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黄金魔神像》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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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仗义付援,险遭阻杀
作者:黄鹰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天地间充满了诗意!
  走在桥上的却是一个剑客,不是一个诗人。
  阮义一些也不懂得作诗,即使懂,现在也没有那种心情!
  牵马走过了板桥,他本是待立即上马,可是就在这刹那,呼的破空声响,突然飞来了一块木板。
  过桥式一条小路,两旁疏疏落落的有些树木,那块木板从右边树木从中飞出,斜插在路心。
  五尺长短,半尺宽阔的一块木板,入地几乎有一尺之深。
  阮义看在眼内,面色徒地一变,但很快便已回复正常,连随牵马,向那块木板走过去。
  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否则这一次根本不会南下赴约。
  他早已知道,随时随地都可能预示麻烦。    ×      ×      ×  木板距离阮义只不过三丈,上面好像还有字。
  什么字?
  阮义盯着那块木板,脚步不停。
  他走的虽然从容,右手已经力握在剑柄之上,全身亦尽在戒备状态之中。
  三丈走尽,并没有遭受任何的袭击。
  他在那块木板之前收住了脚步。
  木板上果然有四个字。
  “回头是岸”
  四个字一气呵成,是以利器刻出来。
  阮义眼珠一转,大笑。
  大笑未绝,他左脚蹴的在木板旁边一顿,那块木板立时给震得飞出了地面。他左手适时松开缰绳,一探将木板接下,高举道:“就凭这一块木板,要我回去?”
  话语未完,寒光暴闪,一把飞刀划空而来,正射在木板上那个“头”字下。
  “嚓”的一声,木板中断,木片四射,飞刀当中穿过,再飞前一丈,夺的钉在一株树的树干上。
  阮义脱口惊呼,“好刀!”
  那边树木从中,没有反应。
  阮义掷下手握的那截木板,突然走过去,将那支飞刀从树干上拔出来。
  一支普通的飞刀,上面并没有任何记号。
  阮义当然不能够从刀上瞧出刀主人是谁。
  他反复一看,转向树丛道:“外加这一支飞刀也是不够。”
  “够”字出口,刀亦出手。
  “嗖”的一声,那支飞刀从他的手中飞出,飞向那边的树丛,去势迅速不在放出那一飞刀之下。
  飞刀射入了树丛之内,竟有如泥牛入海。
  阮义仍盯着那边。
  忽然一阵枝叶声响,一个黑衣人幽灵一样从树丛中站起来。
  那支飞刀赫然就夹在他右手的食指之中。
  阮义目光自然落在黑衣人的面上,却是看不见黑衣人的脸庞。
  那个黑衣人用黑巾将面庞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阮义,突然道:“你的飞刀手法也不错!”
  语声尖锐,有若女子。
  阮义道:“岂止飞刀手法而已!”沧浪的拔剑。
  剑光闪处,他身旁一株树断成了四截。
  黑衣人目光一闪,道:“好快的一剑,快剑阮义,果然名不虚传!”
  阮义冷笑道:“你原来已知道我是哪一个。”
  黑衣人道:“并且知道你此行的目的。”
  阮义皱眉道:“那么方才那块木板你不是胡乱飞出来的。”
  黑衣人点头道:“当然不是。”
  阮义冷笑一声,道:“你的消息,可也谓灵通......”
  黑衣人道:“灵通的很。”
  阮义道:“然则你是在打那尊神像的主意?”
  黑衣人一字字的道:“志在必得!”
  阮义忽然一笑道:“神像可不在我的身上。”
  黑衣人道:“我知道仍然在姓寿的那里。”
  阮义道:“如此你现在应该去找他才是!”
  黑衣人道:“他一向将那尊神像收藏得很秘密,江湖朋友虽然很多都知道他得到那尊神像,始终没有人发现他将之藏在什么地方。”
  阮义道:“我知道他做事向来都非常小心!”
  黑衣人道:“三日之后,他却是必须将那尊神像带在身旁!”
  阮义一怔,说道:“连时间你也清楚了。”
  黑衣人接道:“他自知一人之力,保不住那尊神像,所以请你去帮忙!”
  阮义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黑衣人道:“他朋友虽然不少,武功高强能够帮忙的只有你一人,若是你不去,他就得单身上路,那么我要从他的手中取得那尊神像,并不是一件怎样困难的事情!”
  阮义恍然道:“因此你将我截下?”
  黑衣人道:“我绝不否认不是你们两人的对手,但以一对一,你们却无一是我之敌。”
  阮义淡应道:“哦?”
  黑衣人道:“只凭方才那一刀,无疑是未能够令你相信。”
  阮义道:“你知道最好。”
  黑衣人道:“再加这一刀,应该可以的了。”挟着那只飞刀的右手拇食指突然松开。
  那只飞刀并没有掉下去,飞轮般在他的右手掌心疾转。
  他那只右手这才一挥。
  飞刀立时“呜”的从他手掌心飞出,飞向阮义旁边一株碗口粗大的树木。
  那棵树木刀光中断下。
  阮义这才真的变了面色。失声道:“这不是无极门的飞轮刀法?”
  黑衣人道:“正是!”
  阮义道:“无极门乃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以我所知一向都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
  黑衣人道:“不错!”
  阮义道:“可是......”
  黑衣人截道:“无极门下弟子都是人,人难免就有贪念。”
  阮义颔首,道:“那尊神像无疑是很诱人。”
  黑衣人道:“尤其对练武的人,诱惑更大。”
  阮义上上下下打量了黑衣人一眼,道:“难怪你要将面庞蒙上!”
  黑衣人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蒙着面庞的目的。”
  阮义道:“怎么你让我知道你是无极门下?”
  黑衣人道:“除非我不出手,否现在你必会知道我的来历。”
  阮义道:“无极门的武功的确不难分辨的出来。”  
  黑衣人道:“我却是非出手不可。”
  阮义道:“好像我这种人,本来就不是一块木板可以吓走的!”
  黑衣人道:“不过即使知道了我的来历也没用。”
  阮义道:“哦?”
  黑衣人晒笑道:“无极门下,弟子三百......”
  阮义道:“三百不算多。”
  黑衣人冷笑道:“从三百人之中找出一个人也并不容易,况且,你根本没有办法对人证明你遇上的是无极门下。”
  阮义目光落向断树下那支飞刀上,道:“你的刀......”
  黑衣人说道:“刀并非无极门下用的刀,你难道看不出,那只是一支普通的飞刀?”
  阮义道:“看的出。”
  黑衣人接道:“我说话用的也不是原来的声音。”
  阮义道:“这个声音我也听的出来,是装成这样。”
  黑衣人道:“从我的说话你当然同样听的出,我是没有意思杀你的。”
  阮义道:“否则你无须多费唇舌。”
  黑衣人道:“但是你一意孤行,一定要去当那个保镖的话,我纵然不想杀你,也得要令你在这几天之内,安安静静的卧在床上!”
  阮义冷冷的道:“正想亲身领教无极门的武功。”
  黑衣人道:“看来,我是白费唇舌的了。”
  阮义道:“你现在知道仍然不迟。”
  黑衣人道:“想不到我那飞轮一刀你亦不放在眼内。”
  阮义道:“树木不懂得闪避,人却是懂的!”
  黑衣人转口问道:“你充当那个保镖,到底有什么好处?”
  阮义道:“什么好处也没有。”
  黑衣人道:“是么?”
  阮义道:“你的消息那么灵通,应该知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沉吟一下,问道:“他真的救过你的性命?”
  阮义点头,说道:“这是五年之前的事情。”
  黑衣人道:“寿南山好像并不是一个施恩望报的人。”
  阮义道:“我亦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黑衣人道:“这样说,我如果不杀你,除了将你重伤,只怕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阻止你前去赴约的了。”
  阮义道:“所以你一会动手最后还是不要留情。”
  黑衣人笑道:“我难道还不知道应该怎样?”
  笑声一落,他双手之中,就出现了两支飞刀。    ×      ×      ×  那两支飞刀旋即在他双手掌心飞轮般转动。
  阮义剑横胸前,只等黑衣人的飞刀飞来。
  黑衣人并没有让他久候,他的剑才横在胸前,黑衣人的攻势已展开。
  飞刀并没有飞出。
  飞轮般转动的两支飞刀突然停止了转动,黑衣人逆持两支飞刀,一鹤冲天,从树丛中拔起了两丈,半空中一折,斜向阮义扑下去。
  阮义一声冷笑,看准了来势,一剑刺去。
  刺出时只是一剑,但刺到一半,那一剑已变成了十四剑。
  快剑不愧是快剑!
  剑剑都是刺向黑衣人的要害,没有一剑是截击刺来的飞刀,也没有一剑是护身的。
  他是在拼命?
  剑长三尺,飞刀一尺都不到,黑衣人倘若亦是存心拼命,而且就这样来拼命,他双手的飞刀纵然能够同样一击致命,剑刺入了他的要害,他的飞刀尚未能够接触阮义的身躯。
  所以阮义肯拼命。
  黑衣人却不肯与他这样拼命,半空中身形一变,刀势亦变。
  “铮铮铮铮”的一阵金属交击声响,他竟然凌空接下了阮义十四剑。
  阮义心头大震。
  他早已看出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可是一动手却发觉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高。
  他的剑一收,立即又刺出!
  黑衣人那瞬间身形已然落下,双脚才沾地,阮义的剑已迎面刺来。
  他半身一闪,右手飞刀一挑,将剑封在外门,腰一探,一步标前,右手一松,手中飞刀飕飕的在掌心一转,飞轮般削向阮义的眼目。
  接招出手,既快且狠,而且诡异!
  阮义的剑势竟然被封死,抽身急退。
  黑衣人紧迫,双刀飕飕的齐转,连环飞削向阮义握剑的右腕。
  阮义再退,一退半丈。
  黑衣人如影随形,双刀又是连环向阮义的右腕削到。
  阮义的右腕若是被刀削中,剑就得脱手。
  没有剑,黑衣人要将他重伤刀下,更就是轻易。
  他当然明白对方的用心,身形一动,又倒退半丈。
  这一退退得更加迅速,黑衣人竟然追他不及。
  他的剑势立时又展开。
  黑衣人尖呼:“好!”双刀飕飕的飞舞抢进。
  阮义不再退避,大喝一声,双手握剑,全力刺杀!
  黑衣人的攻势竟然被他斩散。
  他的剑本来是以快见长,也一向以快剑取胜。
  可是一见黑衣人的双刀更快,便自改了作风。
  那支剑虽然并不是沉重的那一种,但是以他的功力,双手持剑砍杀,也有雷霆万钧之势!
  他只顾挥剑刺杀,完全不管身上空门已大露。
  黑衣人虽然看在眼里,却没有冒险抢进,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拼命。
  这一次轮到他退后了。
  他一退也有半丈,忽然道:“你似乎很喜欢拼命。”
  阮义没有追击,大笑道:“谁说我喜欢了?”
  黑衣人沉声道:“你却是一味与我拼命。”
  阮义道:“方才你不是说过我并非你之敌?”
  黑衣人道:“这难道说错了?”
  阮义摇头道:“就因为我发觉这是事实,所有才非跟你拼命不可!”
  他一顿接道:“也只有拼命,我才有希望杀出一条血路。”
  黑衣人道:“你这样拼命却是最耗力不过,我敢说,再这样下去,不用一炷香时候,你便会筋疲力竭,倒在我刀下。”
  阮义淡笑道:“在我倒下之前,我相信你多少也得付出一些代价。”
  黑衣人哦一声,道:“那么我要小心了。”
  飕飕的双刀一转,他突然回扑!
  阮义那支剑几乎同时劈出!
  他一直就在留意那个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剑光一闪,那支剑,劈向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的反应果然敏锐,一见偷袭失败,扑前的身形立刻倒退。
  一退三尺,半身一拧,连人带刀弧形一转,改向阮义的右侧袭到。
  阮义的剑又已在等着。
  黑衣人不等阮义的剑劈下,身形已倒退,双手飞刀飕飕一转,一齐脱手飞出!
  阮义长剑飞舞,双刀铮铮被他击落。
  黑衣人冷冷的一声,“很好!”双手一翻,又已多了两支飞刀。
  这两支飞刀的形状非常奇怪,刀脊之上另外突出了一片利刃,刀身波浪起伏也似的弯曲不直。    ×      ×      ×  呜呜两声异响,双刀在黑衣人双掌之中一转。
  阮义入耳惊心,道:“到底要动用无极门的特质飞刀了?”
  黑衣人道:“用普通的飞刀不能将你制服,只好动用这种一试。”
  阮义道:“你小心一点用才好,否则落在我手中,就变成证据。”
  黑衣人道:“我会小心”,双手一转,看似便要进攻,忽然又停下来。
  阮义看见奇怪,正想问,已听到了轻微的马蹄声,脱口道:“有人来。”
  黑衣人道:“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阮义道:“这个时候,飞马赶路,以我看多数是武林中人。”
  黑衣人道:“是又如何?”
  阮义道:“你必须在他们到来之前将我击杀,不然一定要多杀几个才成。”
  黑衣人道:“怎么?”
  阮义道:“因为他们必定会一旁瞧热闹,我也必定会对他们嚷出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笑接道:“你最好希望他们都不是武林中人,即使是,也最好不是你的对手,一下子你就可以将他们全打倒。”
  黑衣人道:“以我所知,你是一个正义的剑客,怎会做这种害人的事情?”
  阮义道:“会不会,很快就有一个明白。”
  黑衣人道:“听你这样说,我必须立即将你制服了。”
  语声一落,身形暴退,双刀呜呜作响,左右刺出。
  阮义长剑急劈。
  黑衣人不再闪避,双刀一合,硬架劈来的长剑。
  一声巨响,刀剑相交,闪出了一缕火星。
  黑衣人双刀连随一剪,“咯叮”一声,阮义那支长剑的三寸剑尖,竟然被他双刀剪断!
  阮义大惊抽剑。
  黑衣人双刀追击,削向阮义的双腕!
  阮义双腕一扬,长剑斜落,居然截住了黑衣人的双刀,一对衣袖却已被双刀斩落。
  黑衣人双刀互相一撞,震开阮义的长剑,一分一合,身形一纵,看似便要抢上,那纵高的身子凌空突然一翻,倒翻了出去。
  阮义方在诧异,黑衣人的身形已然落在了右边的树从之中,一幌消失。
  噗噗一阵枝叶声响迅速去远。
  马蹄声却迅速移近。
  阮义不由回头望去。
  来路上隐约已看见三骑人马奔来。
  这个黑衣人是必无极门的人,否则不会如此害怕别人知道他的来历。
  阮义沉吟着俯身拾起方才以剑击落的那两支飞刀,走向坐骑。
  他方将飞刀放入挂在鞍上的皮囊,那三骑人马已经都奔到对岸桥口。
  三个骑士也不下马,驱马一直冲上板桥。
  他们显然在赶路。
  密雷也似的一阵蹄声响处,两骑人马已先后奔过了那道板桥。
  板桥不过两尺宽阔,他们的骑术固然不凡,胆子也大得很。
  那道桥却经不起他们这样的在上面奔马。
  第三骑才奔到桥中,板桥便已咯勒的中断。
  鞍上骑士即时暴喝一声,双脚一夹马肚。
  那匹马当场箭一样向前一标,标过了板桥!
  马蹄方落地,那道板桥已断成了两截,坠入水里。
  在前两人听的水声,一齐勒住了坐骑回头望去,一人连随笑道:“老三就是这样子不小心。”
  那个老三笑骂道:“若不是你们两人的坐骑先将这条桥踩坏了,我也不用吃这个虚惊。那条桥却是如此不济。”
  老三笑接道:“寿南山那个老乌龟倘若也是如此不济,那个神像我们天南三杰岂非手到拿来?”
  走到最前面那个骑士轻叱道:“老三说话小心,路上还有其他人!”
  老三这时才发觉阮义牵着马站在那边不远,他倒也听话,闭上了嘴巴。
  最前面那个骑士当然是三人的老大。
  他旋即策马走到阮义身旁,挥手道:“朋友,这么早就上路了?”
  阮义道:“家里有些事,必须要赶回去。”
  老大道:“家在哪儿?”
  阮义道:“吕城。”
  老大展眉道:“听说吕城从来没有关帝庙。”
  阮义道:“甚至连姓关的都没有。”
  老大道:“怎会这样?”
  阮义道:“三国时杀关羽的吕蒙就生在吕城,也就因为关羽死在吕蒙的手上,关吕两姓成了世仇,姓关的又怎肯住在仇人出生的地方。”
  老大一笑转问道:“你既然赶路,怎么又停在这里?”
  阮义道:“坐骑过桥的时候,不慎撞脱了蹄铁,我给他钉回去。”
  老大道:“用什么来钉?”
  阮义道:“除了剑柄,还有什么可用?”
  老大目光落在阮义腰间的长剑上,道:“朋友原来也是一个练家子。”
  阮义道:“我跟常州天宁寺的宏法大师已经学过三年的武功。”
  天南三杰的老三大笑道:“宏法那个老秃驴的武功在常州不错是数一数二,一出常州可就不成了!”
  阮义佯装诧异的瞪大眼睛。
  老三道:“你再见到他的时候,不妨问他是否三招不到就败在一个叫做花豹的手下?”
  阮义道:“花豹?”
  老三道:“也就是我。”
  阮义退后三步。
  老三怪笑道:“你不用害怕,连你那个师傅我也没有兴趣再找他动手,何况你这个徒弟。”
  他转顾老大,道:“老大就是小心,这个小子,即使让他听到了我方才的说话,有能够怎样,还是继续赶路,莫教别人抢在我们兄弟前面。”
  老大一声:“好!”策马奔出。
  老二老三叱喝连声,随后追上。
  奔过阮义身旁的时候,老三不忘道:“宏法那个老秃驴的武功不学也罢。”
  阮义苦笑。
  目送天南三杰三骑远去,他仍在苦笑。
  他并非家在吕城。
  宏法大师当然也不是他的师父。
  他对那个宏法大师,也只是知道有这个人,曾经败在天南三杰的手下。
  对于天南三杰,他反而知道的更多。
  天南三杰花家兄弟其实是三个强盗。
  花龙三尖两刃刀未逢敌手,花虎流星锤杀人丈外,花豹狼牙棒开碑裂石,兄弟三人,称霸江南绿林,已经三年。
  同时对付他们三人,阮义一分把握也没有。
  所以他只好骗开他们,尽量避免与他们发生冲突。
  无极门的黑衣人,天南三杰,前后不过片刻,他却惊觉遇上了四个这样厉害的高手。
  他们都是在打那尊神像的主意。
  除了他们之外,知道这个消息,觊觎那尊神像的是否还有其他人?
  消息何以会泄露出去。寿南山又是否知道事情已落到这个地步?
  阮义轻叹了一口气,纵身上马。
  他必须尽快赶去与寿南山会面。
  只有见到寿南山,才知道事情究竟,才能够决定应该怎样应付。    ×      ×      ×  黄昏。
  长笛一声人依楼。
  笛声孤独,人也孤独。
  沈胜衣已习惯。
  一曲吹罢,楼中就多了一个人。
  阮义在曲子吹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来了,他没有骚扰沈胜衣,只是静立一旁。
  等到沈胜衣放下了笛子,他才走前。
  沈胜衣同时回头,一见是阮义,非常意外,道:“是你?”
  阮义笑道:“沈兄还认得我这个年少时的朋友?”
  沈胜衣亦自笑道:“我的记性一向不坏。”
  阮义道:“算来我们已经差不多八年没有见面了。”
  沈胜衣微喟道:“不错,这就八年了,八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阮义道:“八年不见,沈兄已经名动江湖。”
  沈胜衣道:“快剑阮义,何尝不是名动江湖。”
  阮义道:“萤火之光,焉可与皓月相比。”
  沈胜衣笑道:“老朋友见面,怎么这许多客套说话?”
  阮义一摇头,道:“你还是以前那样,喜欢一个人吹笛子。”
  沈胜衣问道:“你的棋艺又如何?”
  阮义道:“那种玩意放下多年了。”
  沈胜衣目光转向楼外,道:“游兴却仍然不减当年。”
  阮义还未接上说话,沈胜衣已又道:“可惜这一次你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这座烟雨楼周围,景色虽然不错,也无多时让你欣赏。”
  阮义道:“我走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欣赏这附近的景色。”
  沈胜衣道:“那么你是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阮义道:“也不是。”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是来寻人?”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道:“莫非是我?”
  阮义道:“正是沈兄。”
  沈胜衣怔住。
  阮义接道:“就因为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沈兄,我才到来。”
  沈胜衣道:“阮兄找我找得这样急,只怕不是急于聚旧?”
  阮义毫不否认的一点头,说道:“不是。”
  他叹息接道:“我找沈兄,这不是第一次,以前几次我的目的在聚旧,都因为去晚了一步,见不到沈兄,相反这一次另有目的......”
  沈胜衣道:“却是一找就找到。”
  阮义苦笑叹着道:“这未尝不是我的幸运。”
  沈胜衣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阮义欲言又止。
  沈胜衣道:“阮兄有话无妨直说。”
  阮义踌躇再三,道:“我是来求沈兄帮忙......”
  沈胜衣截口道:“老朋友了,怎么用上个求字。”
  阮义道:“这件事并不是我的事。”
  沈胜衣道:“那是谁的事?”
  阮义道:“沈兄可曾听说过寿南山这个人。”
  沈胜衣思索一下,道:“名字是听过,但没有什么印象。”
  阮义道:“这个人乃是前辈高手。”
  沈胜衣道:“你与他发生了冲突。”
  阮义摇头道:“五年前,我在瓜州古渡中了几个仇人的埋伏,身负重伤,仇人仍然不肯放手,我自认必死,是他路过抱打不平,将围攻我的仇人击退,救了我的命。”
  沈胜衣道:“原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阮义道:“他当时并将我送到客栈,延医诊治,为防仇人寻来,更且守候我身旁,一直到半个月之后,我完全康复了,才离开。”
  沈胜衣道:“离去之前,他有没有交待你以后如何报答他?”
  阮义道:“没有,他不是一个施恩望报的人,五年以来我们虽然也见过几次面,对于那件事,他决口不提。”
  沈胜衣道:“五年后的今日,他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阮义道:“而且是很大的麻烦。”
  沈胜衣道:“他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个麻烦?”
  阮义道:“实在应付不了。”
  沈胜衣道:“所以他请你去帮忙?”
  阮义道:“他并不想这样做,可是没有办法,他的心情,我很明白。”
  沈胜衣道:“以我所知你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阮义道:“当然。”
  沈胜衣道:“那个麻烦莫非加上你,也应付不了?”
  阮义点头叹息。
  沈胜衣道:“正好你知道我就在附近,所有就想到了找我助你一臂之力。”
  阮义垂首道:“不错是这样。”
  沈胜衣说道:“你的心情,我也很明白。”
  阮义道:“沈兄......”
  沈胜衣道:“你虽然不是我的恩人,却是我的老朋友,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阮义喜形于色道:“我......”
  沈胜衣道:“不过,这如果是一件不正当的事就莫怪我出尔反尔。”
  阮义道:“沈兄放心,那是一件正当的事情。”
  沈胜衣道:你先给我说说。    ×      ×      ×  阮义问道:“沈兄是否知道武林中有一尊价值连城的黄金魔神像?”
  沈胜衣道:“你说的魔神像就是南宫世家失落在外的那尊?”
  阮义道:“就是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那尊魔神像据说隐藏着南宫世家的武功秘诀。”
  阮义道:“传说是这样。”
  沈胜衣道:“南宫世家乃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武功另创一格,不是其他门派所能敌,第一任主人出道之时,便打遍江湖无敌手。”
  阮义道:“所以那尊魔神像一直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沈胜衣道:“南宫世家是否真的失落那尊魔神像,现在还是一个谜。”
  阮义道:“这是事实,并非传说。”
  沈胜衣道:“何以见得?”
  阮义道:“南宫世家当代主人南宫望终年浪迹江湖,就是为了找寻失去的那尊魔神像的下落。”
  沈胜衣道:“另有原因亦未可知。”
  阮义沉声道:“我已经见过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那当然不是在南宫世家。”
  阮义道:“当然不是。”
  沈胜衣道:“难道就是寿南山拥有的那座?”
  阮义道:“不错。”
  沈胜衣道:“那尊魔神像怎么会落在寿南山的手上。”
  阮义道:“他是从太湖一个渔夫那里买来的。”
  沈胜衣道:“那个渔夫……”
  阮义道:“那个渔夫终生在太湖打鱼,无意中网到了那尊魔神像,他并不知道那尊魔神像整座都是金打的,只当是铜铸的玩偶,拿着出去向游湖的游人兜卖,第一个就遇上了寿南山。”
  沈胜衣道:“寿南山当然看出那是金打的东西。”
  阮义道:“他并没有亏待那个渔夫,给了那个渔夫五十两黄金。”
  沈胜衣道:“那尊魔神像有多重。”
  阮义道:“五百两。”
  沈胜衣笑道:“他岂非反赚了四百五十两黄金。”
  阮义道:“可是他又怎舍得将那尊魔神像卖出去?”
  沈胜衣道:“当时他是未必已看出那尊魔神像可能就是南宫世家失去的那尊。”
  阮义道:“那尊魔神像的底部刻有南宫绝三个字。”
  沈胜衣道:“南宫绝不就是南宫世家的第一代主人。”
  阮义点头道:“是以即使那个渔夫当时已看出那尊魔神像是金打的了,要五百两黄金才肯卖,他也一样买。”
  沈胜衣道:“南宫世家的武功并不是五百两黄金就可以买到的。”
  阮义道:“至于那尊魔神像怎么会掉进太湖之内,就不清楚了。”
  沈胜衣道:“这个则是与他无关。”
  阮义点头。
  沈胜衣又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阮义道:“差不多五年了。”
  沈胜衣道:“那尊魔神像在他手里,南宫世家的武功秘诀,他势必滚瓜烂熟了。”
  阮义道:“这五年以来,他始终未找到那尊魔神像的秘藏武功。”
  沈胜衣道:“哦?”
  阮义道:“他甚至怀疑有关那尊魔神像的传说,是别人虚传的事。”
  沈胜衣道:“这次他遇上的麻烦,想必亦是来自那尊魔神像。”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道:“事情始末,相信你已经清楚了。”
  阮义点头道:“寿家本来也是富有人家,但因为这几家以来他埋头研究那尊魔神像,疏忽了业务,现在已家空物净,而且欠下了一笔赌债。”
  沈胜衣插口问道:“寿南山是一个赌徒吗?”
  阮义道:“他不是。”
  沈胜衣道:“那为什么会欠下赌债的?”
  阮义道:“因为他的妻子是一个赌徒,这几年赌的也太凶了。”
  沈胜衣道:“他难道完全不知道他的妻子这样。”
  阮义道:“只是不知道她赌起来竟然完全不理会有什么后果。”
  沈胜衣问道:“他的妻子,是什么出身?”
  阮义道:“本来是一个妓女。”
  沈胜衣道:“难怪。”
  阮义道:“到别人来讨债,他才知道这件事。”
  沈胜衣道:“这个人,也未免太糊涂了。”
  阮义道:“一个人年纪老了,自然就没有年纪轻的时候那么精明。”
  沈胜衣道:“他今年有多老?”
  阮义道:“已经六十。”
  沈胜衣道:“他的妻子?”
  阮义道:“依我看,三十不到。”
  沈胜衣摇摇头,回问道:“他知道了又怎样?”
  阮义道:“妻债夫偿,自然是想办法还掉那笔债。”
  沈胜衣道:“想到没有?”
  阮义道:“没有,连屋子卖掉了也不够。”
  阮义一顿接着道:“正当他束手无策之际,一个老朋友突然派人来问他是否愿意出让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他得到那尊魔神像的消息,是否曾经泄露出去?”
  阮义道:“他说是没有,不过他的妻子却是知道的。”
  沈胜衣道:“他的妻子是否认识他的那个老朋友?”
  阮义道:“认识,所有他怀疑是他的妻子泄露了这个秘密。”
  沈胜衣道:“他的朋友出多少钱买那尊魔神像?”
  阮义道:“黄金两万两。”
  沈胜衣轩眉道:“那个朋友是必知道寿南山仍然未发现那尊魔神像的秘密,所以才肯出这个价钱。”
  阮义道:“毫无疑问。”
  沈胜衣道:“除了他的妻子,又有谁知道他仍然未发现那尊魔神像的秘密。”
  阮义道:“相信没有了。”
  沈胜衣道:“二万两黄金相信已足够他还债。”
  阮义道:“而且还有一万两剩下。”
  沈胜衣道:“他的妻子竟然欠下别人一万两黄金的赌债?”
  阮义道:“事实是这样。”
  沈胜衣诧异的道:“任何人相信也不会让一个那样的女人欠下一万两黄金才去追债,这件事只怕另有蹊跷。”
  阮义道:“我也是这样说。”
  沈胜衣道:“他的妻子到底在什么地方欠下了一万两黄金?”
  阮义道:“在一个叫叶大妈的女人家中,那个叶大妈的女儿也就是他那个朋友的妻子。”
  沈胜衣道:“毫无疑问,这个一个圈套。”
  阮义道:“嗯。”
  沈胜衣转问道:“除了那一万两黄金赌债之外,他的妻子输掉的有没有一万两黄金之多。”
  阮义道:“也有了。”
  沈胜衣道:“现在他的那个朋友既然愿意以一万两黄金买下那尊魔神像,对他可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阮义道:“所以他并不在乎。经过四年的研究,也找不到神像的秘密,他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摇头一声叹息:“唯一痛心的就是知道娶着了一个那样的妻子。”
  沈胜衣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麻烦?”
  阮义道:“他那个朋友要他亲自将那尊魔神像送出。”
  沈胜衣道:“这也是应该的。”
  阮义道:“交易的日子是在半个月之后,可是他才答应,那尊魔神像在他手中的消息便已传开了。”
  沈胜衣恍然道:“江湖朋友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动那尊神像的脑筋。”
  阮义道:“这十一天以来,最少已有三批人乘他外出之际,偷进他家中大肆搜索。”
  沈胜衣道:“有没有搜出来?”
  阮义道:“他收藏的很秘密,侥幸没有,他们已决心在途中截劫。”
  沈胜衣道:“交易地点,到底是在哪里?”
  阮义道:“只要我们依时赶到镇江城东北九里焦山下的枕江阁,他就会派人来接我们上船。”
  沈胜衣道:“在船上交易?”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忍不住问道:“他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阮义道:“水龙王。”
  沈胜衣道:“这个人我听过,据说原来是一个海盗首领。”
  阮义道:“他是从来不肯承认的,也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件事。”
  沈胜衣道:“这大概因为他作案从来不留活口。”
  阮义道:“传闻中他的确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沈胜衣道:“听说这几年他的船都是在长江江上。”
  阮义道:“不错。”
  沈胜衣道:“这个人也特别,据说他终年乘船在水上漂流,从来不肯踏上陆地,无论他要见什么人抑或是什么人要见他,都是在他那艘船上。”
  阮义道:“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却有些奇怪。”
  沈胜衣道:“奇怪什么?”
  阮义道:“寿南山家在江阴。”
  沈胜衣道:“江阴城外,岂非就是长江。”
  阮义道:“可是水龙王不和他在那里交易。”
  沈胜衣道:“的确有些奇怪。”
  阮义道:“由这里到镇江要三天,这三天的路可不是容易走的。”
  沈胜衣道:“因为劫镖的人都准备在路上下手?”
  阮义道:“以我所知准备采取行动的就已有天南三杰,以及无极门的一个高手。”
  沈胜衣道:“无极门的人也插手?”
  阮义道:“日前,我险些就伤在他刀下。”
  他叹息接道:“单就是这四个人已经不易对付,何况还有其他人?”
  沈胜衣道:“寿南山是必已看出处境恶劣,是以将你请来。”
  阮义道:“可惜我的武功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高强。”
  沈胜衣道:“由江阴到这里,需时一天。”
  阮义道:“这一天我们经过的都是热闹的市镇,大概是这个原因,一路都平安无事。”
  沈胜衣道:“明天开始你要进入山区的了。”
  阮义道:“我正在为此担心,无意中却听到了沈兄在这里的消息。”
  沈胜衣道:“你的意思是想我陪你们走一趟。”
  阮义道:“想的很。”
  沈胜衣道:“只怕我也应付不了那些人。”
  阮义道:“只要沈兄答应去,事情一定会顺利。”
  沈胜衣道:“镇江天下第一江色,我虽然到过一次,但因为来去匆匆,并没有好好的欣赏一下那附近的景色,这一次我会了。”
  阮义道:“这三天,沈兄可有其他的事情?”
  沈胜衣道:“恰巧没有。”
  阮义道:“太好了。”
  沈胜衣道:“寿南山现在在哪里?”
  阮义道:“在客栈,云来客栈。”
  沈胜衣道:“你放心他一个人留在客栈里?”
  阮义道:“那些人的目的在那尊魔神像,并不是在人。”
  沈胜衣道:“听你这样说那尊魔神像现在并不是在他身上了。”
  阮义道:“嗯。”
  沈胜衣打量了他一眼道:“莫非在你身上?”
  阮义点头,敞开外罩长衫。
  在他的左腋下赫然吊着一个包袱,由于那长衫宽大,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他一面将包袱解下,一面道:“这是他的主意,他一路背着,寸步不离那个包袱,内裹只是一个不值钱的瓷菩萨。”
  沈胜衣道:“这个人很聪明,料到那些人的注意力势必因为全集中在他那个包袱之上。想不到那尊魔神像是由你贴身携带。”
  说话之间,阮义已经将那个包袱房子旁边栏杆上道:“沈兄不妨就在这里先欣赏一下这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你已经问过寿南山?”
  阮义点头道:“他将那尊魔神像交给我,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希望我在这几天之内,能够发现其中秘密。”
  沈胜衣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阮义道:“毫无发现,沈兄的见识在我之上,也许能够看出来。”
  一尊怪异的金像立时出现在沈胜衣的眼前。
  那尊金像也实在怪异,面目如人,张着嘴巴,仰天做长啸状。口中赫然长像老虎一样,尖而钩的牙齿,头发蓬乱,上面戴着一支玉簪,腰后还长着豹子尾巴。
  映着残阳光影,金像闪闪生辉,也不知是否形状的怪异之故,那尊光辉仿佛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恶。
  沈胜衣仔细看了一遍,忽然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一尊西王母像。”
  阮义道:“哦!”
  沈胜衣道:“你看不出?”
  阮义摇头,方待开口,沈胜衣又问道:“寿南山四年多五年研究下来,难道也研究不出来。”
  阮义道:“他只知道这是一个魔神像,至于是上面魔神像,则并不清楚。”
  沈胜衣道:“是么?”
  阮义连忙问道:“西王母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沈胜衣问道:“你以为是怎样样子才对?”
  阮义道:“传说中的西王母,是雍容华贵,端庄美丽。”
  沈胜衣道:“这是魏晋文人将她美化,本来却是这个样子。”
  阮义仍然面露怀疑之色。
  沈胜衣道:“李商隐有一首瑶池的诗,你有没有读过?”
  阮义摇头。
  沈胜衣亦是漫声轻吟-----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      ×      ×  瑶池是仙境,西王母是神仙,有关这些神话传说,记载在中国历史,流传在中国民间,至少有两千年以上。
  因为所有记载中,第一个看见西王母的周穆王,研究是两千年前的人了。
  竹书纪事上记载,穆王十七年,西征昆仑只见西王母。
  周穆王东征南伐,终于在极西之地,会见了西王母。
  再看汉武帝内传,却是记载元封元年正月甲子,武帝在承华殿迎接西王母下降。元封元年距离牧王十七年就已经超过了一千年。
  西王母见了周穆王,又见了汉武帝,莫说神仙永生不死,即使见了汉武帝之后便死掉,也已有千岁高龄了。
  是以这位西王母,便成了民间信奉至高的女神,而且是寿母的代表,提起王母娘娘,自然呢是年高德勋,老太太们死了,世俗照例就是送驾返瑶池,四个字。
  到底西王母是怎样一个人物?又是怎样一尊神仙?
  根据尔雅释地:觚竹、北户、西王母、日下,谓之四荒。(注:西王母在西,)这样看,西王母就是国名。
  然而根据穆天子传:吉月甲子,天子实于西王母。
  (注:西王母如人,虎齿,蓬发带胜,善啸,)又是人名了。
  大概西王母就是周代极西边境上的一个部落的酋长,以人名国,或以国名人,是一不是二。
  如果照以上晋人郭璞注穆天子传的说法,所谓西王母,就是一个面目像人,老虎牙齿,头发蓬乱。头戴玉胜首饰,会喊会叫的一个怪物。
  再根据山海经西山经的记载: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厉及五残。可见西王母除了老虎牙齿外,还长着一条豹子尾巴,是一个掌管瘟疫和刑罚的怪神。
  从原始的资料来看,西王母到底是男是女,实在很难断定。胜虽然是富人首饰,但是在野蛮部落,男子也一样可以戴首饰。
  这位半人半兽,不知是男是女的西王母,大概是住在深山岩穴之中,经常有三只青鸟轮流替她找寻食物,这就是山海经内北经所说的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
  由于西王母,玉胜和青鸟都带有女性的气质,自然就把西王母女性化了,又因为炎疫和刑罚都是有关人类的生命,而西王母既然可以夺取人的生命,当然也就可以赐予人的生命,所有一般人都相信西王母有不死灵药,吃了可以长生。
  嫦娥奔月的故事也就因此产生。
  这又给李商隐带来了一首好诗: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周穆王见西王母的时候,西王母是一副那么狰狞的样子,。可是到汉武帝见她,却成了绝色的美人。
  读汉武帝内传,你看西王母多漂亮:
  王母上殿,向东座......文采鲜明,光仪淑穆......头上垂髻,戴太真晨婴之冠......视之年可三十许,修短得中,天子掩蔼,容颜绝世,真灵人也。
  王母的侍女也是美女,好像董双成就是。
  当时她下降人间的排场也够大:
  二更之后,忽见西南如白云起,郁然直来,迳趋宫庭,须臾转近,闻云中箫鼓之声,人马之响。半食顷,王母至也。县投殿前,有似鸟集。或驾龙虎,或乘白麟,或乘白鹤,或乘轩车,或乘天马,群仙数千,光耀庭宇。既至,从官不复知所在,唯见王母乘紫云之辇,驾九色斑龙。别有五十天仙,侧近鸾舆,皆长丈余,同执彩旄之节,佩金刚灵玺,戴天真之冠,咸住殿下。王母唯挟二侍女上殿,侍女年可十六七,服青绫之褂,容眸流盼,神姿清发,真美人也!
  西王母这样的一变,前后判若两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根究还是不过是魏晋文人的把戏。
  汉武故事和汉武帝内传,是他们假托为东汉班固所做,海内十洲记和述异经,也是他们假托为西汉东方朔所作。
  一个野蛮部落的酋长长遂有此变成了神仙,一个丑怪的女人亦有此变成了美人!
  这样传下去,影响可大了,一提起王母娘娘,一般人都以为是一个年老而慈祥,而且驻颜有术,雍容华贵,端庄美丽的女人。
  事实却到底事实,一个女人如果像真的西王母娘娘那样子,就算没有一条豹子尾巴,单是蓬发虎齿,已经够吓人的了。
  所有如果你是女人,如果有人尊称你做王母娘娘,且莫高兴!
  但男人如果家有悍妻却不妨尊称她做王母娘娘!这比较母老虎三个字,最低限度好听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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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峡道遇伏,血战脱困
作者:黄鹰


      诗听罢,阮义仍然是一面疑惑,苦笑道:“这首诗怎样了?”
  沈胜衣道:“由这首诗就可以知道,西王母这个人在周穆王的时候便已经有的了,有机会不妨翻阅一下穆天子传与及山海经,翻阅过之后你就会知道西王母,应该是这个样子。”
  阮义道:“哦?”
  沈胜衣连随捧起那尊黄金魔神像,反复仔细看了一会,道:“这样的一个神,就算叫做魔神亦无不可。”
  阮义目光一落,道:“我拿着这尊魔神像已经研究了一夜,除了发现它的形状是怪异一些外,始终看不出有何特别。”
  沈胜衣道:“我也看不出!”
  他一笑接道:“寿南山研究了差不多五年也一无所得,又岂是你那么一夜,我这样随便一看,就可以看出其中奥妙的。”
  阮义连声道:“不错不错。”
  沈胜衣将神像交回阮义道:“你现在收起来,到了云来客栈,我们再仔细研究它。”
  阮义接下将之包好,突然侧首一声轻叱:“谁躲在那里?”
  他盯着楼梯那边。
  一个人头应声在梯口升起来,阮义回首一眼看见,脱口道:“是花豹。”
  那个人就是天南三杰的老三,他纵声大笑,两三步走了上来,瞪着阮义道:“你这个小子倒也懂得说谎。”
  阮义道:“我一个人自问打不过你们三兄弟,不说谎怎成?”
  花豹摇头道:“这样说谎对你也没有多大的好处,不过多活几天。”
  阮义道:“就只是几天?”
  花豹道:“你这样作弄我们兄弟,现在除非乖乖的将那尊魔神像捧到我面前叩头赔罪,我或者还会放你一条生路,让你活长命百岁,否则今天你就死定了。”
  阮义道:“现在你难道仍然不知道我是谁?”
  花豹道:“我知道你就是快剑阮义,与寿南山走在一起的人,我们岂会不先行查清楚你们的底细。”
  阮义道:“如此你还敢口出狂言。”
  花豹冷声道:“你以为我将你放在眼内?”
  阮义冷笑。
  花豹大笑接道:“你阮义如果真的有两下子,又怎会做一个缩头乌龟?”
  阮义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你就是不懂。”
  花豹道:“这种乌龟道理不懂得也罢了。”
  阮义也不动气,道:“你那两个兄弟那里去了!”
  花豹毫无隐瞒道:“他们在云来客栈监视。”
  阮义道:“看来你们已经跟踪我们不少时候。”
  花豹道:“半天也有了,就是都没有机会下手。”
  他大笑着又道:“大哥叫我跟踪你,只是想知道你又在弄什么诡计,谁知道我这一跟,竟然大有收获。”
  他的目光落在那尊黄金魔神像之上,又笑道:“想不到神像原来就是在你身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阮义道:“凭你一个人,就敢打这魔神像的主意。”
  花豹道:“看你现在这样子真够神气的,莫非------”
  他瞟了沈胜衣一眼,才接道:“就因为身旁多了这个懂得吟诗的朋友?”
  阮义道:“我这位朋友并非只是懂得吟诗。”
  花豹这才看见沈胜衣腰间挂着的长剑,道:“原来除了吟诗外还懂得用剑。”
  阮义道:“所以,现在你最好赶快开溜。”
  花豹道:“这话应该我说才是,当然在你们离开之前,先得放下那尊黄金魔神像。”
  阮义没有放下,反而将神像包起来,挂在肩膀上。
  花豹看在眼内,冷笑道:“看来我不动那支狼牙棒是不行的了。”
  他反手从背负那个豹皮囊之中取出了一支长约四尺的短柄狼牙棒及一支同样长短的铁棒。
  然后他棒交右手,抵在那支狼牙棒的柄端,一插一旋。
  “咯叮”的一声,那支狼牙棒就变成了八尺。
  阮义的右手亦自移向剑柄。
  沈胜衣突然将阮义按住,道:“在客栈外监视你们的只怕不止他们三兄弟,看见你离开,不难会采取行动,是以我们应该尽快赶回客栈才是。”
  阮义想想道:“对。”
  沈胜衣接道:“是以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
  阮义道:“沈兄的意思......”
  沈胜衣道:“我来。”一步跨前。
  阮义一声:“好。”旁边让开。
  花豹看见大笑,道:“你这个书呆子,也敢与我交手?”
  沈胜衣淡笑道:“天南三杰,据说无一不是杀人如麻。”
  花豹道:“你可是怕了?”
  沈胜衣没有回答,又问道:“你平生杀的人大概有多少?”
  花豹道:“杀够了一百,我就没有再计算了。”
  沈胜衣道:“很好。”
  花豹道:“什么很好。”
  沈胜衣道:“好像你这种人,死不足惜,我大可放手杀你,如何不好。”
  花豹一怔道:“你这个书呆子的胆子可真不小。”
  沈胜衣道:“本来就不小。”
  花豹眼珠一转,道:“你到底是那一个?”
  沈胜衣道:“沈胜衣。”
  花豹面色一变,突然又大笑起来,道:“沈胜衣怎会是你这样的一个文弱书生,不想你这个书呆子吟诗用剑之外,还懂得吓人。”
  沈胜衣漠然一笑!
  花豹环眼牛瞪,接喝道:“要命的滚开,否则我第一个打杀了你。”
  沈胜衣没有滚开。
  花豹也不多说,一个箭步抢前,狼牙棒独劈华山兜头疾劈。
  他平时杀人无数,多杀一个在他根本就不算回事。
  狼牙棒本来就是重兵器,他双手更有惊人的膂力,一棒击下,势不可当!
  沈胜衣也没有当,腾身暴退,倒跃上了后面栏杆。
  他的后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
  花豹狼牙棒随后追击,一挑一送斜里劈下!
  哗啦的一声,栏杆尽碎,木片四射。
  沈胜衣却已不在栏杆之上。
  他身子矫捷如飞燕,纵身一拔丈高,凌空一折,同时拔剑,一剑劈下。
  花豹也算手急眼快,双手一提,狼牙棒迎向来剑。
  铮一声,剑劈在棒上。
  剑势雷霆万钧,可是一劈到棒上,竟轻得出奇。
  沈胜衣连人带剑被震的飞了出去!
  花豹狼牙棒几乎同时一转,“横扫千军”!
  这一棒当然扫空。
  花豹回头望去,就看见沈胜衣冷然站在丈外。
  他盯着沈胜衣,道:“你真的就是沈胜衣。”
  沈胜衣道:“你可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语声一落,他身形一展,箭一样射向花豹。
  人未到,剑未到,剑气已迫近眉睫。
  花豹大喝一声,狼牙棒飞舞。
  沈胜衣的身形亦飞舞起来。
  花豹一连十七棒,棒棒落空。
  他的面上终于露出惊惧之色,手脚一慢,第十八棒还未扫出,沈胜衣已连人带剑冲到面前。
  花豹怪叫一声,狼牙棒一沉,横挡沈胜衣两剑,“喀叮”的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支短兵器!
  他右手狼牙棒,左手铁棒,右打“雪花盖顶”,左打“老树盘根”。
  沈胜衣身形飘忽,一闪再闪,闪出棒外,棒势一转,人已在花豹身后。
  花豹慌忙转身,双棒齐挥,拦腰向沈胜衣扫去。
  他左手铁棒才扫出一半,沈胜衣长剑已闪电般刺在他的左腕上。
  “叮当”一声,铁棒落地,花豹左腕一道血口,鲜血泉涌。
  沈胜衣长剑一吐即吞,倒踩七星步,花豹右手狼牙棒便自扫空。
  一退又飘回,沈胜衣左手长剑再吐出,刺向花豹的右腕。
  花豹看在眼内,他一声不响,右手狼牙棒一挑,“呼呼”两棒,交错劈下。
  沈胜衣人剑飘忽,棒未到,眨眼已飞退。
  花豹追击,连环六棒!
  沈胜衣连退五步,身形突然一凝,不退反迫前,长剑一翻,架住了花豹的第六棒,就已剑压住狼牙棒,一拧腰,身形欺入,右掌印向花豹的胸膛。
  花豹左掌急迎。
  “叭”的双掌交击,花豹身形不动,沈胜衣连人带剑飞了出去。
  他飞燕也似绕着花豹转了一圈——
  花豹狼牙棒紧迫击下。
  一击再击,三击都落空,他出手虽快,怎也追不及沈胜衣的身形。
  沈胜衣转了一圈,身形便飘开,飘落在阮义身旁。
  花豹没有追过去。
  他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身子烟花火炮般向前射出。
  一道血环即时在他的腰部射了出来。
  沈胜衣那一转,手中剑已几乎环腰将他斩成两截。
  他一射两丈,撞碎了一道栏杆,冲过了瓦面,直往下堕落!
  阮义不觉脱口道:“沈兄,好厉害一剑!”
  沈胜衣淡然一笑,手一震,剑嗡的一声龙吟。
  剑锋上的血珠龙吟声中飞散。    ×      ×      ×      烟雨楼在城外,云来客栈则在城内。
  沈胜衣阮义入城之时,夜色深沉。
  云来客栈一带,都灯火通明,光如白昼。
  这个客栈正是在全城最热闹的街道旁边。
  客栈对面有一间酒家。
  花龙花虎兄弟就坐在酒家二楼临街的一副座头之上。
  桌上有酒,手中有杯。
  他们只是偶然呷上一口,眼睛老盯着对面云来客栈。
  一壶酒,他们竟然喝了大约两个时辰。
  没有人胆敢干预他们。
  花虎的一双流星锤就放在脚旁。
  西瓜般大小两个流星锤,上面嵌满了锋利闪亮的尖刺。
  这样的一对流星锤,没有几百斤的气力,真还使不动。
  花龙那支三尖两刃刀,亦放在桌上,灯光下,闪烁着令人看见心悸的寒芒。
  酒楼的掌柜伙计当然都看出这两个是恶客,开罪不得。
  花龙花虎也没有理会他人。
  他们只关心一个人,一样东西。
  ——寿南山与那尊黄金魔神像。
  客栈之内虽已布下眼线,可是他们仍然不放心。
  他们一面喝酒,一面对过路的女人评头品足,倒也不觉得时间难过。
  阮义一回来,他们就发觉。
  花虎第一个看见,道:“姓阮的回来了。”
  花龙道:“他后面可见三弟?”
  花虎探头意外望了一眼,道:“还未见。”
  花龙道:“等一会见到三弟一问,便知道姓阮的去些什么地方了。”
  花虎道:“嗯——”
  后面的话尚未接上,他突然发现阮义抬头望来,连忙将头缩回去。
  阮义却已经看见。
  他是因为从花豹的口中知道,花龙花虎在客栈之外监视,一回到客栈门外,自然就抬头张望。
  一望就望见了花虎。
  他想了一想,突然高呼道:“花虎,你那位三弟回不来了。”
  花虎听说一怔,缩回的头,又伸了出去,对座的花龙不由亦伸头外望。
  阮义一见大笑道:“花龙也在么?”
  花龙脱口问道:“我三弟在哪里?”
  阮义道:“他在城北郊烟雨楼外等你们。”
  花龙冷笑一声,道:“你又在弄什么诡计!?”
  阮义道:“你不信就算了。”
  花龙冷哼一声。
  阮义接道:“不过你们去找他切莫忘了带一样东西。”
  花龙道:“什么东西?”
  阮义道:“棺材!”
  花龙面色一变,花虎厉声问道:“你将我三弟怎样了?”
  阮义没有回答,转身起步,走入云来客栈。
  花虎起身抄起地上的流星锤,更待越窗跃下去,却给花龙伸手按住:“不要妄动。”
  花虎道:“我下去问他一个清楚。”
  花龙道:“这如果是事实,他已经说的够清楚的了。”
  花虎摇头,道:“就凭他能够杀死三弟?”
  花龙道:“你没有看见,他身旁还有一个人。”
  花虎道:“我看见。”
  花龙道:“阮义两天前看见我们,唯恐我们知道他是哪一个,现在却胆敢这样对我们说话,必有所恃。”
  花虎说道:“难道:“就是他身旁的那个人?”
  花龙道:“如果我看得不差,那个人必然是一个高手。”
  花虎冷笑道:“二对二,我们并不吃亏。”
  花龙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先弄清楚三弟的生死。”
  “我与你一起去。”
  “不怕这又是他的诡计,借此将我们骗开,好得上路?”
  花龙“哼”一声道:“就算让他再骗一次又何妨,我们已布下了眼线,何愁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他连随一拍桌子,大喝道:“小二看帐!”
  一个店小二连忙走了过来。
  花龙不等他走近,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身形骤起,穿窗掠出,直落街心。
  花虎双手一振,流星鎚“呼”的脱手飞出了窗外,身形跟着穿窗窜出。
  流星鎚还未落到地面,他人已落地,一抬手,便又将流星鎚接在手中。
  花龙已经将系在楼外的坐骑拉过来。
  兄弟俩于是纵身上马,飞马向城外奔去。    ×      ×      ×      阮义一入客栈,立即笑顾沈胜衣道:“他们兄弟必定会赶去城北烟雨楼一看究竟。”
  沈胜衣道:“这又怎样?”
  阮义道:“我们若是在这个时候启程,就可以暂时摆脱他们的追踪。”
  沈胜衣道:“几年不见,你比以前精灵多了。”
  阮义道:“江湖险恶,不是如此,以我的武功,再多两条命也早已没有了。”
  沈胜衣道:“花家兄弟可也是老江湖,花龙花虎即使一齐赶去烟雨楼,在附近也必定会作好安排。”
  阮义道:“这也是意料中事。”
  沈胜衣点头,说道:“先见寿南山再说。”
  阮义道:“我们在这里要两个房间,玄字一号我住,他则是住在玄字二号。”
  沈胜衣道:“哪边走才是。”
  阮义道:“这边。”
  也就在这下子,一个伙计过来招呼道:“阮爷回来了。”
  阮义认出那是负责招呼玄字号房间的伙计,便问道:“那位寿爷可有外出?”
  “没有。”答覆的很肯定。
  阮义又问道:“那么,可有人来找寿爷。”
  “也没有。”
  阮义道:“很好。”
  那个伙计道:“阮爷,你是否有什么吩咐?”
  阮义摇头道:“现在没有。”
  那个伙计道:“有的话,只管吩咐小的做。”
  阮义道:“你好像叫做花老七。”
  那个伙计连连点头。
  阮义忽然笑一笑,道:“你们姓花的倒是人多势众。”
  花老七一声:“是。”又转口道:“不是。”
  阮义笑道:“我需要人用的时候再叫你。”
  花老七连声“好”,忙退下。
  阮义走前几步,又笑顾沈胜衣,道:“这个伙计,相信就是花家兄弟布下的眼线。”
  沈胜衣颔首道:“幸好只是姓花,花家兄弟也只有龙虎豹三兄弟。”
  阮义道:“否则他们兄弟就只是到老七为止,也够我们头痛的了。”
  沈胜衣一笑。    ×      ×      ×      玄字号房在西院。
  西院只得八个房间,比较清静。
  阮义走到一号房间门前,道:“我住的就是这个房间。”
  沈胜衣道:“我看到那个门牌了。”
  阮义随手一推房门,一推竟不开。
  “奇怪。”阮义用力再推。
  也是推不开。
  沈胜衣道:“门显然在内关上了。
  阮义屈指往门上连敲两下,振声道:“谁在里面?是否寿兄?”
  没有人回答,房中毫无声息。
  沈胜衣突然伸手,抵在门缝上一登,“喀”一声,门闩硬硬被他震断,两扇门户左右打开。
  阮义手握剑柄,冲了入去。
  房中没有人。
  阮义目光一转,道:“所有的东西都变了位置。”
  沈胜衣道:“床好像也没有例外。”
  阮义道:“也没有。”
  沈胜衣目光一落道:“地上的砖头很多给撬起了。”
  阮义苦笑道:“只是没有将这个房间拆掉。”
  沈胜衣道:“搜查这个房间的是一个老手。”
  阮义点头道:“房中能够收藏东西的地方他显然都搜过了。”
  他伸手一摸挂在胁下的那尊黄金魔神像道:“幸好这尊神像我是带在身上。”
  沈胜衣目光转向对门一扇打开的窗户道:“窗外是什么地方?”
  阮义道:“是一个小院子,种有几棵芭蕉树。”
  沈胜衣道:“进出倒是方便的很。”
  阮义摇头道:“我的房间也弄成这样,寿兄的……”
  他面色突然一变,忙退了出去。
  沈胜衣退得更快,一退出房外,他立即掠到玄字二号房间的门前,一手抵在门上!
  这道门也是在内关上了。
  沈胜衣一声不发,运起内功将门闩震断!
  门打开,一股淡淡的异香迎面飘来。
  沈胜衣何等经验,立即闭住了呼吸。
  阮义一旁也嗅到了,失声道:“不好,是迷香!”
  沈胜衣轻索一下,双袖一拂,道:“这迷香已经将近完全发散,对我们没有作用的了。”
  他旋即举步跨进房内。
  这个房间比阮义那个搜索的更彻底,一扇窗户亦是被打开。
  一个老人仰倒在房中一张椅子之上。
  沈胜衣走到老人身旁,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再按他的心胸。
  阮义反手将门关上,走了过来,道:“怎样了?”
  沈胜衣放开手,道:“只是中了迷香昏倒,并没有生命危险。”
  阮义道:“身上也好像没有受伤。”
  沈胜衣道:“没有。”
  阮义道:“对方的目的,果然只是在夺取那尊魔神像。”
  沈胜衣道:“他就是寿南山?”
  阮义道:“正是。”
  沈胜衣道:“看样子,已不止六十岁了。”
  阮义道:“大概是因为那尊魔神像伤透了脑筋,这几年,他老得特别厉害。”
  沈胜衣“哦”的一声,道:“你去打一盆冷水来。”
  阮义点头转身。
  沈胜衣连随走过去,将其余的窗户都打开来。
  吹一下冷风,好受得多了。    ×      ×      ×      敷过了冷水之后,寿南山渐渐的恢复了知觉。
  他醒来四望一眼,苦笑了起来。
  他这种老江湖,又岂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苦笑着他目注沈胜衣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兄?”
  沈胜衣道:“正是沈某。”
  寿南山坐正了身子,道:“能够请到沈兄来帮忙,我实在高兴得很,请坐。”
  沈胜衣道:“寿兄不必客气。”
  寿南山欠身欲起,沈胜衣伸手按住,道:“寿兄还是先歇歇的好。”
  沈胜衣的手还未伸。因为他的腰尚在发软。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老江湖的了,竟然被人用迷香迷倒,这若是传出去,老朋友听到,准笑掉牙齿。”
  沈胜衣道:“寿兄当时完全不觉。”
  寿南山点头道:“小阮出去之后,我坐在桌上这张椅子上,正想喝杯茶,忽然间一阵强烈的倦意,不觉就闭上眼睛睡……睡着了。”
  沈胜衣目光一转,道:“老手到底是老手。”
  寿南山道:“幸亏他的目的不是在杀我,否则就算再多两条命现在也没有了。”
  他突然省起那尊黄金魔神像转头顾阮义道:“小阮,那尊魔神像怎样了。”
  阮义笑道:“王母娘娘保佑,总算平安。”
  寿南山一怔,道:“这与王母娘娘何干?”
  阮义道:“沈兄方才已看过那尊金像,他说那就是西王母。”
  寿南山道:“西王母怎么会是那个样子?”
  阮义道:“有古书为证。”
  寿南山忽然大笑起来,道:“怪不得那些读书人老是说将老婆当做王母娘娘。”
  阮义笑道:“他们未必都是因为知道王母娘娘本来是这幅样子。”
  寿南山问道:“沈兄是否亦已看出神像的秘密所在。”
  沈胜衣道:“尚未看出。”
  阮义道:“也没有时间细看。”
  寿南山道:“哦?”
  阮义道:“天南三杰的花豹追踪我到了烟雨楼,看见那神像便要抢夺。”
  寿南山追问道:“结果怎样?”
  阮义道:“他已死在沈兄剑下。”
  寿南山回对沈胜衣一揖,道:“辛苦沈兄了。”
  沈胜衣淡笑道:“我杀他,完全是因为他平日无恶不作。”
  寿南山道:“花龙花虎知道,一定不肯罢休。”
  沈胜衣道:“不肯罢休,岂止他们两人。”
  阮义接道:“我们担心这里也有事发生,所以立即赶回来。”
  寿南山道:“却仍然回来晚了。”
  阮义道:“幸好寿兄并没有受伤。”
  寿南山道:“人走好运,是必一路福星。”
  阮义转过话题道:“进来搜索的看来并不是花龙花虎二人。”
  沈胜衣道:“无论是谁,迟早必会再来。”
  寿南山目光转落在那边床上,道:“我们那一个小把戏也玩不下去的了。”
  包袱被撕开,放在里面的是一尊瓷菩萨,亦已被击碎。”
  寿南山一路上就是背着这个包袱。”
  阮义笑顾道:“也幸好那个包袱,否则我早已成为众矢之的,未见到沈兄,命就没有了。”
  一顿他问道:“寿兄,我们就现在上路如何。”
  寿南山往窗外望了一眼,道:“这里虽然不大安全,其他地方相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况且现在已入夜,还是歇宿一宵,明天再起程。”
  阮义道:“花龙花虎就在对面杏花阁监视着我们出入,方才我看见他们,已隐约透露给他们知道花豹死在烟雨楼,他们必会走去一看究竟,我们现在起程,最低限度可以暂时摆脱他们。”
  寿南山道:“他们迟早会追上来,三对三,我们并不吃亏,何不就此了断?”
  阮义道:“在打那尊神像主意的并非只是他们兄弟,其他的人现在是必一旁虎视眈眈。我们与他们兄弟动手,难保谁会混水摸鱼,甚至与他们兄弟联手对付我们,那时候,腹背受敌够我们头痛的。”
  寿南山道:“也是道理。”
  阮义接道:“相反,我们星夜赶路,他们即使早有准备,立即随后追来,亦不难被我们击破。”
  寿南山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他转顾沈胜衣道:“我们即使立刻动身也不要紧,问题在沈兄……”
  沈胜衣道:“我在城西平安客栈的房间内只有一个简单的包袱,经过的时候进去拿回结账就是了。”
  寿南山再沉吟一下,道:“那么我们就立刻起程,小阮--”
  阮义不待吩咐,道:“我这便出去准备马车。转身走过去开门。”
  寿南山回对沈胜衣道:“沈兄且坐下休息片刻。”
  沈胜衣坐下,忽然道:“寿兄是家住江阴?”
  寿南山颔首,道:“小阮想必已跟沈兄说过?
  沈胜衣道:“江阴城外就是长江,寿兄其实可以雇船沿江而上。”
  寿南山道:“我最初也有这打算,是到岸边看过了之后,才改走这陆路。”
  沈胜衣道:“什么原因?”
  寿南山道:“那里泊着不少船只,小阮与我还未走近去,就已有几个船家走过来问我们是否要雇船,其中一个居然说要到镇江只收我们十两银子。”
  沈胜衣道:“这个人显然已被人收买了。”
  寿南山道:“否则如何知道我们是去镇江?”
  沈胜衣道:“如此,的确是走陆路为妙。”
  寿南山道:“可不是,风波险恶,而且小阮与我都是旱鸭子,船一翻,便得任凭处置。”
  沈胜衣想想,笑道:“小阮平生最害怕的就是水,莫说翻船,只要那艘船摇晃多几下,只怕他已经任凭处置的了。”
  寿南山亦笑道:“我也是的。”
  沈胜衣道:“不过到了镇江,还是要上船的。”
  寿南山点头道:“不错,上水龙王的船。”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却是无可奈何。”
  这句话出口,他仿佛又苍老了一年。    ×      ×      ×      天明。
  马车奔驰在山道上。
  再过三里,出了山道,阮义才将马车停在道旁一棵大树下。
  他长吁一声,一拍双手,纵身下了车座道:“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
  话声甫落,沈胜衣已推开车门,走出车厢,道:“最少要休息一个时辰。”
  阮义一望拉车的两匹马,道:“剑投在地上的影子与剑同样长短之时,我们才继续上路如何。”
  沈胜衣道:“最好不过。”
  阮义一伸懒腰,道:“我们马不停蹄的奔了一夜,够那些人追的了。”
  沈胜衣摇头一笑道:“你看来路。”
  阮义回头望去,只见一骑人马遥远的立在他们的来路之上。
  马是白色,人是黑色,因为相距太远,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面目。
  他好像发觉阮义回头望来,策马奔入了旁边的小路。
  阮义不禁鼓掌道:“好小子。”
  沈胜衣道:“由我发觉到现在,他已经跟踪了我们约莫两个时辰了。”
  阮义道:“这样说,他在我们离城的时候,只怕已经在后面跟踪。”
  沈胜衣道:“跟踪的技术却还未到家,若非深夜赶路,相信我们离城的时候已发觉。”
  阮义道:“如此这个人若非新手,可能就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
  沈胜衣道:“昨日迷倒寿兄,搜查你们房间的看来不会是他。”
  阮义说道:“莫非是无极门的那个高手?”
  沈胜衣道:“希望就是了,否则我们又要多应付一拨人。”
  寿南山推窗探头出来,大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不采取行动,就由得他们跟踪。”
  沈胜衣阮义一笑点头。
  同日黄昏,马车驶入常州,驶到袈裟塔下。
  阮义突然将马车停下,道:“我们就在这座袈裟塔下过一夜如何?”
  寿南山推窗一望,笑道:“你不怕深夜和尚的鬼魂念经吵耳?”
  袈裟塔是一座葬和尚的小宝塔,宋朝将亡之际,常州的和尚自动组织僧兵,抵抗元寇,壮烈殉国,就是埋在这座宝塔下。
  阮义摇头道:“我们在这儿过夜只有清静,那些人只道我们是在客栈,怎会想得到我们竟然……”
  沈胜衣车厢内突然截口道:“你先望一眼左边路口才好说下去。”
  阮义如言望去。
  那个骑着白马的黑衣人赫然就在那边路口。
  阮义一怔道:“拂晓出现过之后,一直都不见他再随后跟踪,怎么……”
  沈胜衣道:“到常州并不止一条路,他显然知道我们必定会经过这里。”
  阮义道:“一路不见人本来以为只是偶然巧合,他并非跟踪我们的了。”
  沈胜衣道:“现在你是否还愿意在这座塔下过夜。”
  阮义苦笑一声,道:“如此我宁可到天宁寺投宿了,最低限度,那儿的和尚全都是人。”
  寿南山道:“听说那儿的素菜烧得相当好。”
  沈胜衣道:“那儿的和尚也不错。”
  他说的是事实。
  常州的天宁寺,可以说是江南最大的古刹,殿宇宏丽,设置精雅,寺里的和尚据说开寺以来,历代都是做工种菜自食其力。
  这种好寺院的确不多,这种好和尚亦是少有。    ×      ×      ×      第二天,大清早马车便已离开常州。
  正午时分,马车来到了一片树林的前面。
  一条道路穿林而过。
  阮义驱车直入。
  那条道路宽阔适中,可以并排驶得过两辆马车。
  道路并不是直通到底,需要转折两个弯。
  第一个弯通行无阻,第二个弯转弯三丈的地方却堆起十多株树木。
  都是从道旁斩下来,堆放在那里,截断了去路。
  树堆之上,冷然坐着天南三杰的老大花龙!
  他正在用一块白布擦着那支三尖两刃刀。
  一次又一次,擦得很小心,好像怕那支三尖两刃刀之上沾上了灰尘,杀起人来,不够利落。车马声已近,他仍然低头擦着那兵刃,动作却是越来越慢,突然停顿!
  一辆马车刹那出现。
  马车一转弯,阮义就看见那堆树木与坐在上面的花龙。
  他立即勒马收鞭。
  马车仍然冲前两丈。
  花龙即时在树堆上站了起来,盯着阮义,眼中布满了红丝,充满了仇恨!
  目光一闪,他手中白布飘落,刀光一闪,他身形飕的飞出,三尖两刃刀凌空斩向阮义。
  几乎同时,呼呼两声,两个流星锤从左边树林射出,击向车厢!
  阮义看在眼内,大惊失色,一声“小心!”拔剑出鞘。
  心字甫落,轰隆轰隆两声巨响,车厢被流星锤击碎,木片四射!
  拖车的两匹马受惊狂嘶,一匹人立而起,马车不由一歪。
  阮义吃惊不已,花龙的三尖两刃刀已到了!
  他举剑急架,“铛”一声,连人带剑给花龙那一刀震下了马车。
  他的内力修为本来就比不上花龙,那刹那的马车的一歪便影响他脚步,一个踉跄,这样如何不给花龙一刀震下来。
  着地一个翻滚,他便已稳住了身形,花龙的刀亦已追踪劈下!
  刀快如风,一劈就是十六刀!
  阮义的剑更快,封挡十六刀,连随回刺十六剑,居然将花龙迫退了三步。
  花龙冷笑一声,道:“快剑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加起来才只是八个字。”
  等到他这句话说完,阮义已又向他刺出了十剑!
  他挡了七剑,退了三步,突然一声尖啸,回刀反攻!
  这一次刀更快,刀上的力道最少重了一倍,一刀劈出,刀风激荡。
  阮义连接三刀,握剑手腕震得有些麻木。
  第四刀他不接了,倒踩七星步,身形飘忽,剑势亦飘忽起来。
  花龙冷笑挥刀,左一刀,右一刀,左右交替,连势二十四刀,便将阮义的身形迫死!
  这一刀阮义不得不硬接!
  铮的剑被刀劈开,刀势未绝,斜里急落。
  嗤的裂帛一声,血光崩现。
  阮义的左肩连衣服被刀削下了巴掌大小的一片肌肉。
  包着那尊神像的那个假包袱立时从他的左胁下掉了下来。
  那一刀已同时将包袱削断。
  包袱落地,半尊神像从包袱的一端断口跌出来。
  花龙眼利,一见大笑道:“原来在你身上。”
  大笑声中,三尖两刃刀又是十六刀急劈。
  一刀比一刀狠,显然,想尽快砍倒阮义。
  阮义紧咬牙龈,硬接十六刀,半步也不肯离开那尊神像。
  论出手身形之迅速,他虽然比不上沈胜衣,却是在花龙之上,但若论内力修为,花龙却是胜他一筹。
  他这样无疑就是舍长取短,十六刀硬接下来,他已被花龙的刀震的摇风摆柳,血气浮涌!
  花龙看在眼内,刷刷刷刷,四刀紧接劈出!
  第一刀劈歪了阮义的剑,第二刀已将剑劈断,第三第四刀,先后劈向阮义的胸膛!
  阮义只有后退,一退三步。
  花龙迫前三步,左手一探,抓向地上的黄金魔神像。
  也就在这时候,半空一声暴喝,一条人影凌空扑落!
  寒光一闪,三尺长的一支软剑毒蛇一样刺向花龙的左手!
  花龙急忙缩手,右手一翻,三尖两刃刀回斩来人右腕!
  刀才斩出一半便已被软剑截下!
  那个人亦是右手一翻,手中软剑几乎同时哧的弹起来,截住了花龙的刀。
  花龙目光一闪,道:“寿南山,你来得好!”
  来人正是寿南山,他身上衣服破裂了好几处,皮肉也被擦损了好几处,但都是轻伤,冷冷的应道:“当然好。”
  花龙道:“花虎那两锤打你不死,也算你命大!”
  寿南山冷声道:“寿比南山,如何不大?”
  花龙道:“你那个保镖的命,居然也大得很。”
  寿南山道:“我都死不了,他又怎会死得了。”
  花龙道:“你就放心他一个人留在那边。”
  寿南山道:“相反的,只有他对我们不放心。”
  花龙忍不住道:“你那个保镖到底是谁?”
  寿南山道:“原来你们不认识他,难怪死了一个花老三,还敢打那尊魔神像的主意。”
  花龙一皱眉,道:“花豹是死在他的手?””
  寿南山截口道:“这是事实。”
  花龙干瞪眼道:“他……”
  寿南山截口道:“尽管素未谋面,对于他的姓名,我敢说你们不会陌生。”
  花龙不耐烦的说道:“到底他姓甚名谁?”
  寿南山道:“他姓沈,名胜衣!”
  花龙浑身一震,如遭电击。
  一声惨叫声即时划空传来!
  是花虎的惨叫声!
  车厢碎裂,木片四射,两个流星锤去势未绝,入车直飞车厢之内!
  沈胜衣临敌经验何等丰富,马车刚一停下,便知道有事发生,耳听风声有异,一个身子已向前伏!
  他正是坐在流星锤击来的那边。
  车厢被击碎之时,他已经滚身车门之下,一时将门撞开,跃了出去!
  寿南山坐在沈胜衣对面,一个身子同时旁边一缩!
  流星锤虽然击入车厢,并没有击中他,四射的木片倒有不少射在他的身上!
  他连随拔起了身子,双拳齐出,砰的将车顶击飞,人亦跟着飞了出去!
  花虎双锤乘机突袭,出其不意,车厢中的两人最少可以击杀一个,可是车厢一碎,两人就从车厢中飞出来,而且不像已受伤,不由得心头一凛!
  他的一只手却没有停下来,手一抄收回双锤,身一纵,双锤差不多同时再次击出,左击寿南山,右击沈胜衣!
  沈胜衣身形一落一起,偏身又射出一丈!
  花虎投来那一锤虽快,还是追不上他的身形。
  寿南山人在半空,霍的一个筋斗,亦将向他击到的那一锤闪开,落在马车后面,右手腰间一探,抽出了一支软剑。
  沈胜衣的剑亦已在手。
  花虎脚步慢移,双锤一吞一吐,第三次击出!
  寿南山软剑“飒飒一晃,身形却还是飞身一旁闪开。
  他当然知道手中软剑,挡不了那个流星锤。
  沈胜衣也没有硬接,身形一闪,又再旁移半丈,突喝道:“这里交给我,寿兄过去助阮兄一臂之力。”
  寿南山一声“好!”出口,呼的一流星锤已向他击到!
  他闪身一躲,连随翻身倒跃出丈外。
  沈胜衣那边亦已即时闪开一流星锤,花虎一收锤,他的身形就射出,竟然追在那个流星锤之后。
  一给他迫近,花虎那个流星锤便无法发挥威力了。  
  这一点花虎当然也知道,原是准备追击寿南山的左手那个流星锤立时返回向沈胜衣飞去。
  沈胜衣看在眼内,迫前的身形蓦的倒退。
  花虎左锤落空,右锤又飞出!
  左右双锤,连环飞击,“呼呼呼呼”就是四锤!
  沈胜衣身形飘忽,上下左右,一一闪开!
  花虎惊讶之极,他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一个人,能够如此轻松闪开他那风雨流星锤的连环飞击!
  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沈胜衣!”
  花虎面色一变,说道:“哪一个沈胜衣?”
  “以我所知,到现在为止,江湖上叫做沈胜衣的人仍然只是我一个!”
  “怪不得能够如此从容躲开我的连环飞锤。”花虎的语声突然一沉,“花豹想必就是死在你的剑下了?”
  沈胜衣道:“正是!”
  花虎嗔目大喝道:“偿命来!”流星锤连环飞击!
  这一次他的出手更快。
  沈胜衣左闪右避,连退八步,才躲开花虎的连环十二锤。
  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已退到那边树林之前,再退后背就得挨上一株树干。
  花虎却看在眼内,双锤不停,“呼呼”的又是两锤飞击!
也就在那刹那,沈胜衣的身形突然的上拔起来。
  一拔两丈!
  双锤从他脚下飞过,重击再两株树干上。
  “喀勒”先后两声,树干相继断折倒下!
  花虎连忙收锤,左锤先收,右锤收回之时,左锤又已击出!
  右锤也跟着凌空飞击沈胜衣!
  沈胜衣的身形方开始落下,双锤便到了!
  他人在半空,要闪避这两锤实在不容易,可是他只是一拧腰,花虎的双锤便从他的前胸后背三四寸之处飞过。
  锤风激起了他的衣衫,却伤不到他的皮肉!
  虽非间不容发,寿南山若是仍在一旁,只怕得替他捏一把冷汗。
  这判断何等准确,这胆量又是何等惊人。
  花虎不由脱口一声:“好!”双臂陡错,两个流星锤半空中相撞!
  沈胜衣即时一个“风车大翻身”,凌空疾翻了出去。
  他身形才翻出,两个流星锤已相撞,“轰”的一声,震耳欲聋!
  沈胜衣若是仍然在当中,这下子难免就血肉横飞!
  花虎双锤一击空,连随又左右收回。
  一收即发,左右交替,连环十二锤!
  沈胜衣仍在半空,身形如飞,飒飒一翻再翻三翻,左闪三锤,右闪五锤,倒纵再闪四锤,左手剑也就在倒纵那刹那脱手飞出。
  剑飞如流星,迅速而辉煌!
  花虎冷不提防,剑光入眼,才升起闪避这个念头,剑尖已飞入胸膛!
  剑从前胸入,后胸出,鲜血激飞!
  花虎惨叫一声,仰天倒地!
  仍然飞舞在半空的一对流星锤亦相继堕地!
  惨叫声入耳,花龙不由得面色大变,身形陡动!
  他一动,阮义寿南山亦动。
  寿南山软剑一挑,刺向花龙的左腰,阮义长剑斜出,削向花龙的右膀。
  花龙大喝一声,偏身闪右剑,三尖两刃刀一翻,同时将左剑封开,连随起右脚,一脚将地上那尊黄金魔神像踢向旁边的树林,身形亦自向那边树林射去。
  寿南山阮义双剑追击。
  嗤嗤的裂帛声响,花龙的后背裂开了两道血口,却只是轻伤,无碍身形!
  寿南山阮义两剑截不下花龙,急追。
  花龙一个起落,落在黄金魔神像之旁,一手抓起那尊神像,身形又展!
  这一片树林连绵数十里,他若是逃入深处,要找他就难了。
  寿南山阮义也知道这一点,紧追在花龙身后。
  花龙的轻功也算高强,身形展动,树木中穿插,眨眼之间,人已在三丈之外。
  突然停下。
  寿南山阮义只道他又在弄什么诡计,身形不觉都慢了下来。
  花龙的身子即时倒下,咽喉处血如泉涌!
  在他旁边一株树干的后面几乎同时转出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手中一支长剑,鲜血点滴。
  毫无疑问,就是他出其不意,一剑刺入了花龙的咽喉!
  只一剑就将花龙刺杀。
  这个人的剑术不可谓不快的了。
  这个人,又是谁?刺杀花龙,目的何在?
  是否又为了那尊黄金魔神像?
  花龙人倒地,那尊黄金魔神像亦脱手堕地。
  黑衣人并没有弯身拾起来,冷冷的一瞥花龙,突然转身奔出去。
  寿南山阮义怔住在那里。
  黑衣人的刺杀花龙,竟然不是为了夺取那尊黄金魔神像,这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旋即听到了马蹄声。
  循声望去,就看见那个黑衣人骑着一匹黑马,奔入树林深处。
  他们正在奇怪,后面突然有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惊回头望去,原来是沈胜衣。
  阮义呼了一口气,道:“花龙抢了那个魔神像走到这里,那株树后,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一剑将他刺杀!”
  沈胜衣一哦,道:“那个黑衣人,又是谁?”
  阮义道:“他蒙着脸庞,看不到相貌,不过看他的身材动作,并不是无极门那个高手。”
  沈胜衣道:“那么是一路跟踪我们的那个人?”
  阮义道:“也不像,而且他骑的是一匹黑马。”
  沈胜衣一笑道:“马是可以换过一匹的。”
  阮义道:“他并没有夺取那尊魔神像,一杀花龙,立即离开。”
  沈胜衣不由亦奇怪起来。
  寿南山说道:“也许,他是花龙的仇人。”
  沈胜衣淡然道:“也许。”
  寿南山目光落在沈胜衣滴血的剑上,道:“沈兄已杀了花虎?”
  沈胜衣点头,转顾阮义道:“阮兄的伤势怎样?”
  阮义道:“皮肉伤,不要紧。”
  沈胜衣说道:“还是先将伤口扎上的好。”
  阮义一面撕下衣襟,一面道:“我们也得尽快离开这条路。”
  沈胜衣道:“两边树林敌人容易埋伏,的确最好尽快离开。”
  寿南山过去执起那尊魔神像,道:“那辆马车我看还可以用。”
  沈胜衣笑道:“可以,路上却莫要遇着风雨才好。”
  寿南山道:“这个时候的雨水比较少,不过亦不是完全没有,要看我们的运气了。”
  阮义道:“我们的运气到现在都还算不错。”
  沈胜衣道:“却也不见得怎样好,你已经负伤,我们现在且必须先花一番气力,搬开拦阻住去路的树木。”
  寿南山道:“但我们现在总算都还有气力可花。”
  沈胜衣一笑。
  寿南山亦自笑了起来。
  笑得并不怎样开心,眼瞳之中隐约有三分忧虑,七分疑惑。    ×      ×      ×      又是正午。
  马车驶入了一个峡谷。
  两边是险峻的山坡,寸草不生,一片萧杀。
  风很大,吹起了沈胜衣的披肩散发,他小心驾驶着马车,一眼四顾。
  寿南山阮义在破烂的车厢中,一眨也不一眨的瞪着两边山坡。
  这条路比昨日那条路更危险,不用沈胜衣关照,他们亦知道必须小心。
  车驶前六丈,阮义忽然道:“山坡上并没有人。”
  寿南山接道:“这个峡谷看来也没有什么,静得很。”
  沈胜衣道:“就是太静了……”
  话口未完,轰轰隆隆一阵乱响,大大小小无数石块从山坡上滚下,堵住了峡谷的入口。
  沈胜衣“哈哈”暴喝,挥鞭击马,驱车飞驰!
  峡谷并不怎样长,也并不曲折,遥遥已看见那边出口。
  可是马车才冲出三四丈,前面七八丈之处,又是轰隆隆一阵乱响,石块滚下。
  沈胜衣急将马车勒住。
  即时一下竹哨声响,两边山坡之上,冒出了三四百个头扎红巾,身穿黑衣的大汉。
  阮义一见脱口道:“是十二连环坞红狼坞的贼人!”
  沈胜衣一皱眉,道:“红狼相信也到了。”
  阮义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右边山坡的一块突岩之上,道:“已到了。”
  一个头扎红巾,身穿红衣,烈火也似的一个人正站在那块突岩之上。
  沈胜衣顺着阮义的目光望去,道:“那个红衣人就是红狼?”
  阮义道:“嗯。”
  沈胜衣上下打量了一眼,再顾左右,道:“马车是绝对驶不过去的了。”
  寿南山担忧的问道:“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胜衣道:“弃车冲上山城或者冲越堵住去路的石堆。”
  寿南山道:“我们上冲好?还是前冲好?”
  沈胜衣道:“前冲必遭两面袭击,上冲虽然也一样,最低限度,我们冲上了一面山坡,另一面山坡上的敌人不能够将巨石远掷到对面去攻击我们。”
  寿南山道:“不错。”
  阮义插口道:“可是,冲向那边比较好?”
  沈胜衣道:“右边。”
  阮义道:“红狼岂非正在右边?”
  沈胜衣道:“就因为有他在,右边的敌人必然比较少。”
  阮义不由左右一望。
  右边的敌人果然没有左边那么多。
  沈胜衣接道:“红狼虽然武功高强,一个人也不能够同时推动二三十个人能够推动的石块。”
  霹雳一声暴喝突然从右边山坡传下来:“沈胜衣可是在下面?”
  是红狼在喝问。
  三人不由齐皆一怔。
  沈胜衣振吭一声:“正是!”沉声又道:“一会我在前面开路,寿兄照顾阮兄,我叫冲,你们就随我冲上去!”
  寿南山阮义一齐颔首。
  红狼这时候又道:“姓沈的,可还记得你杀了我们多少兄弟?”
  沈胜衣当然记得。
  十二连环坞无恶不作,他游侠江湖,碰上了,又岂会不管。
  一冲突难免就有死亡,他杀了黑鲨坞好几个杀手,银鹏坞的银鹏亦是死在他剑下。
  红狼难道竟是来寻仇?
  他实在有些怀疑,扬声问道:“你要怎样?”
  红狼大笑道:“还用问,自然是先杀你们,再取那尊黄金魔神像!”
  原来目的又是在神像。
  红狼大笑着挥手!
  沈胜衣一见大喝:“冲!”飞身跃下了马车,第一个冲上山坡。
  寿南山阮义的动作也不慢。
  即时竹哨声响,无数石块排山倒海的从两边山坡上滚下。
  惨叫声接起!
  不是一个人的惨叫声,也不是沈胜衣他们的在叫。
  惨叫声是从右边山坡上传来。
  沈胜衣循声望去,只见丈外山坡一个蒙面黑衣人长剑飞舞,十二连环坞的人纷纷倒在他剑下。
  他心头一动,大声喝道:“我们到那边。”
  喝声未落,一块大石已击至。
  沈胜衣长剑飞展,“四两拨千斤”,一剑将那块大石挑开,身形急起,窜出丈外。
  寿南山阮义紧跟在他后面。
  他们才窜到那边,耳边已听到几声惨厉已极的马嘶声!
  回头望去,只见马车已被石块击碎,两匹马亦已被石块击毙!
  他们的身形不由放尽!
  并没有石块向他们滚来,那边山坡上的贼人都已一一倒毙在黑衣人剑下。
  沈胜衣身形如飞,三个起落,已上了山坡!
  黑衣人仍然与几个贼人战在一起,一见沈胜衣上来,长剑斜挥,立斩一人,身形暴长,冲出包围,一声:“这些人还给你们对付了!”疾奔下山。
  沈胜衣脱口大呼道:“朋友,高姓大名?”
  黑衣人如没有听到,头也不回。
  红狼这时候亦已率领其他手下杀奔过来。
  这个红狼突额宽嘴,样子也有几分像狼,用的兵刃是一双短柄狼牙棒。
  他看见黑衣人离开,左手狼牙棒立即一摆,大喝道:“截住他!”
  七八个大汉应声,挥刀追了过去。
  他们才奔出几步,眼前人影一闪,沈胜衣突然凌空落下,拦住去路。
  两个大汉一声叱喝,长刀疾劈!
  刀还未劈下,沈胜衣的剑已先后刺入了他们的胸膛!
  两人惨叫倒地。
  沈胜衣从中欺前,剑一引又杀一人!
  那个人还未倒下,他的剑已左一右二,再斩三人!
  红狼那些手下几曾见过这么厉害的剑法,一时间齐都驻足不前。
  就连红狼亦怔在那里。
  以他的经验,当然看出沈胜衣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他正在考虑应该怎样对付沈胜衣,又听见了惨叫声。
  寿南山阮义亦已冲上来,两人的武功虽然没有沈胜衣那么高强,但比红狼那些手下,却高出很多。
  双剑齐展,杀奔他们的几个大汉一一倒地!
  红狼虽然手下众多,超过一半的手下是在对面山坡,而且山坡上到处山石嶙峋,不利围攻。
  红狼当机立断,立即大喝一声:“退!”第一个退开。
  他后退的速度比冲前最少快一倍。
  退的方向正是人最多的方向。
  群贼一见,亦潮水般倒退。
  他们当然没有红狼退得那么快,这一退立即变了红狼的屏障,沈胜衣要杀红狼,得先将他们砍尽杀绝。
  红狼无疑是一个聪明人。
  沈胜衣没有追杀。
  阮义寿南山欲追,亦被沈胜衣叫住:“由得他们,我们尚要赶路。”
  阮义不觉往山坡下面一望,道:“没有了马车,我们确是需要赶路才成。”
  寿南山亦自往下望了一眼,犹有余悸的道:“方才好险。”
  沈胜衣点头道:“若不是那个黑衣人,我们三人是否能够全都平安冲上来这里,实在大成问题。”
  阮义转顾黑衣人的去向,道:“看身形他显然就是昨日在树林刺杀花龙的那个人。”
  寿南山接道:“显然就是。”
  沈胜衣沉吟道:“这样说,他的杀花龙并非寻仇了。”
  寿南山道:“他无疑在帮助我们。”
  阮义道:“也许还是我们三人的朋友,否则用不着蒙上面庞。”
  沈胜衣道:“他蒙上面庞可能是为了不让我们的敌人认出来。”
  阮义道:“哦?”
  沈胜衣一笑道:“怎样也好,不久之后,我们相信就会有一个明白。”
  事实是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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