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追猎八百里》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一章 杀手纵横,血腥遍地第二章 狡施暗算,玉殒香消第三章 铁人饮恨,铜墙被破第四章 名侠追击,圣地屠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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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杀手纵横,血腥遍地
作者:黄鹰


      绿水桥平,朱门映柳。
  这实在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而且非常幽静。
  没有人声,甚至连鸟声也没有。
  风很轻,几乎吹不动那些柳条,水流亦不怎样急,稍远便已听不到水声。
  却幸好还有这风吹,这水流,这地方才不致令人有死亡的感觉。
  这种幽静已不像人间所有。    ×      ×      ×      朱门紧闭,两个白衣人幽灵一样并立在石阶之上。
  一男一女,一老一少。
  那个老翁一头白发散乱,面庞苍白如纸,但腰背.仍然挺得笔直。
  他双拳紧握,两眉深锁,眼睛似开还闭,一面的皱纹,每一条皱纹都刀刻一样内陷,不时的颤抖几下,仿佛在忍受看一种强烈的痛苦。
  站在他身旁的那个少女最多十八岁,双手掺扶看老翁右边身子,面色亦苍白得很。
  她凝目望看门前的溪桥;一双眼闪看光。
  泪光。
  泪珠可没有流下。
  两人站在那里也不知已多久,始终都一言不发,就像是两个哑巴。
  只像是,事实并不是。
  那个少女突然脱口一声:“来了!”目光一亮。
  急遽的蹄声正从溪桥那边传来。
  蹄声虽然是那么微弱,她却已听到。
  老翁应声嘴角一牵,微喟道:“只不知来的是否是他?”
  少女道:“一定是!”
  她说得虽然肯定,神态却并不肯定。
  老翁淡淡一笑,没有作声。
  这片刻,蹄声已近了很多。
  少女倾耳细听了一会,皱起了眉头,道:“来的只是一骑。”
  老人“嗯”的一声未已,来骑已然从那边柳荫转出,箭一样冲上桥头。
  马是骏马,混身赤红,一根杂毛也没有,阳光亦有如火焰。
  骑在马上的却是一个白衣人,年轻而潇酒,散发披肩,迎风飞舞。
  老翁一见,精神大振,不觉一声:“是他!”
  少女双肩立时展开。
  来骑刹那冲至,后蹄一挫,前蹄一奋一落,停在石阶之下。
  白衣人连随翻身下马。
  老翁瞪看他,颤声道:“来的可是沈胜衣?”
  白衣人道:“正是。”
  老翁混身一阵颤抖,道:“好!沉大侠来得好!”
  沈胜衣道:“老前辈言重了。”
  老翁道:“你可知我是那一个?”
  沈胜衣说道:“铁胆仁心,中原李孟尝。”
  老翁道:“就是直呼我李东阳,我也不怪你!”
  沈胜衣道:“岂敢。”
  李东阳道:“李义他怎样了?”
  沈胜衣道:“双刃入胁,正在客栈养伤。”
  少女惊问道:“是谁下的手?”
  沈胜衣道:“他自己。”
  少女一愣。
  沈胜衣接看又道:“他恐怕我不相信,一心以死来证明,我实在想不到,他有此一着……”
  李东阳道:“可是沉大侠总算保住了他的命!”
  沈胜衣道:“未知老前辈这样急找我有何事情?”
  少女插口道:“李义没有说?”
  沈胜衣摇头道:“没有,他不停叩头,痛哭失声,只求我尽快来李家庄!”
  少女叹息道:“他口齿本来就不怎样灵活,就是说。也难以说得清楚。”
  沈胜衣道:“不过从他的神情举动,我已经知道,绝不会是一件普通的事情,所以将他安置好之后,立即动身,尽快赶来。”
  少女感激的道:“我看得出。”
  沈胜表的额上正有汗珠滚落。
  他目光一转,转向那匹马,道:“这也是一匹好马。”
  李东阳道:“我从一百匹骏马之中挑它出来的。”
  沈胜衣道:“难怪。”
  李东阳道:“沈大侠是一路东行?”
  沈胜衣道:“不错。”
  他旋即问道:“老前辈莫非西南北三面都派了人寻找?”
  李东阳领首道:“西面胡培,南面胡烈,北面胡升!”
  沈胜衣道:“鄂北三杰?”
  李东阳道:“名符其实,都是英雄豪杰。”
  他凄然一笑,道:“论朋友之多,两河地面相信还没有人多得过我李东阳,但一旦有事,肯为我奔走的朋友就只得这三人。”
  沈胜衣微笑道:“得一知己,虽死无憾。”
  李东阳大笑道:“所以我其实应该很满足的了。”
  大笑未绝,突然一阵咳嗽,口鼻中鲜血飞溅,那一身白衣之上骤添无数血点。
  沈胜衣看在眼内:皱眉道:“老前辈受了内伤?”
  李东阳道:“无妨。”
  沈胜衣霍地走上石阶,一手扣住了李东阳的左腕,面色立时就凝重起来。
  那个少女忙问道:“沉大侠,依你看怎样?”
  沈胜衣道:“这个……”
  李东阳道:“不必这个那个,我自知绝对活不过今天。”
  沈胜衣剔眉道:“能够活到现在,已经奇迹。”
  少女神色黯然。
  李东阳反而一笑,道:“未见你,我如何放心离开人世?”
  沈胜衣道:“我们可是素末谋面。”
  李东阳道:“而且非亲非故。”
  他盯看沈胜衣,又道:“对你我就只是闻名,这一次冒昧请你来,亦只是因为知道你的确是一个侠客!”
  沈胜衣道:“有话请说。”
  李东阳偏头道:“进内再说!”
  沈胜衣一探,扶看李东阳的左边身子,转向朱门。
  少女跟看伸手将门推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      ×      ×      入门七尺,地上倒看一个青衣仆人,满面鲜血淋漓,眼珠外突,鼻梁内陷,嘴唇迸裂。
  李东阳目光一落,道:“这个人叫做李顺,是我家的老仆;当时,大概听到了拍门声,上前去将门打开,谁知道门一打开,迎面就挨了一击,飞摔七尺,倒毙当场。”
  沈胜衣道:“杀他的显然是一个杀人老手!”
  李东阳道:“毫无疑问。”
  他的目光转落在左面的一株梅树下。
  另一个青衣仆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挨看树干,站在树前,右手紧握看一支扫帚。
  那支扫帚只得下面两尺的一截在他手中,上半截标枪一样,洞穿了他的小腹,再插入树干,将他斜钉在树干之上。
  少女适时道:“倒在那边梅树下的叫李康,也是我家的老仆,他当时在打扫院子,看见李顺被杀,自然就拿看扫帚冲上前去。”
  沈胜衣微喟道:“可惜他一动身,对方就已冲到他面前,将那支扫帚一断为二,反插入他的胸膛!”
  少女道:“除了他们两人之外,院内当时还有四个丫环,一个老婆子,三个健仆,正开始他们今天的工作,都无一幸免,尽死在来人手下!”
  沈胜衣已经看见八具尸体,沉声道:“这已经十条人命。”
  少女道:“却只是开始。”
  沈胜衣心头一凛。
  少女扶看李东阳脚步不停,同大厅那边走去。
  越接近,血腥味就越浓郁。    ×      ×      ×      进大厅,出中亭,转回廊,过花厅,入内堂。
  到处尸体。
  沈胜衣不禁有些怀疑是否置身地狱之中。
  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尸体。    ×      ×      ×      内堂当门有一面屏风,其上溅满了鲜血。
  三人也就在这面屏风之前停下脚步。
  李东阳眼旁肌肉一阵跳动,道:“将屏风拉开!”
  少女左手才伸出一半,沈胜衣右手已然一带将屏风拉过一旁。
  屏风之后又五具尸体,其中三具而且还是小孩子,两男一女,最大的一个只怕也没有十岁。
  一个青年倒在他们旁边的一张几子之上。
  那张几子已碎裂,大半插入了他的腰背。
  他右手紧握看一支秋水般晶莹的长剑,剑尖却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剑并非软剑,也没有拗曲,只是他的右臂已齐肘被折断。
  他死不瞑目,一双眼睁大,眼瞳中仿佛仍然在燃烧看愤怒的火焰。
  循看他的视线望去,一个少妇倒在那边地上。
  那个少妇虽然面容扭曲,仍然可以看出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一样死不瞑目,眼瞳中充满了悲哀,充满了愤怒。
  两三件破碎的衣服覆在她的尸体之上,衣服下面的身子显然是赤裸的。
  李东阳瞪看青衣中年的尸体,道:“这个是我的儿子李渔,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目光跟看转向那个少妇,道:“那个是我的媳妇,三个孩子是我的孙儿,最大的一个今年才只得九岁。”
  沈胜衣沉声道:“又是五条人命!”
  “六条!”李东阳老泪并流,道:“我那个媳妇,还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沈胜衣变色道:“一尸两命!”
  李东阳道:“先奸后杀!”
  沈胜衣脱口问道:“是谁下的手?”
  李东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道:“这间庄院之内一共住了十百七十八个人,现在却只剩下我,阿纤与李义!”
  沈胜衣目注那个少女。
  李东阳道:“她就是阿纤,是我的义女。”
  沈胜衣突然问道:“出事的时候,你们在那里?”
  阿纤道:“在邻镇。”
  她补充接道:“那边昨日一场大火,烧掉了不少房子,义父知道这个消息,今天早上就与我们前去一看究竟,发觉很多人无家可归,粮食方面尤其成问题,所以立即赶回来,打算先将庄院的存米送去,谁知道一进家门,就看见……”
  她眼泪纷落,话到这里再也说不了下去。
  沈胜衣回顾道:“你们之外,真的一个活人也没有了?”
  阿纤呜咽道:“我已经看清楚,数清楚,不多不少,一百七十五具尸体。”
  沈胜衣沉默了下去。
  李东阳接道:“沉大侠且随我们再到其它地方去看看。”
  沈胜衣沉声道:“看到这里,已经够了。”
  李东阳突然问道:“看到这些,沉大侠有何感觉?”
  沈胜衣道:“愤怒之极!”
  他的目光再落在那五具尸体之上,道:“我现在虽则仍然不知道这究竟是那么回事,但怎么样也好,这实在做得太过份了。”
  李东阳一声长叹,转问道:“末知道沈大侠曾否听过‘独臂天魔’官三保这个人?”
  沈胜衣道:“这个人据说是杀手之中的杀手。”
  李东阳又问道:“沉大侠还知道些什么?”
  沈胜衣道:“这个人的崛起据说是这几年的事情,手下有一群武功非常高强的杀手,什么人也好,只要出得起钱,都可以请他来杀人。”
  他沉声问道:“这件事莫非就是他的所为?”
  李东阳道:“正是。”
  沈胜衣皱眉道:“老前辈到底开罪了什么人,以致招此灭门之祸?”
  李东阳道:“就是他官三保!”
  沈胜衣一愣。
  李东阳接道:“使他变成独臂天魔的也不是别人,就是我。”
  沈胜衣道:“是你弄断了他的一条手臂?”
  李东阳道:“左臂。”
  他沉吟接道:“说起来已是十五年前旧事,当时他的武功还没有现在这样高,一个人在皖北一带独来独往,所作所为,尽皆伤天害理……”
  沈胜衣截口道:“你断他一臂又是为什么?”
  李东阳道:“光天化日之下强奸一个农家少女。”
  他一声叹息道:“当时他的武功虽然不如我,但仍然寻隙抵暇,一心要取我性命,直至我断他一臂,才落荒逃去,好象一个这样骠悍的人,我当时已经想到他日后绝对不会罢休的了,只是一念之仁,没有追前将他击杀。”
  沈胜衣道:“那之后,他有没有找你报复?”
  “没有,”李东阳道:“那之后,江湖上,便完全没有了这个人的消息,十多年下来,我差不多已经忘记了这个人,这件事。”
  一顿接道:“到他重现江湖,闯出独臂天魔这个名堂,一个知道他底细的朋友提醒我小心,我才省起来。”
  沈胜衣说道:“以我所知,官三保的名传江湖,乃是在替人杀了好几个高手之后。”
  李东阳道:“所以一省起,我便自开始小心防范,我两年前退隐这里,可以说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胜衣道:“两年前官三保已经非常活跃,江湖中人闻名色变的了。”
  李东阳道;“不错。”
  沈胜衣道:“却是不来找你。”
  李东阳道:“尽管如此,我仍然有一种感觉——迟早他必会找到来!”
  他叹息一声接道;“现在他果然找到来了。”
  沈胜衣道:“一条左臂,一百七十五条人命,这个账他怎样算的。”
  李东阳道:“早在十五年前据说他便已决定了杀我满门,之所以一直不采取行动,只是因为一直都没有人出钱买我的命,在开始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做这种亏本生意!”
  沈胜衣道:“现在,难道有人买你的命?”
  “仍没有,”李东阳道:“不过他已没有耐性再等下去,亏本生意也做了。”
  沈胜衣道:“怎么会拣你不在家的时候来动手,以他那种人,消息应该非常灵通才是。”
  李东阳道;“他就是知道我不在家才动手,邻镇那场大火,也就是他放的。”
  沈胜衣奇道:“哦?”
  李东阳沉痛的道:“既已灭我满门,留我一条命岂非比杀我更好?”
  沈胜衣心头一冷。
  李东阳接道:“我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心情,相信你也明白。”
  沈胜衣无言领首。
  李东阳嘶声道:“痛不欲生,虽生犹死,他杀我,反而是便宜了我!”
  沈胜衣沉吟看道:“听你方才那番说话,似乎你们已经会过面了。”
  李东阳道:“而且已经交过手。”
  沈胜衣道:“你们回来之时,他仍然在这里?”
  李东阳点头道:“其它人,却都已离开。”
  “难道他突然改变初衷,打算在这里等你回来了断?”
  李东阳道:“他只是杀入内室之际,无意发现了我收藏珠宝的那间密室。”
  他缓步移到对门一面屏风之前。
  阿纤连随将那面屏风拉开。
  屏风之后是一面照壁,上画一幅天女散花图。
  天女七人,散花千朵。
  阿纤举手往其中的一朵花一按,“喀瞪”的一声,照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之内珠光宝气,辉煌夺目。
  一个锦衣独臂中年人倒在珠宝堆中,四肢扭曲,五官变形,胸膛一排肋骨裂肉破衣突出外面,血肉模糊。
  沈胜衣目光一落,道:“他就是独臂天魔?”
  “正是!”李东阳恨声道:“他一心想将这批珠宝据为己有,是以事了之后,立即将其它人支开,却意料不到我们就在他收拾珠宝之际回来。”
  沈胜衣道:“结果他死在你手下。”
  李东阳道:“论武功今日的他已经在我之上,可是我仍然能杀死他。”
  沈胜衣道:“这大概因为他不肯跟你拚命?”
  李东阳大笑道:“我既不封,也不挡,拚命硬挨他三拳七脚,还给他三脚五拳,贴身再一阵乱揍,终于将他揍倒了。”
  他说得虽然轻松,但从两人身上的伤势来看,谁都不难想象得到两人那一阵厮杀何等激烈。
  笑语声中,血丝从他的嘴角不停的流下。
  沈胜衣道:“很好。”
  李东阳道:“可惜杀人的并不是他一个人。”
  沈胜衣道:“从那些尸骸上的伤痕可以看得出。”
  他跟看问道:“除了独臂天魔官三保,还有谁?”
  李东阳道:“官三保死也不肯说。”
  沈胜衣道:“明知必死,说出来你还是要杀,自然就索性不说了。”
  李东阳道;“我却在他怀中搜出一份名单。”
  沈胜衣道:“什么名单?”
  李东阳探手从衣袖之内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顺手抖开。
  白纸上写看两排人名。
  上排十个,下排七个。
  乐仲吴姬
  白于玉柳先秋
  尹青竹小红
  司马正叶生
  司马直高松骨
  江万里梅化鹤
  徐剑卿东方无病
  诸葛智
  诸葛仁
  诸葛勇
  沈胜衣将白纸接过,仔细看了一遍,道:“官三保一伙以杀人为职业,这一份只怕是杀人的名单。”
  李东阳道:“我也是这样想。”
  沈胜衣道:“问题在杀人者与被杀者并没有写清楚。”
  李东阳道:“雇用他们杀人的又是一些什么人同样没有写在那上面。”
  沈胜衣道:“这个秘密恐怕只有官三保才知道。”
  李东阳道:“也许。”
  沈胜衣道:“目前来说,这个秘密并不重要。”
  李东阳道:“不错,既然有这份名单,那些杀手是必已经开始采取行动,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怎样去阻止他们。”
  沈胜衣道:“如此就必须弄清楚那两排人名到底那一排是杀人者,那一排是被杀者。”
  李东阳道:“始终会清楚的。”
  沈胜衣道:“到清楚之后,被杀者怕已无一幸免。”
  “名单上这十七人,沉大侠是否有印象?”
  “叶生,高松骨,徐剑卿,乐仲与及尹青竹这五个名字我曾经听说。”
  “这五人多少都有些侠名。”李东阳一顿接道:“除了他们,白于玉东方无病二人也有过一面之缘。”
  沈胜衣道:“白于玉是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李东阳道:“这个女人出身青楼,不知何处学来一身武功,虽然邪正不分,却不曾听说她做过什么坏事。”
  沈胜衣道:“东方无病又如何?”
  “也是名侠,据说还是出身少林。”
  “如此看来,只凭这份名单,是绝对不能够判断那些人是官三保的人?”
  “不过我们认识的七个人,都是住在这周围八百里之内,找他们并不难,也许只需找到中的一个人,名单上那排人是杀人者,那排人是被杀者就有个明白!”
  “你要我找到那些杀手。”
  “我求你找到他们,杀掉他们。”李东阳一面正色道:“但并非只为私仇。”
  他痛恨的接道:“好象他们那些人,嗜杀成狂,全无人性,再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也不知还有多少善良的人要死在他们手上。”
  沈胜衣道:“不错。”
  “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侠客。”
  “言重。”
  “不知道这件事倒还罢了,既然已知道,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由得那些人继续去杀人的。”
  沈胜衣不觉点头。
  李东阳看见沈胜衣点头,大喜道:“你是答应我的要求了?”
  沈胜衣再次点头。
  李东阳老泪纷落,混身颤抖,激动之极。
  阿纤同时跪倒。
  沈胜衣慌忙扶起来。
  李东阳连随道:“过这里西南面十里,有一座聚英楼,是各路英雄豪杰聚会的地方,平日,多的是英雄豪杰在上面高歌痛饮。”
  沈胜衣道:“我知道有这个地方。”
  李东阳道:“那些英雄豪杰之中,有很多是我的朋友。”
  沈胜衣道:“你的意思是必要时我可以找他们帮忙?”
  李东阳苦笑道:“相反,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为他们再浪费时间。”
  沈胜衣道:“你已经找过他们了?”
  阿纤应道:“是我与李义去找他们的,他们知道义父有难,全都磨拳擦掌,但一问清楚是官三保一伙的所为,眨眼便散去了一半,到后来,甚至只剩下鄂北三杰。”
  李东阳叹息道:“他们三人的武功,又岂是官三保一伙的对手。”
  阿纤道:“他们自己也知道,但仍然丝毫不畏缩。”
  李东阳再叹息道:“以卵击石,去亦无用。”
  阿纤接道:“也就在那个时候,他们省起沉大侠不久前从那儿走过,建议不若请沉大侠帮忙,我们当然同意。”
  沈胜衣道:“于是他们与李义就分从东南西北四面找我?”
  阿纤领首道:“除了沉大侠,我们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对付那些人。”
  沈胜衣方待谦虚几句,李东阳已接上说话,道:“不过沉大侠虽然武功高强,那些人亦非寻常可此,高松骨的杖,尹青竹的笛,徐剑卿的扇,无一不厉害。”
  沈胜衣道:“叶生的夺魂剑,乐仲的追魂刀也是。”
  李东阳接道:“东方无病拳脚镇中州,白于玉金剑银丸双绝!”
  沈胜衣道:“幸好我并非同时应付他们。”
  李东阳道:“但他们若是知道你在追猎,说不定就会联手对付你。”
  沈胜衣道:“这亦未尝不好,最低限度,省得我到处找他们。”
  李东阳点头道:“艺高人胆大,这句话实在有些儿道理。”
  沈胜衣淡然一笑道:“有时候,不大也不成。”
  “由现在开始,你正如一个猎人!”
  李东阳语声渐弱。“只是你要猎杀的对象并非野兽,是人——比任何野兽都恶毒的一群人!”
  他叹息接道:“这八百里的追猎,杀机四伏,千万小心!”
  沈胜衣道:“一定小心!”
  李东阳目光落在那张名单之上,道.“最成问题的就是,在目前来说,你要猎杀的对象不是七个人,也不是十个人,是十七个人!”
  沈胜衣道:“只是目前而已!”
  李东阳道:“可恨我这边能够给你的,目前就只有阿纤一个人!”
  “阿纤……”
  “她跟我练了十多年功夫,相信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这件事太危险了!”
  阿纤插口道:“我不怕危险!”
  她的神情语气都非常坚定。
  沈胜衣看在眼内,道:“你义父身边,也要人照料。”
  李东阳大笑,道:“我还用得着人照料?”
  笑语声中,口鼻鲜血狂涌。
  他哑声接道:“你们也不用收拾尸体,这一切有李义打发,就在我尸旁留张字条,好让鄂北三杰回来之时知道到何处接应。”
  沈胜衣点头。
  李东阳吐血接道:“名单上十七人距离这儿最近的就是尹青竹,你们就先去……去找他……”
  沈胜衣一声:“好!”
  李东阳语声更是微弱,几不可闻,道:“我死后若……若能够化为厉鬼,必……必助你……你们!”
  混身一震,语声突断。
  阿纤惊呼:“义父!”
  李东阳没有回答,缓缓的倒下。
  沈胜衣面色凝重,轻托看李东阳身子倒地。
  阿纤不禁珠泪纷落。
  沈胜衣目光一闪,突然道:“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阿纤道:“是!”立即举袖将眼泪擦去。
  沈胜衣霍地拔剑,以剑为笔,以地作纸,于李东阳尸旁给鄂北三杰留下了一行字。
  阿纤一旁静静的看看,眼泪尽管在眼眶中打滚,并没有流下。
  一滴也没有。    ×      ×      ×      柳烟重,春雾薄。
  烟雾中,一声长笛,天地间,无限诗意。
  笛声方响,烟雾中就缓步走来了一个少女。
  一个仙女也似的少女。
  她身上穿看翠绿的衣裳,面色苍白得却有如白纸一样,眉黛间笼罩看一股抹不掉的哀愁。
  笛吹鹧鸪天,婉转动听,吹笛的人无疑是一个好手。
  那个少女走了几步,情不自禁的随着笛声轻唱道:“病去那知春事深,流莺唤起惜春心。桐舒柳叶悭三寸。柳引金丝可一寻。怜阁绣,对云岑临。苦无多力懒登。翠罗衫底寒犹在,弱骨离支瘦不禁。”
  她的歌喉更加婉转动听。
  歌声一落,笛声亦落。
  一个青衣人手执长笛,从一株柳树下转了出来。
  那个少女初时停下了脚步,目注脚下的如茵绿草,接吟道:“草肥应是绿,侬瘦却消红。”
  青衣人听在耳里,神情竟有些痴了。
  他活了三十年,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女孩子。
  那个少女却没有发觉他的存在,吟罢又举起脚步。
  青衣人一见大急,脱口高呼道:“姑娘——”
  少女一惊抬头,瞧了青衣人一眼,诧异的道:“你是谁?”
  青衣人说道:“在下尹青竹,不是坏人。”
  少女这时才留意到青衣人手中的长笛,道:“方才是你在吹笛?”
  尹青竹道:“正是。”
  少女眼中露出佩服之色,道:“你吹得太好了。”
  尹青竹道:“未及姑娘歌喉美妙。”
  少女羞笑道:“我只是信口乱唱。”
  她笑得非常迷人,尹青竹心头一荡,道:“尚未请教姑娘的姓名。”
  少女道:“我姓聂,聂小红。”
  尹青竹道:“原来是聂姑娘。”
  聂小红倏的问道:“你怎么走来这里吹笛?”
  尹青竹道:“因为附近一带以这里景色最美丽。”
  聂小红道:“听你这样说,你莫非就住在附近?”
  尹青竹拍手一指,道:“就住在前面不远。”
  前面不远隐约有一幢庄院。
  聂小红娇笑道:“我们可以说是邻居呢?”
  尹青竹“哦”的一声,道:“姑娘又住在什么地方?”
  聂小红道:“柳林东面尽头的那幢庄院。”
  尹青竹道:“那边以我所知只有一幢庄院,主人姓倪。”
  “单名宇,是我的舅父。”
  “姑娘这是探亲来的了?”
  “是养病,经已三个月。”
  尹青竹思索看道:“我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姑娘。”
  聂小红轻笑道:“人家有病,怎会到处乱跑?”
  “不错不错。”
  “何况,就是偶然出来,你也未必能够遇上我的。”聂小红低声道:“无缘对面不相逢啊。”
  尹青竹道:“我们今日却始终相逢,如此看来,还是有缘的。”
  聂小红垂下了头,无限娇羞也似,但面色仍然那么苍白。
  尹青竹也发现了,道:“姑娘的病还未痊愈么?”
  “谁知呢?”小红叹息道:“不过比以前,已好很多了,否则我也没有气力走到这儿来。”
  尹青竹道:“多些散步,对健康是很有益的。”
  小红道:“幸好,这附近一向太平,要不遇上了坏人,就非独无益,反而有害了。”
  尹青竹道:“有我在这里,即使遇上了坏人,姑娘也不用害怕。”
  小红怀疑道:“你能够保护我?”
  尹青竹道:“姑娘莫非当我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小红道:“你难道不是?”
  尹青竹道:“当然不是。”
  小红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尹青竹两遍,道,“那么坏人来了,你用什么抵挡?”
  尹青竹一翻手中笛,道:“用这支笛子。”
  小红噗叩笑道:“这支笛子只怕一刀就变成两截了。”
  尹青竹笑问道:“姑娘以为这支笛子是用什么造的?”
  “难道不是竹子?”
  尹青竹领首道:“看来像竹子,其实是用铁打的。”
  他连随以指一弹,笛子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小红显得非常奇怪。
  尹青竹接道:“这支笛子之内,而且还藏看一支利刀!”
  话口未完,笛子一端“铮”的突然弹出一支足有半尺长的利刀。
  小红惊讶的说道:“你原来是武林中人。”
  尹青竹道:“姑娘现在大概可以放心留在这里的了。”
  小红忽然道:“你教我武功,可以不可以?”
  尹青竹一愣道:“什么?”
  小红道:“人说练武可以强身,我练好武功之后,说不定就不会现在这样子多病。”
  尹青竹立即点头,道:“练武的人的确是很少病痛。”
  小红道:“你还没有答复我。”
  尹青竹连忙道:“当然可以。”
  小红道:“那么以后我每天这个时候,就来这里等你好不好?”
  尹青竹正中下怀,连声说道:“好!好!”
  小红又问道:“以你看,女孩子应该学些什么?”
  尹青竹道:“还是剑术比较合适。”
  小红道:“你也懂剑术?”
  尹青竹傲然道:“十八般武艺我样样精通。”
  小红怪羡慕的说道:“原来你这样本领。”
  尹青竹笑不拢咀。
  小红接看又说道:“可是,我那里找剑?”
  尹青竹道:“这个简单,明天我给你准备一支。”
  小红道:“不过得存放在你那里。”
  尹青竹道:“为什么不拿回家去?”
  小红解释道:“舅父最反对就是女孩子舞刀弄棒。给他瞧见,准得挨骂。”
  尹青竹道:“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好了。”
  小红道:“尹哥哥,你真好。”
  尹青竹一听这个称呼,简直就像灌了三斤老酒,心神俱醉。
  小红接问道:“是了,今天你教我什么剑法?”
  尹青竹想想道:“青萍剑法如何?”
  一面说,一面以笛作剑比划了几下。
  果然是青萍剑法的招式。
  小红眨看眼睛,道:“这就是青萍剑法?”
  尹青竹剑势不停,一面点头道:“这套剑法最适合女孩子练。”
  小红道:“太快了,我看不清楚。”
  尹青竹一听收住势子。
  小红顺口问道:“现在这一招,叫做什么?”
  尹青竹道:“仙人指路。”
  小红道:“就先教我这一招好不?”
  尹青竹不禁感到啼笑皆非,幸好他真正的目的并非在收小红做徒弟,所以连随道:“你喜欢就先学这一招好了。”
  他跟看将这一招“仙人指路”从头施展一遍。
  小红眼睛直眨,摇摇头道:“还是太快。”
  尹青竹再次施展,说道:“这一次如何?”
  这一次他实在施展得非常缓慢,小红终于点头道:“是不是这样?”
  说看她伸出小手。
  尹青竹下意识将那支笛子递过去。
  小红接笛在手,轻呼道:“好重。”
  尹青竹笑道;“今天我倒不如替你削一支木剑。”
  小红倔强的道:“不用,这支笛我使得动的。”
  她缓缓施展开那一招“仙人指路”。
  尹青竹实在有些不忍卒看,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小红使完了那一招“仙人指路”就问道:“我使得怎样?”
  尹青竹抚掌道:“很好。”
  小红高兴的道:“真的?”
  尹青竹陪笑道:“以初学来说,的确已经很好的了。”
  这倒是真心话。
  小红道:“那么,一定有很多不妥之处。”
  尹青竹道:“你的左手是抬得比较高了些,右手却太低了。”
  小红道:“我再使一遍。”
  笛子一展,又是一招“仙人指路”。
  这一次左手微沉,右手亦抬高少许,动作虽然一样慢,最低限度已经像一招“仙人指路”。
  尹青竹不白暗暗点头,心忖道:“这个女孩子的天资可不差。”
  小红实时道:“这次又如何?”
  尹青竹笑道:“太好了,姿势尤其是美妙之极。”
  小红道:“没骗我?”
  尹青竹点头道:“这一招由你使来,才像是‘仙人指路’。”
  小红一愣道:“哦?”
  尹青竹道:“姑娘天仙化人。”
  小红噗叩失笑道:“你以前见过天仙的了?”
  尹青竹道:“没有。”
  小红道:“那么你怎知道天仙就是我这个样子?”
  尹青竹道:“我只知道姑娘这种美丽已不像是人间所有。”
  小红道:“你就是懂得说话。”
  尹青竹道:“也都是老实话。”
  小红娇笑道:“跟你学武功,倒是挺开心的。”
  尹青竹更加开心。
  小红接道:“我练多一遍你看看。”
  尹青竹道:“就像前一遍那样,如果能够,最好快些。”
  小红咬咬嘴唇道:“我尽力试试。”手中笛“仙人指路”,指向尹青竹。
  这一次非独姿势美妙之极,而且使得比尹青竹似乎还要地道。
  笛一出,迅速如电闪!
  尹青竹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就听到胸膛之上响起“夺”的一声。
  然后他感到了一阵锥心的痛苦。
  笛端那支利刃已刺入他的胸膛要害之内。    ×      ×      ×      利刃一刺入尹青竹的胸膛,小红就松手,身形同时暴退,一退竟然远达三丈!
  尹青竹双眼瞪看小红,脱口惊呼道:“你……”
  一个“你”字方出口,小红已蝴蝶一样,舞上了旁边的一株柳树之上。
  尹青竹又是一惊,道:“好轻功!”
  小红笑问道:“这次的“仙人指路”够快了吧?”
  尹青竹叹了一口气,道:“够了。”
  他的右手已握在笛子之上,却没有将那支利刃拔出来。
  因为他知道,一拔出,不难就立即死亡。
  现在他实在死难瞑目。
  他叹息看接道:“非独够快,而且……快得要命。”
  小红笑道:“你心里,现在一定很奇怪。”
  “奇怪之极!”尹青竹追问道:“你到底是……是谁?”
  “小红。”
  “真的姓聂?”
  “真的。”
  “倪宇也真的是你的舅父?”
  “这却是假的了。”
  “我与你有何仇怨?”
  “毫无仇怨。”
  “那么你……你杀我……”
  “只因为我是一个职业杀手,有人出钱要买你的命。”
  “是谁?”
  “不知道。”小红似乎有些抱歉的,道:“我只是负责杀人。”
  “接头的另有其人?”
  “正是。”
  尹青竹一再叹息道:“我活得不算胡涂,死怎么死得这样胡涂?”
  小红娇笑道:“一个人,岂非难得胡涂?”
  尹青竹道:“你武功虽然也不错,但不是这样,要杀我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我知道。”
  “你怎会想出这个办法?”
  “有人告诉我你的弱点。”
  “我的弱点?”
  “就是好色。”小红抬手轻理云鬓道:“尤其特别喜欢那种,蛮有诗意的女孩子。”
  尹青竹苦笑道:“那个人一定是我的好朋友。”
  小红道:“听说,你平日表现得很君子。”
  “所以只有好朋友,才知我这个弱点。”尹青竹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告诉你?”
  小红道:“高松骨。”
  尹青竹一愣道:“原来是他。”
  “他是不是你的好朋友?”
  “他是的。”尹青竹领首道:“我还记得他曾经说过……”
  语声忽断,他痛苦的抬起左手,捂住胸膛。
  小红好奇的道:“说过什么?”
  尹青竹吁了一口气,道:“我迟早死在女人的……的手上。”
  “他是必还记得曾经对你说过这句话,所以让我来杀你。”
  “他……”
  “他其实也是一个职业杀手。”
  “难怪他近年来忽然变得那么阔绰……”尹青竹忽然笑了起来。“无论如何对我总算……总算够朋友。”
  小红一笑。
  尹青竹道:“他若是亲自来杀我,就不够朋友了。”
  这时候鲜血染红了他的胸膛,可是他仍然谈笑自若。
  小红实在有些佩服了。
  尹青竹大笑道:“能够死在一个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的手上。虽死亦无憾。”
  他突然反手拔出那支笛子!
  血同时标出,身子两幌,终于倒下。
  小红看看尹青竹倒下,幽然道:“你真的无憾?”
  说看手一抹,抹下那张全无血色的脸庞。
  这原来只是一张精巧的人皮面具。
  面具之后的那张脸庞并不漂亮,而且布满了伤痕,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都透看一种说不出的残忍。
  尹青竹并没有看见这张脸庞。
  小红那张漂亮的人皮面具剥下之际,他已经死亡。
  也所以,在他的脸上仍留看那种满足的笑容。    ×      ×      ×      风吹柳舞。
  小红亦蝴蝶般迎风飘下了那株柳树,飘入了柳烟春雾之中。
  她甚至没有过去看一看尹青竹是否真的已死亡。
  一个职业杀手对自己的出手如果也没有信心,根木就不是个优秀的职业杀手。
  官三保雇用的都是优秀的职业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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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狡施暗算,玉殒香消
作者:黄鹰


      杨柳风轻。
  虽然轻,终于还是吹干了尹青竹胸膛的鲜血,却吹不掉尹青竹的笑容。
  尸体旁边这时候多了两个人。
  沈胜衣与阿纤。
  看见尹青竹的尸体,他们知道是来迟了,看见尹青竹那种满足的笑容,他们却奇怪之极。
  沈胜衣俯身检查了尹青竹的尸体一会,不觉道:“奇怪?”
  阿纤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沈胜衣道:“他胸膛上那个伤口显然是他自己手中那支笛子刺出来的。”
  阿绒道:“自杀?”
  沈胜衣道:“如果不是,就是他甘心情愿将笛子交给对方,让对方刺入胸膛,再自己伸手拔出来,这与自杀其实也没有分别。”
  阿纤道:“会不会是对方夺去他那支笛子?”
  沈胜衣道:“这附近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阿纤点头道:“嗯。”
  沈胜衣接道:“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曾经与人交手,而且他还有一脸笑容。”
  阿纤道:“因此,我才不以为他是自杀。”
  沈胜衣道:“自杀的确并不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阿纤道:“他若是被杀,从那份名单上面的名字排列来看,杀他的只怕就是那个小红。”
  沈胜衣点头道:“只怕就是。”
  阿纤道:“那个小红一定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何以见得?”
  “小红应该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美丽的女人不是往往能够令到一些男人神魂颠倒?”
  沈胜衣淡然一笑。
  阿纤道:“杀人的如果真是小红,她与及名单上下排其余六人,就是杀人者的了。”
  “我们暂时仍然不能够肯定。”
  “沈大哥是说,杀人者可能是尹青竹,暗算失手,反招杀身之祸?”
  沈胜衣道:“并不是每一个杀人者都能够成功的。”
  “这也是。”
  “怎样也好,我们是来迟了。”
  “那么现在?”
  “立即赶去乐仲那里。”
  阿纤领首道:“只希望这一次我们赶得及。”
  沈胜衣长身道:“走!”刷的纵身掠上坐骑。
  阿纤不敢怠慢。
  叱喝声中。马蹄翻飞,冲烟破雾。    ×      ×      ×      一样是柳林,这座柳林却一片热闹。
  是乐仲带来这片热闹。
  乐仲今年不过二十六。二十六岁已经成名,追魂刀据说未遇敌手。
  他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加上他性格豪爽,仗义疏财,两河少年郡喜欢与他结交。
  所以无论他走到那里,左右总有一大群朋友,何况他今天离开金陵。
  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来给他送行,大半送出城外,还有小半一路送至五里外的这座柳林。
  柳林中有一间小小的酒家,他们十四个人将这间酒家坐满了。
  十三个都是年轻人,自然毫无拘束,不热闹才奇怪。
  这间小小的酒家本来是何老头夫妇所有,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光顾的了,现在他们却不见
  何老头夫妇,只见一个年已花信的女人。
  那个女人虽无十分姿色,但仍有动人之处,一条柳腰简直比柳条还要柔软,三步一扭,风情万种。
  可是她做起事来倒也不慢,招呼了乐仲他们坐下,很快就给他们送来了酒,还有下酒的东西。
  他们的话题不觉转落这个女人身上。
  一人笑道:“何老头就是有办法,找来这样的一个好帮手。”
  另一人道:“这个女人的确帮得一下手。”
  “他们夫妇以我所知很少会外出,怎么今天不在?”
  “谁知道。”
  “莫不是将这间店子让给了这位大姐,回乡去了?”
  “不会吧,两天前我在这里喝酒,他们夫妇也没有提及。”
  “我倒希望是这样,那么我以后就多了一个好去处。”
  “这儿?”
  “正是!”
  “原来你已经瞧上了这位大姐。”
  “她总比何老头夫妇好看得多。”
  “这个当然。”
  “说句正经的,他们夫妇到底那里去了?”
  乐仲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这时候突然插口道:“你们要知道,何不一问那位大姐?”
  那个女人一直站在旁边聆听他们说话。听到乐仲这样说,立时嫣然一笑,应道:“他们都去了邻乡喝喜酒。”
  乐仲道:“哦?”
  那个女人补充道:“他们在那儿的一个亲戚今天娶媳妇。”
  “如此非去不可了。”乐仲转问道:“你又是他们……”
  那个女人道:“我只是他们的一个邻居。”
  旁边一人笑问道:“好象你这样美的一个女子,独个儿留在这里,难道不害怕?”
  那个女人道:“我若是年轻一二十年,一定害怕,可惜我实在太老了。”
  “不老不老。”
  “而且我儿女都已有了七个。”
  “多少个?”
  “七个。”
  “一些不像。”
  “等会儿就像了。”
  “哦?”
  “我那个老公,等会儿就会与他们到来。”
  “哦?”那个人大大的叹了一口气,对于眼前这位大姐,他已经一些兴趣也没有了。
  乐仲看着那个女人,倏的又插口道:“你好象并不是这儿人氏。”
  那个女人诧声道:“客官怎知道?”
  乐仲道:“听声音。”
  那个女人恍然一笑,说道:“我是吴人。”
  乐仲道:“你说的却是京语。”
  “说得好不好?”
  “字音虽然不大正,但悦耳之极。”乐仲笑道:“怪不得有说——吴人京语美如莺。”
  那个女人笑笑。
  她的笑容美丽如春花,温柔如春风。    ×      ×      ×      春风吹拂,从店外吹入了柳花芬芳。
  乐仲忽然大笑道:“扑鼻的是柳花的芬芳,压酒的是吴姬——”
  那个女人面色一寒。
  乐仲没有在意,环顾众人,笑接道:“送行的是金陵子弟,我几乎以为自己就是李白了。”
  那个女人听到这里,面容又如春风解冻。
  众人也都会意,齐皆大笑,还拍手歌道:“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兴之谁短长……”
  这正是李白当年离开金陵之时,留别故旧的诗。
  诗中别情既浓,劝酒之意更切。
  乐仲听罢举杯,振吭道:“来,我们痛尽三杯!”
  众人轰然一声“好”,齐声道:“别易会难,各尽杯觞!”
  于是一杯,两杯,三杯!
  那个女人目注他们将酒喝下,又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她的笑容之中,仿佛隐藏看一种冰雪般森寒的冷酷。
  冷酷而恶毒!    ×      ×      ×      乐仲第二杯,下肚,第三杯才喝到一半,一张脸就变了,突然怪叫一声:“酒中有毒!”
  众人一惊,“叮当”的一声,一人酒杯脱手坠地。
  他们之中,喝得最后的一个人,这时候也都已喝下了第二杯。
  一人一愣,立即大笑,道:“乐大哥怎么开这种玩笑?”
  乐仲一字字的道:“不是开玩笑!”
  那个人看见乐仲这样说话,面色不由就大变。
  乐仲霍地回头,盯着那个女人,道:“你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道:“很巧,我就是姓吴,单名姬!”
  乐仲厉声道:“为什么你要在酒中下毒!”
  吴姬道:“当然就是为了要杀你!”那种冷酷与恶毒刹那毕露无遗。
  乐仲道:“只是杀我?”
  吴姬道:“只是杀你!”
  乐仲道:“他们呢?”
  吴姬道:“他们若是不送你,全都能够活到一百岁亦未可知。”
  乐仲断喝道:“给他们解药!”
  吴姬道:“你不要?”
  “我不要!”乐仲沉声道:“只要你放过他们,乐某人这条命交给你,由你处置!”
  吴姬不禁点头道:“果然是一个为朋友不惜两胁插刀的好汉!”
  众人一旁都听得清楚,全都一面激动之色,一人高呼道:“乐大哥不要理会我们!”
  其它人轰然齐应,他们都是年青人,一腔热血,满怀热情。
  一人连随大叫道:“死就死,算得了什么!”
  话口未完,他突然一声惨叫,掩腹冲前两步,仆倒地上。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他一张脸已发紫,七窍黑血狂涌,不由齐都变了面色。
  乐仲失声道:“好厉害的毒药。”
  吴姬娇声笑道:“三步绝命,当然厉害。”
  乐仲大惊道:“唐门三步绝命散?”
  吴姬道:“如假包换。”
  乐仲嘶声道:“给他们解药!”
  吴姬叹了一口气,道:“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唐门三步绝命散有药可解。”
  乐仲面色惨白道:“好毒的女人!”
  吴姬笑道:“有人叫我毒仙!”
  乐仲恐声道:“毒仙就是你……”
  吴姬这个名字他虽然全无印象,毒仙他却是如雷贯耳。
  死在毒仙毒手的江湖人到现在没有一千,只怕也有八百的了。
  旁边十一个少年听到这里,亦尽皆面色惨变。
  吴姬笑望他们一眼,道:“大家对于我‘毒仙’这个绰号似乎都并不陌生。”
  乐仲截口道:“听说你是官三保手下一个职业杀手。”
  吴姬道:“事实是。”
  乐仲道:“是谁要杀我?”
  吴姬道:“这个问题相信只有官三保才能够回答。”
  乐仲断喝道:“说!”
  吴姬笑道:“这个时候,我还有骗你的必要?”
  乐仲闷哼,额上汗珠纷落。
  吴姬笑顾那十一个少年,道:“我虽然不能够救你们,其它人说不定能够的,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等死?”
  两个少年立时转身奔了出去,才奔出几步,便先后惨呼倒地。
  这种毒药实在太惊人。
  千古艰难唯一死,他们虽然都一腔热血,但面临毒发身亡,亦不免大感惊慌。
  乐仲望看倒下的两人,沉痛的道:“大家不要妄动。”
  吴姬笑截道:“不动也是要死的。”
  话口未完,又一个少年惨叫看捧腹倒地。
  他们其实早已在运功抗毒的了,可是那种毒药实在太厉害。
  那个少年的内功也实在太不济。
  乐仲是众人之中功力最深厚的一个,他当然明白那种毒药的威力,眼看看给他送行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倒下,内心实在痛苦之极。
  他的手终于握在刀柄之上。
  “呛”的刀终于出鞘!    ×      ×      ×      刀长三尺,闪亮!锋利!
  吴姬目注这把刀,笑问道:“你还想杀我?”
  乐仲厉声道:“不想还是人?”
  吴姬笑道:“只怕你已经没有杀我之力!”
  乐仲道:“有没有也要一搏!”
  他凄然一笑,回头道:“三步绝命无药可解,你们打算如何?”
  一个少年道:“拚!”
  拼字出口,他的人已经飞出,手中一支利剑急刺吴姬胸膛。
  剑未到,吴姬已飘飞!
  少年身形一落欲起,突然一声惨叫,连人带剑,倒仆地上。
  乐仲眼都红了。
  他左手倏的一抬,亦落在刀柄之上,双手捧刀。平胸指向吴姬。
  闪亮的刀锋猛然嗡嗡的抖起来!
  吴姬看在眼中,听在耳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乐仲功力的高强实在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刹那刀光大盛,乐仲人刀暴射!
  嗤一声,刀锋斩裂了空气,斩向吴姬的咽喉。
  吴姬飞退!
  乐仲人刀紧迫。
  吴姬一退半丈,再一闪,闪入一张桌子之后。
  “刷”一声,桌子刹那刀光中一分为二,左右飞开,乐仲人刀当中穿过,追刺吴姬!
  吴姬大惊再退,退到墙前,后背撞在一个大酒缸之上。
  刀迅速斩至!
  吴姬窈窕的身子间不容发拔高!
  两块鞋底凌空落下!
  削下了吴姬两脚的鞋底,削在大酒缸之上!
  喀吱的酒缸上截迎刀飞开,缸中酒如箭飞射!
  两颗人头酒箭中飞了起来。
  一男一女,正是何老头夫妇的人头!
  他们两人早已被吴姬活活浸死在酒缸之内。
  乐仲一刀斩开酒缸,连何老头夫妇的人头也被他这迅速已极的一刀斩飞。
  激烈的刀风激起了缸中美酒,两具无头尸体亦被刀风激起来。
  一室酒香。
  吴姬人在半空,脱口道:“追魂刀果然名不虚传!”
  一句话尚未说完,乐仲人刀已凌空追斩!
  吴姬凌空一连两个翻滚,闪开两刀追斩,环身倏的闪起了一蓬惨绿的光芒。
  是暗器!
  九种八十一支惨绿色的暗器似飞蝗般射向乐仲。
  乐仲视如不见,凌空追斩!
  八十一支暗器刹那将他打成刺猬一样,他的刀亦同时斩到吴姬的头上!
  吴姬暗器出手,身形难免一慢,她实在想不到乐仲完全不闪避她的暗器。
  她根本忘记了她说过,乐仲也明白,唐门的三步绝命散是无药可解。
  既然这一刀可能杀她,乐仲又岂会在乎被暗器打成刺猬?
  她总算身手敏捷,仓猝间半空一折,让开了头颅。一条左臂却让不开了。
  刀落臂飞。
  臂飞开,血才射出来。    ×      ×      ×      臂落刀落,乐仲连人带刀斜落在地上,刀吨的直没入柄。
  他握刀双手立时被震脱,整个人亦飞摔一旁。
  摔地不起,混身溅血。
  血紫黑,他的肌肤亦紫黑。
  打在他身上的八十一支暗器无一不是毒药暗器。    ×      ×      ×      刀快如闪电,那刹间吴姬完全感觉不到断臂的痛苦。到她感觉痛苦的时候,她那只左臂已经落地。
  她人亦落地,反而吁了一口气。
  虽然断了一条左臂,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对于用药的份量,对手的功力,她很少估计错误,这一次错得这么厉害,能够不死已经就值得庆幸的了。
  她那口气还未呼尽,眼旁就瞥见了剑光。
  闪亮的剑光,乱箭般飞来。
  不是一支剑,是八支!
  那八个少年一直在旁边等机会出手,现在终于出手了。
  八个人,八支剑,全力出击。
  这八个少年竟然能够支持到现在,又是吴姬意料之外。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右手连扬,十二支丧门钉分别打入了三个少年的胸膛,双脚鸳鸯飞踢,亦将两个少年踢飞。
  还有三个少年,三支利剑!
  噗!噗!噗!三支利剑分别穿透了吴姬的咽喉,胸膛,小腹!
  吴姬惨呼倒地。
  三个少年亦倒下,大笑倒下!
  笑声既苍凉,又短促。    ×      ×      ×      沈胜衣阿纤听到了那三下既苍凉,又短促的笑声。
  他们在马上。
  马已经奔到了店前。
  沈胜衣身形骤起,箭一样离鞍射出,哗啦一声,撞碎一扇窗户穿窗飞入店内。
  店中人应该已听到马蹄声,他若是冲门而入,说不定就会遭遇暗算。
  这样破窗飞入,出其不意,对方相反就会措手不及。
  他当然不知道无论他怎样进去,现在都已是一样。
  店中现在已一个活人也没有。
  最后的一个少年亦已在他进入之前毒发身亡。
  任何方式的迎接也没有,沈胜衣就正如闯入了一间没有人的店子。
  他实在意外。
  身形一落下他便已看出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仍然抱看一丝希望,迅速的转了一圈。
  到他停下来的时候,阿纤已仗剑冲进来。
  一见遍地尸体,阿纤吓了一跳,脱口道:“这一次我们又来迟了。”
  沈胜衣点头,他正是停在乐仲尸旁。
  乐仲的面庞已开始变形,但现在还不至分辨不出他是那一个。
  阿纤的目光自然亦落在乐仲的面上,鼻子不由得一酸,说道:“这个人死得好惨。”
  沈胜衣说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乐仲。”
  阿纤道:“吴姬呢?”
  沈胜衣手指那边道:“相信就是那个女人了。”
  阿纤目光一转,道:“她竟然能够一个人杀死那么多人。”
  沈胜衣说道:“因为她将毒药下在酒中。”
  阿纤这时候已发现缸中浸看的那两具无头尸体,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立时亦猜到吴姬用的是什么诡计。
  沈胜衣接道:“以乐仲江湖经验的丰富,如果已知道有人要杀他,未必会上这个当。”
  阿纤道:“可惜他不知。”
  沈胜衣道:“而且他今天也实在太高兴了。”
  阿纤道:“这么多朋友给他送行,他是应该高兴的。”
  沈胜衣叹息道:“一个人太高兴,难免就会有些疏忽,何况,他怎会想得到一个女人竟然有胆量对他们十三个人同时下手。”
  阿纤道:“我也想不到。”
  “吴姬这个女人也实在太狠毒了。”
  阿纤不由打了两个寒噤。
  沈胜衣苦笑一下,道:“我们这一次虽然又赶不及救人,总算已可以肯定一件事。”
  阿纤道:“那份名单上排的十个人是被杀者,下排的七个人是杀人者。”
  沈胜衣道:“不错。”
  阿纤道:“所以我们要应付的其实不是十七个杀手,是七个。”
  沈胜衣纠正道:“六个。”
  阿纤目光再一次落在吴姬的面上,道:“不错,六个!”
  沈胜衣忽然一声叹息,道:“叶生,高松骨原是侠义中人,东方无病是出身少林,也是名门弟子。”
  阿纤道:“这三人现在却是一手血腥,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
  沈胜衣叹息道:“人总是会变的。”
  叹息声中,春风又从店外吹进来柳花的芬芳。
  沈胜衣嗅看这从窗外吹来的柳花的芬芳,又一声叹息,道:“柳花的芬芳卖酒的吴姬,送行的金陵子弟……”
  “沈大哥。”阿纤截口道:“你是否想起了李白那首金陵酒肆留别的诗。”
  沈胜衣点点头,漫吟道:“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
  语声却是充满了杀伐之意。
  同样一首诗,出自沈胜衣口中之时,满店除了柳花的芬芳,还有血腥的气味。
  吴姬与金陵子弟俱已变成死人。
  诗吟罢,店外又来了三骑。
  这三骑来得也是飞快,鞍上的三个骑士都是劲装疾服的中年大汉。
  看到了拴在店外柳林的十几匹健马,当先一人立即道:“不用追下去了,乐仲他们必然是进入了这间店子。”
  后面一人道:“这么多朋友远送到这里,这个人我相信真的是一条好汉。”
  “毫无疑问。”
  “既然如此,我们兄弟非交这个朋友不可。”
  说话间,马骑已来到店前,当先那人勒住疆绳,突然道:“小心!”
  “什么不妥?”
  “这么多人,何以店内如此静寂?”当先那人伸手握住了刀柄。
  其它两人的右手不觉亦向刀柄抓去。
  刀尚未出鞘,沈胜衣阿纤已经现身。
  三人一见脱口道:“纤姑娘!”
  阿纤还未回答,沈胜衣已问道:“来的可是鄂北三杰?”
  “正是我们!”当先那人打量了沈胜衣一眼,道:“阁下相信就是沈大侠。”
  阿纤道:“你们怎么原来并不认识沈大哥?”
  “闻名虽久,却是始终缘悭一面。”当先那人翻身下马,抱拳一礼,道:“兄弟胡培。”
  “我叫胡烈,排行第二。”后面一人相继下马。
  最后一人亦自下马,道:“最小是我,叫胡升。”
  胡培接道:“我们分三面追出了五十里,沿途打听,都说不见沉大侠经过,便自赶返李家庄,看见地上的留字,立即又动身赶去找尹青竹。”
  胡烈道:“可是我们赶到去之际,尹青竹已经死亡。”
  沈胜衣道:“阿纤与我,亦是迟了一步。”
  胡培道:“于是我们转去找乐仲,知道他离城南下,忙放马追来。”
  胡升道:“想不到就在这里遇上。”
  沈胜衣道:“我们不过早到片刻。”
  胡培道:“乐仲是否在店内?”
  沈胜衣道:“他与送行的十二个金陵少年全都在。”
  语声沉重,面容沉重。
  胡培一听忙问道:“他们怎样了?”
  沈胜衣道:“全都被一个叫做吴姬的女人毒杀,无人幸免!”
  鄂北三杰大惊。
  胡培失声叫道:“这个吴姬到底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我最初也不知,但看到乐仲身上所中的暗器与及众人毒发的样子,已经可以猜得出……”
  “是谁?”
  “毒仙!”
  鄂北三杰又是一惊。
  沈胜衣接道:“我的猜测,相信不会错。”
  胡烈急问道:“现在这个毒仙走去了那里?”
  沈胜衣道:“她已经死在众人临死一击之下。”
  胡烈击掌道:“好!”
  胡培转问道:“杀尹青竹的不知又是何人?”
  沈胜衣道:“小红。”
  胡培皱眉道:“这个名字倒陌生。”
  沈胜衣点头道:“现在要找这个人也的确无从着手。”
  胡培道:“听说,他们一共有十七个人。”
  沈胜衣道:“只是七个人,毒仙吴姬已死,就只剩下六个了。”
  胡培问道:“我们如何才能够找到他们。”
  沈胜衣道:“除了小红,其余五人我们相信可以在他们要刺杀的对象那里遇上,问题只是在我们到得是否及时。”
  胡升插口道:“这五个人又是谁?”
  沈胜衣道:“高松骨,梅花鹤,柳先秋,叶生,东方无病!”
  鄂北三杰听得愣在那里。
  沈胜衣接道:“这五人之中,有三个人都是侠义中人,叶生,高松骨,东方无病!”
  胡培低声说道:“这其中只怕有些误会……”
  沈胜衣一字字的道,“乐仲与十二个金陵少年刚替我们证实了这件事。”
  胡培叹息道:“想不到。”
  胡升连随问道:“我们现在怎样,是否赶去秦淮河畔的夫子庙?”
  胡烈应道:“当然是了,沉大侠岂非留字叫我们若是尹青竹乐仲两处都不见,就赶去夫子庙等候,不见不散?”
  沈胜衣却摇头道:“现在不是了。”
  鄂北三杰奇怪的望着沈胜衣。
  沈胜衣解释道:“最初我所以这样留字,只是因为恐怕你们追不上,夫子庙这个地方比较容易找,现在既然已见面,就无须多此一举。”
  胡烈道:“然则,现在应该去什么地方?”
  沈胜衣说道:“去他们要刺杀的人那儿!”
  胡烈连连点头道:“对!”
  胡升追问道:“他们现在是去刺杀什么人?”
  沈胜衣取出那张名单,迎风抖开。
  鄂北三杰围了过来,目光一齐落在名单之上。
  沈胜衣接道:“由这份名单与及他们这两次的行动看来,他们显然并不是联手采取行动,要杀的对象也不是住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们不能够同时阻止他们!”
  胡烈道:“我们不是有五个人?”
  胡培叹息道:“虽然有五个人,可是以我们兄弟的本领,即使以三对一,只怕也并非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
  胡烈嘿嘿冷笑道:“未必!”
  胡培瞪了他一眼、道:“柳先秋,梅花鹤我们不认识,且不说,叶生,高松骨,东方无病武功如何。你难道完全都没有印象?”
  胡烈沉默了下去。
  阿纤一旁接口道:“就是我,也同样没有把握应付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不过如果我们赶得及通知他们要杀的人,与他们要杀的人联手,却未必应付不来。”
  胡培点头道:“这也是,诸葛兄弟三枪连环自夸无敌手,江万里蛾眉刺水底称雄,司马昆仲拳剑亦曾经震动江湖,都不是寻常可比。”
  沈胜衣道:“你们认识他们?”
  胡培道:“见过几面。”
  沈胜衣问道:“知否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胡培点头。
  沈胜衣道:“很好。”
  胡培道:“沉大侠要我们怎样做?”
  沈胜衣道:“分头去通知江万里,诸葛与司马他们,我则与阿纤西行赶赴白于玉那里,然后再继续西去抢救徐剑卿!”
  他一顿接道:“高松骨五个人别采取行动,我们目前只有这样做的了。”
  胡培道:“嗯。”
  沈胜衣沉声接道:“我们去到之时,也许他们已经得手离开,也许凑巧与他们碰上,大家都必须小心。”
  胡培道:“我们会小心的了。”
  沈胜衣微喟道:“当然最好就是我们抢在他们前头,这一来,最少也可以有一个准备。”
  他接看叮嘱:“万一他们真的仍然未采取行动,你们必须将整件事详细告知被杀者,请小心考虑清楚,如果完全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就暂时躲开为妙。”
  胡培说道:“诸葛、司马一向自负,只怕他们明知道不是对方的手脚,也绝不肯退缩。”
  沈胜衣道:“那么最低限度也请他们将家小撤到安全的地方。”
  他沉声接道:“他们知道李家庄与及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明白对方手段如何毒辣了。”
  胡培道:“这也是。”
  沈胜衣道:“他们所以被人买凶暗杀,好歹必然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死不足惜,亦未可知,但无论如何,罪不及妻儿,他们的家小总是无辜,我们又焉能坐观。”
  胡培道:“这个我们兄弟非常明白,一定会悉力以赴。”
  沈胜衣道:“事不宜迟,大家立刻上马出发。”
  胡培条地转身,吩咐道:“二弟北上司马家,三弟东赴诸葛府,我西去寻江万里。”
  胡升胡烈一声知道,相继上马。
  沈胜衣道:“江万里也是在西面?”
  胡培道:“嗯。”
  沈胜衣道:“已然同路我们三人就一齐去。”
  胡培道:“两位的坐骑何在?”
  阿纤道:“在那边。”快步奔过去,一左一右,将两人的坐骑拉了过来。
  沈胜衣接过疆绳,道:“有劳。”
  阿纤道:“沈大哥就是客气。”
  沈胜衣一笑上马,转对胡烈胡升道:“两位千万要小心。”
  胡烈胡升一齐抱拳,说道:“不必牵挂。”
  说话间,阿纤胡培亦先后上了坐骑。
  沈胜衣立即挥手,道:“走!”
  语声一落,五骑分三个方向疾奔了出去。
  急激的啼声又再敲破柳林的静寂。   
×      ×      ×      向晚轻寒。
  沈胜衣三人马不停蹄,奔驰在郊外。
  道路笔直的向前面伸展,仿佛没有尽头,又仿佛就通往那一轮血也似的夕阳之中。
  夕阳已开始西沉。
  沈胜衣突然回头,道:“阿纤,以你看,入夜前我们能否赶到白于玉那里?”
  阿纤道:“以我看就不能。”
  胡培在旁不觉插口道:“那个白于玉到底住在那里?”
  阿纤道:“虫二阁。”
  胡培道:“你说什么阁?”
  “虫二。”
  “这个名字真怪。”
  “怪是怪一点,不过也有意思的。”
  “什么意思?”
  “就是风月无边的意思。”胡培“哦”一声,又问道:“这个虫二阁,到底是什么地方?”
  “据说本来是……是……”阿纤一连说了两个“是”,脸庞忽然间一红。
  胡培一见会意道:“莫非本来是一座青楼?”
  阿纤道:“据说白于玉本来也就是那里的一个妓女,一夜突然失踪,几年后回来非独练就了一身武功,而且变得很有钱,竟然将整间虫二阁买下来。”
  胡培道:“买下来自己做老板娘?”
  阿纤道:“不是,一买下,她就将原有那些人都赶走。”
  胡培道:“不成她拿那间虫二阁做住宅。”
  “可不是。”
  “一个人?”
  阿纤道:“除了她之外,就是一批新雇的婢仆。”
  “这个女人的行事作风倒也奇怪,什么地方不好买,买一间青楼来做住宅。”
  “大概是因为那个地方的景色太迷人,充满了诗意,此前我与义父在那儿经过,也不由在附近徘徊了相当时候。”
  胡培道:“我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阿纤道;“也大概就因为那个地方太迷人,不少骚人墨客都喜欢在附近留连,据说只要人长得英俊,都不难有机会被白于玉请进去虫二阁,一亲香泽。”
  沈胜衣道:“是么。”
  阿纤红着脸,道:“所以近年到那附近留连的据说已非独骚人墨客的了。”
  沈胜衣信口问道:“那个白于玉,莫非长得很漂亮?”
  “应该就是了。”
  “何以她单独垂青骚人墨客?”
  “据说她很喜欢诗。”
  “诗?”沈胜衣有些意外。
  “尤其是唐诗。”
  “唐代诗人那么多,不知她喜欢的又是那一个的诗?”    ×      ×      ×      “我喜欢李商隐的诗。”
  白于玉这句话并不是回答沈胜衣,是回答柳先秋。
  黄昏的时候,她在虫二阁之外,遇上了柳先秋,现在柳先秋已经在她居住的小楼。
  柳先秋当然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否则也不会受到她这种招待。
  她也的确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否则又怎能引起那么多人的兴趣?
  其实她的年纪已经不少的了,因为保养得好,又懂得装扮,看上去仍然只像二十许人。
  她显然真的喜欢李商隐,闺房的四壁挂看的诗画,诗是李商隐的诗,画也是取意李商隐的诗,这幅画之上都题有李商隐的名句。
  诗画挂的倒不少,柳先秋一数,竟然有四十八幅之多。
  一个居住的地方有些诗画,无疑是比较清雅,但太多,却又变得很俗气了。
  柳先秋一面数看那些诗画,一面笑应道:“我看得出来。”
  他笑的时候更加英俊,而且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涡。
  白于玉回问道:“你呢?”
  柳先秋道:“也是李商隐。”
  “真的?”
  “你怀疑什么?”
  “我一直以为,男人比较少喜欢他的诗。”
  “以我所知,很多男人,都喜欢他的诗。”
  “是么?”白于玉连随问道:“他的诗之中你是喜欢那一首?”
  柳先秋道:“春雨。”
  他转望窗外,漫声轻吟道:“帐望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远路应悲春畹晚,残宵犹得梦依稀,玉珰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窗外夜色已深沉,春雨正飘飞。    ×      ×      ×      春雨烟雾一样淡薄,窗外院子的几盏长明灯迷离雨中。
  白于玉听罢也往窗外望了一眼,道:“这首诗太凄凉了。”
  柳先秋回过头来,道:“的确凄凉,每吟到万里云罗一雁飞,我便觉珠箔飘灯独自归是何等寂寞。”
  白于玉忽然一笑,道:“今夜你是绝不会寂寞的了。”
  柳先秋道:“哦?”
  白于玉道:“我又怎忍心让你飘灯独自归?”
  柳先秋又是“哦”的一声。
  白于玉道:“你真的不明白?”
  柳先秋道:“假的。”
  白于玉妩媚的一笑,道:“既然如此,怎么你仍然站在那里发呆?”
  这句话已经非常露骨。
  柳先秋听了仍然站在那里。
  白于玉佯嗔道:“还等什么?”
  柳先秋道:“等你……”欲言又止。
  白于玉奇怪道:“等我什么?”
  柳先秋道:“听说你人如其名,肌肤真的其白如玉。”
  白于玉截口问道:“那你是否有些怀疑?”
  柳先秋道:“多少有些。”
  白于玉笑道:“要证明还不简单?”双手一垂,挺起胸脯。
  她那件衣衫的领子本来就已经很低,这一挺,雪白的胸脯便大半露了出来。
  柳先秋似乎眼都定了。
  白于玉看进眼内,道:“你难道连替我脱衣服也不懂?”
  柳先秋一笑道:“不是不懂,只是像一个你这样美丽的女人脱起衣服来,自然亦是美妙之极,难得有这种眼福,我又不是呆子,岂肯错过?”
  白于玉道:“想不到你人表面上看来老实,骨子里一些也不老实。”
  柳先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一动,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只笑不答。
  白于玉接道:“这在我虽然是破题儿第一趟,但,谁叫我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你这个冤家!”
  她笑解罗带,分开衣襟。
  白玉一样的肌肤灯光下耀目而诱人。
  她的动作果然美妙,脱来自然,一些儿也不见害羞。
  一个女人若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又怎会这样从容?
  柳先秋愣愣的盯着白于玉,倒像是真的变了一个呆子。
  白于玉双手徐徐后曲,衣衫便水流一样顺臂向下泻落。
  衣衫才开始泻落,呆站在她面前的柳先秋就动了。
  动如脱兔,身形一闪,已落在白于玉身前,双手并指如剑,一齐点出。
  那刹那之间,白于主已发觉柳先秋眼瞳中杀机闪动,她到底也是一个高手,立时就知道不妙,想出手阻止,一双手被半脱的衣衫封死,想退避,后面是床缘,想起脚,柳先秋两手的手指已点在她的穴道之上。
  她武功虽然高强,但出其不意,柳先秋身形出手又是如此迫速,双手没有衣服的影响,或者还可以来得及消解,现在就只有挨打的份儿。
  柳先秋的武功本来就不在她之下。
  他认穴尤其准确,双手一落,连点白于玉身上十六处要穴,没有一处偏差。
  白于玉整个身子都瘫软了,向后一倒,仰倒在床上。
  柳先秋并没有点她的哑穴,她却也没有呼叫。
  因为她明白呼叫也没有用。
  虫二阁之中,事实就只有她一个人懂得武功。
  她看看柳先秋,竟还笑了起来,道:“今夜我本来就打算给你的了,何必多此一举?”
  柳先秋道:“你以为我看不出你真的打算将身子给我?”
  白于玉道:“难道你与别人不同,喜欢弄些古怪的玩意,怕我不肯迁就?”
  柳先秋眼中杀机更浓,回问道:“你说是不是?”
  白于玉道:“似乎不像,那么……”
  柳先秋背负看手微笑问道:“你真的不明白?”
  白于玉眨看眼睛道:“明白什么?”
  柳先秋道:“我封住你的穴道,主要当然是不想你反抗……”
  白于玉截口道:“我怎会反抗?”
  她露出了一种妩媚已极的表情。
  柳先秋笑答道:“杀你也不反抗?”
  白于玉一愣道:“杀我?”
  柳先秋正色道:“这才是我在附近徘徊的真正目的!”
  白于玉仍然怀疑的问道;“真的要杀我?”
  柳先秋道;“很快你就会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白于玉道:“以前,我好象没有见过你。”
  柳先秋道:“相信没有。”
  白于玉道:“难道我开罪了你的什么朋友?”
  柳先秋道:“没有此事。”
  “应该没有。”白于玉沉吟道:“我从来就没有开罪过任何人。”
  柳先秋笑道:“没有又怎会有人出钱买凶杀你?”
  白于玉一惊,道:“你是一个职业杀手?”
  柳先秋没有否认。
  白于玉接问道:“是谁出钱,要你杀我?”
  柳先秋道:“不知道。”
  “怎会不知道?”
  “因为接头的不是我。”柳先秋一顿接道,“我只是负责杀人!”
  白于玉忽然道:“不要开玩笑了。”
  柳先秋一愣。
  白于玉笑笑,道:“我看来看去,你都不像个职业杀手。”
  柳先秋道:“如果像,又怎能够成为一个出色的职业刺客?”
  白于玉没有作声。
  柳先秋接又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于玉惊问道:“你现在就动手?”
  柳先秋道:“难道等你运功冲开了被封的穴道才动手?”
  白于玉这才真的变了面色。
  她事实在暗中运功企图冲开穴道。
  柳先秋笑笑,抽回背负的双手。
  他双手之中,赫然已多了两支柳叶飞刀!
  闪亮的刀锋,灯光下闪出了慑人的寒芒。
  白于玉忽然又笑了出来,道:“你真的这样狠心?”
  她的表情更妩媚。
  柳先秋也狂笑,笑中充满了讥讽。
  白于玉并不在乎,樱唇微张,丁香半吐,咽喉中发出了一种近乎饥渴的声响。
  她不愧天生尤物,四肢虽然不能够移动,单就是这种表情,这种声音,已令人心猿意马。
  何况她衣衫还半脱?
  这种如此强烈的挑逗,诱惑,只怕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抗拒。
  柳先秋偏偏无动于衷,捏着柳叶飞刀的手指贴耆刀身缓缓后缩。
  他的飞刀已准备出手。
  白于玉看得真切,那刻表情再也妩媚不下去,忍不住脱口问道:“难道我一些也引不起你的兴趣?”
  柳先秋点头道:“不错。”语声非常坚定。
  白于玉叹了一口气,道:“很多人都说我漂亮。”
  柳先秋道:“他们没有骗你。”
  白于玉道:“被我请到这里来的男人,往往只要我对他们笑一笑,他们便已经不能自已。”
  柳先秋道:“你的确有这种魔力。”
  白于玉道:“我从来都没有像讨好你这样讨好别人,可是你竟然一些反应也没有。”
  柳先秋道:“事实没有。”
  白于玉道:“既然如此,怎么你还要我脱下衣服?”
  柳先秋道:“因为你双手在袖中,我突然出手,你一定不能抵挡。”
  白于玉苦笑道:“只是这个原因?”
  柳先秋道:“到这个时候没有理由我还要说谎。”
  白于玉道:“好象你这种男人我还是第一次遇上。”
  柳先秋笑笑,忽然说道:“老实说,我若是男人,只怕也末必能够抵抗你的诱惑。”
  白于玉一愕,问道:“你难道不是男人?”
  柳先秋道:“的确不是!”反手摘下头巾,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泻下。
  这一变,他看来便已有五分像女子。
  他连随踢掉鞋袜,露出一双小小的弓鞋,双手从容的脱下衣衫。
  白于玉樱唇实时一合一开一吐,两点银光嗤嗤的从她口中喷出,射向柳先秋双目。
  那是两颗豆般大小的银丸,去势急劲,若是射中了,非独会眼瞎,性命只怕亦难保。
  这也是出其不意,可惜柳先秋并不是她先前那样子脱衣服。
  柳先秋先脱一半,才再脱其余一半。
  她顺手一挥,就以手中衣衫将那两颗银丸卷去,道:“金剑银丸不过如是。”
  白于玉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见识过我的金剑了?”
  柳先秋道:“我本来是准备见识一下的,现在当然没有这样必要了。”
  白于玉道:“有种你就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公平一较高下。”
  柳先秋大笑道:“你就当我没有种好了。”
  白于玉实在没有办法。
  柳先秋笑着将衣衫拋下。
  在这件男人衣衫之内,是一套淡青色的女子衣衫,再加上这套衣衫,他就十足一个女子了。
  白于玉盯看她,忽然又叹了一口气,道:“今夜便合该我命绝,也该叫一个男人来杀我!”
  柳先秋冷笑道:“好象你这种女人倒少有!”突然挥手。
  两支柳叶飞刀闪电般射向白于玉的咽喉!
  白于玉不由自主脱口一声惨叫!
  惨叫声立即被那两支柳叶飞刀钉断!    ×      ×      ×      轻寒如水,纤雨如尘。
  沈胜衣三骑终于来到虫二阁之外。
  院内有灯光,隐约有笑语声传出来。
  三人不由都吁了一口气。
  以官三保一众的行事作风,柳先秋若是已到来,里头那里还有活人。
  胡培连随下马,上前敲门。
  没有敲,门就打开,一个丫环掌灯探头出来,望了他们三人一眼,问道:“你们是……”
  胡培道:“来找白姑娘。”
  丫环笑道:“这个时候?”
  沈胜衣应声道:“万不得已。”
  “什么事?”
  “这件事关系白姑娘的生命安全。”
  丫环一惊。
  阿纤问道:“白姑娘到底在不在?”
  丫环道:“在。”
  阿纤道:“劳烦给我们引见。”
  丫环面有难色,道:“现在不成。”
  阿纤道:“哦?”
  丫环道:“姑娘正在招呼客人,吩咐过我们,不要骚扰她。”
  沈胜衣心中一动,插口问道:“她是在招呼什么客人?”
  丫环道:“一位姓柳的公子。”
  沈胜衣脱口问道:“柳先秋?”
  丫环奇怪道:“你们认识他?”
  沈胜衣点头,沉声道:“白姑娘住在那里,快引我们去。”
  丫环在犹豫。
  沈胜衣急道:“这个柳先秋乃是一个职业杀手,他到来目的其实在取你们姑娘性命!”
  丫环有些不信道:“你们在说笑。”
  沈胜衣说道:“现在并不是说笑的时候。”
  阿纤道:“你看我们赶得这样急,就应该知道并不是开玩笑的了。”
  丫环目光落在三人的身上。三人都一身水湿,额上更汗珠纷落。
  她仍然不放心,嗫嚅着问道:“你们说的事实……”
  阿纤急道:“你不肯引路,我们自己去找。”夺门而入。
  丫环看见这样,慌忙道:“姑娘是住在那里。”灯一引,急步向那边走去。
  沈胜衣三人紧跟在后面。
  一路上遇上好些丫环婢仆,看见奇怪,都跟了上来。
  方踏进内院,他们就听到了白于玉死前的那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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