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销魂令》 - 黄鹰武侠小说全集

第一章 俏女儿被挟,双鱼塘孤援第二章 状元楼决斗,楚名厨惨死第三章 侠士勇相救,难女终脱险第四章 我计胜你计,是非终难辨第五章 河畔道真相,园主终不改第六章 青儿遭暗杀,湘云明真情第七章 峡谷成魔窟,大侠勇探险第八章 桥断疑无路,峡道变通途第九章 两枭雄俱毙,福寿膏付炬第十章 朋友变恶魔,真人终露相
上一个                 下一个
                    收藏收藏

举报

第一章 俏女儿被挟,双鱼塘孤援
作者:黄鹰


  五月初三,风狂雨漫天。
  萧烈一骑冒着风雨赶了三个时辰的路,终于在午前奔进了双鱼塘,一身衣衫早已湿透。
  健马冲过庄门,“希嵂嵂”一声,口吐白沫,倒了下去,在坐骑倒下之前,萧烈已从鞍上跃下。
  守候在门旁的两个仆人立即迎上来,萧烈不等他们开口,便自在怀中取出了一张白纸,迎风抖开来。
  那白纸之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有用墨画了两条鲤鱼,墨迹已经被雨水蒙花,但两条鲤鱼忍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会在纸上跃出来,活跃在漫天风雨中。
  两个仆人目光一落,急忙抱拳。“庄主在大堂恭候——”
  一个“请”字尚未出,萧烈已然举步,往大堂那边奔去,“叮当”一声同时响起来。
  在他腰间挂着一柄刀,长而阔,紫鲨皮鞘,金狮刀柄,狮口还咬着一个金铃,这个金铃现在已然曳着金链子从狮口垂下来,“叮当”一声接一声,不住的作响。
  铃声非常响亮,风雨中听来,更令人魄动心惊。  双鱼塘在松花秀野桥畔,是一个鱼塔,也是一座庄院的名称。
  这座庄院大部分也就建筑在鱼塘之上亭台楼阁,相连九曲飞桥,塘上荷钱田田,四周垂柳丝丝,到处罗列假山奇石,灵秀非常,居高临下望去,简直是一幅宋元工笔画本。
  鱼塘的形状有如两尾鲤鱼,背靠在一起,养的都不是鲤鱼,而是名闻天下的四腮鲈鱼。  苏东坡赤壁赋有“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之句,然而令松江鲈鱼出名的却是早在汉朝的张翰林季鹰先生。
  这位季先生原是松江人,久宦北方,秋风一起思乡病便大发,忆及故乡的鲈鱼,松江的鲈鱼也因此变成了归思的象征,名垂千古。
  这种鲈鱼事实也有其特别的地方,两大两小的四片红腮犹如抹上一道朱砂,鲜艳夺目。
  不过很奇怪,只有在松江秀野桥下出产的鲈鱼才是四腮,其他桥下捕得的全都只有两腮,秀野桥的名气当然亦大起来,一直到双鱼塘出现,才被压下。  双鱼塘引进秀野桥下的水,养的鲈鱼却要比秀野桥下的肥嫩的多。
  鲈鱼的味道其实并不怎样美,只是鱼成了名,正如人出了名一样,不美也觉得美,不好也觉得好了。
  到松江来吃鲈鱼的人,不是吃名气,就是思乡病发,所以都并不在乎美味与否,只有在双鱼塘出来的人,方才由心里赞出来,赞不绝口。
  同是一样的鲈鱼,在双鱼塘中却有七十二种吃法,双鱼塘中雇用的全都是一等一的名厨,烧出的鲈鱼,又岂是一般的可比。
  要吃到双鱼塘的鲈鱼,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
  双鱼塘并不是一间酒楼,双鱼塘主富甲一方,钱在双鱼塘中,根本起不了作用,所以一般人即使富有,要吃到双鱼塘的鲈鱼,实在不容易。
  武林中人却简单得多,这当然是因为双鱼堂主本身就是武林中人,而且有心要结识天下的武林豪杰。
  一个人若是庸俗,根本不会建筑一座这样的庄院,事实双鱼塘主楚万里文武双全,武功固然好,文才也出众。
  萧烈很少佩服人,楚万里是例外的一个,也所以一接到双鱼令,立即日以继夜,飞骑奔来。
  可是他仍然迟了两天。
  连日大雨,河堤崩缺,他不得不绕到上游,多走了三天的冤枉路。
  看见那两个仆人,他才放下心,若是双鱼塘出了事,那两个仆人怎会这样舒服地站在庄门左右。
  虽则放下心,他仍然急步奔向大堂,这一次他收到的到底不是请他来吃四腮鲈鱼的双鱼令。
  吃鲈鱼倒不妨慢一些。  双鱼令以萧烈所知,一共有三种。
  碧玉刻成的一种,是表示双鱼塘有很大的喜庆乐事,主人楚万里要请他的好朋友前去齐享公欢。
  这种碧玉双鱼令,萧烈只收过一次,那是楚万里的女儿楚湘云弥月。
  楚万里也就只有湘云一个女儿。
  那已是十六年前的事情。
  第二种双鱼令是黄金打就的,那也是双鱼塘有喜庆事,好朋友若是有暇,不妨去喝一杯,不去也无妨,主人不怪,悉随尊便。
  萧烈也受到过这种黄金双鱼令,也知道是楚万里的五十寿辰,他当然不是无暇,只是懒散惯了,提不起劲儿,结果他将那个双鱼令卖掉,买酒大喝了一日一夜。
  那还是去年的事。
  最后一种双鱼令,就是他手中的这种,只是随便画在白纸上。
  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楚万里还有这种双鱼令,也知道楚万里发出这种双鱼令,就是表示双鱼塘大祸临头,楚万里朝不保夕,希望老朋友赶去帮忙。
  萧烈却是从未听说楚万里发出过这种双鱼令,他们既然是好朋友,萧烈当然知道楚万里的为人,若非万不得已,否则也不会给朋友添麻烦。
  所以一收到这种双鱼令,他便将一切放下,急赴双鱼堂。
  一路走来,在萧烈眼中,双鱼塘与往日并无两样。
  楚万里到底遭遇了何种困难?  龙涎香暖泥金兽暇须帘挂紫玉钩。
  双鱼塘的大堂华丽而宽敞,不少王侯府邸亦难比拟。
  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尤其辉煌。
  大堂中这时候只有四个人,上坐的一个燕额虎须,相貌非常威猛,衣饰华丽,正是双鱼塘堂主,神拳楚万里。
  旁坐三个俱是一身锦衣的魁梧大汉,头发披散,衣衫水湿未干,显然是才到来不久。  为首一个这时候突然伸出手一拍胸膛,道:“这件事交给我们三兄弟好料。”
  楚万里尚未回答,一阵铃声已然从堂外传来。
  那三个锦衣大汉应声霍地一齐转过头去,为首的一个脱口一声:“可是那点子来了。”
  楚万里一笑:“来的是朋友。”
  语声甫落,萧烈便大踏步走了进来,侯在堂外,待要替他通传的两个汉子哪有他脚步快,追进堂中,看看楚万里,慌忙退回去。
  为首的锦衣大汉目光落在萧烈脸上,一转落向萧烈腰挂长刀狮口垂着的金铃,道:“我道是何人这般威势,原来是狂狮萧烈。”
  萧烈目光一落,浓眉一皱,道:“你们又是哪……”
  楚万里答道:“这三位来自关外,关外三英……”
  萧烈“哦”一声,道:“原来是司马兄弟龙虎豹。”
  司马虎笑顾龙豹二人接道:“看来我们也得弄些金铃银铃啥的,好教朋友一听便知道是我们来了。”
  萧烈没有理会,目光回到楚万里人上,“楚兄别来无恙。”
  楚万里站起身迎前来,一面道:“到现在还没有什么。”
  萧烈道:“河堤崩缺,小弟只有绕道走,所以迟来了两天。”
  “仍然是时候。”
  楚万里笑笑,神情看来是那么的若然。  萧烈这才松过一口气,正要问究竟,司马虎又道:“不来也不要紧,有我们兄弟在,还有什么事解决不来。”
  萧烈扬眉道:“就因为小弟来迟了,楚兄找来这三个人?”
  楚万里道:“他们刚巧在附近。”
  司马龙道“事情交给了我们,楚兄尽管放心,静候我们的好消息。”
  萧烈只是问:“到底是咋回事?”
  楚万里叹息一声:“湘云给人抓去了。”
  “湘云?”
  萧烈面色一变。
  “是什么人干的?”
  “秦百川!”
  “魔手——”萧烈笑起来。
  “你们一个叫魔手,一个叫神拳,江湖上的朋友早就说你们一定会干起来,现在果然干起来了。”
  楚万里苦笑,“你也应该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与别人争执。”
  “那是错在秦百川,是他先动手?”萧烈追问。
  “我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将湘云抓去?”
  楚万里道:“他很喜欢双鱼塘,还有有意思买去我在城中的所有产业,可是我却认为自己还不算太老,还有足够的精神打点这一切,而且那全都是赚钱的店中,这个双鱼塘更是准备用作终老之地。”
  萧烈追问道:“要是你不答应,他准备将湘云咋样?”
  楚万里摇头:“不知道。”
  “他现在还没有派人来与你谈判?”
  楚万里道:“湘云失踪之后的第二天,他便派人送来湘云受手上的一只玉镯,请我考虑接受他的请求,还给我半个月的时间考虑清楚。”
  “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还没有。”
  楚万里微菋:“我还想探探他的口气。”
  “限期未到?”
  “就是今天。”
  楚万里又是一声微菋。
  “湘云仍然在他手上,今天,我是绝不会跟他咋样的,但相信你也同意,这时候有几个好朋友在旁边,实在大大有助于我的决定。”
  萧烈完全同意,也完全明白楚万里的心情,楚万里活到这一把年纪,膝下只有湘云一个女儿,湘云也实在是一个好女儿。
  “我实在奇怪,这半个月你是如何过的?”
  楚万里道:“咋样也好,毕竟过了。”言来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萧烈转问:“秦百川这一次会不会亲自到来跟你谈一个明白?”
  “应该不会,这条老狐狸,能够不用他亲自动身的时候,他绝不会动身。”
  “那一次他派来的是何人?”
  “飞刀郭杰,是一个杀手,想不到他竟然是秦百川的人。”
  “他不是。”
  萧烈摇头“秦百川只是花钱买他走那一趟。”
  “买他的人从来只有买他的手,想不到也有人买他的脚。”萧烈又笑起来。
  郭杰虽然是一个很有名的杀手,他并未将之放在眼内。
  “可知道这一次,姓秦的将会派来些什么人?”
  楚万里看看萧烈,坐下。
  “三天前我得到一个消息,宫天锦已然来到水绘园。”
  萧烈一张脸立时沉下来,笑容刹那僵住。
  若是将江湖上的杀手分等级,郭杰勉强可以跻身第三级,宫天锦则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杀的人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非同小可,也无例外,全都是死在保卫森严的环境下。
  秦百川将宫天锦请到水绘园,可见决心,他买的到底是宫天锦的手还是脚?  才坐下,楚万里突然又站起来。
  两个仆人从门外仓皇奔入,一个急呼:“庄主,人来了。”
  楚万里脸色一沉,叱喝道:“慌张什么,我是如何吩咐你们接待客人?”
  两个仆人怔住,楚万里接喝道:“还不出去!”
  那两个仆人才转身,一个声音已然传来,“客人已经进来了。”
  司马兄弟应声一齐站起来,楚万里反而坐回去,萧烈亦身在一旁坐下。
  一个打着雨伞,金冠束发的锦衣青年随即走进来。
  雨伞描金,华丽的很,青年的装束也一样,衬着白玉也似的一张俊脸,春葱般的双手,俨然就是王孙公子。
  水珠从雨伞不住滴下,青年的身上并无水湿的痕迹,掌伞停在堂下,笑容可掬。
  楚万里目光一落。“宫天锦?”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青年反问着他。
  楚万里道:“我只是知道是秦百川三天前将阁下请到了水绘园。”
  “想不到双鱼塘的消息也很灵通。”
  “是秦百川有意让我知道已经将阁下请来。”楚万里接着一叹。
  “可惜。”
  “哦?”
  宫天锦看来并不明白。
  楚万里又一叹,“秦百川买的应该是你的手,不是你的脚。”
  “错了。”
  宫天锦笑笑。
  “他买的是我的口,要我到来双鱼塘跟庄主谈谈。”
  楚万里忍不住问:“秦百川用多少钱买你的口。”
  “千两黄金。”
  除了楚万里,萧烈与司马兄弟都甚感意外,千两黄金,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楚万里把头一摇,“千金一杀手,秦百川太瞧得起我了。”一顿摆手。
  “请坐。”
  “几句话,不坐也罢。”
  宫天锦笑接。
  “半个多月来,庄主相信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还没有——”
  “那再给庄主三天。”宫天锦仍然笑容满脸。
  “三天之后请庄主亲自往水绘园走一趟。”
  “我若是不往?”
  “楚姑娘的一只手在第四天早上一定会送回来。”
  楚万里脸色骤变,萧烈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秦百川欺人太甚。”
  宫天锦目光一转。
  “狂狮也来了。”
  “还有我们司马兄弟。”
  司马兄弟一起向前。
  宫天锦看也不看司马兄弟,目光回到楚万里脸上。
  “话就是这些了。”
  语声一落,转身举步。
  司马龙即时喝了一声:“站在那里!”
  右手便向腰挂的长刀抓去,司马虎一双刀盾同时在手,司马豹亦抄起身旁的缨枪指着宫天锦。  宫天锦完全不理会他们,举步前行,心目中显然根本就没有他们兄弟的存在,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司马兄弟不约而同,一声暴喝。
  “不可——”楚万里这句话出口,司马兄弟已然扑向宫天锦。
  司马豹长枪丈八,当先刺到,一枪三式,变化中另藏变化,刺的时宫天锦上三路,司马龙长刀紧接拦腰斩至,司马虎刀盾却是贴地滚来。  那双刀就像是一个中空的铁球切开的两边,每一边上都倒钳着二十四只长约七寸的刀尖,司马虎地趟身法展开,两边刀盾一靠,人与盾便有如一个刀球般滚转。
  这兄弟三人显然合作已惯,兵器的选择,身形的变化,以至时间的拿捏,无不配合得恰到好处。
  枪未到,宫天锦便已回过身来,目光一闪,落在司马龙长刀之上,他的一只右手几乎与目光同时到达,中指一弹,正弹刀脊,那柄刀立时一偏斜,变了削向司马豹持枪的手。
  司马豹眼疾手快,慌忙弃枪,宫天锦一把正好将枪抄住,一个身子凌空倒翻,枪一沉,在司马虎双盾当中插下。
  这一枪并没有插中司马虎,但已经将他滚动的身形截下来。
  宫天锦顺势再一个倒翻落下,掌伞如故,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那也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宫天锦的身形变化简直有如鬼魅。
  司马兄弟脸上哪还有丝毫狂傲之色,齐皆怔住,宫天锦冷然一笑,掌伞再次举步。
  一阵夺人心魄的铃声即时响起来,萧烈终于出刀,人刀一阵风也似,卷向宫天锦,一头乱发与身形展动,同时发扬,骤看来,竟有如一头怒狮,狂狮。
  人快刀快,刹那到了宫天锦背后,宫天锦仿佛并无所觉,一步跨前才停下。
  萧烈的刀已将这一步算在内,只要往前一送,便能够将宫天锦斩杀刀下,他那么狂劲的一刀却就在那刹那一顿。
  宫天锦的衣袂已然被刀锋激荡起来,刀锋距离他的后背不足三寸,他甚至感觉到刀锋的寒气,可是他竟然若无其事,神态的冷静,有甚于应付司马兄弟。
  莫非他的本领真的是如此高强,身后能够在刀锋接近肌肉那刹那将之化解,又或者兼练十三太保金钟罩功夫,不畏刀剑。
  萧烈握刀右臂青筋蚓突,额上几点水珠滚落,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司马兄弟不用说,就是楚万里,亦为之魄动心经。
  萧烈眼瞳充血,胸膛起伏,突然刀:“你这是作甚,难道你以为我的刀杀不了你?”
  宫天锦冷冷应道:“杀得了杀不了,要知道还不简单,只要你将刀往前一送。立即便明白。”
  萧烈冷笑道:“宫天锦果然名不虚传,就是这一份镇定已非一般杀手能及。”
  宫天锦淡然笑接道:“我若是不知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个道理,也不会做这个使者。”
  萧烈收到入鞘,道:“可惜秦百川买的只是你的口,不是手。”
  宫天锦道:“我也很可惜,到现在还没有人出钱买我的手,去拿你的头。”
  萧烈道:“要杀我的人很多,他们也拿得出钱,只是不想画得太冤枉。”
  言下之意,是那些人都知道,宫天锦拿不了他的人头,宫天锦却笑接道:“想不到你的人头原来那么没有价值。”
  萧烈怔住,宫天锦也没有说什么,第三次举步,往堂外走去。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止,他也没有再停下,头也不回,走进风雨中。
  消失在风雨中。
  楚万里目送宫天锦背影消失,颓然坐下,司马兄弟同时相顾一眼,突然一起齐抱拳向楚万里一揖。
  “三位——”楚万里呆了呆。
  司马龙截道:“我们兄弟技不如人,留在这里也没有用,就此告辞。”
  说走就走,不等楚万里答话,三人便转身离开。
  楚万里站起身子,一伸手,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颓然再坐下。
  萧烈看着司马兄弟走远,才道:“这兄弟三人平日目中无人,这一次遇上宫天锦受挫,也该知道人上有人,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万里道:“我原是想与秦百川谈判之际,有他们在左右,一壮声势。”
  萧烈叹息道:“多些朋友在左右原是一件好事,但秦百川如此来势,他们兄弟在不在,亦无足轻重。”
  楚万里苦笑一下,“想不到他们竟然连宫天锦的一招也接不住。”
  “我也想不到。”
  萧烈也苦笑。
  “他们兄弟刚才联手一击,虽然算不了什么,若要一招将之化解,也不是一件易事。”
  楚万里轻“嗯”一声。
  萧烈接叹道:“宫天锦那一份镇定不是常人能及。”
  楚万里道:“我也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不接你那一刀,幸好你刀上留有分寸。”
  萧烈道:“不惜千金用这样一个人来传话,也可见秦百川的决心。”
  楚万里试探地问:“你是劝我接受他的条件?”
  萧烈摇头。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他买得宫天锦的口,也买得宫天锦的手,除了郭杰,宫天锦之外,说不定还准备了更厉害的高手?”
  “我非常明白。”
  楚万里面容暗淡。
  萧烈转问:“你这儿,除了司马兄弟和我,还请来了什么人?”
  “就是你们了。”
  楚万里叹息。
  “其他的,不是请不动,就是不敢动。”
  萧烈沉默下去,楚万里倏地一笑,道:“秦百川的势力绝无疑问在我之上,你可知他为什么不用强硬来?”
  萧烈沉吟道:“有宫天锦,郭杰相助,他应该是用不着将湘云掳去,以湘云来要挟你。”
  楚万里道:“双鱼塘的产业是一块肥肉,要吃这块肥肉的人很多,秦百川若是与我硬拼,即使不至于两败俱伤,他便胜了,也要付出相当代价,只怕便再无足够的力量去应付其余那些要吃这块肥肉的人。”
  萧烈总算明白,楚万里接道:“他的仇人很多,难保亦会趁虚而入。”
  “原来如此。”
  “还有三天,这三天之内,我不以为还能找来什么人。”
  楚万里倏地一笑。“也许我真的已太老,也应该退隐。”
  萧烈摇头道:“说到哪里去了。”
  楚万里笑道:“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萧烈道:“秦百川在这个时候向你施加压力,采取行动,当然是看准了你不能够找来什么人帮忙。”
  楚万里道:“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萧烈道:“有些事他还是算不到的。”
  楚万里目光一亮,脱口问道:“莫非你有什么好办法?”
  萧烈道:“没有,我只是替你找来了一个人。”
  “是哪一个?”
  楚万里急问。
  “沈胜衣!”
  萧烈一字一顿。
  楚万里一怔道,“是他?你在哪儿遇上他的?怎么我连他的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萧烈道:“我也是从朋友的口中知道他人到了南翔,立即请了那几位朋友到南翔找他,请他赶来双鱼塘。”
  楚万里道:“你知道事情的严重?”
  “若不严重怎会用双鱼令?”
  萧烈大笑。
  “你莫要看我人长得笨,脑袋其实也很灵光。”
  楚万里喃喃道:“若是他到来可就好了。”
  萧烈道:“除非他已经离开南翔,跑得不知踪影,根本找不到他,否则一定会赶来。”
  “他是一个英雄,也是我们的好朋友。”萧烈拍着胸膛笑道。
  无论谁有沈胜衣那样的朋友都会引以为荣。  风雪仍然漫天。
  出了双鱼塘,司马兄弟三骑便往西奔去,头上虽然戴着竹笠,一身衣衫仍然很快被雨水打湿,湿透。
  马由慢而快,西行半里,他们由遇上了宫天锦。  宫天锦在马上,勒马在一座石桥前面,左手仍掌着那柄伞,仍然是那么潇洒。
  在他旁边,放着三副棺材,十二个头戴竹笠的黑衣汉子肃立在棺材两旁,一个个面无表情。
  司马兄弟虽然才被宫天锦一招挫败,看见宫天锦,丝毫恐惧之色也没有,也没有将坐骑勒住,一直奔到宫天锦面前。
  宫天锦一面笑容,待三人来到面前才道:“三位怎么不在双鱼塘多留片刻?”
  司马龙道:“多留无益,我们也正好把握这个机会离开。”
  司马虎微笑接道:“我们刚才表演得怎么样?”
  “精彩之极,无懈可击。”宫天锦笑容更盛。
  “这一招大概已将姓楚的豪气吓掉了一半。”
  司马虎道:“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事前练习了数十遍,早有默契。”
  司马豹道:“宫兄应付姓萧的那一刀才叫精彩,可真的吓了我们一跳。”
  宫天锦打了个“哈哈”。
  司马虎又道:“以后也就是看宫兄的本领了。”
  “水绘园那儿宫兄不妨替我们兄弟说一声,以后要是再有这么好的差事,莫忘了我们兄弟。”
  司马龙补上这番说话。
  宫天锦道:“三千两黄金买去三位江湖上的盛誉,秦庄主方觉得过意不去。”
  司马龙大笑。
  “比起三千两黄金,司马兄弟的名气又算得了什么。”
  司马虎接道:“他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何不多添一些给我们?”
  宫天锦笑了笑。
  “这要三位去跟秦庄主说了。”
  司马龙摇头。
  “水绘园现在已经是龙潭虎穴,司马兄弟可没有这个胆量。”
  宫天锦道:“三位喜欢怎样便怎样,小弟还有一些事未了……”
  司马龙目光一落,忍不住问道:“这三具棺材又是拿来什么用的?”
  宫天锦接道:“这是秦庄主送给楚万里的礼物。”
  司马龙道:“也是要赶去双鱼塘给楚万里助拳的人?”
  “不错。”
  宫天锦又笑笑。
  “当这三副棺材送到去,楚万里剩下的一半豪气,相信又会不见一半。”
  司马龙不由追问:“到底是什么人?”
  “三位也应该认识。”宫天锦笑得有些异样,接着吩咐,
  “打开来给这三位看看。”
  那十二个黑衣汉子应声一齐将棺材打开来,司马兄弟的注意力不由一齐集中在那三副棺木上。
  棺盖打开,三副棺材里只有一副有人,那人亦从棺材里弹起来,浑身上下同时闪起了一蓬亮光。
  是一百另八柄飞刀。
  那种飞刀薄而短,也不知那个人是怎样出手,竟能够同时发出一百另八柄来。
  司马龙目光及处,脱口一声:“郭杰——”
  与之同时,宫天锦右手已然多了一柄剑,身形从马鞍上掠出,凌空一剑向司马龙刺到。
  那柄剑就像是锥子,又长又尖,所以才能够藏在伞柄内,这也是一个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多,但能够活着的十个也没有,那都是他的所谓朋友,其余的大都是看见那柄剑的光芒的同时,便已给那柄剑刺杀了。
  他用剑快而准,又是在司马龙意料之外,司马龙要闪开这一剑实在不容易,但总算给他闪开。
  那刹那,他身形倒翻,几乎是贴着马鞍倒翻开来。
  这份应变本领实在很不错了,看来简单,已是他毕生功力经验的精华。
  与倒翻同时,他的刀亦出鞘,不等身形着地他自己已能够应付任何袭击。
  却也就在那刹那,宫天锦的剑刺入了他的咽喉。
  三尺长的剑绝对够不上尺寸,但突然长出了六尺,便足够有余。
  剑势一划,那支剑便断开九截,断口处都有链子相连着,六尺链子加上三尺剑身,远击九尺,还是能够立即将司马龙刺杀剑下。
  宫天锦左手按在司马龙坐骑的鞍上,身形一鹤冲天,急拔三丈,半空一翻,那条链子便闪电一样向司马虎当头插落。
  司马虎人已在地上,双脚左一右二插着三柄飞刀,血流如注,坐骑倒在他身旁不远,还在挣扎悲嘶,头颈上插着十二柄飞刀。
  司马豹亦倒在司马虎身旁,已气绝,人与坐骑插满了飞刀,当然就是郭杰主要的攻击对象。
  郭杰飞刀快而准,在杀手行业之中,虽然是三流顶,二流末,在飞刀方面的成就,却足以名列十数之内。
  能够差不多同时发出一百另八柄飞刀的人实在不多,这除了动作纯熟,还有够敏捷,手眼步伐都要配合的恰到好处。
  即使在一般面对面的情况下,要闪开他的一百另八柄飞刀也不易,何况是出其不意的突击?
  司马豹用的是长枪丈八,仓促间更是难以施展得开,一个照面,便丧命飞刀下。  司马虎亦在飞刀袭击的范围内,幸好他用的是一对刀盾,左右一合,便护住了头手胸腹要害,他的反应也算敏锐,随即倒翻,但双脚仍然被三柄飞刀射中,一着地,便不由跌倒。
  宫天锦的链子剑也就在这时候插下来,司马虎眼快手急,左手铁盾往上一挡。
  一柄飞刀即时夺隙而入,射进了司马虎的心窝。
  这是郭杰的一百另九柄飞刀,他这柄飞刀与宫天锦的凌空一击配合的天衣无缝,显然已早有默契。
  宫天锦与司马龙虎豹兄弟为了在楚万里面前表演得似模似样,先后对拆练习了多遍,以宫天锦的经验又怎会看不出他们兄弟的弱点。
  以他与郭杰的身手当然配合的更为巧妙,又岂是司马兄弟能够应付得来。
  郭杰只发一刀,力道何等凌厉,司马虎飞刀正中要害,一声惨叫,当场气绝。
  宫天锦身形落下,链子剑已回复原状,插回伞柄内。
  他的衣衫已被雨水打湿,但神情却更为轻松。
  郭杰随即游走一匝,到他走回原位的时候,一百另九柄飞刀习已回到刀囊。
  十二个黑衣汉子不用吩咐,立即上前把司马兄弟的尸体抬起来,放进棺材里,将棺材盖上,四个一组,抬着棺材向双鱼塘那边走。
  宫天锦目送去远,忽然道:“方才我应该说棺材里面放着他们最熟悉的人。”
  郭杰道:“不管宫兄怎样说,相信结果也一样。”
  宫天锦轻“哦”了一声,道;“你怎么用‘相信’这种字眼。”
  郭杰道:“话若是出自宫兄之口,应该就不是‘相信’是‘一定’的了。”
  宫天锦道:“一定——”
  郭杰微笑道:“这也许就是一流杀手与三流杀手的区别。”
  宫天锦没有笑,目光反而寒起来。
  “你能够说出这种话,就不是一流,也绝不会是三流的了。”
  郭杰转过话题,道:“不知道我们下一步应该怎样走?”
  宫天锦冷应道:“我也不知道。”
  郭杰点头道:“我们只是两个受雇于水绘园的杀手。”
  “不错——”宫天锦语声一落,身形一动,便上了坐骑的鞍上,左手虽然掌着一柄伞,但身形并未因此而受到影响。
  一流杀手到底是一流杀手。  楚万里并不知道司马兄弟被秦百川收买,所以看见三人的尸体,难过的连声叹息,“是我害了他们!”
  萧烈却须发皆颤,恨恨道:“方才那一刀合该送前,杀掉姓宫的小子。”
  楚万里目光落在棺内。
  “姓秦的那厮必然早有安排,司马兄弟并不是死在一人手下。”
  萧烈点头道:“若是我没看走眼,飞刀郭杰是必也侯在庄园之外。”
  楚万里道:“也许还有其他……”
  “所以那十二个兔崽子才这样大胆将棺材抬进来。”
  萧烈手按刀柄。
  “若不是你阻止,我准得砍到他们几个消口气。”
  楚万里摇头。“这不是使气的时候。”一顿沉吟。
  “姓秦出此一着,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告诉我们他已经封锁了庄园周围去路,不许这儿的人进出?”
  萧烈冷笑道:“我就是不相信他会有这本领。”
  楚万里叹息。“他处心积虑要并吞我这座双鱼塘,也不知已准备了多久,我并不怀疑他有足够的能力封锁这附近一带。”
  萧烈喃喃道:“若是如此,我也没有这么容易进的来。”
  楚万里道:“那是因为他现在才采取行动吧。”
  萧烈浓眉一扬。
  “我这就出去走一趟。”
  “老弟——”
  萧烈截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秦百川若是真要封锁这庄园,我们更就非要清楚附近的情形不可。”
  楚万里目注萧烈,微喃道:“若是不让你出去,我看你就是闷也闷死了。”
  萧烈大笑道:“谅他们也不敢拿我怎样,我就是倒下,也要拉他们几个上路。”
  楚万里无言苦笑,萧烈大笑着随即往外走去,走进风雨中。  雨逐渐弱下,风仍然急劲,萧烈轻骑来到了那座石桥前面,只见司马兄弟留下来的兵器。
  司马豹的缨枪倒插在地上,红缨如血,他们兄弟的鲜血却已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萧烈拔枪在手,催骑奔上石桥,横桥跃马,大喝一声:“水绘园的人有种出来与我一战。”
  喝声雷霆般震动,石桥虽然没有被他喝断,看他的摸样,倒真的有几分像是当年喝断长坂桥,威震曹营的燕人张翼德。
  没有人回答,急风吹过,树木“簌簌”的一阵乱响,再一阵急风,却吹来了一阵急剧的马蹄声。
  萧烈循声望去,只见一骑迅速奔来。
  青骢马,头戴竹笠的白衣骑士,片刻间已到了石桥下面。
  萧烈左手一带缰绳,右手缨枪指着来人,猛喝一声:“站住!”
  来人已将坐骑勒停,缓缓抬起头,一脸懒洋洋的笑容,笑望萧烈,忽然道:“你什么时候干上拦途截劫这门生意?”
  萧烈瞪着那张懒洋洋的脸,突地叫起来“沈胜衣——”。  沈胜衣人所共知是一个侠客,也是个运气很不错的人,很多别人想遇上却又遇不上的事情,总给他遇上,很多令人很头痛,很不想遇上的事情也总给他遇上。
  由于这种很不错的运气,使他的日子过的多姿多彩,也使他的声名一天比一天大。
  他并不是一个好名的人,有很多事情,事实他并不想遇上,那其中有太多的欢乐,也有太多的悲哀。
  只是他只是一个人,没有能力改变命运的安排,他的好奇心也实在太重了一点些,很多他本来可以避免的事情到底还是闯了进去。
  这也许就是侠客之所以成为侠客。
  他的年纪其实并不大,才不过二十七八,他的相貌与他的年纪也很配合,可是他的心境已经老得接近七八十的老人。
  所以他的笑容也变得懒洋洋,那么不起劲。
  萧烈反应异常猛烈,随即大叫道:“你这个小子,你怎么会跑来这里?”
  沈胜衣笑道:“奇怪,难道你没有着人找我,要我尽快赶到这里来?”
  萧烈大笑道:“我是没有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沈胜衣道:“你好像不大高兴。”
  “胡说——”萧烈笑得更大声。“我现在高兴的要命,你早来一些更好,那姓司马的或者能够保住性命。”
  沈胜衣诧异道:“姓司马的?”
  萧烈道:“不错,就是那被称为关外三英的……”
  “龙虎豹司马兄弟?”沈胜衣接问:“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萧烈道:“他们可不就是来给楚万里助助拳!”
  沈胜衣沉吟道:“以我所知,这兄弟三人并非传说中那样的侠义中人,没有钱,很难请得动他们。”
  萧烈点头道:“老子听过这种话,可不知道楚万里有没有给他们钱。”
  沈胜衣接问:“他们难道就是在双鱼塘中被杀?”
  萧烈摇头道:“若是留在双鱼塘,他们反而保得住性命,有我们两个看着,宫天锦大概还不敢在双鱼塘中杀人。”
  “宫天锦?”沈胜衣剑眉一扬。“这个杀手到现在据说还没有失败过一次,武功应该在司马兄弟之上。”
  萧烈道:“司马兄弟连他的一招也接不下来。”
  沈胜衣动容,“这兄弟三人在江湖上颇负盛名,怎会如此不济事?”
  萧烈道:“当时他们出手也很凌厉,宫天锦却仿佛一眼就看出他们的破绽。”
  沈胜衣道:“这是说宫天锦的武功已臻化境了。”
  萧烈道:“看来应该就是,最低限度老子即使洞悉其中变化,也没有把握在一招之间就将司马兄弟的攻势破解,将他们在一招之内击败,还有姓宫的那一份镇定,老子也是佩服的很。”
  他心直口快,虽然不喜欢宫天锦的为人,对于宫天锦的武功仍然赞不绝口。
  沈胜衣诧异地看着萧烈,他实在听得不明白,萧烈也没有要他多问,滔滔不绝将事情细说一遍。
  说话间,他们催骑向双鱼塘奔去,到进入庄院,沈胜衣已大致明白事情的始末,可是他仍然有些奇怪。
  “宫天锦,郭杰在庄外击杀司马兄弟,当然出于秦百川的主意。”
  “当然——”萧烈回答:“老子早就想到秦百川那厮不会只是要他们的脚和口。”
  “宫天锦若是没有说谎,秦百川以千金买他的口,当然必须以更高的价格才能买动他的手。”
  “理所当然。”萧烈道:“也所以才显得秦百川的决心。”
  “这我就不明白了。”沈胜衣于是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双鱼塘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秦百川不惜动用刀一流的杀手,不择手段地务求得到手为止?”
  萧烈怔了怔,“这老子也觉得很奇怪。”
  沈胜衣接问:“楚万里在城中经营的又是什么店子?”
  萧烈摇头,“老子从来没有问他这些。”
  “还有——”沈胜衣再问,“楚万里与秦百川之间以前是不是有什么过不去?”
  萧烈又摇头,“老子一样不清楚。”
  沈胜衣听着好笑,暗忖:“你什么都不清楚,竟然就不惜去替人卖命?”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萧烈却好像已看出来,接道:“老子却相信一点,这个老小子不像是做坏事的那种人。”
  一顿接道:“老子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待薄过任何一个朋友。”
  沈胜衣笑笑道:“你莫要忘记,我也曾三次做客双鱼塘,也是他的朋友,多少知道他对朋友是怎样。”
  萧烈大笑道:“你也没有忘记第一次是老子将你带到这来。”
  沈胜衣点头。
  “不管怎样,我仍然先要弄清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这是他做人的原则,萧烈很明白,所以接道:“那我们进去问他一个清楚就是,若是他不对,我们才离开也不迟。”
  沈胜衣摇头,“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将湘云送到安全的地方。”
  萧烈挥手道:“这个还用说,湘云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谁要伤害她,老子第一个不依。”这句话说完,他一步已跨入大堂,一面大呼道:“姓楚的,你看谁来了?”
  大堂与萧烈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楚万里仍然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有如一具木偶,看见两人进来,才有了生机,有了笑容。
  “你这样大呼小叫,来的除了小沈之外还有谁?”他笑著站起身子迎上去。
  沈胜衣细看了楚万里一眼,看到的果然是一片深浓的忧虑,也使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当年的豪气,几乎荡然无存。
  这到底是为了双鱼塘,还是楚湘云?  “双鱼塘不惜化了我十年的心力,可是我绝不以为有生之年,建不了第二座双鱼塘,也不以为没有了双鱼塘就没有了朋友。”看到沈胜衣,楚万里好像又坚强起来,语声也响亮得多。
  三个人这时候也已经坐下来,口快心直的心力一坐下就提出沈胜衣对他说及的疑问。
  楚万里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感慨地先说出心中的感受。
  萧烈一听那番话便叫起来。
  “当然了,我们可不是那种酒肉朋友,也不是为了饮酒吃肉才到双鱼塘认识你这个楚万里。”
  楚万里接道:“至于我在城中的产业买卖,不错很赚钱,可是一个人到了我这把年纪,钱多少还有影响,花不掉的总不能带到黄泉路上,也所谓钱财身外物,我若是放在心上,也不会结识这么多朋友。”萧烈一叠声道:“对啊。”
  楚万里又道:“湘云是我的骨肉至亲,也是我唯一的女儿,在我来说,有什么比她还重要,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没有这个女儿。”
  萧烈道:“所以秦百川才将她掳去,拿她来要挟你,老子却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你还要考虑什么?”
  楚万里看看萧烈,道:“这句话我看是小沈要问的。”
  萧烈一呆,道:“哪一个要问还不是一样么。”
  楚万里看着沈胜衣,缓缓道:“我要考虑的,是秦百川在我答应他的所有条件之后将会采取的一种行动。”
  沈胜衣道:“他当然不会以合理的价钱来购买你所有产业,否则他应该可以另起炉灶,用不着这样来打你的主意。”
  楚万里道:“我已经说过钱财是身外之物,绝不成问题。”
  沈胜衣道:“是担心他在一切到手之后违反了诺言,仍然要将湘云留着,不放出来?”
  楚万里道:“这附近谁不知道我有很多朋友,若换转我是他,也会怀疑在放出湘云之后,我不会联合所有的朋友,来找他的麻烦。”
  沈胜衣颔首,“这是一个死结,要将之解开只有彼此信任。”
  楚万里道:“你应该知道,这是绝没有可能的事情。”
  “不错。”
  沈胜衣沉吟着。“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只是考虑,毫无作用。”
  楚万里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假如有一个强而有力的能够使双方必须遵守诺言的人或门派,这件事情也许就能够有一个完满的解决,可惜我想不到有那一个门派会愿意出面调停,人方面,也许你是……”
  沈胜衣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
  楚万里摇头,方待说什么,沈胜衣已接上话“秦百川请得到宫天锦,郭杰那种杀手,就绝不会向任何一个人屈服。”
  楚万里叹息问道:“那以你的意思,应该怎样做才对?”
  沈胜衣尚未答话,萧烈已嚷道:“姓沈的,你不是真的这样软骨头,向他们屈服?”
  沈胜衣反问:“你看我是不是那种人?”
  萧烈道:“可是你们却是在不住讨论如何接受秦百川的条件。”
  沈胜衣道:“我只是要问清楚一些,看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萧烈笑骂道:“你小子态度明白一些,我听着几乎要骂出口来了。”
  沈胜衣道:“我不认识秦百川,可是清楚知道宫天锦郭杰是两个怎样的人。”
  萧烈摇头道:“秦百川那厮用到掳人要挟这种下三滥手段,若说他不是一个下三滥,老子第一个不相信。”
  沈胜衣笑问:“你向来怎样对付你口中的下三滥?”
  萧烈手抚刀柄,道:“老子杀他娘一个落花流水,叫他知道厉害。”
  沈胜衣道:“可是,现在有人质落在他手中。”
  “那简单,我们先去把人救出来!”萧烈想也不多想,冲口而出。
  沈胜衣点头道:“就是这个办法。”
  楚万里看着他们,道:“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一来我们不知道湘云给藏在哪里,二来这实在太危险。”
  萧烈道:“不知道可以打听,说到危险我们江湖人什么时候不是在危险中打滚。”
  沈胜衣接问道:“秦百川相信不是现在才打你的主意,难道一直以来,你一些消息也没有?”
  萧烈亦问道:“你的消息一向都灵通得很,有时我们还在老远的,你便已得到消息,着人迎上来?”
  楚万里苦笑,道:“你们大概不知道,这周围百里,每十间店子,就至少有三间是我开设的。”
  萧烈瞠目道:“你这个老小子生意做得倒大啊,难怪有这么多的闲钱来邀我们到双鱼塘来吃吃喝喝。”
  楚万里叹息,“可能是我耳目的众多,消息灵通,竟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秦百川要向我大的主意。”
  萧烈转问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楚万里道:“他本来就是这儿人氏,一直在外面混饭吃,在我到来这里三年后才回来,建了那座水绘园,表面上是一个名士,事实是一个小人,私底下包娼聚赌,收取保护费,除了好事之外,什么坏事,都有他的一份儿,经过几次火并,已镇住了附近一带的所有地盘,由五年前开始,这附近的店子无一例外,每个月都得向他缴付一定的费用,才能够打开门做生意。”
  萧烈奇怪道:“连你也得这样做?”
  楚万里颔首,道:“我总不成每间店子都请一两位高手去坐镇,再说,这样做也没有多大用处。”
  萧烈不以为然地挥手,“只要你摆明态度,随时都准备着动手,绝不跟他妥协,难道他还敢动你的店。”
  楚万里苦笑道:“也许我要补充一下,这位名士,一直就否认那些事情,那些流氓也从不在他的水绘园进出,而他与官府的关系却一向不错。”
  沈胜衣插口道:“听你方才那么说,我还以为只是一个流氓头子,土豪恶霸,现在听你说下来,倒有几分枭雄的味道,伪装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以他的武功实力,竟能持续这么多年,抑制住自己的野心,可就不简单了。”
  楚万里道:“这所以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认为他的目的不过在那点儿便宜……”
  沈胜衣笑接道:“岂知道最终目的其实在你这块大肥肉。”
  楚万里摇头,“若是我早一点留意这个人就好了,那最低限度也知道他平日与一些什么人来往,知道他胸怀大志,暗中有所防范。”
  沈胜衣接问:“之前有没有对什么人采取类似行动?”
  “不曾听说。”
  “要就不吃,一吃就吃大的,不错。”
  沈胜衣目光一转。“他给时间让你考虑,必然早已布置好一切,只怕你发出的双鱼令也在他的监视之下。”
  楚万里不安地揉着手,“我也是这样怀疑,我送出了三十六块双鱼令,只来了司马兄弟和小萧两批人,难道其余三十四人都是懦夫,都那么不够朋友?”
  “湘云被掳之前秦百川既然还没露出真面目,知道他厉害,害怕他的人相信不会太多。”沈胜衣一顿才接下去,“这只怕不出两个可能。”
  楚万里接道:“接道双鱼令的朋友在到来双鱼塘之前便已被杀。”
  沈胜衣道:“我看是那些双鱼令根本就没有送出去。”
  楚万里一怔,道:“可是送令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一顿突然大呼道:“来人!”
  四个仆人应声急急奔了进来,楚万里随即吩咐他们,立即去将那些负责送双鱼令的人找来。
  只来了两个人,也就是送双鱼令给萧烈,司马兄弟的两个,还有那三十四个竟全都不知所踪,也都那么巧是在今天早上之前消失的。
  楚万里没有生气,反而开怀大笑,他总算肯定了一件事,不是他没有朋友,也不是他的朋友都是懦夫,只是他们根本没有收到双鱼令。
  幸好秦百川也有收买不着的人,总算还有两块双鱼令送出去,萧烈在收到双鱼令之后,更替他找来了沈胜衣。
  这实在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举报

第二章 状元楼决斗,楚名厨惨死
作者:黄鹰


  萧烈却显得更为激动,到现在他才知道楚万里一共发出了三十六块双鱼令,一直在等待朋友的支援,在他与司马兄弟到来之前,楚万里一直置身在苦侯与孤立的境地中。
  沈胜衣始终保持冷静,在他的心中,只想着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在三天之内救湘云出来。
  三天之后,湘云若是仍然在秦百川手上,秦百川无论提出任何条件,他们也只能接受。
  将一切买卖的契据弄妥后,秦百川依约自动放人也好,他们将人就出来也好,都已成定局,双鱼塘以及楚万里在周围百里的产业还是非要易主不可,而凭秦百川的势力与关系,楚万里将之夺回,实在不容易。
  那样发展下去也当然非常无趣。
  现在的处境,在沈胜衣来说,已经够恶劣,够没趣的了。
  雨歇的时候已接近黄昏,水绘园经雨水冲洗,几丛光影中更显得娇丽。
  池塘中的倒影历历如绘,临水一道万字回廊仿佛要飞进天外云里。
  回廊的尽头有一座小楼,塘前阿娜多姿,精致之极。
  这座小楼也就叫水明楼,是秦百川休憩与发号施令的地方。
  他的耐性很惊人,这从他的日常生活可以看到,除非人不在水绘园,否则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最少有十个时辰是留在水明楼之内。
  最长的一次,他曾经在半个月一步也没有踏出水明楼,一直到那幅五百罗汉图完成。
  要画五百罗汉,那需要多少精力时间,所以看到那五百罗汉图的人,在惊叹他的画技同时,对他的耐性也不禁佩服到五体投地。
  那些知道他本来面目的人,却是不由一阵恶寒的感觉。
  一个耐性怎么可怕的人若是存心对付你,活命的机会你以为会有多少?  秦百川非独工于书画,而且诗词歌赋样样俱能,懂得诸般乐器,品鉴书画古董,甚至论茗也有一手,在武功方面,更就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皆精。
  据说,他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闲来露几招,都是少林寺的武功,但接近他的人都知道,哪一个门派的武功他多少都懂一点,而且他也曾夸口,只要是人手能做到的事情,他的一双手都能够做到,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也所以他的一双手,有“魔手”之称。
  好像他那样多才多艺,文武双全的人并不多,他若是能够加以利用,无论在仕途抑或江湖上,应该都有很大的作为。
  可惜他除了一双魔手之外,还有一颗魔心,连他自己也承认,由懂事开始,从来就没有动过一个好的念头,无论遇上什么人,又如何投缘,如何合得来,他总会考虑到从对方身上得到好处,如何利用对方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可能必要时如何将对方毁灭。
  这些他当然都藏在内心深处,甚至一点儿也没有显露出来,也所以很多死在他手下的人,至死也不知道,是死在他手下。
  别人要作假,需要很多工夫,在他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的才华足以掩饰一切,已足以令人钦羡而疏忽了其他,何况他还有一张潇洒出尘,诚恳温善的脸庞。
  从他的外表看来,实在令人很难联想到肮脏的事情,他也一直掩饰得很好,只是在收银台这件事上,逐渐显露出他的真面目。
  在开始行动之前,他已经布置好一切,这一切准备工作他已开始了五年。
  连他也认为这一次是万无一失,这件事在他也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小楼临水的一块白石平台上,一个美丽的青衣少妇正在烧着茶。
  她是秦百川众多的宠妾之一,虽然她的年纪可以做秦百川的孙女儿,秦百川这时候也立在东面窗下,背负着双手,看着檐前的滴水。
  他虽年已五旬,可是保养得很好,看来四十也不到,须发黑油油的,连一根白头发也没有,一双眼睛,比一般年轻人还要明亮。
  他也很懂得修饰,一身装束令人一眼就看出他是一个真正的有钱人,而且不是一个暴发户。
  檐前的滴水没有什么好看,他却已看了半个时辰,似乎看得着了迷。
  小楼中也应此一片幽静,淡淡的茶香飘在空气中。
  秦百川忽然一皱鼻子说道:“烧老了。”
  少妇应声浑身一震,惊呼一声,忙将茶壶拿下来,秦百川随即回头,笑笑道;“烧茶除了耐性之外,还要心无杂念,你方才在想着什么?”
  “没有——”
  少妇摇头!
  秦百川走了过去,少妇不由站起来,怯生生地望着秦百川。
  很突然的,她的脸颊升起了红晕,与之同时,秦百川的右手已然搂住了她的细腰,右手随即穿过胸襟,探进她的胸膛,接问:“是不是在想这个?”
  她的脸上红晕更盛,嘤鸣一声,整个身子缩进了秦百川的怀抱。
  秦百川大笑,表情笑声充满了淫邪的味道,完全变了另一个人,将少妇一把抱起来。
  少妇媚眼如丝,娇呼着挣扎几下,那半边胸脯已经外露,秦百川目光灼灼,一头埋进去。
  正当此时,檐下挂着的一串竹铃突然响起来,声音不太响,却已令秦百川焚身的欲火一下熄灭。
  他叹了一口气,嘟喃道:“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
  语声一落,将少妇放下,双掌下推,轻拍了一下。
  到他再走到东面窗前,一个黑衣中年人已然由回廊奔至,在窗外跪下。
  秦百川目光一落:“双鱼塘那边可是有什么消息。”
  黑衣人恭恭敬敬回答:“萧烈将一个年青人接进去。”
  “萧烈——”秦百川露出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黑衣人只看一眼,忙将头垂下。
  “这个人运气真还不错,送双鱼令给他的人我们未能及时截下,河堤崩缺,他绕道走开,使我们派去截击的人又等了一个空,路上居然还替楚万里找来了助拳的人。”
  秦百川的笑容更森冷。
  “那又是什么人?”
  黑衣人头垂得更低,“萧烈,楚万里都没有说出来,我们的人诸般打听,也没有收获。”
  秦百川轻“哦”一声。
  “看来楚万里已经发现双鱼塘混进了我们的人了。”
  黑衣人接道:“楚万里曾经下令召集那些送双鱼令的手下。”
  秦百川笑道:“那当然吓了他一跳,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双鱼塘中竟然有那么多叛徒。”
  一顿沉吟道:“萧烈进去双鱼塘中他并没有采取这种行动,一直到那个年青人进入,那当然就是那个年青人提醒他的了。”
  黑衣人没有作声,秦百川接道:“因微知著,看来那个年青人非独武功很好,而且还是一个聪明人。”
  黑衣人道:“据报楚万里看见那个年青人之后,非常兴奋。”
  秦百川又笑了。
  “难道他以为凭那个年青人就能够平反败局?”
  他面上虽然笑容更盛,眼瞳中却已一些笑意也没有。
  黑衣人不敢表示意见,秦百川沉吟着又道:“是哪一个年青人能够令他这么迅速回复信心?”黑衣人道:“属下以为,追查萧烈经过的地方,一定有一个明白。”
  秦百川摇头,“他人已经在这里,还花那么多时间,跑那么远路干什么?”
  黑衣人怔住。
  秦百川接吩咐道:“你去叫蟋蟀进来见我。”
  “蟋蟀?”
  黑衣人打了一个寒噤,急急退下。  蟋蟀是一个年青人,本来叫什么名字,除了秦百川之外知道的人一个也没有。
  秦百川兴建水绘园的时候,蟋蟀便已侍候在左右,当时他甚少开口说话,从来也没有多说多少,此人说话说得很辛苦,听的人也一样听得很辛苦,要很用心才听得明白,可是他愤怒之下骂人,兴奋之下狂欢的时候,却出奇流利。
  不过却一样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那是另外一种语言,有人怀疑他是一个倭奴,却没有人能够证实,那些好奇心特别重,一心要追查他究竟的人很多都突然不知所踪。
  他也不是那种会令人发生好感的人,同样他也绝少对人发生好感,除了女孩子。
  可是他却绝少在外面闹事,据说那是由于秦百川的吩咐。
  对于秦百川他显然有一种强烈的畏惧,在秦百川的面前他不止像头蟋蟀,简直就像一条狗。
  秦百川却从来没有把他当作狗来看待,但一见到秦百川,他仍然立即狗一样爬伏在地上。
  有人说这是海外岛国倭民一种下属对主人的礼节。  一接命令,蟋蟀立即就赶到来,拜伏在窗外,嘴里好像仍然细嚼着一些东西。
  无论怎样看,他都不像一头蟋蟀,倒像是一头狼,野狼。
  秦百川所以叫他蟋蟀,也许只是他具备蟋蟀的一种特性。
  ——好勇斗狠!
  他按在地上的一双手,长满了皮茧,接近他的人都知道这双手一如利器,随时能够将敌人劈杀。
  他拜伏在地上,一个头比刚才那个黑衣人垂得更低。
  秦百川没有叫他起来,笑笑问:“我到现在还是领略不到槟榔的好处。”
  蟋蟀抬头一笑,一缕鲜红色的槟榔汁顺着嘴角淌下,有如鲜血。
  他应道:“没有人血喝的时候,我只好嚼槟榔。”
  接着手背往嘴角一擦,擦下了一抹血红色的汁液。
  秦百川道:“近日的确是平静了一些。”
  蟋蟀问:“还要等多久?”
  “在你这已经是时候了。”
  蟋蟀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又再问:“现在?”
  秦百川点头,反问:“你是否还记得那个楚一刀?”
  蟋蟀眼睛一亮。“他烧的菜很美,可是他的女儿更美。”
  秦百川道:“他曾经在这里烧了三年菜,到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原来是楚万里的人。”
  蟋蟀道:“奇怪的是我们竟然给他活着离开。”
  秦百川道:“我跟楚万里是一样都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他虽然离开了这里,楚万里并没有立即将他召回双鱼塘,只留他在城中状元楼。”
  蟋蟀道:“现在时干掉他的时候了?”
  秦百川笑笑,道:“狂狮萧烈替楚万里找来了一个年青人,对于那个年青人楚万里显得很兴奋,我想在这三天之内的限期之内,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蟋蟀大喜道:“好极了。”
  秦百川道:“他要采取的第一步行动,当然是要将他的女儿就出来。”
  蟋蟀道:“当然的。”
  秦百川接道:“那便得找一个熟悉水绘园环境的人。”
  “楚一刀——”
  蟋蟀反应出奇的敏锐。“早就该找他了。”
  “楚万里在没有平反败局的把握之前,却不得不避免我们的怀疑,而且他也应该知道楚一刀已经在我们的监视中,绝没有可能回到双鱼塘。”
  蟋蟀转问道:“楚一刀真的知道我们将人藏在哪里?”
  秦百川道:“他在水绘园三年,若是仍然不知道水绘园只有一个地方适合藏人,必定是一个大笨蛋,楚万里怎会选择一个笨蛋,千辛万苦地安排他进来?”
  蟋蟀道:“其实我们早就该将他干掉。”
  秦百川笑道:“我们发现他的身份差不多已经是两年之后,那时候才杀他倒不如顺其自然,好增加楚万里对我们的轻视,若非楚万里有了轻视之念,我们又怎么会如此轻易抓住了他的宝贝女儿?”
  蟋蟀眉一扬。
  “那个女孩子才叫动人。”
  秦百川道:“比起楚万里的财势,这却又算不来什么。”
  蟋蟀连声:“是极是极。”
  秦百川接道:“楚一刀的事交给你了。”
  “这个简单,那儿的情形我早已了如指掌,带四个人去就行了。”
  秦百川道:“你可能会遇上楚万里那边那个年青人。”
  蟋蟀不以为意道:“那一并将他解决就是了。”
  秦百川摇头。
  “我要你小心的就是这件事。”
  蟋蟀诧异道:“那到底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能够让楚万里放心的,一定不会是庸手,所以——”秦百川一正面容,“一见势头不对,你立即回来,切不可恋战。”
  蟋蟀皱眉,秦百川接道:“这个时候,我身边少不得了你,我们这边也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损失,知道么?”
  蟋蟀心头一片飘飘然,却仍道:“凭我的武功……”
  秦百川截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蟋蟀垂下头,秦百川沉吟接道;“我也已有些怀疑,那个年青人会是……”
  蟋蟀迫不及待地追问:“谁?”
  “沈胜衣——”
  秦百川一字一顿。
  蟋蟀霍地抬头,眼瞳中仿佛冒出炽烈的火焰。
  秦百川接道:“萧烈曾与沈胜衣走在一块儿,以我所知,沈胜衣亦会做客双鱼塘。”
  蟋蟀吐着气,道:“这个人名震江湖,有机会跟他交手,是一件好事。”
  秦百川缓缓道:“我曾经说过,拿下了双鱼塘,你喜欢怎么样便怎么样。”
  蟋蟀拜伏道:“我没有忘记。”
  “去——”
  秦百川挥手。
  蟋蟀倒退了下去,动作怪异,绝不像中原武林的身法。
  秦百川目送蟋蟀消失,喃喃道:“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答应楚一刀让他离开这儿。”
  语声阴沉,寒人心魄。  楚一刀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
  据说懂得烧几道好菜的人都难逃肥胖的厄运,何况楚一刀懂得烧的好菜总有好几百道。
  他烧菜的本领是学自双鱼塘雇用的名厨,最初贪玩,却逐渐学出了兴趣来。
  事实他也有那方面的天分,学得比任何人都快,不到三年便已经得那几个名厨的真传。
  一个个的比较,他未必比得上他们,可是加起来,却就很了不起。
  知道他有这种本领的人并不多,出了双鱼塘,他就变了另一个人。
  在长了胡子,养胖了肚子,他才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到松江县,受聘于状元楼。
  一切都经过慎密的安排,在状元楼烧菜出了名堂,获得秦百川的赏识,才经人介绍,进入水绘园当厨师。
  状元楼并不是楚万里的产业,也与秦百川没有关系,却是秦百川平日欢宴贵客的地方。
  楚万里安排的也实在很巧妙,所以楚一刀在水绘园干了不到两年,身份却仍然能够保持秘密。
  只可惜,天下间并没有永远的秘密。
  秦百川却仍然不动声色,让楚一刀依约干满了三年,还封了一份厚礼送他回去状元楼。
  在他弄妥了一切,准备回去双鱼塘之前,秦百川已经采取行动。
  楚万里的耐性绝不在秦百川之下,只是棋差一着,还是被秦百川抢制先机。
  只看楚一刀的安排,便已知道楚万里也绝不简单,对于这些事,他却是绝口不提。
  沈胜衣知道的只是,楚一刀与楚万里只是堂兄弟,曾经在水绘园干过三年,是一个名厨,却一向自食其力,才没有在双鱼塘留下。
  楚一刀也是楚万里熟悉的唯一知道水绘园的环境的人,要知道湘云藏身所在,不妨找楚一刀谈一谈。
  沈胜衣并不知道其中还有那许多秘密,萧烈也一样。
  可是他们都信任楚万里,尤其萧烈。
  楚万里也的确有令人信任的条件,何况在目前他还是一个受害者。
  到底他说的有多少是事实?
  楚一刀的一刀就是菜刀,绝没有人将一柄菜刀带进寝室,带在身上。
  门被撞开的时候,楚一刀抓在手中的是一柄狭长的缅刀。
  那柄缅刀也是在听到湘云被掳的消息后他才藏在腰带内,他有一种预感,很快就会用得到这柄缅刀。
  现在果然用到了。
  那扇门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片片碎裂,虽然本来就不怎样坚实,要将一扇门弄成这样,总要有很不错的内力。
  蟋蟀同时出现在门外。
  夜已深,房间内没有灯光,在一般人眼中看到的蟋蟀最多只是一个黑影,楚一刀那刹那却竟已认出来的是什么人。  “蟋蟀——”楚一刀脱口一声,缅刀隐在肘后。
  蟋蟀忽然笑起来。
  “这老狐狸总算露出尾巴了。”
  楚一刀沉声道:“你是来干什么?”
  蟋蟀道:“水绘园三年,你难道还没有打听出我一向是干什么?”
  楚一刀道:“秦百川叫你来杀我?”
  蟋蟀道:“早就该杀的了,你能够活到现在,也不知交了什么好运。”
  语声甫落,一下女孩子的尖叫声便传来。
  楚一刀面色一变,脱口道:“青儿——”
  蟋蟀道:“放心,在我还未享受够之前,他们绝不敢拿她怎样。”
  楚一刀怒叱道:“畜生!”
  蟋蟀道:“现在这样骂虽然早一点,但现在不骂你便再没有时间骂的了,值得同情。”
  楚一刀冷笑,在他后面床上,一个中年妇女即时滑下来,转身便要向窗户那边扑去。
  蟋蟀没有理会,楚一刀反而叫起来:“三娘小心!”
  那边窗户应声碎裂,四道寒光急射向那楚一刀口中的三娘。
  那是四枚奇形怪状的暗器,有如一条鳅鱼,又劲又恨,三娘的反应也不慢,翻身避开。
  四枚暗器射在对面的墙壁上,白烟飞激中,直没进去。
  两个黑衣人紧接越窗扑入,各握一柄弯刀,左右欺上,三娘一双短刀已在手,飞旋着迎前,那边蟋蟀一声不发,三枚暗器忽然向她的后心飞掷过去。
  
  楚一刀来不及提出警告,缅刀一挑,一张被子从床上被挑飞起来,挡住了那三枚暗器,再一挑,迎面罩向蟋蟀,缅刀接向那边扎去。
  被子挡住了彼此的视线,楚一刀看准了被子似盖在什么之上才一刀扎前。
  裂帛一声,缅刀穿被而过,扎了一个空,楚一刀一把将那张被子拉开,一截被子便在蟋蟀方才置身的地方掉下来,蟋蟀的人却是不知所踪。
  楚一刀心头方自一凛,蟋蟀突然又从门外转进来,三枚暗器当胸射到,人接往地上一倒,其右手弯刀齐转,一个光球也似滚向楚一刀下盘。
  楚一刀身形倒翻,掠上了后面一张桌子,蟋蟀旋即滚进了桌子底下。
  与之同时,楚一刀已跃回地上,霹雳一声暴喝,缅刀反斩在桌子上。
  那张桌子立时被斩开两半,蟋蟀却没有被斩开来,随着一半桌子一旁滚出,穿衣打扮追斩三刀,都被那张桌子挡去。
  三刀下来,那半张桌子已只剩下丁方一尺不到,连着一条桌腿的一块在蟋蟀手上,楚一刀第四刀方待斩下,蟋蟀那块桌子已脱手飞出,迎面向他撞来。
  蟋蟀一个身子同时拔起,看似要乘隙向楚一刀袭击,楚一刀也是这样认为,以刀柄将飞来的那块桌子掸开,接一翻,一抹刀光护住了头顶。
  刀光抹处,“叮叮”的挡开了两枚暗器,蟋蟀两枚暗器出手的同时,连人带刀已向后倒翻,凌空向三娘削去。
  三娘一双短刀应付两个黑衣人,看来已占尽上风,迫得那两个黑衣人退到了墙壁之前。
  那两个黑衣人看来也招架得很吃力,可是就在蟋蟀身形拔起的刹那,两人那似乎已被迫死的身形突然又有了变化,迅速地欺前,弯刀缠住了三娘的一双短刀,也缠住了三娘的身形。
  蟋蟀的凌空一击即时击下。
  三娘完全没有闪避化解的余地,闷哼声中,一个头在刀下分开了两边,射出了一股血浆,那两个黑衣人弯刀乘机一锁,将三娘的双臂齐腕锁断,这两刀却已是多余,蟋蟀的一刀已然在断臂之前将她斩杀。
  楚一刀看在眼里,既惊且怒,嘶声大吼扑向蟋蟀三人。
  蟋蟀身形落下,那两个黑衣人已到了他身旁,三柄刀一齐展开,迎住了楚一刀的一刀。
  他们绝无疑问合作已惯了,早有默契,才能够配合得这样紧密,恰到好处。
  楚一刀缅刀上的变化还未施展得出来,便已被三柄弯刀削断,他一步急退,刀势立时再开展,便譬见一个女孩子被两个黑衣人从门外推进来。
  两个黑衣人的刀左右架在那个女孩子的脖子上,只要一拉,便可以要那个女孩子身首异处。
  那个女孩子看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比一般人矮一点,可是骨肉分布均匀,令人一点矮小的感觉也没有,相貌出落得也颇为漂亮,不能不算得是一个美人。蟋蟀比一般人亦是矮一点,难怪对那个女孩子特别有好感,只是秦百川有话吩咐下来,暂时不要惊扰楚一刀与他的家人,才没有胡来。
  那女孩子就是楚一刀的女儿青儿,她虽然在双刀的威胁之下,但面上亦没有惊惧之色,进了门随即大呼道:“爹,你快走!”
  “青儿——”楚一刀半身一转,面色又是一变。
  蟋蟀并没有追击,只是道:“楚老头,你还不将刀放下,难道连女儿的性命也不要了?”
  “难道我将刀放下,我们父女便能够活命!”
  楚一刀冷笑,翻身挥刀,突然反扑向拿刀要挟青儿的那两个黑衣人。  他早就知道蟋蟀一直在打青儿的主意,万不得已也不会叫手下伤害青儿。
  也果如他所料,那两个黑衣人将刀架在青儿的脖子上只是装模作样,目的只不过是在扰乱楚一刀的心神,好使蟋蟀解决楚一刀,现在看见楚一刀不受要挟,反扑过来,不由乱了手脚。
  楚一刀这一下反扑已算准了速度,角度,距离在那两柄弯刀从青儿的脖子移开刹那,那缅刀已扎进一柄弯刀的主人要害,接一脚将另一个黑衣人踢飞了出去。
  青儿出奇的镇定,立即将倒在脚下那个黑衣人的弯刀取过来,楚一刀却反手将她推出了门外,喝道:“快走!”
  “爹——”
  青儿下面的话尚未接上,蟋蟀森冷的语声已传来。“谁也走不了!”
  方才那一着实在大出蟋蟀意料之外,一张脸煞白,似乎给气得随时都会昏倒过去。
  他却没有昏倒,语声一落,反而跳起来,疯狂地扑向楚一刀。
  左右两个黑衣人紧接扑上,那个给踢翻在地的黑衣人便一骨碌站起身子,亦扑了回来。
  蟋蟀一扑近,随即一刀疯狂地斩下,这个人似乎一点儿刺激也受不得,一受刺激行动便完全没有了分寸。
  这一刀斩下,最少有三处破绽露出来,就是能够将楚一刀斩杀刀下,楚一刀亦可以从那三处破绽的其中两处,一刀与他同归于尽。
  楚一刀却是选择第三处,一刀夺隙而入,削向蟋蟀握刀的右腕。
  蟋蟀的反应倒也敏锐,及时松手,以刀柄接下这一刀,那柄刀立时飞上半天,“夺”地插在横梁上。
  楚一刀把握机会,接一刀扎进,这一刀才扎进一半,他便知道上当了。
  他总算省起蟋蟀的一双手已是兵器,那柄刀在不在蟋蟀手里对蟋蟀一些影响也没有。
  心念一动他立即抽刀,也就在他刀势一顿那刹那,蟋蟀那双坚厚而且长满了老茧的手,已经落下来,右手一把抓住了刀脊,左掌接切向楚一刀握刀右腕。
  楚一刀只有弃刀,蟋蟀也没有用那柄缅刀,随手将刀往地上一插,空出双手,猛攻楚一刀。
  青儿挥刀欲上,却被两个黑衣人挥刀封在门外,片刻之间,楚一刀已然与蟋蟀交手八招,一条左臂也就在第八招头上,被蟋蟀的手刀切断了。
  蟋蟀双手再抢进,楚一刀连退三步后,背已撞上墙壁,身形一震时,蟋蟀的右拳已痛击在他的胸膛上。
  拳快如闪电,一拳紧接一拳,七拳击在同一部位。
  楚一刀被击得一个身子乱颤,肋骨尽碎,胸膛塌下,口鼻鲜血狂涌,惨叫起来。
  “爹——”
  青儿那边看着,不由尖叫。
  蟋蟀应声停手,楚一刀烂泥般贴着墙壁倒下,眼看便是死多活少。
  青儿挥刀要冲过去,但怎么也冲不过那两个黑衣人的双刀。
  蟋蟀拗了拗指骨,意犹未尽,到目光落在青儿脸上,才再出现笑容,挥手道:“拿这个女娃子回去!”
  两个黑衣人手上双刀一转,锁住了青儿手中的弯刀,另一个黑衣人随即欺进,伸手便点向青儿的穴道。
  青儿弯刀急退向外逃,三个黑衣人大笑追出了门外。
  蟋蟀亦大笑起来,一笑即一顿,与之同时,青儿亦一呆。
  她看见了一个人,她转身一步才奔出,就看见那个人闪电般掠来。  一个黑衣人的手同时抓向青儿的肩膀,还未抓实,闪电也似的剑光便洞穿了黑衣人的掌心,惨叫倒退。
  那个人随即挡在青儿的身前,一剑迫住了两个黑衣人。
  蟋蟀目光亦落在这个人脸上,之前他并没有发现这个人的掠来,所以突然一呆完全是因为听到了一阵惊心动魄的铃声。
  那是发自萧烈刀柄狮口咬着的那个金铃,沈胜衣一剑迫住那两个黑衣人的同时,萧烈亦穿窗掠进来,刀一翻,铃声更慑人。
  蟋蟀目光转回,落在刀上,道:“狂狮萧烈!”
  “正是——”
  萧烈目光落在烂泥般倒在墙下的楚一刀身上。
  蟋蟀冷笑道:“来得太迟了。”
  萧烈目光一转,闷哼。“还不算太迟。”
  蟋蟀的目光随着转到青儿脸上,一张脸不由得沉了下来。
  沈胜衣也就在这个时候问:“你是青儿?”
  青儿又是一怔;“你们……”
  萧烈道:“他叫沈胜衣。”
  这句话入耳,三个黑衣人脸色齐皆一变,蟋蟀虽然意料之中,一张脸片刻却更阴沉。
  青儿既喜又悲,方待说什么,萧烈已接道:“小沈,楚一刀夫妇都给杀了,你说我们该怎样?”
  沈胜衣道:“他们若就是蟋蟀与他的手下,你难道还不知道该怎样?”
  蟋蟀冷截道:“你们也知道蟋蟀?”
  沈胜衣道:“三年前关北赵家十四条人命,大概你还没有忘记。”
  蟋蟀道:“我每年要杀上好些人,哪记得这么多。”
  沈胜衣道:“可惜到现在我们才知道你原来是秦百川的人。”
  “这实在可惜的很,否则江湖上的朋友早已只知道有蟋蟀,哪里知道有什么沈胜衣?”蟋蟀这些话实在狂得可以。
  萧烈大笑。
  “现在是你的机会了。”
  蟋蟀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萧烈摇头道:“可惜你还得先要过我这一关。”
  蟋蟀道:“多杀你一个花不了我多少时间的。”
  萧烈不怒反笑,大笑,手中刀抖处,又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金铃声。
  蟋蟀即时喝一声:“杀”一手抓起插在身旁地上的缅刀向萧烈扑去。
  三个黑衣人同时挥刀扑向沈胜衣,三柄弯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砍至,左面的一个刀才劈出,便一声怪叫,连人带刀从沈胜衣身旁飞过,飞撞在地上,眉心一道剑口,血如箭射。
  蟋蟀“杀”一声出口,沈胜衣剑便刺出,闪电般刺进了那个黑衣人的眉心。
  旁边两个黑衣人不由一呆,与之同时,他们的两柄弯刀亦砍空。
  沈胜衣以左手用剑,身形变化有异一般,出剑同时,身形一动,已让开那两柄弯刀,他的剑随即抹进了另一个黑衣人的咽喉中去。
  剩下一个黑衣人一惊再惊,身形一转,连劈十七刀。
  沈胜衣三步倒退,还了一剑,只一剑便刺穿了那个黑衣人的胸膛,旋即拔剑翻出,倒纵出院子。
  蟋蟀这时候正撞破了一个洞,窜上瓦面来。
  他扑向萧烈,看似凶悍,要跟萧烈拼一个明白,其实是要夺路逃出去。
  萧烈一刀展开,有如一道墙横挡着蟋蟀的去路,而且向蟋蟀压过来。
  蟋蟀连砍八刀都砍不开那道刀墙,缅刀立即一翻,往萧烈刀背上一压,身形借势拔起来,一下便将瓦面撞破了一个大洞,窜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敏捷,也没有忘记秦百川的吩咐——一见势头不对,立即开溜。  口里尽管怎样说,他事实并没有轻视沈胜衣,可是他仍然高估了那三个手下的武功,想不到沈胜衣这么快便解决了他们。
  沈胜衣武功的高强,同样在他的意料之外,所以当他发现沈胜衣已等在瓦面上,不由得大为震惊。
  闪电似的一剑刺来,蟋蟀怪叫一声,身子往瓦面一倒,疾滚了开去,三枚暗器接射向追来的沈胜衣。
  沈胜衣人剑追前,射来的暗器尽被他的剑击下来,完全影响不到他的身形,虽然是黑夜,他的剑仍然用得那么准确,恰到好处。
  他追得那么紧贴,蟋蟀甚至还从瓦面上弹起来的时间也没有。
  滚到了瓦面边缘,蟋蟀滚动的身形并没有停下来,接往下滚去,一滚同时,刀往一条柱子上一插,一个身子便虚悬在半空,只等沈胜衣跃下来,以暗器袭击,再挥刀扑杀。
  沈胜衣却没有紧接追下去,蟋蟀等了一会,不由得一阵彷徨,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而那边铃声叮当,萧烈已然从转角处转了过来。
  蟋蟀的暗器立即出手,射向萧烈,接着拔刀,从柱后转出,凌空一刀向萧烈斩去。
  他一动,沈胜衣立即从檐上翻落,一剑向他的咽喉刺到,与之同时,萧烈横刀便将射来的暗器击落,翻刀接迎向蟋蟀的来刀。
  蟋蟀的刀没有斩下,人却从萧烈的头上飞过,伏地一滚,一团白烟在他的周围疾卷起来,迅速将他的身子淹没。
  那团白烟接着又射出一股烟来,一条怒龙也似翻翻滚滚向高墙那边窜去。
  萧烈大喝一声:“哪里走!”
  身形骤起,铃声“叮当”的划过长空,紧迫在那股白烟之后。
  那股白烟到了墙下,一折,往上蔓延,萧烈身形同时一拔,挥刀往那股正在往上蔓延的白烟便斩过去。
  刀快如闪电,“叮当”铃声中,那股白烟被斩成二十七截。
  每一刀给萧烈的都是一下空虚的感觉,蟋蟀并没有借着那股白烟游窜过来。
  激烈的刀风也将白烟荡开,萧烈终于看见墙下那支冒着白烟的竹管子。  蟋蟀掷出这支竹管子就是要引开敌人注意,他耳听“叮当”铃声追向高墙那边,只道沈胜衣也像萧烈那样被那支竹管子诱开,身形一动,立即往上拔起来,再翻身便上了瓦面,目光及处,刹那如雷击,怔在当场。
  沈胜衣赫然就立在瓦面上。他的剑也就在蟋蟀一怔刹那刺出。
  蟋蟀身形及时倒翻回去,沈胜衣长剑追射,如影随形。
  蟋蟀半空中连翻七个跟头,射出二十一枚暗器,才落在地上,一团白烟又在他周围疾卷起来,眼看便要将他裹在其中,他矮小的身子好像烟花火炮般射上了半天,撞在墙头上,接贴着那面高墙滑下来,一道三寸长的血口从他的眉心裂开来,鲜血激射而出。 
  萧烈那边已然一股旋风掠至,把双刀高举,却没有斩下,以他的经验,当然看得出无须再加上这一刀,
  沈胜衣的剑甚至已入剑鞘,他的估计绝少错误,这一次并没有例外。
  萧烈回头看了沈胜衣一眼,道:“你好像忘记了这只蟋蟀是我的。”
  沈胜衣一笑:“现在我记起来了。”
  萧烈摇头道:“我已经不止一次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和你这个小子合作,否则只有跟着东奔西跑的份儿。”
  语声甫落,房间那边传来一阵哭声。
  沈胜衣目光一转,说道:“里头的事还没完。”
  萧烈道:“可惜我只懂得用刀,不懂得如何用说话安慰女孩子。”
  他话是这样说,脚步却已举起来了。
  “我也是不懂。”
  沈胜衣跟在萧烈后面。
  萧烈一边走,一边喃喃道:“这种事本该是你这种小伙子做的。”
  沈胜衣道:“小伙子经验不足,耐性也有限,还是由你这位老前辈去干的好。”
  他既然是萧烈的朋友,又怎会不知道萧烈最喜欢就是做护花使者,令他奇怪的只是时至现在,萧烈仍然是孤家寡人,还没有一个女孩子感恩图报。许以终身。
  这若非萧烈还没有成家立室的打算,只怕就是在言谈举止方面仍欠功夫。
  萧烈却也不在乎,乐此不疲。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4-5-19 13:02 , Processed in 0.140625 second(s), 26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