满是奇花异草,五色缤纷,香气扑鼻,小院两侧,绿竹绮绮。南宫远不知道这所老的大庄院,竟然有这么幽美的地方,他被这院中的幽雅景色所吸引,举步朝内走去!
    琴音有如高山流水,悠扬宛转,听来令人几疑此身不在凡尘,有飘飘欲仙之感。
    南宫远面对此情此景,耳听琴音,不禁对那弹琴之人,肃然起敬……
    他正为那幽雅的琴音,听得忘我入神之际,忽地一声尖锐细长之音,刺进耳鼓,南宫远不禁心坎微微颤抖,但这只是浮光泛影的刹那,一闪而过。
    接着,锵然一声,琴韵截然而止。
    南宫远此时却感到歉然,自己偷听人家弹琴,至使弦断琴停,扫人雅兴!
    南宫远正自内疚,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声音道:“相公驾临,有失迎候!”
    声落,小院门启之际,缓缓地走出一位事弱不禁风的女子。
    南宫远向她一打量,不禁愕然。
    只见她是那般美丽,美丽得使人不敢相信,人间竟有如此的美人胎子,真是千娇百媚,国色天香,看去不过双十年华,身穿淡绿色丝绸长襟,外披对襟深绿色的缎子背心,纤腰紧束云带,脸孔似玉,眉如远黛,眼似秋水,瑶鼻樱唇,临门玉立。
    最是可贵的,便是她生得娇媚,却无妖冶邪浪之气,看来端庄淑雅,容颜绝世,如此佳人,又能弹出如此醉人的琴音,这岂非是仙子下凡?
    南宫远那敢怠慢,趋前恭敬地深深一礼道:“在下南宫远,惊动小姐芳驾,实感歉疚万分,望祈恕谅!”
    绿衣丽人侧身微一裣衽,道:“说哪里话,相公请进待茶。”
    不待他回答,她轻盈款摆地姗姗入内。南宫远哪好意思拒人美意,身不由主地随从跟入。
    这是一间小厅,她往左侧房走去,一掀珠帘道:“相公请!”
    南宫远只见院内,无有婢女,也不见那蓝衣美妇,他内心愕了一会方始轻步入内。
    只见古雅的书房,壁间名人宇画,玲琅满目,红木桌椅,一尘不染,靠窗一张大紫檀木条桌,正中放有古琴一张,经文书典,文房四宝等物,均是古色古香。
    绿衣丽人招待南宫远坐下以后,亲自送上一杯香茗,流波轻转说道:“相公,据说你武功是出自少林,倒不知相公师从哪位大师?”
    南宫远接口道:“在下乃是一个偷学武技之徒,没有师承。”
    绿衣丽人淡淡地道:“难得难得。”
    奇怪的是绿衣丽人语音虽无冷摸之气,但却也没有娇柔之意,自见面到此刻,她脸上没有显露过一丝喜怒之色,好像什么事物,都难引起她的兴趣。
    南宫远问道:“未知贵主人怎样称呼?”
    绿衣丽人淡然道:“姓名早已随着岁月消逝,不问也罢。”
    南宫远知道她不愿说出姓名,自是不便再问,他目的也只是好奇,想一睹这李家大院主人面目,既然见过了不便久留,寒暄一阵,吃了一口色如碧绿的香茗,起身告辞,而绿衣丽人亦未挽留。
    南宫远走出小院后,心灵深处,突然感到一阵无限的空虚,脑海里不知怎地却留着那么一个倩影,抹煞不去。
    他回到夕红轩院,躺在床上脑际中清晰地出现那绿衣丽人倩影,他本是一个至诚君子,当想到她时,不由觉得自己思想的可耻!
    他立即摄心定神,脑无旁念,运气凋息。
    这是一件不可恩议的怪事,他愈想控制自己的思绪,而那思绪愈是如万马奔腾,那绿衣丽人的一举一动,不断地在眼前闪动,那高贵的仪表,雍容的神态,娇艳的美姿,恹慵的肢体,弹指可破的肌肤,深刻印在脑海里。
    他真是失魂落魄了,心摇意荡,精神恍惚,双颊绯红,手脚心冷扦直冒,他不禁有点慌张害怕起来。
    绿衣丽人的倩影,接连不断地在脑际浮现。
    “铮铮……琮琮”蓦然琴音从皓空飘送进来。
    那琴音,哀怨凄凉,像似在低唤着一个人似的。
    南宫远疯狂得入了魔一般,展开轻功急速向那座小院走去!
    琴音停止了,南宫远已经撞门直入,只见那位蓝衣妇人在一张桌子上支额沉思,却不见那绿衣丽人的影子。
    南宫远出声问道:“夫人,绿衣丽人呢?她到哪里去子?”
    蓝农妇人缓缀站起,她现在穿的是一身蝉翅薄纱长襟,全身晶莹洁白,肉体裸露无遗,尤其那一对椒乳颤摆摇动,更令人神魂颠倒。
    这位三十余岁的美艳妇人,风情万千地向南宫远抛了一个媚眼,娇声说道:“南宫相公,你要寻我家小姐吗?”
    南宫远点点头道:“她不是弹出琴音呼唤我来?”
    蓝衣妇人柔声道:“如果你在千里之外,一听到琴音是否会赶来?”
    南宫远这时双眼发直,闪闪泛光,紧盯着蓝衣妇人那副娇美的胴体,点点头应道:“只要听到我会应声而至。”
    蓝衣妇人又低声问道:“你如今要不要再离开这里?”
    南宫远毫不思索地道:“不离开,不离开了。”
    蓝衣妇人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已经是个忠实的份子了.现在我告诉你,你是小姐第十九号落魄人。”
    南宫远喃喃自语道:“十九号落魄人,十九号落魄……夫人,我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蓝衣妇人突然沉声喝道:“十九号落魄人,小姐命令你去杀唐心如,你去不去?”
    南宫远道:“唐心如?唐心如是谁?他在哪里?我立刻去杀他。”
    在这刹那间,南宫远双目中露出一股骇人的凶光,阴很残酷,毫无人性。
    蓝衣妇人点点头,脸上立刻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她又柔声道:“你等一等,唐心如最迟七日后便来,那时你再杀他。唐心如是名震江湖的唐家少院主,昨夜你已经见过他,即是那一位左持短剑,右持折扇的蓝衣少年,他昨夜伤害了黑鹰夫人十七位黑鹰队员,和我们仇深似海!”
    南宫远问道:“黑鹰妇人是谁?”
    蓝衣妇人道:“她是第一大厅的黑衣妇人,第二厅的白衣妇人,便是白鹭鸶夫人,我是随侍小姐身侧的蓝晶星夫人。日后我会引你见咱们全教中人。”
    南宫远道:“蓝晶星夫人,我们是什么教?”
    蓝衣妇人道:“咱们是黄皇教,本教有救主及护法、坛主等人。”
    南宫远又问道:“黄皇教主是谁?”
    蓝衣妇人突然沉声道:“你已是小姐的人了,一切只有遵照小姐的命令行事,不必问得那么清楚,知道吗?”
    南宫远点点头道:“知道,我是小姐的人,只昕小姐之命令。”
    蓝衣妇人慢慢地站了起采,缓步向南宫远走近,送以一个媚笑,玉手向他一招,转身向内室走去。
    这间后房乃是女子香闺,锦被罗帐,镜台檀柜,满室异彩,真是绮旎得令南宫远忘神忘我,他慢慢逼近妇人。
    蓝衣妇人杏眼含春,桃颊带晕,渐渐退到床边。
    此时南宫远魂灵儿早已飞上了九霄天,逼近她身边不到三尺。
    蓝衣妇人娇媚地斜倒在檀木床上,她那一身透明的衣襟,露出诱人的胴体,真是香艳无比。
    就在这电光石火,紧要关头的一刹那……
    一缕轻柔优美的铁笛声,由苍穹飘入南宫远的耳中。
    南宫远整个的身躯一阵颤抖,神智一时清醒,见此光景,伸手向顶门一拍,跺足击胸,自怨自恨道:“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身子疾速反扑如飞而去。
    蓝衣妇人感到无比惊愕意外,怔怔的站在当地。
    一阵细碎韵脚步声传来,那位美艳绝世的绿衣丽人和一个身着粉红衣衫的婢女走了进来。
    蓝衣妇人赶忙躬身为礼,说道:“敢问小姐,是否已经给他吃下‘失魂丹’?”
    绿衣丽人那张绝世姿容,没有一丝表情,美眸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望着窗外沉思,良久良久,方道:“想不到千万次灵验的‘落魄琴摄魂术’,却会在他身上失效。”
    蓝衣妇人娇容微晕道:“禀告小姐,他的举动言行都和十位落魄人一模一样,毫无差异,只不过在……”
    绿衣丽人美眸冷然地望了她一眼,道:“你守寡十余年来,不动真情,怎么今夜却做出此事?”
    蓝衣妇人心头一震,幽声叹道:“小姐责备的是,我真惭愧,尚请小姐宽宏大量。”
    绿衣丽人冷冷道:“我看在你十年相伴我身边的情份,这次免予追究,明日我再以落魄琴唤他,观察究竟,再作决策,若有必要我便给他服下‘失魂丹’,让他失去人物的记忆。”
    说罢,左手微挥,绿衣妇人和粉红衣衫的女婢,恭身告退。
    南宫远被那缕奇特的铁笛声惊醒,放脚狂奔出了小院,哪知走出十余步,笛声顿止,他的脑际又是一片迷糊。
    他竟然又迷迷糊糊地奔回夕红轩中,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面前立即现出了那蓝衣美妇胴裸的影子,一会又现出绿衣丽人的美姿。
    脑里一片混乱昏沌,也急切地需要那充满诱惑的琴音再度向他呼唤!
    突然他耳际里听到一个娇脆声音,说道:“帮主,他已经中了摄魂术了。”南宫远突然睁开眼睛,恍惚间,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绝色丽人临风玉立,恹慵的娇态,绝世的美丽,婀娜的身躯,那不是她么?
    他血液沸腾,黑暗中疾向那丽人扑去。
    一声娇叱道:“你是找死?”
    南宫远这一扑将她的娇躯紧紧抱住,但是他身上的“灵台穴”,也被人一指点中。
    南宫远立刻摔倒在地上,一声低喝道:“是谁?”
    一个冷漠的女子声音,道:“秋兰,你将他身躯抱起,待我将他们毙了。”
    秋兰婢女低声道:“帮主,还是待对方进来时,似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毙他们,不然一惊动强敌,咱们退出定会极为棘手。”
    暗影中隐约可见一位面容秀丽的女子,身穿青色衣衫,她身旁站着一位少女,正是那美丽的婢女秋兰,南宫远灵台穴受制,但却没昏死过去,他这时头脑极为平静,感到无比惊讶。他知道这青衣女子不是那绿衣丽人。
    外面见里面毫无反应,也不再出声。
    突然一阵极微细小的脚步声传来。
    暗影中,小厅门帘掀启,两个手持鹰形三角叉的黑衣人,迅快闪了进来。
    青衣女子身躯陡然扑了出去,两位黑衣人倏地左右分开。
    但青衣女子是何等人物,她娇躯疾转,素手轻挥,一掌击在左面黑衣人的右腕之上。
    那黑衣人手拿着鹰形三角叉,脱手落下,青衣女子脚尖一挑,叉入右手,斜里刺去,应手响起了一声惨叫。
    她举手间连伤了两人,足见这份武功已是超群绝伦。
    但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
    青衣女子脸色微变,人己闪出外面,院中一位黑衣人正用手吹着哨子。
    青衣女子手中三角叉,蓦然脱手掷出。
    一声惨叫,那黑衣人被三角叉穿胸刺入,死于当地。
    青衣女子轻声喝道:“秋兰,咱们身形已霹,你已无必要潜伏此地了,赶紧走吧。”
    语音刚落,秋兰婢女抱着南宫远已经直跃出来。
    那知就在此时,院中四方已闪出十余位黑衣人,后面跟着一个白衣人。
    青衣女子不容十余位黑衣人逼近,娇躯—晃,疾速扑去,素手连挥。
    闷哼连声,已有四位黑衣人倒在地上。
    猛听那位白衣人沉声喝道:“黑鹰队兄弟退下,环守四周!”
    白衣人口中喝着,向身上摸出一柄折扇,猛一斜步,拦住了青衣女子,折扇倏地划出,他折扇二面各绘着一只白鹭鸶,显然他是白鹭鸶夫人所统辖的白鹭鸶队。
    青衣女子见识广博,—看那人出手之势,已知是位高手。
    她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一指划向白衣人腕脉。
    白衣人身子一侧,沉腕避过,左掌迎胸拍出。
    青衣女子暗暗皱眉,忖道:想不到一个地位极低的人物,已有这份武功。想着,左掌疾飞,连攻三掌。
    这三掌迅快辛辣兼而有之,那白衣人被攻得退后半步。
    青衣女子左掌拒敌,右手的去势,极为迅快,手指一转间,巳搭上了那白衣人的腕脉,暗中一加劲力,喝道:“放下!”
    哪知白衣人手腕一滑,已经摆脱了青衣女子被扣的脉门,青衣女子“咦”了一声,右掌迅又抓出。
    白衣人惊声叫道:“纤手帮主……”
    下面的话尚未说出,他已被擒住。青衣女子道:“既知我的身份,便不能留你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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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美丽帮主
    语音刚落,她素手轻挥,白衣人腹中一掌,后退三步口喷鲜血倒地身死。
    她这种骇人的功力,使环侧四周的黑衣人目蹬口呆,青衣女子毙了白衣人之后,娇躯微晃,玉手连扬,惨哼连声,片刻间十余位黑衣人已丧命在她素手下。
    南宫远在秋兰怀抱之中,他何曾见过这种残酷的屠杀,不禁抬眼望望青衣女子一眼。
    这时残星将尽,大地是最黑暗的时刻,南宫远虽然没看她的容貌,不过觉得那青衣女子长得很美。
    此刻只昕青衣女子冷漠的声音,说道:“秋兰,咱们快走。”
    青衣女子缓缓提步,但人已疾如弩箭射出了十余丈外,秋兰抱着南宫远,紧跟在青衣女子的身后。
    转眼间二人巳越过六七座院落,这是李家大院东南角的围墙,突然一声沉喝道:“来人止步,报出身份。”
    显然在黑暗中,那人无法分辨出敌我,秋兰一手轻按青衣女子左肩,娇声说道:“蓝晶星夫人侍婢秋兰,奉命传令。”
    那人怀疑地冷笑一声喝道:“你们再逼近一步,乱箭立发。
    蓝晶星夫人纵是有令,何劳姑娘亲身传达?”
    青衣女子在这一瞬间,双目已迅快地搜索前面每株白杨矮松,她想敌明我明,如果不能一举将他们击毙,弓箭一发,的确难以闪避。
    但听秋兰冷笑一声,道:“夫人传令有强敌进入,已伤害了二十余位黑鹰兄弟,要你们延长守卫,擅离岗位十步者,即时处死。”
    她说完,砖头就走。
    青农女子便在这一刻疾速向前扑去,左手下扬,射出数道精光闪闪的暗器。
    她的眼力过人,暗器哪有虚发,噗噗……由三株白杨树上滚落三条人影。青衣女子一出手,秋兰抱着南宫远如电也似地奔向一株树下。
    一排利箭,划空劲啸,直向她们刚才停身之处射去。
    青衣女子恍似一个幽灵鬼魅,娇躯连连闪动,她身形所过之处,人影纷纷由树上滚落,没有半个发出“哼”声!
    她的暗器若不是喂上奇毒,见血封堠,定是射中敌人死穴,以她这种身手,在目前武林恐难寻出第二人。青衣女子冷冷一笑,人已跃出了高大的院墙,秋兰也跟随而过,二人趁着天尚未亮,疾驰于夜色寂静之中。
    南宫远心头暗惊,不知她们要将自己带往何处?他苦于穴道被点不能出声喝问,这时在玉人怀中,阵阵处女的清香扑入鼻中。
    大约过了顿饭功夫,此时传来秋兰娇脆的声音:“你还闭着眼睛干么?”
    南宫远觉得自己身躯被放在一张床上,他茫然地睁开星目,望望四周,这原是一间卧室,面前站立的正是秋兰,却不见青衣女子的芳踪。
    南宫远被人点制的“灵台穴”,此刻仍未解开,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是听秋兰低声道:“相公,现在我就解开你的穴道,等会我们帮主问你韵话,你可要好好答复。”说罢,她纤指点在南宫远的“玄机穴”。
    南宫远伸了伸腰,让气血缓缓行开,就在这刹那间,他的脑子里又浮起绿衣丽人的影子,他怔了—怔不知自己为何老是想着她,好像心中就只有她一人似的。
    秋兰双目注视着他脸上神情,不禁幽幽一叹,道:“相公,你脑海里还浮现出那妖女吗?”
    南宫远脸泛羞红,因为他感到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见自已心事被她点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秋兰娇声说道:“相公,你静静地休息一会,把那魔影抛开罢。”
    南宫远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将心头上的丽影抹去,他在李家大院中何尝不是想尽心排除那绿衣人影,但得到的结果却徒使自己心碎,痛苦万端。不知怎的,他此刻的心思却是喜欢这个魔影永远留在心头。
    这是一件极端神秘诡奇的事实,如果不是身历其境,谁能相信人世间会有这种奇妙的摄魂术呢?
    南宫远轻轻叹了一声,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秋兰道:“此处原是宋仙镇郊外一座荒芜的废院,现今我们纤手帮已把这里设为分舵了。”
    南宫远闻言忖道:“原来她在李家大院是卧底的呀!”沉思片刻说道:“那位青衣女子大概也是贵帮中人了。”
    铁兰恭声说道:“她正是我们纤手帮主。”
    南宫远想到那青衣女子的绝世武功,不禁肃然起敬,无怪她能够统率群雄,身为一帮之主。
    突然,—个青衣少女闪了进来,说道:“李小姐,帮主召见这位相公。”
    秋兰玉手微挥,那青衣少女立刻告退。她对着南宫远微微一笑,道:“相公,请罢,咱们一道去见帮主罢。”
    南宫远目睹她的一笑,不禁呆住了,因她这一笑多么温婉柔和,娇稚可爱,尤其是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闪动着纯洁的光芒。
    南宫远紧跟在秋兰身后,问道:“李姑娘,不知你在纤手帮是何职位?”
    李秋兰娇声笑道:“侍奉帮主。”
    南宫远不禁轻叹一声,道:“你们帮主真是不善用人。”
    李秋兰低声说道:“帮主是我的姊姊。”
    南宫远惊唤了一声,道:“想不到,真想不到,一个统率群雄的纤手帮主的妹妹,竟在李家大院充当婢女。”
    李秋兰闻言,发出格格一阵银铃般的娇笑。
    南宫远被她笑得莫名奇妙。
    李秋兰收敛笑声说道:“你这人对江湖武林事故寡闻得可怜,我们纤手帮根本没有一个男人,何来群雄?”
    南宫远怔了一怔,道:“怎么?纤手帮都是女子吗?”
    李秋兰美眸微睁,道:“你看不起我们女子?纤手帮在家姊统领之下,当今江湖武林中,任何门派都不敢轻视我们哩。”
    南宫远闻言感到惊异万分,暗忖:“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纠众组帮立会。”
    李秋兰带着南宫远来至—座厅门口,门侧有两个青巾包头的少女,躬身为礼。
    南宫远入大厅眼光扫处,只见十二位青衣女子一字排列,她们年纪大约都在双十年华之龄,面容姣丽,小巧玲珑,但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却是十片冷漠。
    李秋兰指着一张竹椅说道:“相公请稍坐片刻,帮主即时便到。”
    说着只见她碎步走入内室,南宫远坐在大厅极为不安地望了望四周,这座大厅像久已无人居住的荒凉古屋,墙壁灰粉都巳剥落,但地面上却打扫得十分干净。
    过了盏茶功夫,布帘启处,李秋兰已和另外二个女子走了出来,十个是娇媚兼俱,面泛笑容的少妇,当南宫远目光和另一位女子接触,不禁心头一震。
    这位女子长得可称是风华绝代,秀逸绝伦,身体纤巧玲珑,娇小可人,面貌酷似李秋兰,只是她那双美目闪射着一股令人不敢侵犯的凌光,面容却;甘一股令人不言而喻的威严,南宫远猛然想起在夕红轩中,自己扑向她的丑态,迅即低下头来不敢再看,他知道这女子便是名震江湖的纤手帮主。
    但听李秋兰娇脆的声音,说道:“相公,这位是家秭李秋萍,李帮主。”指着另一个女子说道:“她是本帮护法玉箫仙子连媚。”
    南宫远站起身来,深深一躬,朗声道:“久仰久仰!”
    不知怎样南宫远此时却不敢抬头再看她们一跟,仅仅只说了一句话,便坐了下来。
    青衣女子缓缓坐上旁侧一张竹椅上,玉箫仙子连媚和李秋兰分侍两侧。
    青衣女子星眸微然望了南宫远一眼,淡然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南宫远抬起头来答道:“南宫远。”
    青衣女子黛眉轻皱,说道:“我有几件不明了的事情想请教阁下,这事关系着当今武林千万同道的性命,望你能毫无保留地相告。”
    南宫远微愕,暗忖:“不知她要问些什么事,却这般严重,我不过只是一个默默无闻武夫,对她又有何用?”当下说道:“李帮主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在下定然知无不言。”
    青衣女子微然点点头道:“很好,请你说出如何中了她们的摄魂术?”
    南宫远一听,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我也莫名其妙。”
    青衣女子望了李秋兰一眼,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露,只见她脸色一沉,说道:“放眼芸芸武林,能够由黄皇教手中脱网的只有你一人,如果你能说出如何中了‘落魄琴摄魂术’,不但本帮弟子感激阁下,就是千万武林同道也是感激阁下的。”
    南宫远双目一睁,朗声道:“李帮主请你不要误会,在下着实不知是如何遭了她人的暗算。”
    李秋兰突然接口道:“帮主,他所言非虚。我想他是说不出原因的。”
    蓦然,厅外疾走进一位肩背长剑的青衣女子,远远一手握拳,曲肘作礼,脆声说道:
    “禀告帮主,院外有东北唐家少院主拜见帮主。”
    青农女子淡淡道:“请他入内。”
    南宫远心头一震,忖道:“唐家少院主?是不是自己冒充过的那位唐相公了。”
    青衣女子美眸注视着南宫远,缓缓说道:“你居然不知如何中了那‘摄魂术’?那么你就将她们向你说的话,一句不瞒,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南宫远闻言心头一震,他脑海里隐约记得蓝晶星夫人向自己说过很多话,但当今却一句话也记不起来。
    这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南宫远知道自己向来记忆极强,但现在却是脑际一片迷糊,好像只能记得那绿衣丽人以外,其余的经过在脑中却是空空洞洞。
    南宫远抬首沉思着,他像似在回忆着一件千百年前的事情。青衣女子和连媚、李秋兰,六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在他脸上。
    突然大厅外传来一阵阵哈哈大笑,道:“唐心如冒昧拜见李帮主,失礼之处,还望帮主海涵。”
    话还未完,厅门突然出现一位摇钢骨折扇,剑眉星目,虎背熊腰,英姿卓然的蓝衫少年。
    蓝衣少年之后,鱼贯走入一个清风道骨,面如古月,肩背古剑的黄袍道人和四位青年道士。
    最后面却缓缓跟进一位四十上下面容清瘦,相貌慈和,身着白衣长衫的儒士。
    青衣女子瞥见众人,立刻迎身站起,笑道:“想不到这荒凉废院一时降临贵客,恕未能远迎,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蓝衣少年见了青衣女子,心中顿时一震,使即哈哈一声轻笑,急上前一步,躬身一礼说道:“武林传颂纤手帮主李秋萍统率群雄,扬心天下,威镇中原,今日能得睹芳姿,真是不虚此行。”
    青衣女子淡淡一笑,道:“唐少院主向来坐镇东北,日理万机,难得驾临中原,今日在中原出现侠踪,想来定有要事了。”
    唐心如微微一笑,道:“客气客气,区区之行动,焉能瞒过李帮主慧眼。”
    青衣女子转身向黄袍道人福了一福,说道:“想不到青城古木道长也亲身来此,这真是一大幸事。”
    黄袍道人答道:“李帮主不要说笑了,贫道是火烧眉睫,才赶至中原。”
    李秋萍淡淡一笑,转身向那白衣儒士曲肘为礼,道:“若是在下猜得不错,大驾定是誉满江湖的关东大侠追风秀士公孙笠了?”
    那清瘦中年儒士,笑道:“浪得虚名,怎敢承担大侠美名。”
    李秋萍笑道:“诸位请坐,恕我现有要事暂时不能跟诸位清谈。”
    这时厅中已由三名青衣少女搬来三张竹椅,追风秀士公孙笠、青城掌门古木道长、唐心如各自落坐,那四名青年道士则站立古木身侧。
    唐心如一眼瞥见南宫远,轻咦了一声,道:“敢问李帮主,那位兄台是如何称呼?”
    这时南宫远仍然抬首沉思,这几人进入大厅他好像没察觉一般,蓦然南宫远睁开虎目,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我一句话也想不出来。”
    他突然一扫到厅中诸人,令他注目的便是唐心如,南宫远微微向他点首一笑。
    唐心如抱拳说道:“请教兄台高姓大名,是不是曾在李家大院中有过一面之缘?”
    南宫远朗声道:“正是在下,那么兄台是唐家少院主了。”
    唐心如见他仍来道出姓名,不禁微微皱眉,点头道:“不敢,区区唐心如,日后还望多多指教。”
    他语音刚落,一个青衣少女疾速走到李秋萍身侧低语几句,立刻退去。
    李秋萍睑罩寒霜向唐心如问道:“唐少院主,不知你到这边来有无带着家人?”
    唐心如见她脸色有变已知发生事故,道:“区区特来拜访帮主,并未带家人。”
    李秋萍淡然说道:“根据本帮弟子所说,院外附近发现一个行迹可疑的蓝衣大汉,本帮弟子正要查询之时,该大汉突然出手重创本帮三位护法,此刻已为本帮四大坛主捉住,称是东北唐家大院中人。”
    唐心如脸色微变,问道:“不知那蓝衣大汉上身衣襟有无本院标记?”
    陡然外面一阵女子叱喝之声,中间夹杂着一个粗嗓子的声音……唐心如急忙站起身来。
    门口人影一闪,走入一个身着深蓝短褂的大汉,后面有四位风姿不凡,长发披肩的少妇紧跟着走了进来。
    唐心如一看这身着深蓝短装的大汉,觉得脸孔十分陌生。
    但他身着的服装,却正是自己带来的家人武功最高的洪眼鹏的衣服,机智老练的唐心如,已经忖知自己离开东北以后,随来的家人定然发声变故。
    唐心如城府极深,纵然遇到重大的事情亦能镇静自如,他缓缓走了过去,抱拳问道:
    “阁下是……”
    他突然出手,迅快无比的向蓝衣大汉抓去。
    那大汉身手矫健,唐心如虽然出其不意中猝然下手,仍然被他闪避开去,提起右脚,踢向唐心如小腹的“气海”穴。
    蓝衣大汉竟似也知道面前这人便是唐家少院主,冷森森阴笑了一声,反臂一掌,扑击唐心如前胸。
    唐心如“哼”一声,右脚斜出半步,避过对方一脚,右手迅疾劈出一掌,左手却施展大擒拿手法,疾向蓝衣大汉手腕之上抓去。
    岂知蓝衣人武功不弱,身躯闪动,竟然避开了唐心如击来的右掌的一击,和左手的擒拿。唐心如又呼的一拳推了出来。
    唐心如在江湖上有极高的声誉,“铁扇神剑”之名响遍大江以北,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出数招,未能收拾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心中大生忿怒,这一掌用足了十成劲力,威势强猛绝伦。
    那蓝衣大汉挥掌一接,当堂被震得退后一步。
    唐心如一击得手,立时欺身掩,、右手挥舞之间,连攻三招。
    这三招出手之快,迅过电闪,那大汉立时被逼得手忙脚乱。
    唐心如冷笑数声,左手又连续拍出一掌,右手却疾出一招“惊鸿离苇”当胸推去。
    蓝衣大汉眼看这一掌来势险恶,难再躲避,只看举手来对。
    哪知唐心如的掌势,突然一转,变大为拿,立时五掌一合,紧紧地扣住他右肩脉门,喝声道:“你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从哪里来的?”
    蓝衣大汉虽然穴道受制,动弹不得,但嘴巴仍甚强硬,怒声喝道:“黄皇教第子,岂是苟安偷生的人,你有什么话索性不要问了,免得多费唇舌。”
    唐心如冷冷地问道:“你若不想尝试那五绝脉错骨法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答复我的问话。”
    蓝衣大汉喝道:“你有什么恶毒手段尽管施展出来,要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你是白日做梦。”
    唐心如冷笑一声,道:“好小子!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他右手闪电而出,连点了那人三处穴道。
    厅中众高手都知道那是惨绝人寰的手法,实非常人能够忍受,哪知蓝衣大汉突然仰首厉声大笑……
    那笑声带着惨厉的呼号,听来使人惊心动魄,不寒而栗。
    蓝衣大汉笑罢,大声叫道:“你们听着,凡是跟咱们黄皇教作对者必死。眼下赶聚朱仙镇的人,不出十日必死!”
    突听站在李秋萍身侧的李秋兰娇声叫道:“快点他的‘牙腮’、‘耳容’穴!”
    猛见蓝衣大汉全身肌肉一阵痉挛,唐心如若有所悟,疾向那蓝衣大汉穴道上点去。
    李秋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已经太迟了。”
    她一语刚落,蓝衣大汉脸色已变,气绝死去。
    厅中众人呆了一呆,暗道:“什么毒物,发作得这等快迅。”
    关东大侠公孙笠和青城古木道长缓步走了过来,凝目望望那尸体,齐齐将目光投注在李秋兰的身上,显然各人心中怀疑,未见这蓝衣大汉眼下药物,怎会中毒死去。
    李秋兰幽然轻叹一声,道:“黄皇教中人身藏毒针,真是令人莫测高深,你们看着他鞋后跟。”
    众人闻言齐将目光投注到蓝大汉的尸体脚跟上,见右脚鞋跟上赫然嵌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闪泛出一种惨绿寒光,显然是经过毒药喂过。
    追风秀士公孙笠微微一笑,道:“江湖上传言纤手帮主有位妹妹,智慧超绝,决胜千里,看来是姑娘了。”
    南宫远闻言也不禁转头望了李秋兰一眼,只见她正将眼光看向自己!她娇羞地低下头说道:“小女何德何能,敢当公孙大侠夸奖?”
    唐心如道:“兄弟有一事不明,李姑娘何以得知此人毒针自杀身死?”
    李秋兰娇声道:“此事说来十分简易,不论何人,只要稍为留心,就不难察人所不能察之事。”
    唐心如道:“愿闻姑娘高论。”
    李秋兰道:“事虽简单……”
    蓦然皓渺的苍穹响起一缕琴音。
    这琴音像从极为遥远遥远的天边海角传了过来,似有若无,极是细微,但厅中诸人却听得很清楚,音调轻柔似在呼唤一个人。
    南宫远听到琴声,他整个身躯一阵颤抖,虎目中突然掠过一道惨绿色的凶光。
    秋兰娇容骤变,急道:“姊姊!快点住南宫相公穴道!”
    坐在南宫远左前恻的李秋萍,猛地一指向南宫远点去!
    哪知南宫远身躯如受电触一般跃起,避过李秋萍奇快的一指。
    李秋兰又叫道:“姊姊,最好能在三招下点中他的穴道,但不要伤害他,要挽救武林劫运,只有由他身上得知落魄琴摄魂术之秘,才能……”
    说话声中,李秋萍已身如电闪,翻腕拍出二掌,反臂又点出一指。
    哪知这迅如奔雷的凌厉三招,仍然被南宫远轻轻避过。
    这一下场中群豪心中大骇,连平常极为自负的李秋萍也为之动容。她深知当今江湖武林上能够这般轻易闪避自己四招快击的人已是不多,万没想到这默默无闻的南宫远,竟是个身负绝技的人。
    此时,南宫远恍似一头丧失理智的猛兽,已疾向唐心如扑去……
    因为他现在脑海,已经忘掉自己的本性,只知道那夜蓝晶星夫人告诫的话:“杀死唐心如!”
    南宫远扑向唐心如,一招“迅雷下击”连人带掌,疾速劈下。
    因为他来势猛恶而又迅快绝伦,令唐心如没有闪避的余地,只得右掌一翻迎接过去。
    两人掌力接实,南宫远被这一掌震得身躯凌空飞起八九尺高,但却稳落地上。
    而唐心如却双肩摇晃,一连后退了三四步。
    这一掌硬接,唐心如心头所受的震动,比这一掌给他身体的震动尤为巨大,令他无比震怒。
    疯狂的南宫远,电光石火般地又向唐心如扑至。
    哪知唐心如在他掌势发出之时,突然纵身击起,灵巧的让过一击,欺身扑进,右掌当胸直击,左手横切肋间要害。
    李秋兰许是为心南宫远的安危,娇声呼道:“唐家少院主,他灵智已全部丧失,你手下留情。”
    南宫远对这异猛的攻势,并不让避,双手一合、竟出一招“童子拜佛”的手法,把唐心如左右合击两掌一齐封开。
    形势逼迫唐心如不得不向后退开两步,以闪避南宫远的还击之势。
    众目睽睽之下,唐心如被迫落于下风,心中大怒,暗道:“今天如不把他伤在手下,势必被纤手帮中人作为笑柄。”
    要知他是一个少年得志成名武林之辈,平日自负得很,何况在这许多武林高手面前,他怎肯丢脸呢?
    他心念转动,杀机陡起,忽然一抬右脚,欺中宫直踏而入,左掌施展擒拿术,专找南宫远关节要穴,右手却运劲握拳,猛攻硬打。
    他双手施出两种不大相同的武功,巧取猛攻,兼而有之,单是这术分二用的武功,已足使全场之人,敬佩不已,无怪他能在江北成名。
    南宫远身法奇异地把唐心如两招一齐让开,拳脚齐施,反击过来。
    他一出手,亦是快若疾电迅雷,眨眼间攻出五拳三脚二指。
    大厅中展开了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恶战,只闻拳风呼呼,剧烈异常。
    李秋萍、李秋兰、关东大侠、青城掌门、玉萧仙子连媚以及纤手帮四位武林绝高的坛主,都为南宫远的武功暗生惊骇,想不到一位江湖默默无闻的人,竟然和名震一方的江湖后起之秀唐心如,打个半斤八两,毫无逊色。
    这时候飘渺的琴音,仍然继续响着,也就是这琴音的作用,南宫远才会这般疯狂地和唐心如恶斗。
    李秋兰缓缓走到李秋萍之侧,满脸不安之色,道:“姊姊,南宫相公已中落魄琴摄魂术,他理智丧失。”
    李秋萍转眼望着李秋兰说道:“秋兰,我看他武功不会输于唐心如,只是这人若为黄皇教所役,后果不堪设想。”
    李秋兰像似看透李秋萍的心意,颤声道:“姊姊,难道你要出手将他……”
    李秋萍怔了一怔,凤目又望了望李秋兰,见她那忧郁的面容,心中似有所思,她知道自己妹妹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莫非她对南宫远已经有情?
    李秋兰嫩脸微晕,说道:“妹姊,你无论如何不能杀他。”
    李秋萍幽幽一叹,道:“妹妹,我知道你的意思,姊姊不伤害他性命就是。”
    李秋兰娇声道:“姊姊,南宫相公这种疯狂举动,完全是受操纵于琴音,只要有人阻住那琴音,他又会恢复神智。”
    李秋萍若有所悟地“啊”了一声,疾速走到那四位娇丽少妇面前低语数句。
    这纤手帮四大坛主,立到带着那十二位青衣少女,快速地退出大厅。
    此刻,场中两人愈打愈烈,唐心如为了保持江湖上的声誉地位,拳掌愈来愈猛,杀手连出。
    南宫远攻势更是猛恶,他似有无穷尽的内力,每招出手,劲风激荡排空轻啸。
    青城古木道长轻轻叹息一声,回头对追风秀士说道:“公孙兄久在江湖上走动,可看出此人的武功路数?”
    蓦然苍穹中摇曳着一声极慢的琴韵,稍过片刻那声音又渐变凄凉音调。
    那声音像似一个郁妇呼唤她那一去不返的郎君,又似母羊在寻找失群的羔羊,那声音十分哀怨伤悲!
    南宫远听了这转变的琴声,怒吼一声,他右掌劈出一股刚猛无比的掌劲,人如弩箭也似地疾射奔向大厅门口。
    李秋兰脸色突变,急叫道:“公孙大侠截住他!”
    追风秀士公孙笠原站在大厅门侧,目睹南宫远扑来,呵呵一笑道:“阁下不要走,兄弟领教领教绝学。”
    语声中,人已抽在大厅门口。
    南宫远虎目暴出凶光,猛吼一声,右手连续点出三指。
    三道尖厉指风破空直袭过去。
    青城古木道长急急叫道:“这是少林一指禅,不可硬接,快些让避开去。”
    追风秀士公孙笠只觉点来指风如剑,封架极是不易,突然向一侧回去,避开了指力。
    南宫远点出三指,人已疾如脱弦之箭,衣衫带起飘空声音扑出厅外。
    厅外两位青衣少女忽地纵身扑来。
    南宫远这时脑海里只知赶紧回到绿衣而人身侧,出手哪顾忌些什么?左右双手同时劈出。
    两位青衣少女没哼一声,身躯被击得飞出一丈开外。
    李秋萍咬牙怒骂道:“好凶狠的人。”
    李秋兰哀声叫道:“姊姊,你……”
    李秋萍急道:“妹妹,此人武功出乎我想像之外。”
    话未说完,人已掠到厅外。
    南宫远身法如电,眨眼间就是三四丈远。青城古木道长、追风秀士公孙笠、唐心如纷纷追去。
    只见人影闪动,眨眼间已追出这座院落,除了追风秀士公孙笠,众人都被抛落十余丈远。
    李秋萍身在最后,忽的娇叫一声,柳腰疾挫,猛一展身,快如离弦流矢蹑虚而行,眨眼间已超过最前面的公孙笠。
    关东大侠公孙笠见识广博,一见李秋萍蹑虚疾行身法,不禁心头大骇,尖声叫道:“绝传神功‘凌空虚渡’,今天总算开了眼界啦!”
    南宫远虽然提足狂奔,但李秋萍掌势劈出,他已惊觉,倏然回头,右拳左掌,一齐还击。
    李秋萍真气一沉,脚落实地,右掌疾收,回指南宫远右拳背,左掌一招“云封雾锁”把南宫远左手攻来一掌封到门外。
    南宫远冷哼一声,随着掌势一个轮转,反欺到了李秋萍侧前,右手出指如电搭上李秋萍右肘间关节。
    李秋萍黛眉一皱,冷笑一声,右臂疾收,反点南宫远脉门,左掌虚飘飘反臂拍出,击在南宫远左肋。
    只听南宫远闷哼一声,摔倒地上,但他搭在李秋萍关节的右手,已变拿为截,指力疾吐,猛向李萍前胸点去。
    两人这交手几招,无一不是武林中见所未见的手法,看上去眨眼而过,其实指戮掌劈,无一不是生死须臾的武林奇技。
    李秋萍击中南宫远左肋的一掌,本可将他震死,但她一想妹妹处处顾忌到他生死的话,只将他击伤,哪知南宫远身受重伤,仍然勇猛无伦,变式一指已点到她乳峰间。
    李秋萍杀机陡起,怒叱道:“你当真我死!”
    一吸真气,疾退两步,运指隔空向南宫远“天池”、“中府”
    两处要穴点去,指风劲急绝伦。
    此时,忽听一缕铁笛声,遥遥飘传过来。
    铁笛声一起,琴音突敛。
    说起来,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那铁笛声传入南宫远耳际,他点向李秋萍的一指,突然停下来。
    李秋萍劈空点出的一股指劲,南宫远竟似浑然不觉。
    耳际间响起李秋兰的厉叫声:“姊姊,手下留情!”
    那声音凄楚,哀怨,动人心弦!
    李秋萍指劲已如电射出,哪能再收回,眼看南宫远便要死在她指下。
    骤然间,李秋萍右足疾扫出去。
    南宫远呆呆蹲立,被她一脚踢得身躯向后倒倾,“嘶!”一声锐响而过。
    南宫远避过点向“天池”穴的指劲,但点向“中府穴”的指劲,却击中他左肩,一声问哼,翻身倒下。
    南宫远身躯倒卧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虎目紧闭一动不动。
    李秋兰哎哟一惊叫,疾速扑了过来。双目望着李秋萍出神。
    李秋萍娇躯一阵颤抖,低声道:“妹妹,我做错了吗?”
    追风秀士公孙笠感慨地轻叹一声,道:“李姑娘,你姊姊已尽了力量,这实是一件意外之事。”
    是的,南宫远若没听到那玄妙的铁笛声,他总不会被指劲射中,纵是闪避不了,他也会运气护身。
    此刻,古木道长缓缓由南宫远身侧站起,道:“他虽然伤得很重,但其脉膊仍然跳动正常,如贫道料想不错,此人自幼便习着一种诡异的内功,内腑坚实,精气充沛大概不致丧命。”
    李秋萍闻言走过去,玉手轻探,察视着他脉膊,娇丽的脸容立刻泛出一丝惊异。
    这时两位青衣少女也赶了过来,李秋萍挥手叫道:“你们将他背入室内。”
    二位青衣少女恭声应道:“是!帮主。”
    李秋萍转头望了李秋兰,眼,道:“妹妹,你精通医术,大概能够令他康复。”
    李秋兰娇声道:“只要他脉膊正常,定可有救。”
    说着,她缓步跟着二位青衣少女走去。
    李秋萍幽幽叹了上口气,道:“诸位前来此地,定有要事,请入厅一叙。”
    追风秀士、古木道长、唐心如虽然皆是一派宗师身份,名震一方的高手,但他们目睹了李秋萍的身手,心中无不自叹弗如。纤手帮主李秋萍之名虽是早已远播,但在江湖武林同道人心中,原是一个见解: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能有何作为?而今方见她伽此武功,大家已把这种想法抛至九霄云外了。
    他们感到李秋萍是位人间仙凤,身负骇人听闻的武技,统率武林中势力不弱的纤手帮,大概要扭转百年来这件空前的正邪之争的武林噩运的使命,要落在这个女子身上。
    众高手跟随着李秋萍进入大厅,刚就坐,厅外便闪进四位美丽的少妇,但她们脸上及身上衣衫,都染满鲜血,头发散乱,恐怖骇人。
    李秋萍心中大惊,显然她们四人经过一番极为惨烈的搏斗,而那十二位香主,也许已一去不返。
    公孙笠、古本道长、唐心如睑上变色,但他们却无一人敢出声相问。
    片刻厅内又走进六个全身染满鲜血的青衣少女,身上均受重伤。
    厅内诸人都没出声,但诸人的心情俱是紧张,恐怖,猜疑!
    四位少妇中的东方坛主朱玉华,娇躯一阵颤抖,痛声道:“禀告帮主,属下失职,十二香主已经丧失了六人……”
    李秋萍脸色阴沉,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东方坛主朱玉华道:“名四红衣人、十二名蓝衣人、十八名白衣人,那四名红衣人就是杀死六位香主的凶手,这四人武功最高,其中一位竟是名震武林的江南一豪皇甫奇。”
    唐心如闻言惊声道:“皇甫奇!”显然诸人都为这素有侠名的武林高手投身黄昌教所惊奇。
    李秋萍左手微挥,道:“你们辛苦了,赶快下去疗伤调养。”
    朱玉华众人,皆知道帮主性格刚毅,她闻此噩耗,表面虽是毫不动容,其实她内心的哀伤却远胜过众人。众女不愿在这里多站一刻,徒增帮主心内悲伤,于是,她们恭身而退。
    李秋萍凝首沉思一会,淡淡说道:“公孙大侠、古木真人、唐少院主,你们有谁知道本帮四位坛主的身份来历?”
    唐心如等三人怔了一怔,不知她问这事是什么意思,关东大侠公孙笠说道:“李帮主,咱们虽然不知贵帮四大坛主的来历,据兄弟猜想,她们定是成名武林的女侠。”
    李秋萍冷然道:“敝帮四位坛主在江湖武林中的名望不逊于阁下三人。”
    她此语说出,虽然三人心中都有些不服,但却不敢出口。
    李秋萍顿了一顿说道:“东方坛主朱玉华,她是著称西北的辣手魔女;西方坛主茹青,是西域玉女剑;南方坛主韩静娇,是南海九指神尼之徒南海女侠;北方坛主唐靖容;则是闻名天下的暗器高手‘妙手摧魂’。”
    李秋萍缓缓道出纤手帮四大坛主的来历身份,公孙笠等三人都不禁脱口惊唤,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四位美丽艳艳的女郎,却是黑白二道闻名心惊的武林四辣女,无怪纤手帮扬名武林不过三四年,但名声已胜过天剑、铁骑两大帮派。
    李秋萍吁了一口气,又道:“你们知道敝帮四大坛主身份后,觉得她们武功如何?”
    公孙笠道:“她们是当今天下江湖武林不可多得的顶尖一流高手。”
    李秋萍道:“但她们和十二香主却败在黄皇教人手下。”
    唐心如微微一笑道:“李帮主有何高见,尽管说出,咱们今日拜见贵帮主亦是为着商讨对付黄皇教中人而来。”
    李秋萍突然轻轻叹声,道:“本来咱们对于黄皇教并没有存着重视心理,自忖以纤手帮之力,尚可和他们一争长短,但自我妹妹潜入李家大院探得的结果,以及今日本帮的怪败,无可否认黄皇教的势力,绝不是中原九大门派、武林的一宫二院三帮,任何一个单独门派可以和它对抗的。”
    公孙笠、古木道长听得各自点头,唐心如朗声接道:“李帮主高见,令人衷心佩眼,我们心中便有此感觉,今日弟……”
    李秋萍望了唐心如一眼说道:“可是诸位有此想法,但却迟迟没有行动,以致使武林高手一一为人暗算或是易志变节投向黄皇教。”
    追风秀士公孙笠轻叹一声,道:“李帮主责备的是,黄皇教祸害武林的事情,早在七年前便有耳闻。若在那时能有像帮主这样的人出现,不难一举将该教毁灭,但是今日黄皇教羽翼已丰,何况此教的底细无人能尽知其详。”
    李秋萍沉思一会说道:“由敝帮四大坛主今日所遇四位红衣人中江南一豪皇甫奇看来,大概黄皇教中已有不少名震一方的豪雄。令人感到怀疑的是,这些平常极为自负高傲的武林人物,为何竟甘愿让人驱使卖命?”
    追风秀士公孙笠叹道:“以今日那南宫远看来,他好像是中了人家暗算,为那琴音所操纵。”
    李秋萍点点头道:“他已中了黄皇教的落魄琴摄魂术,神智完全受制于人。”
    古木道长道:“如果有人察出摄魂术的来龙去脉,那就不难被解了,以此也可以救出那些中了邪术的武林高手。”
    李秋萍幽声叹道:“如要破解摄魂术也只有在此人身上追查了,奇怪的是中了此术的人,一旦听到琴音,立刻丧失神智,受着琴声的操纵。”
    追风秀士公孙笠,突然问道:“诸位是否觉得在那琴音之中,有一缕如诉的铁笛声响起,当时南宫远闻声立刻呆立当地,浑然不觉李帮主攻向他的二指。”
    公孙笠一提起,各人都忆起有那缕细微的铁笛声,可是众人都不知其中原因。
    李秋萍闻言突然凝首沉思起来,她像似想着一件极端重要的事情。
    足足有一刻功夫,李秋萍惊道:“难道会是他!”
    唐心如不禁脱口问道:“是谁?”
    李秋萍脸上泛出一片神秘的微笑,道:“你们可记得四十七年前,江湖武林上出现了一位极为厉害的年青侠士,他每当出现之时,皆是面蒙青巾,手持一支铁笛。”
    公孙笠道:“那是人所共称的铁笛青巾怪侠。”
    李秋萍道:“是!便是这人。”
    公孙笠道:“但是,这铁笛青巾怪侠,出现江湖武林极为短暂,有如昙花—现即逝,又如神龙见尾不见首。相传他在当时为他的情侣所杀,如果此人还活在世上,怎么会四十多年以来都不再出现江湖武林?”
    李秋萍道:“我也听过家师略微说过铁笛青巾怪侠的遭遇,但这奇人的真正事迹,在人们的脑海里大都是一鳞半爪,知之不详。”
    唐心如突然问道:“李帮主令师何人?不知能否见告?”
    他一语问出,众人都极想知道这位貌艳超绝寰宇的纤手帮主,是哪个高人调教出来的,几道目光都投注到她的脸上。
    只听李秋萍淡淡道:“家师在生乃是一位默默无闻的人,今日恕我不道出他老人家的名号。”
    唐心如见她不愿说,只得微然笑道:“李带主,在下受父之命遥遥赶来中原,探访威震八方李武彦是否如人传说已然行踪不明,前日我到李家大院中,果然面目全非,整个李家大院为黄皇教所控制。”
    李秋萍接声道:“李家大院李武彦,乃尊府世交,唐少院主既然深得事情的属实,不知今后有何打算?如何行动?”
    唐心如沉吟一会道:“这个在下亦不能作主,只得陈书家父将实情禀告,不过李帮主愿意的话,唐家的人极愿意和贵帮合作,将此事探得个水落石出。”
    青城古木道长道:“名震武林的李家大院李武彦行踪不明。贫道二位师弟灵木、枯木失踪江湖,三年音讯杳然,这般想来二位师弟遭遇和李武彦相似了。李帮主虚怀若谷,人人佩服。这挽救武林危急的大业,非李帮主莫属了,贫道愿意以全派弟子,随时供帮主差遣和黄皇教一决死战。”
    李秋萍闻言笑道:“贱女子何德何能,敢担负这武林抬爱?
    古木真人不要折煞小女子了。不过以敝帮探察黄皇教行踪所得,当今潜伏李家大院中的主持人,虽然还不知是否黄皇教主,但她无可否认的是颠覆中原武林九大门派的主持人,如果我们能够以全力歼灭他们,至少能够消灭黄皇教一些实力。兵贵神速,如你们都愿和敝帮同抗黄皇教之祸,不妨赶紧调集人手赶赴此地,共商大策。”
    古木道长站起身来,说道:“李帮主所见极是,贫道告辞了。”
    唐心如起身告别,李秋萍突然说道:“敝帮下月中旬,便在这荒废院落设宴款待天下英雄。”
    李秋萍送走古木道长与唐心如等人后,缓步入厅,公孙笠起身说道:“李帮主不知有何差遣,如用不着在下,只得告辞了。”
    李秋萍微微一笑,道:“公孙大侠请稍坐,我正有一事要向大侠请教哩。”
    关东大侠公孙笠微笑道:“李帮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李秋萍眼望窗外俘云悠悠,轻叹一声说:“世间岁月如流云,一去不返,唉,纤手帮四年前创帮江湖武林,正是黄皇教揭起危机之时,若是几年以后幸运能弥平武林狂焰,以我们这种女儿之身,又如何能长久立命江湖。”
    公孙笠已听出她弦外之音,笑道:“可是这名满江湖,威震天下的纤手帮,如不能长久武林,岂不辜负了贵帮创帮先贤的意愿。”
    李秋萍望了他一眼,说道:“但以我们这种女儿之身,如何能够永存武林?虽然我已发誓,毕生贡献纤手帮,但我却不能违人常性约束帮中弟子永远像我一样,所以我早就存心聚会武林豪雄,以待日后顶替本帮。”
    关东大侠公孙笠,突然仰首一阵洪亮的长笑道:“公孙笠半生亡命武林,栖无定所,无牵无挂,如李帮主不弃,我倒愿受命于李帮主,只是……”
    李秋萍闻言惊喜已极,她的意思尚未说出,没想到公孙笠自己已表示出来,于是暗喜说道:“公孙大侠,这般豪侠热心肠,令我敬佩,今后纤手帮多你一人,非但本帮庆幸,亦是当今武林之福。”
    于是,名震关东的追风秀士公孙笠,便是加入纤手帮的第一位男性。
    公孙笠突然向李秋萍躬身一札,道:“帮主如此看重在下,令我受愧万分。”
    突然内室走出满脸罩着忧郁之色的李秋兰,李秋萍向前一步问道:“妹妹,南宫相公的伤势怎么样?”
    李秋兰道:“他脉膊与常人有异,虽受致命创伤,但脉膊气息正常,令我无法治疗。”
    李秋萍心内极是不安,问道:“那么他有无性命之忧?”
    李秋兰凄然道:“小妹翻尽家师所留之医书,仍然无法寻出这种怪异现象的要源与疗法。”
    李秋萍娇躯一阵微颤,道:“妹妹,你责怪姊姊?”
    李秋兰哀声道:“姊姊……哦……我怎能责怪姊姊。”
    李秋萍扭转话题,忙将公孙笠入帮一事说了一遍。
    李秋兰闻言望了公孙笠一眼,娇声道:“纤手帮大幸,能得公孙大侠加盟本帮,秋兰这里躬身欢迎。”
    说着,她深向公孙笠福了一福,追风秀士也躬身还札。
    李秋萍对着公孙笠笑道:“公孙大侠,请恕敝帮在武林动乱未定之前,尚无法分派你的职位,凡是今后加盟本帮的豪杰、暂时算是客居本帮的护法如何?”
    追风秀士微笑道:“帮主这样礼贤下士,真令人感激涕零。”
    李秋萍道:“姊姊,我看南宫相公,好像自幼便习练着一种极端诡秘的内功调息法,希望能弄醒他,然后再问他练的是什么内功,自然不难对症下药。”
    突然,一位青衣少女急急走来,说道:“李护法,南宫相公已经醒了过来。”
    李秋兰闻言芳心一喜,说道:“姊姊,公孙护法,咱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于是,二人快步走过一道长廊,来到一间小院,室内布置极简单,书房西壁悬挂几幅山明水秀的字画,靠窗二盆秋菊,一张檀木床紧靠窗下。
    南官远一听脚步声,睁开那双神光涣散的虎目,便要挣扎起来,李秋兰急步上前,柔声道:“南宫相公,你伤势未愈,不要乱动。”
    南宫远虎目微睁望了她一眼,凄声叹道:“南宫远素昧平生,但蒙姑娘施恩相待,终身难忘。”
    李秋萍突然向前一步,低声道:“南宫相公,我失手误伤阁下,尚请见谅。”
    南宫远叹道:“万没想到我逃脱了少林群僧的追杀,为着寻觅食物而误入李家大院,却遭遇到一场意想不到的灾难,唉……”
    他那凄凉的叹息,抱怨自己命运多舛。
    李秋萍姊妹与公孙笠,都不知南宫远的身世来历,闻言感到惊异,不知他所说逃过少林群僧追杀,究竟为了什么?
    公孙笠轻声问道:“南宫兄看你的武学定是学自少林,怎么……”
    南宫远望了他一眼,惨然笑道:“我本不愿说出自己身世,但今日面临生死边缘,实不相瞒,在下乃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子弟,自幼丧父,由家母扶养长大,在下十四岁便到少林寺充当火工小厮,十日前乃是少林三年一度的中秋大校,我因一时忍受不住几位师兄的出言相逼,跟他们比试武技,哪知竟一招错手毙了四五人,因我是没师传技,乃是偷学武功,因此闯下大祸。经过一番逃命,前日来朱仙镇,实因身无分文,想讨点东西充饥,哪知却在李家大院进入暗算……”
    他说出这段经过,李秋萍等三人眉头微皱,他们真不相信一个偷学武功的火工小厮,其武功的造诣实非目下江湖人物可比。
    南宫远虎目向他们脸上一扫道:“你们是否觉得我言有不尽之处?唉,我自知将死,为何又要蒙编你们!是的,以我身负这种武功,任谁也不会相信我的话,我虽然无师相授武功,但暗地却得一位少林神憎授予绝技,其实那神僧只不过是能答我所问武功之疑难而已,他老人家也不承认曾经教过我的武学,因为每当他答复我一招一式,那也是我和他走棋赢了他一盘得来的。”李秋萍等人听得惊奇不已,李秋兰突然问道:“南宫相公,你据实告诉我,你在没入少林寺之前,是否有人教过你一种极为诡秘的内功修练法?”
    南宫远茫然摇摇头,道:“家母乃是一位丝毫不懂武功的人,自我记事以来更无任何人到过我家寻找拜访我们,怎会学过什么诡秘内功,其实我在少林偷学武技,只不过想学点防身之术罢了,根本没有学过内功打坐,那位少林神僧也没向我说过内功一道的法则。”
    这就奇了,一个拥有那般雄厚掌力者,竟没学过内功,这等事情天下武林中人有哪个又会相信呢?可是观言察色,他的
    口话又没有半点虚假捏造之状。李秋萍等人愈听愈奇,对于他的武功,更是迷糊,李秋兰的心中却是一片失望。
    南宫远又道:“我自己也感到奇怪,我竟然会有这般武功,唉,想不到我会丧命在这迷糊得秘技之上,李姑娘……”
    李秋兰轻声道:“南宫相公,你有什么话吩咐?”
    南宫远虎目突然间流出两滴晶莹泪珠,凄声道:“我正有一事想求李姑娘……我自知不久将来……但请姑娘能够将我尸体草草安葬,然后请……”
    李秋兰颤声道:“然后怎样?你说出不妨,我无论如何都会答应你的请求。”
    南宫远心中一阵激动,虎目中滚滚地流出感激的热泪,道:“后请你到湖北武胜关,旗云山脚下那儿一座茅屋找我那年迈的老母,将她接到贵帮来做点杂务,好让她老人家余年有靠,不致饿死,我死也心安,你这份功德,容南宫远来生报答。”
    这一番话足见他是一个至孝之人,李秋萍等人心中无比难过。
    李秋兰颤声道:“南……南宫相公,我会聘请天下所有的名医疗好你的伤势,万一……
    你今日所嘱咐的,我们定然去武胜关迎接令堂。”
    李秋生说到此处,语音哽咽,她突然转身退出书房,李秋萍与公孙笠也随着退了出来。
    李秋萍一眼瞥见妹妹泪水模糊,心中哀伤不已,凄声道:“妹妹,他……”
    李秋兰拭干眼泪,道:“料他至多还能活上三天。”
    李秋萍、公孙笠都默默地低着头神伤不已,想到一位身负神秘莫测武功的有为青年,三日后便要命丧黄泉,一堆黄土掩白骨,这是多么令人惋惜悲伤的事?
    李秋萍突然问道:“妹妹,我们是否能够延长他的生命?”
    李秋兰点点头道:“如姊姊能以真气助他,大概可拖延到六日,但是普天之下有谁能够疗治他身上之伤呢?除非家师重生。”
    李秋萍一阵凄然道:“妹妹……我恨自己出手太狠。”
    李秋兰道:“事出意外,姊姊何必自责,这是天意,唉……
    待三日后再看如何变化,若有必要请姊姊助我延长他的性命。”
    一语未完,突然一个青衣少女急步奔来,道:“报告帮主,有少林高僧来访。”
    李秋兰等人闻言心头一震,李秋萍急道:“你去接待他到大厅,我等会便去,千万不可让他们乱闯。”
    语音未毕,突听一声宏亮的“阿弥陀佛”,来人说道:“李施主别来无恙,还记得老衲天慧吗?”
    但见走廊上已经缓缓走来七位少林和尚,当先一位身着淡黄袈裟,身材微胖,寿眉佛眼,他正是少林罗汉堂首座天慧禅师。
    左后侧一位精瘦枯骨老僧,这人正是达摩堂首座禅师,后面五位较年青的僧人,则是罗汉堂五位高辈弟子。
    李秋萍脸色微变,冷声道:“天摩禅师,你等这胆闯入内宅,实在有失礼仪,想必设将本帮看在眼里?”
    罗汉堂首座天慧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擅闯内宅之罪,尚请李帮主宽量。老衲等如此冒昧,实属不该,不过……”
    公孙笠呵呵一声轻笑接道:“大师前来,如有事相商,不妨前面客厅待条。”
    说首,他拱手为礼,天慧望了公孙笠一眼,道:“恕老僧眼拙,不知施主大名。”
    追风秀士轻声笑道:“区区关东公孙笠,蒙李帮主垂青,已然加入纤手帮李帮主麾下。”
    说着合掌为礼,笑道:“浪得虚名,此处不是谈话所在,请至前厅一叙。”
    说罢,他抱拳送客,哪知少林七僧凝立不动,天摩大师冷笑一声,走了过来,阴森地说道:“今日老衲和师兄,擅闯内宅,实是为察本派叛徒而来,深恐被挡拒门外,所以不请自入,得罪之处,尚望李帮主暨公孙大侠海涵。”
    此语一出,众人色变,想不到少林寺耳目如此灵通,南宫远前来此地,怎么他们一下就知道了。李秋萍冷冰冰,道:“听大师的话意,莫非是说咱们这里窝藏有贵派的叛徒?”
    天摩禅师干笑一声,道:“不敢不敢!但不知贵帮诸人为何脸上阴晴不定,而且……”
    李秋萍冷叱一声,道:“住口!堂堂以中原武林领袖自居的少林高僧,竟然率众擅闯人家闺房内阁,这件事一旦传扬江湖,不知大师作何感想。”
    天摩僧脸泛怒意,要立即发作,突听天慧大师低声说道:“李施主,请勿动怒,这个叛徒,为人凶残阴狠,欺师灭祖,不知李施主何以要收留这种人,尚请施主三思,望能够交出叛徒,让老衲等向掌门师兄覆命。”
    突听小院内传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声音:“大师不要冤枉了李帮主,南宫远在此!”
    南宫远由院内踉跄地走了出来,他双肩一晃跌倒地上。李秋兰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扶他站起,责道:“你怎么能出来?”
    南宫远的脸色苍白,嘴角肌肉一阵痛苦地抽搐,颤声道:“反正我迟早一死.何必再连累贵帮和少林派结仇。”
    李秋萍和公孙笠见南宫远挺身而出,各自怔了一怔。
    天慧禅师目睹南宫远亲身出来,低喧一声佛号,道:“叛徒居然自己出面,免得本寺和贵帮生出无谓的麻烦,李施主请恕老衲就此带着叛徒归寺了。”
    那边天摩僧已经出声喝道:“你们把叛徒拿了。”
    后面五位罗汉堂弟子立刻纵身而出,突然李秋萍叱喝道:“站住!”
    她娇躯一晃,欺身挡在南宫远面前,面罩寒霜,冷冷说道:“南宫远身陷黄皇教手中,却为本帮营救,他已属本帮中人,你们若是定要捉拿他,没能这等容易!”
    她这番话,说得有点强词夺理,公孙笠当然知道李秋萍的心意,因错手伤了南宫远心已难安,如何忍心看他被少林群僧带回少林。
    天慧禅师尚有修养,但听李秋萍之话,脸色微变,缓缓道:“阿弥陀佛!李施主在江湖武林一向为人所尊重,不知今日为何包庇一位满手血腥的叛徒。”
    南宫远突然仰首一声凄厉惨笑。但笑声嘎然中断,他仰身跌倒,晕死过去。
    李秋兰惊道:“南宫相公、南宫相公……”
    她抱着南宫远身躯颤动,厉声喝道:“他纵有夭大罪过,也要看在他身负残疾的面上宽容于他,你们这般逼害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岂是终日念经拜佛之人所为。”
    天摩僧冷笑一声,道:“纵然他死了,尸体也要带回少林寺去,你们若想和少林结仇,不妨……”
    话未说完,突听李秋兰怒声道:“你们这群秃驴,左一句少林,右一句少林,难道咱们纤手帮怕你们不成?”
    天摩僧气得脸色发青,冷哼一声,僧衣飘动,直欺到李秋兰身前,喝道:“鬼丫头,口不择言该打!”举掌直向李秋兰面颊上拍出。
    公孙笠纵声一阵大笑,呼的一掌向天摩僧劈了过去!
    掌势未至,一股极强劲风已带起天摩僧衣,天摩僧反劈一零,硬接了公孙笠一记猛劈的掌势。
    这一招对挡之中,他已用出了八成真力,想一掌震退公孙笠。
    哪知公孙笠随着掌势欺进,掌指交施,攻向天摩僧。
    天摩僧被他大出意料的掌指逼得暴退开去。
    公孙笠不再追迫,呵呵一声轻笑,道:“堂堂一位少林高僧,竟然动手打一个女子,日后传到江湖,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天摩僧气得双目圆睁,阴森森道:“盛传关东追风秀士武功高绝无伦,今日贫僧倒要领教领教绝学了。”
    公孙笠笑道:“好说好说,老禅师若不怕丧失名誉,尽管出手。”
    他这一句话显然是说天摩僧万不是他敌手,一旦动上手,天摩僧势必闹一个灰头土脸不可。
    天摩僧向来是个火暴性子,怎能忍受此讥讽,纵身过来,当头一拳劈下。
    拳劲凌厉,风声啸空,果然是不同凡响。
    公孙笠何尝不知天摩僧乃是少林当今掌门师弟,武功极高,目睹一拳劈来,身躯巧妙一滑,已避开一拳旋到天摩僧后侧,笑道:“少林僧注意了。”
    叫声中,拳拳骤如暴风雨攻出,凌厉绝伦。
    天摩僧觉着压力强大时,为时已晚,公孙笠已然抢尽了先机。
    天摩僧极力想扳回颓势,两度强烈的反击,均无法夺回先机。对方拳指交错的攻势,反而又加快了许多。
    天摩僧这时才发觉自已竟然遇上了生来未遇的劲敌,哪里还敢有丝毫轻怠之心,施出少林派威势强猛誉满武林的十八罗汉掌。
    这样一来形势立变,十八罗汉掌果然不凡,每招出手,势有劈山开碑之力,公孙笠在那雄猛的掌招下,立刻丧失先机。
    但公孙笠久经大敌,沉着无比,虽然震骇这种掌势威力,他仍然毫不惊慌,拳脚齐施,紧严地封闭了自己门户。
    天慧大师见二人已动上了手,两道慈善的长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心中暗暗村道:“今日若要强拿那叛徒,非发生流血惨事不可,这样一来少林派便和纤手帮结下不解之仇,当今武林的形势,黄皇教势如破竹为害中原各门派,放眼芸芸武林一宫二院三帮,只有纤手帮门规森严,她们又怎会长容一个叛徒消遥法外?”
    是以,天慧禅师高喧了一声佛号。
    他的佛号,高昂如暮鼓晨钟,隐隐含着刚猛之力,发人深省。
    李秋萍黛眉突皱,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少林中人将南宫远捉了回去。
    天慧目光一扫李秋萍的脸容,沉声道:“李施主,你有你难说的心事,不妨和老衲商量,咱们何必为着一个叛徒,反睑成仇,让黄皇教有机可趁。”
    李秋萍淡淡道:“南宫远绝不能让大师带回少林寺,他已中黄皇教的落魄琴摄魂术,只要他神智清醒,说出如何中术的经过,对于整个武林帮助极大,何况他掌杀贵派中人,乃是心有苦衷,何况他是一个奄奄待毙的人呢?”
    天慧突然一眼瞥见恶斗的公孙笠、天摩僧,沉声喝道:“你们不可这样!”
    喝声未毕,只听二声闷哼,人影倏分。
    天摩僧双肩摇晃,连退四五步,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公孙笠却站立原地,脸色惨白,胸头起伏不定,脸带一丝微笑。
    显然两人已经各中了严重的伤害,李秋萍欺到公孙笠身侧,低声问道:“公孙大侠,你伤得如何?”
    公孙笠微微一笑,道:“不重亦也不轻,但他比我重一些。”
    突然哇的的一声,公孙笠也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李秋萍素手如电,一掌拍在公孙笠“命门穴”上,说道:“公孙大侠,你去院内休息,这个场面由我应付好了。”
    公孙笠脸露微笑,道:“帮主,我还能够支持得住。”
    天摩僧满脸怨毒之色,但他身躯却微微摇晃起来,两名罗汉弟子立刻上前扶住他。
    天慧大师满睑肃穆之气,沉声道:“少林寺的威名,一向领袖中原武林,丝毫不能受到半点轻侮,今日贵帮包庇本派叛徒,无理取闹,显然是存心与本派作对。”
    李秋萍脸上如同寒冬冰霜,冷冷道:“话已经向你解释明白,是友是敌,全在大师一念之间。”
    天慧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道:“这种重大问题,老衲亦无法作主,三日后本派掌门再来和施主面谈。”
    说完,他带着众僧走去。
    李秋萍眼望七僧离去,面色更是沉凝,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或是不对。
    突听公孙笠长叹一声,道:“帮主,咱们已和少林派结下了梁子。”
    此刻,李秋兰由小院中走了出来,李秋萍转头问道:“他怎么了?”
    李秋萍自己也不知怎样,好像对于南宫远的安危,渐渐关心起来。
    李秋兰道:“昏迷不醒,牙关紧闭,满脸愤懑之容,唉——他的遭遇真是令人同情。”
    李秋萍突然和声对秋兰说道:“妹妹,我有一事想和你谈谈。”
    李秋兰凄声道:“我知道你所要说什么?反正他的伤势我也无把握治愈。”
    李秋萍幽声叹道:“妹妹,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绝不会将他交给少林寺,在他这有生之日,我要尽力救助他。”
    李秋兰低叫一声:“姊姊!”
    她扑入李秋萍的怀抱中,呜咽轻泣起来。
    李秋萍低声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不一定会死!你已经累了一整天,咱们去休息,会吧!”
    说着,二人互相搀扶,莲步轻碎地走去。
    日影斜西,一抹晚霞映射在大地上,划出一幅凄凉的色彩。
    夜仍然是神秘诡奇的。
    突然一声哀厉凄凉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南宫相公!南宫相公……你去哪里啊!”
    那是李秋兰的叫声,月影下,只见她呆立院中发出那动人肺腑的呼唤声。
    一条疾似弩箭的人影,扑飞过来,叫道:“妹妹,南宫相公怎么样了?”
    紧随着,小院又飞来数条人影,她们是四大坛主与公孙笠和玉箫仙子连媚。
    李秋兰凄声说道:“南宫相公不见了!”
    李秋萍问道:“看护他的弟子呢?”
    二位青衣少女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恭声道:“帮主,咱们在这儿。”
    李秋萍沉声问道:“你们是怎样让南宫相公离去的?”
    左边那位青衣少女,道:“我们听见李护法的叫声,方知南宫远已经离去!”
    李秋萍暗中思忖:“看两人脸上神情,绝非是被人点中穴道,可是他身罗残疾,垂死待毙,若不是有人捉他,岂会自已离去,何况这时已是三更时分……”
    李秋兰稍敛了悲怆之容,道:“姊姊,他是否会被少林派中人擒去?”
    李秋萍点头道:“黄皇教亦有可能。四大坛主,你们带没受伤的香主追向东方,如遇上黄皇教中人,立刻发射本帮信号。
    公孙大侠和玉箫仙子连媚,坐镇院中主持一切变故。妹妹你和我向西方搜索,众人如在四更天无所发现,立刻回来。”
    她调度停当,诸人立刻动身。
    大概在二更天的时候,纤手帮这所废院中人们都已经进入睡乡,只有一些轮流守夜的青衣少女,在院内四周走动着。
    这时内院那所南宫远所住的小跨院,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哪知就在这时一条疾快的人影由他所住的院室跃出,一闪即逝。
    大约有一盏茶功夫,重病的南宫远突然出现窗下,抬头望着一弘秋月出神。
    正当他要回到床上的时候,突然苍穹中飘下一缕细微的铁笛声……
    南宫远眉头一皱,暗道:“这铁笛声,曾经听过二次,每当自己丧失神智的时候,一听这铁笛声,立刻惊醒……”
    但听铁笛声如泣如诉,缕缕飘入南宫远耳中。
    说起来,实在不可思议,那铁笛声传入南宫远耳际之后,他陡感心神一震,好像病势好了许多。
    南宫远自己也感到惊异万分,他缓缓地走出院室,依声寻去……
    纵然他身体完好之时,听到这奇妙的铁笛声,也会动好奇之念,何况身罗残疾,自认必死,如能在未死之前,多知一件秘密总是快乐的事。而且这铁笛声,好像有疗治自己体内残疾之力。
    南宫远在黑夜中,恍似幽灵鬼魅般摸出了这所荒凉废院。
    他觉得铁笛声便在附近,但当地走到距笛声不远处时再听,铁笛声却仍在前方。
    他迷迷糊糊地走了一个更次,自己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这股力量,走过这般长的路。
    蓦然,铁笛声敛绝了……
    南宫远却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道:“将你一军,哈哈!我看你这瘦皮猴,还有什么通天辙地之能。”
    南宫远闻声望去,吓了一跳,用手揉一揉眼睛再细看时,显然他以为眼花了或是在梦中。
    原来那座破古刹矗天而立的钟楼顶尖,坐着两条人影。
    钟楼顶尖分向下面做四十五度倾斜,却不知那两个人是如何能够跌坐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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