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魔界》

引子

  任何人也难免有误会的时候,尤其江湖人,因误会而遭杀身之祸的更不知多少。
  武器不用说,即使是独门内功也难免有雷同,真正明辨是非的江湖人到底有限,名利之外再加上误会,江湖上当然难得有平静的日子。
  这件事发生在江湖上,开始也是由于误会,凤栖梧虽则不准备,也提不起兴趣做任何解释,仍然不能不承认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惊险、刺激、恐怖……任何类似的形容词都可以用在这件事上,而即使全部加起来,相信亦难以形容这件事的一二。
  也就因为这件事,凤栖梧才知道在人间还存另一个世界。
  ——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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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如入五里雾,水殿现眼前

  夜渐深。
  凤栖梧仍然坐在江边的一块大石上,轻理着放在膝上那张古琴的弦线。
  十五月圆,圆月却在浓雾中。
  浓雾圆月下千万匹银白色绫绢般翻浪起伏,看不到水面,只听得江涛拍岸。
  江涛拍岸声惊心动魄,这种境界神秘而凄迷,凤栖梧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弹琴的心情,也不是因为现在才感觉杀气的存在。
  到现在,杀气已严如霜雪,包围着凤栖梧的人已由三个增加至十七个。
  第一批三个人出现的时候,凤栖梧已立即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他并不认识他们,却绝对可以肯定他们的杀气因他而发,也多少明白是什么原因。
  杀气之外他还看到他们眼瞳中闪射出来的杀机,他希望他们在动手之前会开口说清楚,但他们只是等着,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
  其他的人态度也是一样。
  浓雾一来,这些人被浓雾罩着,有如幽灵般,彼此之间也竟然并无说话。
  他们好像在等待什么。
  凤栖梧也没有问,只希望他们继续这样,一直到他等待的事物出现。
  他所以在这里出现当然有原因。
  突然他感觉他的希望可能要破灭。
  那股杀气来得非常突然,而且比在场十七个的杀气加起来似乎还要凌厉。
  杀气由江面涌来,凤栖梧面江盘坐,才感觉杀气,眼前浓雾便分开,一个木排当中穿出。
  木排上一个黑衣老人,飞卷的浓雾中看来更加像幽灵,一手拄竹竿,随意一点水面,木排便在凤栖梧前面三丈处停下来。
  周围十七个江湖人的目光立时都落在这个黑衣老人的面上,看他们的神态,他们在等候的就是这个黑衣老人。
  “凤栖梧!”黑衣老人目光只是落在凤栖梧面上,眼瞳中并无杀机。
  这刹那凤栖梧却感觉一股杀气排山倒海般涌来,亦感觉到这个老人对自己的仇恨。
  “诸葛先生——”凤栖梧暗叹了一口气。
  诸葛长乐,江湖上无人不知道是一个老好人,一直以来人如其名,难得看不见笑容,这最主要的原因当然就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快乐很美满的家庭,而到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也应已很满足,别无他求的了,唯一令他深感遗憾的就是他虽然有七个女儿,却只得一个儿子。
  正如一般人一样,对这个儿子他难免有些溺爱,他也知道江湖险恶,除了将一身本领倾囊传授之外,自小还指点这个儿子许多做人处世的道理,所以他绝对相信这个儿子绝对不会变成一般纨绔子弟,到处惹事生非。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这个儿子并没有令他失望,在江湖上行走,既侠且仁,备受推崇尊重,也所以死讯传来,令他甚至有如在梦中的感觉。
  诸葛世家虽然没有少林、武当的势力雄大,到底也是江湖上的大家族,黑白两道多少都会让着一些,以他这个儿子的行事作风,更没有可能惹事生非,而招致杀身之祸。
  消息传来也的确如此,这个儿子在与三个好朋友跑到鬼怒江之前并没有闹事。
  四个人的尸体也就是在第二天早上被发现飘浮在鬼怒江上。
  他立即赶来,虽然悲愤,仍能够保持冷静,在看过他这个儿子的尸体,又听得凤栖梧出现在鬼怒江附近的消息,也只是说了一句:“凤栖梧是我的。”
  也就是因为这句话,大家虽然发现凤栖梧的行踪,将他包围在这里,并没有采取行动,只等他到来。
  近这十多年来他虽然没有再在江湖上行走,但当年的雷霆脾气,霹雳手段,大家仍印象深刻。
  凤栖梧虽然是年轻一辈,多少也听过这个老人的传说,看见这些江湖朋友对这个老人的敬畏,更不能不相信那是个事实。
  也所以他叹气。
  诸葛长乐应声目光落在他面上:“你就是凤栖梧,江湖上的朋友称为年轻一辈当中最有前途的凤栖梧?”
  “我就是凤栖梧。”
  “这是谦虚?”
  “我只是说我知道的。”
  “很好——”诸葛长乐的眼睛眯起来,目光有如电闪一样:“你的内力修为绝无疑问在我那个儿子之上,难怪在江湖上他给你比下去。”
  凤栖梧沉吟着:“我没有见过他,到现在为止我们仍然只是相信事实。”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诸葛长乐目光更凌厉:“暗示这事情与你一些关系也没有?”
  “所以我出现在这里。”
  “这几个月以来,这鬼怒江一带死了不少江湖朋友,在他们死亡之前,据说都听到一种奇怪的琴声。”
  “琴剑江湖的朋友很多。”
  “能够将内力用到琴上的真是绝无仅有。”
  “老前辈——”
  “以琴弦为武器的也该是。”诸葛长乐截断了凤栖梧的说话,若说目光能够杀人,凤栖梧已经在他的目光中被碎尸万段了。
  凤栖梧又叹了一口气:“有哪一个能够肯定浮尸在鬼怒江上的江湖朋友是死在琴弦下?”
  诸葛长乐笑了笑:“我以为你会问有哪一个看见你以琴弦杀人。”
  凤栖梧摇头:“老前辈威震江湖。”
  “陈年旧事,还说来干什么?”诸葛长乐又笑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公平处理这件事。”
  凤栖梧目光一转:“江湖上传言,鬼怒江一带夜间近来琴声阵阵,听到的内功不好的人都为之失魂落魄,内功好的江湖朋友循声去一看究竟,次日便被发现浮尸在江面上,尸体上出现伤在琴弦下的伤口,大都在咽喉。”
  “你当然清楚。”
  “我只是听说,就是因为不清楚才到来等一个水落石出。”凤栖梧口里尽管还在分辩,心中经已在一再叹息,从诸葛长乐以及那些江湖朋友的表情反应,他已经知道他们根本不相信。
  诸葛长乐果然接道:“你没有必要再解释为什么你要到这里来。”
  那边一个彪形大汉紧接着道:“也不必解释为什么你要杀害那许多人,只要你承认事情的确是你做的……”
  凤栖梧摇头:“事情不是我做的。”
  “连承认的勇气你也没有?”那个彪形大汉暴喝。
  “勇气与事实是两回事。”凤栖梧目光回到诸葛长乐面上。
  那个彪形大汉亦目注诸葛长乐:“诸葛老爷子,过山虎得罪了!”
  语声一落,他腰间一柄五虎断门刀便出鞘,大喝着杀奔凤栖梧。
  好像他这样的一个莽汉能够等到现在实在已经很不容易的了。
  诸葛长乐大笑:“凤栖梧还是我的。”竹竿拔离水面,刺向凤栖梧的胸膛。
  凤栖梧苦笑一下,身形拔起来,竹竿上一滚而过,落向江边另一块大石,却还未落到,身形半空中又变,斜掠向丈外水面。
  那块大石上立时多了一个圆洞,竹竿上贯注内力与铁打的并无分别。
  诸葛长乐接连两竿落空,身形亦离开了木排,贴着水面飞扑向凤栖梧,不等他扑到,凤栖梧一掌已凌空印向水面,一股水柱被激起来,他一个身子借力拔起,一个倒翻掠上江边的一株柳树上。
  那株柳树随即被过山虎的五虎断门刀一刀斩为两截,断落向江面。
  凤栖梧连随从树上拔起身子,几点寒星紧接射到。
  发暗器的是一个少女,轻功不错,暗器手法也不是一般可比。
  一看那种暗器,要扑前去的都收住了势子,诸葛长乐眉头一皱,竹竿往水面上一点,倒掠向木排上。
  那几点寒星也就在这时候在半空中爆开,散发出一股七色缤纷的彩雾,涌向凤栖梧。
  凤栖梧身形连随又一转,一手抱琴,一手拂袖,那彩雾却没有被他拂开,翻腾着继续涌近去,他虽然第一次看见这种被称为江湖上第一毒的“销魂瘴”,对这种毒瘴的厉害却不是第一次听说。
  这种毒瘴收集不容易,敢胆用这种毒瘴的除了苗疆五毒老祖,据说就只有他的两个徒弟金童与玉女。
  他们也人如其名,天造地设一对,也所以五毒老祖毫不犹疑的,撮合他们的婚事。
  苗疆五毒自立门户,五毒老祖江湖上传说既邪且恶,事实也只是传说,否则五毒老祖早已仗着蛊瘴等毒物江湖称霸。
  他甚至连行走江湖的兴趣也没有,在苗疆自得其乐,却绝不反对新婚的金童玉女到各地去游玩一番,也绝不以为以他们的一身武功与蛊瘴毒物,在江湖上还会有什么危险。
  金童玉女也是有这份自信,再加上他们天性善良,也自信绝不会在江湖上惹事生非。
  一直到金童突然在夜间失踪,次日被发现浮尸在鬼怒江上,玉女才晴天霹雳,知道江湖上的确凶险。
  玉女却不知道金童玉女到底开罪了什么人,只知道夜间倦极熟睡,隐约听到阵阵琴声。
  悲痛之余,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然后听到有关凤栖梧的传说,所以跑到这里来。
  凤栖梧是否杀害金童的凶手她不能够肯定,正如在场的江湖朋友一样。
  过山虎、诸葛长乐先后出手,她的杀机才被挑起来,诸葛长乐无疑是辈份最高,也无疑是众人的头儿,连他也肯定的事情,应该不会错误的了。
  “销魂瘴”是她随身携带的毒瘴当中最毒的一种,出手便是这种毒瘴可见她对凤栖梧的怨恨,也可见她与金童的恩爱。
  这种销魂瘴虽然甚少在江湖上出现,十多年来只不过三次,经已足够。
  连诸葛长乐也避忌,其他的江湖朋友还不远远的躲开?
  凤栖梧也就是知道这种毒瘴厉害,袖拂不开,当机立断,身形疾翻,倒插进水里。
  彩雾随即落在水面上,那片水面也随即给煮沸了也似,冒起了一个个水泡,一缕缕水烟紧接冒起来。
  一股接一股彩雾落下,水烟水泡冒涌更多,就像是一阵阵暴雨疾打在水面上。
  那些江湖的朋友,固然是目瞪口呆,就是诸葛长乐,看在眼内,亦为之魄动心惊。
  也就在这时候,一阵琴声突然传来。
  凤栖梧已跳进水里,周围数十丈的水面都已被销魂瘴封锁,他就是水性怎样好,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泅越数十丈从水面冒出来。
  琴声听来又是那么的遥远。
  是哪一个在弹琴?循声望去,只见夜雾迷蒙,目光尖锐如诸葛长乐亦一样看不透。
  玉女第一个反应已是脱口一声尖叫:“莫非我们误会了?”
  没有人回答,齐皆呆呆的望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诸葛长乐也不例外,竹竿突然一点水面,木排又动,向琴声传来的方向荡去。
  木排过处,十多个江湖朋友不约而同,身形拔起,往木排上跃落。
  玉女是最快的一个,诸葛长乐目光自然的落在她面上:“女娃子,销魂瘴可不要随便使用。”
  “已经用了。”玉女漫应一句。
  诸葛长乐淡然一笑,他喜欢爽快的人,也所以随即又一句,道:“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任何人也不能够扭转,无须耿耿于怀。”
  “老前辈做得到?”玉女反问。
  “做不到!”诸葛长乐深注玉女:“好可爱的女娃子,果真是造化弄人,一个人只想好好的过日子也不能够啊。”
  玉女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说话间,木排已荡进浓雾深处。
  这个木排虽然不大,载着十八个人仍然绰有余裕,诸葛长乐目光从玉女面上转过,突然道:“此去杀机四伏,有哪一位不愿意去的,现在还来得及离开。”
  过山虎大笑着应:“要离开的人根本不会跃落这个木排上。”
  “我现在有些喜欢你了。”诸葛长乐竹竿再点,木排的去势又快上了很多。
  浓雾深处不辨方向,非独看不见天空,连水面也看不见。
  琴声仿佛相接响亮了很多,诸葛长乐却虽然也通音律,一样听不出弹的是什么曲调。
  再接近他突然感觉琴声仿佛停留在他的脑海中,一段再一段,反复循环,缭绕回荡,紧接就是一阵阵魄动魂离的感觉。
  连他仿佛为之魄动魂离,内功造诣差一点的更加就可想而知。
  木排继续荡前,有去无回之势,在到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了追寻真相,就是刀山剑池,也要闯进去的了。
  危险是意料中事,这一闯竟然是闯进人间另一个境界,却还是他们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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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的水性绝无疑问非常好,入水之前也经已估计清楚销魂瘴波及的范围,随着水流泅出了数十丈才冒出水面。
  周围都是浓雾,看不见诸葛长乐等人,江涛拍岸声中夹着阵阵琴声。
  凤栖梧目光不由一落,竟然有些怀疑琴声乃是由手抱着的古琴传来,却随即惊觉,泅向岸边。
  没有人迹,周围浓雾翻腾,凤栖梧沿岸随着琴声奔走了一程,终于找到了那叶轻舟。
  那叶轻舟系在柳树下,原是他买来,为了追查真相,他已经作好了种种准备,以便不时之需。
  他以桨作剑,将系舟的绳子削断,随即放舟追向琴声传来的方向。
  越接近琴声便越激荡,浓雾也似乎受影响,翻滚在琴声中,以他的精通音律,一样分辨不出弹的是什么曲调,然后,那种魂离魄动的感觉来了。
  更接近,那种魂离魄动的感觉更强烈,他不由自主坐下来,一口真气运行,浑身上下的脉搏急激震动,魂动魄离的感觉才平淡下来。
  轻舟前行的速度也相应缓下,正当此际,他听到了水声,循声望去,浓雾一分,一条巨木冲进来,上面立着一个书生,双目直视,有如白痴。
  凤栖梧认得他就是方才包围自己的江湖朋友之一,方待招呼,巨木已然从舟前冲过,书生半身突然一栽,倒栽进水里。
  “小心——”凤栖梧语声出口,轻舟一偏,探手便要抓去,前面浓雾突然又开,过山虎手抱五虎断门刀立在另一条巨木上,迎面冲来,也是双目直视,有如白痴,面色却苍白得有如涂上了一层白垩。
  凤栖梧催舟避开,伸手方要将过山虎截下,过山虎经已翻身堕水。
  他立在巨木上看似稳定,但轻舟荡过,水流一动,便受影响。
  凤栖梧立即伸手进水里,一把抓着过山虎的腰带将他抓离水面,拉到小舟上。
  触手冰冷,脉搏停顿,气息也没有,伸手探向过山虎的鼻端同时,凤栖梧亦发现过山虎咽喉上一点血点,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圆洞,鲜血欲流未流。
  凤栖梧叹了一口气,将过山虎的尸体抛回巨木上,催舟继续往琴声传来的方向荡去。
  第三第四个江湖朋友跟着出现,都是立在一条巨木上,巨木上也系着绳子,凤栖梧也不难想像到那是由诸葛长乐那个木排分出来。
  绳子的断口很齐整,却又不像是刀剑削断,凤栖梧也无心细究,催舟更急。
  越入,琴声越更激荡,浓雾也仿佛随着琴声震荡,凤栖梧的心神却是绝无疑问,他体内真气一遍又一遍运行,勉强将心神稳定下来。
  一声惨叫就在这时候响起,是女人的惨叫声,凤栖梧不知怎的,立即想到了那个玉女。
  他手中桨急落,催舟如箭,随即又一声惨叫响起来,这一次,令他想起了诸葛长乐。
  这一声惨叫过后,琴声便缓下,浓雾也变得平静,凤栖梧轻舟当中穿过,眼前突然一清,终于穿出浓雾,随即一呆,桨落处,轻舟亦停下。
  十数丈外,一块奇大石壁浮在江面上,石壁前面几条巨木漂浮,每一条巨木上都立着一个江湖朋友。
  巨木转动着一条接一条往浓雾处漂去,立着上面的江湖朋友一个个都是面色惨白,月光下份外恐怖。
  凤栖梧披着月光催着轻舟缓缓向那块石壁荡去,轻舟从巨木当中穿过,看见方才仍然活生生的江湖朋友,现在都变成这样子,不由他由心寒出来。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在这么短促的时间内将这许多江湖高手杀掉?
  一想到那种惊心动魄的琴声,凤栖梧心头不由又一阵迷惑,江湖上以琴为武器,内力又那么深厚强劲的在他的印象中一个也没有。
  他的思想才回到现实,“哗啦”一声水响,一条巨木突然从水里冒出来,紧接是一个女孩子。
  玉女——
  凤栖梧一怔,玉女已然笔直地落在巨木上,巨木也正好落在水面上。
  与之同时,凤栖梧眼角已瞥见诸葛长乐,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回石壁上。
  诸葛长乐的一个身子就像是壁虎般,贴在石壁上,一身衣衫“啪啪”的迎风飞舞。
  石壁上紧接着浮现出很多人,凤栖梧却不能够肯定那根本就是早已存在,只是他没有在意;抑或是隐藏在石壁内,现在才浮现出来。
  那也并不是真的人,只是一个个浮雕,却全部栩栩如生,装束很奇怪,并非中土所有,凤栖梧分辨得出那是扶桑武士的装束。
  那些武士神态各异,喜怒哀乐都有,全都张着口,当中五个却是女人,四个作侍女装束,还有一个装束极高贵,相貌也特别美丽。
  诸葛长乐就贴在这个女人的浮雕前,骤看起来好像被这个女人抱在怀中。
  凤栖梧方待看清楚,诸葛长乐已凌空落下,堕进水里。
  “——”凤栖梧想叫,但他没有叫出口,那刹那他突然有一种感觉,那个女人是活人,并不是浮雕。
  他感觉那女人神态在变动,可是一再细看,只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然后他留意到那个女人浮雕的嘴角挂着一缕血丝。
  不知怎的他就是有血的感觉,随即有一种冲动,要更加接近细看清楚。
  也就在这时候,“哗啦”一声水响,堕进水里的诸葛长乐随着一条巨木从水里冒出来。
  ——怎会这样的,凤栖梧看不透,也想不透。
  琴声这时候将停未停,凤栖梧也终于肯定是由石壁上传来,也终于忍不住拔起身子,向那面石壁掠去。
  一阵急风即时吹至,水面一阵激荡,发出一阵鬼哭神号也似的声音。
  凤栖梧也不知怎的,就是有鬼哭神号的感觉,身形却没有停下来,一只飞鸟也似,石壁上借力使力,掠上了石壁顶。
  一个女人背坐在石壁顶的一端,长发飘飞,一身淡紫衣衫亦在急风中飘舞,轻弹着放在身前石上的一张古琴,一下接一下,终于停下,余音袅袅。
  凤栖梧这才开口:“是你在这里弹琴,将那些江湖朋友引到这里来?”
  紫衣女人一些反应也没有,仿佛早已发觉凤栖梧的所在。
  “江湖上传说,这附近出现了一个邪派高手,杀人取血,就是你?”凤栖梧接问。
  紫衣女人还是毫无反应,凤栖梧语声再提高:“以我推测你是在练着一种邪门内功,就算没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既然给我遇上了,还是不能够视若无睹,袖手旁观。”
  他的手接落在琴弦上,漫不经意的一拨,七条琴弦离开了琴面,“铮铮”声中又落下。
  那七条琴弦首尾相连,赫然只是一条,由细而粗,晶光闪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弄出来。
  紫衣女人仍然没有反应,凤栖梧语声一沉,终于道:“我不想背后出手,请转过身子。”
  紫衣女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凤栖梧也终于看到她面貌,立时一怔。
  他闯荡江湖多年,美女见得也不算少的了,跟眼前这个,完全给比下去,那刹那他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少女不是凡人,是天仙。
  她看来不过十七八岁,目光凄迷在月光中,幽怨的望着凤栖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女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看你完全不像是一个坏人,怎么你要做出这种坏事?”凤栖梧疑惑的看着,突然又说出一句:“我相信这不是你的主意。”
  少女怔怔的看着凤栖梧,显然很奇怪凤栖梧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若是被迫,你不妨说出来,也许我能够帮助你。”凤栖梧移步走前。
  少女神色一变,惶然站起身子,一手捧琴,一手很自然的伸出,向着凤栖梧摇一摇。
  “迫你做这种事的人莫非就是在这附近?”凤栖梧目光一转:“他的身手绝无疑问很不错,可是我不怕。”
  少女这一次却是摇头。
  “你到底害怕什么?”凤栖梧再移前一步。
  少女身形同时展开,凌空一翻,往石壁下跃落,凤栖梧急跃上前,一股浓雾正从石壁下涌上,哪里还有少女的踪影?
  他想想,身形还是展开,往下跃去,既然找到这里来,又看见一个那样奇怪的少女,就是一份好奇心,已足以令他心动,非追查下去,求一个水落石出不可。
  石壁这边也是满布了扶桑武士的浮雕,凤栖梧扳着那些浮雕沿着石壁四面搜索,越看便越觉得奇怪。
  那些浮雕无一不栩栩如生,骤看简直就要冲壁而出,数以百计。
  要在浮在江中这样的一块石壁上雕刻这么多石像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做这件工作的人也必定对扶桑的衣饰非常熟悉。
  若是扶桑本土的雕刻名家,老远跑到中土来做这件工作实在不可思议。
  这样的一块石壁到现在也竟然没有人发现,当然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发现这块石壁的人除非没有可能离开,否则一定会告诉其他人,可是到现在为止,江湖上并没有关于这块石壁的传说。
  这块石壁却又显然与江湖人有关系,否则也不会有这许多江湖人在这块石壁前丧命。
  弹琴的紫衣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凤栖梧一面搜索一面想着那个紫衣的少女,他怎也不相信,那个紫衣少女是杀害那些江湖人的凶手。
  到了石壁下方,风吹得更急劲,江涛拍击在石壁上,有如鬼哭神号,令人为之魄动心惊。
  凤栖梧突然又有一种感觉,那种鬼哭神号也似的声响,也就是来自石壁上的浮雕。
  也由于这种感觉,再看那些浮雕,更觉得逼真,凤栖梧的胆子虽然大,不由亦寒起来。
  再下,他终于找到了一条缝隙,丈许高下,成三角形,内望一片漆黑。
  缝隙的下半截浸在水中,当中一块块巨石浮出水面,凤栖梧踏足石上,探头内望,漆黑中隐约看见光影浮动,仿佛有什么将亮光反映到水中,但凝目望去,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很自然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那个火折子经已湿透,但给他的内力一迫,迅速便迫干。
  火折子给擦亮,凤栖梧目光及处,又给吓了一跳。
  缝隙的两旁石壁赫然又是一个个浮雕,仍然是武士装束,张牙舞爪也似的,仿佛要择人而噬。
  凤栖梧深吸了一口气,踏着浮在水面上的石块往前走进去。
  那块石壁在外面看来数十丈广阔,走在石壁里,却有一种无尽的感觉。
  凤栖梧一面走一面小心着周围,除了那些浮雕,并无发现。
  进了缝隙,鬼哭神号也似的声音更加响亮,而且回声激荡,听来更令人魄动心惊。
  那种恐怖的声响中偶然夹杂着“铮铮”声响,仿佛琴声,但细听之下,不难发觉不过是石壁上的水珠滴落在水面上发出来的声音。
  鬼哭神号也似的声响中滴水的声响竟然那么清楚,无疑又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凤栖梧听着甚至有一种感觉,那种鬼哭神号的声响不过是一种幻觉。
  在这个时候这种环境仍然能够保持冷静的人实在很少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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