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lie
发表于 2017-3-19 14:55:44
第五十一回竹枝轻敲驱盗首书生长笑慑魔头
忽听得“当”的一声,杨洁梅手中的青钢剑也掉在地上了。
不过她的兵器脱手却和钟无霸等人不同,他们的兵器是给黑衣妇人打落的,杨沽梅却是由于惊惶过甚,自己失手跌落了兵器的。
龙天香站在她的身旁,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吃一惊,蓦地心头一动,说道:“梅姐别慌,来的敢情是、是——”
话犹未了,只听得乔拓疆“啊呀”一声,跟着已在说道:“来的敢情是辛十四姑么?久仰了!”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算你还有眼力。”
乔拓疆道:“请问辛女侠来意如何?咱们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辛十四姑道:“不错,过去是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你却犯了。你明明知道侍梅是我的丫头,你居然还敢将她绑架!”
乔拓疆道:“请你把令婢带走,我答应以后不再与她为难便是。”
辛十四姑冷笑道:“哪有这样容易,我既然来到这里,这件事我就不能不管了。”
乔拓疆跟珠一转,忽地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刚才既曾说过,不打算帮哪一边,那么咱们谈一宗交易如何?”
辛十四姑道:“我是有话要和你说的,你们这一伙都给我退出邵家庄去,过后我自会来找你们。”
钟无霸拿起独脚铜人,靠近乔拓疆,说道;“舵主,咱们来得不易,难道——”
辛十四姑冷冷说道:“乔拓疆,你是耳朵聋了?还要我再说第三遍么?还是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乔拓疆把手一挥,说道:“好,难得辛十四姑青眼有加,愿与乔某商谈。这杯敬酒我是却之不恭了。钟兄弟休要多言,咱们走!”
邵湘华看见仇人退走,眼中便似要喷出火来。
但因义父受伤,而且辛十四姑又说明了并非来帮忙他们的,邵湘华只好暂且压下怒火,由得他们走了。
辛十四姑哼了一声,说道:“侍梅,你眼中还有我么?”
杨洁梅道:“请主人恕我擅离幽篁里之罪。”
辛十四姑道:“你私逃也还罢了,为何害我侄儿?”
杨洁梅牙根一咬,亢声说道:“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遭人拐卖,才做了你家的丫头的。如今那件事不做也已做出来了,你要如何便如何吧。”
辛十四姑冷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硬,跟我走!”
邵家兄妹和龙天香不约而同的拦在她们中间。
辛十四姑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这几个小辈胆敢阻止我管教丫头?”
邵湘华道:“杨姑娘的父亲也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请你念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就放了她吧。”
龙天香道:“令侄也曾亲口说过,不再当她是个丫头。”
辛十四姑道:“我早就知道她是杨大庆的女儿了,不是为此,我才不会待她这样好呢。哼,但她如今却竟敢忘恩负义!你们退开,侍梅,你跟我走!”
邵家兄妹,龙天香,武玄感四人都站在杨洁梅面前,排成一列,谁也没有退开。
辛十四姑缓缓举起竹杖,淡淡说道:“好呀,你们邵家庄的人是不是要和我动手?”
邵元化嘴角尚自滴出鲜血,慌忙叫道:“且慢,且慢!”
辛十四姑冷笑道:“我可没有工夫等待你们,求情的废话你别说了,不敢和我动手,那就赶快退开!”
邵湘瑶叫道:“爹爹,杨姐姐如今也算得是咱们邵家的人了,刚才你敢于抵抗乔拓疆,不让乔拓疆将她掳去,如今却又拱手将她送入虎门,不怕江湖上的好汉笑活么?”
辛十四姑道:“好,你们怕人笑话,那是定要动手的了?邵元化,你上来吧,我还不屑于打这几个小辈呢!怎么,你不敢上来?我可不耐烦等候了!”
辛十四姑举起竹杖,正要打走邵家兄妹等人,忽听得狂笑之声,远远传来,转眼间那笑声已是如在耳边,震得每一个人的耳鼓嗡嗡作响。
辛十四姑吃了一惊,举起了的青竹杖不知不觉又放下来。回头一望,只见那人已经进了园子,是一个年约三旬开外的中年书生。
这书生手中摇着一把折扇,笑声一收,冷冷说道:“你就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辛女侠辛柔荑么?嘿嘿,人家说闻名不如见面,我却要说见面不似闻名了!”
辛十四姑怒道,“你是不是笑傲乾坤华谷涵?”
笑傲乾坤道:“不错,正是区区。”
辛十四姑道:“你说见面不似闻名,这是什么意思?”
笑傲乾坤道:“你本有女侠之名,欺负一个可怜的小姑娘,不嫌有**份么?”
辛十四姑道:“辛柔荑早在二十年前死了,什么侠义道不侠义道的与我可沾不上边。你别给我脸上贴金,我只知道来找我这丫头回去。”
笑傲花坤道:“好,你要找她,我也正要找你呢!”辛十四姑竹杖一举,说道:“好,你划出道儿来吧!”
笑傲乾坤笑道:“辛十四姑,你误会了。我来找你,并不是想要和你打架。”
辛十四姑道:“那你为了什么?”
笑傲乾坤道:“向你打听一个人!”
辛十四姑心头一震,亢声说道:“什么人?”
笑傲乾坤缓缓说道:“洛阳的韩大维韩老英雄,听说他是在你家养病的,我们曾经到过你的家中,却找不着他。你将他藏到哪里去了?”
原来笑傲乾坤华谷涵是受了韩佩瑛之托,听说辛十四姑的行踪在江南有人发现,故而特地来追踪她的。
辛十四姑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及她和韩大维的私情,不由得脸上通红,老羞成怒,说道:“关你什么事,要你多管?”
笑傲乾坤又是哈哈一笑,说道:“虽然不关我的事,但韩大维的女儿要找父亲,我受她所托,这总可以管得着了吧?”
辛十四姑道:“你叫那丫头来和我说。”
笑傲乾坤道:“她远在山东的金鸡岭呢!”
聿十四姑道:“别说我不知道韩大维的事情,知道我也不和你说。”
笑傲乾坤冷冷说道:“你不愿意和我说,我也不能勉强你。好,那你走吧,但只许你一个人走!”
辛十四姑正要去拉杨洁梅,听了这话,呆了一呆,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笑傲乾坤轻摇折扇,站在她们两人之间,说道:“这位杨姑娘是我们金鸡岭的朋友,她已经不是你家的丫头了,你不能将她带走!”
辛卜四姑怒极气极,冷笑说道:“从来没人敢在我的面前指手划脚,要我这样那样!你虽然名誉武林,我辛十四姑也不见得就怕了你!”
笑傲乾坤道:“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逼良作贱,算是什么侠义道的所为?”
辛十四姑道:“第一,我没有工夫和你讲理!第二,我也早就对你说过,我辛十四站从来不以侠义道自居。你要庇护这个丫头,那也容易,胜了我手中这根青竹杖再说!”
笑傲乾坤本来是个狂傲异常的人,做了北方的绿林盟主蓬莱魔女的丈夫之后,狂傲之气方始暂且收敛。此时听了辛十四姑一派蛮不讲理的说话,不觉狂气复发,纵声笑道:“好,你不讲理,我更是不讲理的祖宗!你这根青竹杖有什么值得宝贝,让我瞧瞧!”
辛十四姑一杖向他戳去,喝道:“瞧个够吧!”这一招闪缩不定,有如毒蛇吐信,可以随机应变,袭击笑傲乾坤的七处要害穴道。只要笑傲乾坤稍一不慎,就要给她乘虚而入。
笑傲乾坤笑道:“也不见有什么稀奇!”随手把折扇一拨,就把她的青竹杖拨开了。
辛十四姑大吃一惊,心里怨道:“怪不得人家把笑傲乾坤夫妻和武林天骄并称武林三杰,果然是有点真实的本领!”
殊不知笑傲乾坤解这一招,看来虽然似是信手一拨,毫不费力。其实却是发挥了他高深的武学造诣,全神应付,方能达到如此境界的。笑傲乾坤拨开了她的青竹杖,也是不由得微微一凛,口里虽然在调侃她,心里则在想道:“辛十四姑少年之时有辣手仙姑的外号,杖法变出剑法,果然是奇诡无比,名不虚传!”
两人各以上乘武功搏击,竹杖吞吐,折扇翻飞,虽然不似刀剑碰击的那样表面看来猛烈,但双方的内力四面荡开,旁观的人都有立足不稳的感觉,不知不觉的逐渐退后,空出了一个方圆十数丈的大圆圈。
辛十四姑的招数愈出愈奇,每一招青竹杖都是点向笑傲乾坤的要害穴道。笑傲乾坤目光不离她的杖尖,折扇倏合倏张,张开来时当作盾牌招架,说也奇怪,折扇虽是一张薄纸,辛十四姑的青竹杖却戳它不破,一沾上就滑过-边;合起来时就当作判官笔使,一样的点向辛十四姑的要害穴道。
辛十四姑暗暗吃惊,心道:“他这卸力化劲的功夫实是非我所及!只怕我的青竹杖要输给他的折扇了。但我若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面子却是保不住了!”
辛十四姑是个十分顾体面的人,她给笑傲乾坤调侃,咽不下这口气,是以虽然想走,却仍然不走,还在冀图侥幸。
心念未已,忽听得笑傲乾坤一声长笑,突然折扇一压杖头,左手伸出,闪电般的就把辛十四姑的青竹杖夺了过去,笑道:“也不见得是什么宝贝,瞧过了,还给你!”辛十四姑竹杖被夺,大惊之下,恐防对方追击,本能的纵出数丈开外。竹杖飞来,她还怕对方用上内力,慌忙霍的一个“凤点头”,竹杖从她头顶飞过,直飞出了围墙之外。
这根竹杖其实的确是一件宝物,是只有昆仑山上才有的一种“绿玉竹’制的,这种绿玉竹弹性极强,而又坚逾钢铁。辛十四姑费了许多气力,攀昆仑山之崩,方才获得一枝。此时给笑傲乾坤掷出墙外,她也只好不顾面子,赶忙跃过墙头,拾起竹杖,跑了。
笑傲乾坤哈哈笑道:“这女魔头目中无人,也该让她稍稍吃点苦头。只可惜韩大维的下落,仍是不能得到。”
邵元化上前道谢,笑傲乾坤道:“不必客气。邵庄主你受了伤,我这里有颗少林寺老和尚送的小还丹,你把它服下,回去歇息吧。不必招呼我了。”
杨洁梅道:“华大侠,多谢你救了我。不过我和金鸡岭的人并无相识,华大侠刚才说——”
笑傲乾坤笑道:“金鸡岭上有你一位朋友呢,你忘记了?”
杨洁梅诧道:“是哪一位?”
笑傲乾坤笑道:“就是那位曾经得过你帮忙的韩佩瑛姑娘,你忘记她了?”
杨洁梅道:“我怎能忘记韩姑娘,只是身份悬殊,我怕高攀不起。”
笑傲乾坤道:“令尊的大名可是大庆二字?”
杨洁梅道:“不错。华大侠可是认识家父?”
笑傲乾坤笑道:“余生也晚,我出道之时,令尊早已闭门封刀,无缘结识了。不过,韩姑娘的父亲韩大维韩老前辈却是和令尊颇有交情的。”
杨洁梅道:“真的么?我遭人拐卖之时,年纪还小,家父生前有些什么朋友,我都不知道。”
笑傲乾坤道:“韩姑娘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到了金鸡岭之后,见了她的父执之辈,说起来方始知道。有人已经打听到你的下落,知道你是遭人拐卖,落在辛十四姑这个女魔头的手中。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到江南,固然是因为受了韩佩瑛之托,找寻她的父亲,同时也是为了要查访你呢。”
杨洁梅大为感动,说道:“我是个孤苦无依的薄命女子,得华大侠和韩姑娘这样关心,真是不知要怎样感激你们才好。”
笑傲乾坤道:“韩姑娘也是很惦记你呢,你若没有别处地方好去,不如到金鸡岭去和她一起,也可以见见你爹爹生前的一些好朋友,好么?”
杨洁梅道:“这是求之不得,不过,我想迟两天方才动身。”
在她说话之时,邵湘华露出了心绪不宁的神态,一双眼睛,一直朝着她看。
笑傲乾坤何等聪明,早已看出他们之间定然有点什么不寻常的关系,于是哈哈一笑,说道:“对,也不必急在一时,你们商量之后再说吧。”
奚玉帆道:“韩姑娘已经到了金鸡岭,那么谷啸风想必也是在金鸡岭吧?”
笑傲乾坤道:“不错,谷啸风是和她一起到金鸡岭的。不过因为他要替金鸡岭的义军和江南的同道联络,现在亦是已经来了江南。”接着说道:“他和韩姑娘经过一场风波之后,现在已经和好如初,只要找着她的父亲,他们就可成亲了。百花谷之役早已事过境迁,我想你也是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了。”
笑傲乾坤只知道谷、韩的婚变是因奚玉帆的妹妹而起,却不知道奚玉帆也曾经暗恋过韩佩瑛的。
奚玉帆又是欢喜,又是有点尴尬,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可惜不知道谷啸风现在何处,我很想和他见面呢。”
笑傲乾坤道:“你准备上哪儿?”
奚玉帆道:“我想到临安去找文大侠。”其实他是要去找寻他的妹妹。他还不敢相信奚玉瑾当真是嫁了文逸凡的掌门弟子。
笑傲乾坤道:“我和文逸凡多年未见,也很想见一见他,咱们一同去吧。”
此时邵元化业已服下那颗小还丹,回房歇息了。发妻刘氏夫人进去照料他,留下高氏夫人和邵湘华、湘瑶兄妹陪客。
高氏夫人道,“华大侠,难得你大驾来到,请你多留一天。”似乎有话想说,却又有所犹疑,不敢说出。
笑傲乾坤忽地“咦”了一声,盯着她说道:“你刚才和那女魔头交过手么?”
高氏夫人道:“没有呀!”
杨洁梅忽道:“伯母,你试吸一口气,左胁下是不是好像针刺一般?”
高氏夫人大惊道:“你怎么知道?”原来她早已试过了,不用作深呼吸已是感到胁下隐隐作痛,试一运用真气,更是痛得厉害。她不知受的是什么伤,正想向笑傲乾坤请教。
杨洁梅道:“伯母,你是给辛十四姑暗中下了毒!”
此言一出,不但高氏夫人登时变了面色,笑傲乾坤也是甚为惊骇,说道:“这女魔头下毒的功夫果然是天下无双,连我也看不出来!”
高氏夫人知道杨洁梅是辛十四姑的得宠丫头,料想她曾跟辛十四姑学到一些使毒的本领,惊魂稍定,问道:“杨姑娘,我中的是什么毒,还能有救么?”
杨洁梅迟疑半响,说道:“你中的恐怕是金蚕蛊,救是有得救,但这解毒之法,我却没有学过。中了这种蛊毒,有时要数月之后方始发作,但也说不定在三五天之后就会发作。”
高氏夫人越听越是吃惊,痛得更加厉害了,不禁骂道:“我和那女魔头自问无冤无仇,不知她为什么要下毒害我?”杨洁梅也是莫名其妙,心里想道:“我害了她的宝贝侄儿,本来她应向我报复才对,何以却会选中了高氏夫人下这毒手呢?”
笑傲乾坤道:“我有天山雪莲泡制的碧灵丹,虽然不是对症解药,或者也可以使毒性减轻一些。”
高氏夫人知道天山雪莲是极为难得之物,但她也略懂毒物之学,知道中了蛊毒,必须下蛊之人方能解的。叹了口气,说道:“死生有命,我也不想耗费你的碧灵丹了。”
邵湘华兄妹扶她进去歇息,高氏夫人忽道:“湘瑶,你去服侍你的爹爹。”邵湘华向笑傲乾坤告了个罪,扶他义母进去。笑傲乾坤本来就要走的,但此际却是不便马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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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乾坤和奚玉帆、厉赛英、杨洁梅等人在客厅等候,准备待那湘华出来再行告辞,过了一会,邵湘华出来说道:“厉姑娘,杨姑娘,家母想要见见你们,请你们进去。”
厉赛英隐隐猜到高氏夫人想要和她说的是什么了,杨洁梅心里却是藏着一个闷葫芦,不知她是为了何事。
邵湘华带她们进入高氏夫人的卧房,看看他的义母,说道:“要不要我出去一会?”
高氏夫人说道:“你也留下。我要说的事和你们三个人都有关的。”
邵湘华惊疑不定,只见义母已向厉赛英招一招手,请她走到床前,说道:“厉姑娘,你是不是有一位师伯,名叫丘抗?”
厉赛英道:“不错,但这位师伯在我出世之前已经死了。”
高氏夫人说道:“你有一位师姐,你知道吗?”
厉赛英道:“曾听爹爹说过,说是丘师伯的唯一徒弟,丘师伯将她当作女儿一样看待。后来却不知什么缘故,离开了她的师父私逃了!”
高氏夫人缓缓说道:“我就是你那位师姐!当年之事,我是后悔得很!”
厉赛英心道:“果然给我料中。”故作惊诧说道:“师蛆,想不到我会见着你。爹爹说师伯临死的时候还在惦记着你呢,当年你是为了什么事情离开他的?”
高氏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差不多一百年之前说起!”
邵湘华更是惊诧,心里想道:“百年之前,只怕外祖还未出世,不知义母何以要从这么远说起?”
高氏夫人说道:“你们先听我说个故事。百年之前,那时宋室尚未南迁,京城是在汴梁。那年金寇入侵,攻陷汴京,徽钦二帝给金寇掳去,宋室方始南迁的。
“城破之日,宫中有个掌管内库的太监冒了极大的危险,偷了几件宝物出来。
“那些宝物当然都是价值连城之宝,但其中最宝贵的却是一幅穴道铜人的图解。比起这份图解,内库所有的宝物加起来恐怕都不及它!”
厉赛英吃了一惊,说道:“我听爹爹说过,穴道铜人的图解不但是医学上的珠宝,而且也是武学上的奇珍。听说金寇攻陷汴京之后,将宋宫中的穴道铜人搬回大都,但因得不到正确的图解,金国数代的皇帝,曾费了几十年的时间,集中了全国的武学高手与名医,来研究穴道铜人,这才重新弄出一幅图解,但恐怕仍是比不上原来那份图解的详尽呢!”
高氏夫人忽道:“你有没有学过图解上的点穴功夫?”
厉赛英怔了怔,说道:“爹爹也只是知道宋宫中有这么一个穴道铜人,连见也没有见过!我又焉能学会?”
高氏夫人道:“真的吗?”突然中指一弹,点着了厉赛英的穴道。厉赛英晃了一晃,幸亏得杨洁梅扶住,才没倒下。
邵湘华大惊道:“娘。你怎么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厉姑娘?”
高氏夫人吁了口气,缓缓说道:“不错,你是没有学过。否则你就决不会给我用普通的点穴手法制服了。”说罢,这才轻轻的在厉赛英身上一拍,解开了她被封的穴道。
厉赛英道:“师姐,你为何要试我?“
高氏夫人道:“因为我以为这份图解是在你的爹爹手中?”
厉赛英道:“怎的会在我爹手中?”
高氏夫人道:“我以为是在我的师父去世之后,传给了他的师弟、你的爹爹的。”
厉赛英诧道:“你不是说这份图解已经给一个太监盔走了吗,怎的又会落在我师伯手中?如果真的是落在他的手中,你是他最宠爱的徒弟,他是应该传给你了。”
高氏夫人说道:“所以我一直是怀疑不定,不知师父是否真的得到了这份图解。但现在看来,大概是假的了。”
厉赛英道:“何以你有这个怀疑。”
高氏夫人道:“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你坐下来听我说吧。”
喝过了一杯茶,高氏夫人接着说道:“刚才我说到那个太监盗走宫中内库的宝物,你们想必也是在怀疑他了。”
邵湘华道:“是呀,这个太监得皇帝宠信,在宋帝国破家亡之日,他不报皇恩,反而乘危盗宝,也实在是太可恶了!”
高氏大人道:“不,你猜错了。这个太监止是怀着孤臣孽子之心,忠于主上,才这样做的。”
邵湘华道:“哦,我明白了。他是为了不让这份稀世之珍落在金寇之手,并非为了自己偷的。”
高氏夫人道:“不错。他本来是个武林人物,最初是因为想要学这穴道铜人图解的点穴功夫,才净身入宫当了太监的。
“后来在汴京陷落之时,他冒险盗宝,穴道铜人图解的奥秘,他还未曾参透十之一二,但他可没有再练了。他说他若是藏之名山,传之后代子孙,别人一定以为他是为了私利,他要把它送还继位的皇上。”
邵湘华道:“原来他是怀有这样苦心,后来怎样?”
厉赛英却在想道:“奇怪,师姐怎的知道这样清楚?连那太监想些什么,她都知道。”
高氏夫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微笑说道:“你们想知道这太监是什么人吗?他是我的叔祖,姓高名鹞。七卜岁以上的武林前辈,大概都会听过他的名字。”
第一个谜底揭开了,厉赛英道:“原来如此。那么这份图解后来哪里去了?”
高氏夫人道:“他盗宝之后,设法逃出京城。后来宋室南迁,奸臣秦桧当国,这份图解,若然送回临安,只怕会落在秦桧手中。因此他就一直将它藏着,等待秦桧死了,有忠臣柄国之时,方始准备归还内库。”
邵湘华叹道:“奸臣恐怕是死不完的。秦桧死了有史弥远,史弥远死了有韩-胄。爹爹不就是因为事事给韩-胄掣肘,才宁愿自解兵权,告老还乡么?”
高氏夫人道:“过了四十多年,我那叔祖年纪渐老,秦桧还没有死,他自知等不及了,在他病重之时,把他一个侄子叫来,将这秘密告诉他,要他发下重誓,无论如何把那匣珠宝连同穴道铜人图解送回临安。若是做不到的话,也绝不能据为已有。他的侄子就是我的爹爹了。”
厉赛英道:“师姐世代忠良,可敬可佩!”
高氏夫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片红云,半响说道:“说来惭愧,我的爹爹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样秉性忠良。我、我也不是。”
此言一出,大家都是感到意外,甚是尴尬,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还是厉赛英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份图解后来下落如何,还望师姐见告。”
高氏夫人道:“我的爹爹实是想据为已有,当时向叔父发下了毒誓,只盼能得这份宝图,可是却不如他所愿!”
厉赛英问道:“为什么?”
高氏夫人道:“叔祖讲了这个秘密之后,又再说道:不是我不敢信你,但兹事体大,你一个人也未必能做到。我要另找一个人陪你去,这个人就是杨姑娘你的爹爹杨大庆了!”
杨洁梅说道:“怎的找上了我的爹爹?”
高氏夫人道:“你的爹爹当时是汴梁一家镖局的总镖头,为人侠义,叔祖的年龄虽然与他相差甚远,亦非知交,却是可以信任他的。于是他要我的爹爹把杨大庆找来,当面将那个宝匣交给杨大庆保管。”
邵湘华听得心急,想道:“原来杨姑娘的爹爹是这样牵连进去的,听她日间和乔拓疆说话的口气,我的爹爹似乎亦是与此事有关,却不知是如何了?”便即问道:“后来怎样?”
高氏夫人凄然一笑,果然说道:“现在可就要说到你的爹爹身上了。”
邵湘华又惊又喜,说道:“我的爹爹?他也是干镖行的吗?”心想:“此事果然是和爹爹有关,今日大概我可以得明真相了。”
高氏夫人道:“不,你的爹爹并非镖局中人,他是一位江湖游侠,不过他却是杨大庆最要好的朋友。”
杨洁梅道:“是不是我的爹爹请他帮忙送宝?”
高氏夫人道:“不错,你很聪明,一猜就着。”顿了一顿,喘过口气接着说道:“华儿的爹爹名叫石棱,我的爹爹名叫高杰。为了叙述方便,我不加以尊称,只叫他们的名字了。杨大庆找他的好友石棱帮忙,高杰本来是不同意的,但因那份图解在杨大庆手里,他拗不过杨大庆,最后只好勉强依从,可是他却在打另一个主意。”
杨洁梅道:“什么主意?”
高氏夫人道;“当然是独吞宝物的主意了,可是他想来想去,只凭他一人之力,绝不能把宝物抢到手中,独吞是不行的,他也只好找人暗中帮手了。”
邵湘华隐隐猜到几分,问道:“找谁?”
高氏夫人道:“就是那乔拓疆了。”
邵湘华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但心中仍有疑团,问道:“为什么不找别人,单独找他?”
高氏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是呀,我的爹爹找他,可正是自找祸殃了。不过除了他,我的爹爹就无人可以信任,因为乔拓疆是他的师兄。”
邵湘华和杨洁梅都是“啊呀”一声叫了出来,心想:“原来如此!”
高氏夫人继续说道:“我的叔祖将那匣宝物交给杨大庆之后,这年冬天就去世了。过了大约四五年,杨大庆听得南宋的秦桧亦已去世,宋朝有-位将军名叫虞允文的,忠义双全,认为时机已到,于是找个藉口结束镖局,便和高杰、石棱三人,带了那匣宝物,一同渡江,往江南去找虞允文将军,意欲拜托虞将军把这匣宝物转呈皇上,归还内库。他却不知高杰在这几年当中,早已布置妥当,和他的师兄乔拓疆接过头了。”
邵湘华道:“那么这份图解终于没有送到虞将军的手中?”
高氏夫人说道:“乔拓疆从师弟处知道了这个秘密,知道有这样一份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图解,还有好几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哪里还能放过?当然是不会送别虞允文的手中了。
“宝物藏在镖局的时候,他是无法下手的,如今送往江南,在路上他就有办法下手了。不过若以武功而论,他还是打不过杨、石二人的,是以他和师弟阴谋定下诡计,只用智取,不以力劫。”正是:
秘宝不藏于密室,江湖从此起风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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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地
发表于 2017-3-19 14:55:51
第五十二回不料宝图成祸水太怜罪孽累红颜
杨洁梅道:“如何智取?”
高氏夫人道:“乔拓疆有-种秘制的药散,无色无味,混在茶水之中,让身有内功的人服下,那人渐渐就会消失真力。妙又妙在服了它的人也不会发觉有甚异状,要待和强敌交手之时,方才发觉自己的真力不及从前的。而且这种药对身体亦无妨害,它的药力只能保持十二个时辰,过了十二个时辰,又会复原的。
“乔拓疆把一包药粉交给高杰,和他约好在某一天动手。这一天他们是刚好要经过一个险要的地方的。在动手的前一天晚上,要高杰把药粉混在茶水中,让杨大庆和石棱服下。为了避免嫌疑,高杰自己也得喝这茶水。高杰算准他们第二天一早就要经过那个险要的地方,于是在午夜时分,临睡之前,悄悄做了手脚。
“杨大庆也算得小心谨慎的了,他们三个人一起送宝,在路上白天固然是在一起,晚上住客店的时候,也必定是同住-个房间,不许分开的,但饶是这样小心,仍是做梦也想不到身为‘正主儿’的高杰竟会心怀异志,终于着了他的道儿!”
邵湘华骇道:“布置得这样周密,杨伯伯着了他的道儿,那么这匣宝物应该是落在乔拓疆的手中了,何以他又得不到手呢?”
高氏夫人道:“这就叫做强中更有强中手,他们安排陷阱,好比是螳螂捕蝉,但却不知黄雀在后!”
杨洁梅道:“那个‘黄雀’又是何人?”
高氏夫人又叹了口气,说道:“此事直到现在还是未明真相。我的爹爹则猜疑是厉姑娘的师伯丘抗。”
厉赛英道:“何以猜疑是他?”
邵湘华则道:“娘,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是先向我们说个明白吧。”
高氏夫人道,“对,我且把这件事情先说清楚。
“那晚他们三人都喝下药茶,睡了一会,大约是四更时分,忽地有一个蒙面人从窗口跳进他们的房间!
“高杰首先发觉,他还以为是师兄提早前米劫宝,为了避免嫌疑,便即大叫有贼,跳起来和那蒙面人动手。
“他只道师兄是定然假意和他动手,不会伤他的,只要自己装作受伤,事后也就可以避免嫌疑了。不料那个蒙面人竟是真的和他动手,一照面就是重重的一掌,此时他的真力已经消失了四五分,禁受不起,这一掌就把他打得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杨大庆和石棱二人跟着跳起来和那蒙面人动手,他们也是真力消失了的,不过几个回合,又是双双给那蒙面人点了穴道。那匣宝物,连同穴道钢人的图解在内,也给那蒙面人拿去了!”
邵湘华、杨洁梅等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说道:“这可真是意想不到!”
高氏夫人说道:“是呀,这样的结果有谁能料想得到呢?杨、石二人一身本领使不出来,就给人家点了穴道,固然是莫名其妙,我的爹爹给那人重重打了一掌,更是惊骇莫名,思疑不定。
“他是在漆黑的房间里和那蒙面人交手的,从那人的掌法看来,似乎不是他的师兄。但不是他的师兄,何以这人又会知道这个秘密?由于他没有看见那人的庐山真面,是以也还有几分怀疑是他的师兄乔拓疆!”
邵湘华吸了口气,问道:“后来怎样?”
高氏大人说道:“三人之中,只有我的爹爹高杰没给点着穴道,虽然受了伤,仗着身子强壮,歇了一会,终于爬了起来。他点亮油灯,想给杨大庆和石棱解开穴道,但油灯一亮,照见了他们二人之时,他又改变了主意了。”
杨洁梅听得紧急,问道:“为什么?”
高氏夫人说道:“油灯-亮,只见杨、石二人都是满面怒容!他们给点了穴道,说不出话。但不用说话,高杰也会猜想到他们是在想的什么了!
“试想房间里只有三个人,是谁在茶水之中下毒,使得他们的真力消失?
“杨大庆和石棱是好朋友,彼此相知极深,当然信得过对方。他们怀疑的不用说是高杰了。
“高杰一来作贼心虚,二来他也想去找师兄探明真相,若给这两人解开穴道,自己就脱身不了。于是只好把这两人丢下,独自跑了。”
杨洁梅心里想道:“还好,他没有趁这机会,杀掉我和湘华的爹爹。”
高氏夫人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我的爹爹心肠虽坏,还不至于坏得像乔拓疆那样。这次事情过后,他心中抱愧,自此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们的爹爹了。”
杨洁梅道:“那么他第二天见着了乔拓疆设有?”
高氏夫人道;“他和乔拓疆约好了在一处险要的处所见面的,这本来是他们三人前往江南的必经之地,乔拓疆准备在该处下手的,早就在那里等侯了。
“乔拓疆一见他只是独自一人,以为他已经瞒着自己下手,问他为什么不按原定的计划?高杰听了,却也疑心他是说谎,问他是不是昨晚那个蒙面人?
“高杰说了昨晚这件事情,乔拓疆哪肯相信?当下就把他严刑拷问,打得他死去活来!看看实在不行了,这才罢手。临走之时说道,我饶你一命,为的是那份宝图,你不肯交出来,这样的苦头,还有得你吃呢!”
邵湘华听得毛骨悚然,说道:“可恨乔拓疆这厮下得如此毒手,对自己的师弟竟也毫不留情!”
高氏夫人以袖拭泪,说道:“可怜我的爹爹回到家中已是奄奄一息。那时我不过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爹爹在家只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又要带我逃走了,他不但怕乔拓疆找来,也怕杨大庆和石棱找他算帐。
“我们躲到一个山沟子里,经过几个月的调养,爹爹的外伤好了,但病得却更沉重了。
“我记得十分清楚,是我十岁生日的那天晚上,爹爹把我叫到他的病榻旁边,对我说道:‘我一念之差,想要那份宝图,不惜引狼入室,如今身受其害,悔已迟了。但我丧在乔拓疆之手,却是死不瞑目。’
“我虽然只有十岁,亦已相当懂事,便在父亲面前发誓,说道,‘爹爹,我一定要给你报仇!’
“爹爹脸上绽出笑容,说道:‘红儿,难得你有这个志气。不过,爹爹都敌不过那厮,你又如何能够为我报仇?’
“我说长大之后,我找名师学艺,不信世上就没有武功高过乔拓疆的人。
“爹爹说道:‘有当然是有的,但可遇而不可求。不过,只要你有决心,给我报仇,那也不难。有一个现成的法子在这里,用不着你现钟不打,反去炼铜。’
“我连忙问是什么现成的法子。爹爹说道:‘把那份穴道铜人的图解找回来,你练成了天下无双的点穴功夫,不但可以杀掉乔拓疆,还可以给我报那蒙面人的一掌之仇!你要知道爹爹的仇人是两个,乔拓疆是第一个大仇人,那蒙面人虽没他这样可恨,也是我的仇人!’
“我说:‘爹爹,你给这份图解已经累得惨了,这份图解只怕是不祥之物,你还想要它?’
“爹爹说:‘为了这份图解,我费了半生心力,因它而死。若然得不到它,我在九泉之卜亦难螟目!何况,你只有得到这份图解,才能为我报仇。’
“我只好再一次在爹爹面前发誓,发誓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找回这份宝图,发过了誓,我问爹爹:‘那蒙面人你又不知是谁,宝图已经落在他的手中,叫我如何寻找?’
“爹爹见我发过了誓,这才说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问:‘那蒙面人是谁?为什么你以前不知道,现在忽然又知道了?”
这正是厉赛英想要知道的问题,听至此处,分外留神。高氏夫人喝了一杯茶,歇一歇缓缓说道:“爹爹解开衣裳,只见他的小腹上有一个淡紫色的掌印。他身上的外伤都结了疤的,只有这个掌印还是十分鲜明!”
厉赛英道:“啊,我明白了。你的爹爹以为这是丘师伯的毒龙掌!”
高氏夫人说道:“不错,我爹爹说,这一掌之伤,在打了对方之后,方始渐渐发作,而掌印也越来越鲜明的,只有蛇岛岛主丘抗所练的毒龙掌!”
厉赛英道:“你错了。还有一种毒掌,也是如此的。”
高氏夫人道:“什么毒掌?”
厉赛英道:“黑风岛主宫昭文的七煞掌!”
高氏夫人道:“但听说七煞掌之伤,掌印乃是黑色,和毒龙掌的紫红色不同。”
厉赛英道:“不,七煞掌是要在半年之后才呈深黑色的。若在三四个月之内,受伤的人抵受不住,便已身亡的话,掌印却是从紫色开始变黑的。当时你有没有留心看你爹爹身上的掌印,是否如此?”
高氏夫人呆了一呆,说道:“你别忘记当时我只是十岁的小女孩,看见爹爹身上的掌印已经吓得慌了,哪里还敢仔细去看?”
接着又道:“听说黑风岛主曾经和你的爹爹比试过,输了一招给你爹爹,他的七煞掌也是在你爹爹帮助之下练成的,有这事么?”
厉赛英道:“不错,是有这事。但已是多年之前的事了,那时他们还是朋友,现在早已翻了脸了。”
高氏夫人道:“倘若黑风岛主已经得到那份穴道铜人的图解,他决不会输给你的爹爹。”言下之意,仍然怀疑那蒙面人是厉赛英的师伯丘抗。
厉赛英听她说得有理,心中也是思疑不定,说道:“师姐,暂且不管那人是谁。令尊既然怀疑是丘师伯取了那份宝图,想必就是因此要你拜在他的门下了?但却不知丘师伯又何以肯收你为徒?”
丘抗所住的蛇岛在明霞岛之北数百海里,厉赛英从未去过,她的父亲也只是去过几次,但却不是高小红在丘抗门下的那几年。丘抗也从没有和他说过收这徒弟的原因,是以厉赛英免不了好奇,要问她一问了。
高氏夫人说道:“说起来你们一定意想不到,是乔拓疆帮了我的忙,我才能投入你师伯的门下的。”
厉赛英大为惊诧,说道:“这怎么可能?乔拓疆是你的大仇人,你还敢去求他帮忙?而且据我所知,我的爹爹和丘师伯都是与乔拓疆结有梁子的,他要帮忙也帮忙不了!”
高氏夫人说道:“是呀,当时爹爹说出这个计划,我也大感意外,不敢去做。但爹爹说:‘你要给我报仇,只有与仇人虚与委蛇,骗得仇人的欢喜,才能偷那份宝图。偷了宝图,你当然是不会真的交给乔拓疆的,练成武功之后,那不就是可以把两个仇人的仇都报了吗?”
厉赛英说道:“究竟是什么计划?竟然骗得过乔拓疆和我的师伯两个江湖上的大行家?”
高氏夫人继续说道:“爹爹不久就死了,留下一封遗书给我,临终嘱咐,要我拿这封信去见乔拓疆。”
厉赛英道:“信上怎样说?”
高氏夫人道:“请乔拓疆收留我,传授我本门武功。倘若乔拓疆应承的话,他定有重重的报答。”
厉赛英笑道:“这报答自是暗示那份穴道铜人图解了。令尊倒是摸透了乔拓疆的脾气,以此为饵,叫他不能不设法助你。”
高氏夫人道:“不错,乔拓疆看了这封遗书之后,果然给它打动,却假惺惺地说道:‘我和你的爹爹是师兄弟,虽然曾因夺宝之事失和,师兄弟之情总是在的。我照顾你是份内之事,何用报答。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我倒想知道他的报答是什么了。’
“我依爹爹所教,说道:‘爹爹说,要你发下一个毒誓,我才能告诉你。’
“乔拓疆哈哈笑道:‘你爹爹忒也顾虑了,竟然要我发下毒誓,才肯相信我吗?好,为了令你安心,我听你爹爹的吩咐就是。我若不悉心照料你,他日我就像你爹爹一样了,中了那蒙面人的毒掌而亡。”
杨洁梅笑道:“这毒誓发了等于没发,那蒙面人与他并不相识,好端端的怎会打他?”
高氏夫人接着说道:“他发了毒誓之后,我就说道:‘爹爹说,他已经知道那个蒙面人是谁了,那份宝图确是被他抢去,师伯,你若不肯相信,我就不说了。’
“乔拓疆道:‘不瞒你说,起初我确是怀疑你爹说谎,现在却不由得我不信了。你快说吧,那人是谁?’后来我才知道,乔拓疆曾派人到处侦查我们父女的下落,爹爹毒发而亡,他的手下早已打听到了。
“我告诉他是蛇岛的岛主丘抗,乔拓疆呆了半响,说道:‘这人的武功远胜于我,我决不能在他的手中夺回宝图。你爹爹许下的报答等于没用。不过,你若肯听我的话去做,倒是可以一举两得,彼此有利。’
“我问他要听他什么话,他说:‘我可以设法帮忙你投入丘抗门下,学他的武功。不过,你一定要将那份宝图偷回来给我。’我当然满口的答应了。”
厉赛英笑道:“他倒相信你?”
高氏夫人道:“他以为我是一个小孩子容易受骗,我在他那里几个月,他照料得我十分周到,我也假意讨他欢心。同时他也一定要计算详密,我偷了宝图回来,一定瞒不过他。”
厉赛英道:“但他是怎样设法让你做得成丘师伯的弟子呢?”
高氏夫人道:“他教了我一套说话,在他的盗船经过蛇岛之时,把我抛弃岛上。”
厉赛英伸伸舌头,说道;“师姐,我真佩服你的大胆。听说蛇岛之上,毒蛇遍布,若然换了是我,只怕吓也吓死了。”
高氏夫人道:“那时我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当然是害怕的。但不冒此险,难报父仇,也就只好听天由命了。我给抛在岛上,不久就有蛇群游来,有头部扁平的、三角形的、圆锥形的,有身子圈成一饼的、有竖起来的,还有四只脚似爬虫的,千方百怪,五彩斑斓,把我围在中间,我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尖声叫了起来。幸亏那些毒蛇还没咬着我,就在我被蛇群所喷的毒雾喷得神智迷糊之际,忽听得一声长啸,宛如龙吟。说也奇怪,那些毒蛇就像湖水般的退下去了。迷糊中似乎有人将我抱起。待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在一间静室之中,只见一个白发童颜的老头笑眯眯的对着我了。他说;‘小姑娘别怕别怕,有我在这里,毒蛇是不会咬你的,但你是怎样来到我这个岛上的呢?’”
厉赛英道:“这老头想必就是丘师伯了。”
高氏夫人道:“不错。于是我把预先编好的谎话说了出来。我说是被海盗劫的,父母都给强盗杀了。我又哭又骂,招恼了那个强盗头子,他就把我抛在岛上。说是要把我喂蛇。丘抗曾见悬着骷髅旗的乔拓疆的盗船经过蛇岛海面,他当然想不到一个小孩子会说谎,果然不出乔拓疆所料,他就收我为徒了。”
厉赛英道:“怪不得丘师伯那样疼你,他可怜你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高氏夫人面上-红,咽下眼泪说道;“我对不住师父,他救了我的性命,又那样疼我,可是我却在打着主意害他。
“我在蛇岛过了七年,师父对我好像亲生女儿一样。我虽然一直把他当作杀父的仇人,但也不能不感激他对我的恩义。本来我有许多机会可以暗害他的,终于都是不忍下手。我想偷了那份宝图也算了,杀父之仇与抚养之恩就作是相互抵销了吧。”
厉赛英叹道:“照你刚才所说的情形看来,那个蒙面人根本就不是丘师伯。你错把他当作了仇人了。”
高氏夫人道:“幸亏我没有下手害他,有一天他出海捕鱼,要第二天才回来。我就趁这机会,偷入他的书房翻箱搜匣,找到了一本小册子,里面也有几幅人像,人身上注明各处穴道和点穴解穴之法的,但和我父亲所说的那份图解不同。但我以为这是穴道铜人的图解的副本,找不到正本,师父手抄的副本也好,我就偷了出来。在蛇岛几年,我已学会了驾船的本领,岛上有一只小船是留给我在附近的海面玩耍的,我就连夜驾驭这只小船离开蛇岛。幸好那几天风浪不大,我冒了一些险,果然给我平安登陆。”
说至此处,在枕头下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厉赛英道:“我做了这件对不住师父的事情,身子虽得平安抵陆,心中却是一直不得平安。我是没法到先师墓前请罪了,这本本门的武功秘笈,只好拜托师妹带回去交还师叔吧。”
厉赛英翻了一翻,笑道:“这哪里是什么穴道铜人图解,这只是本门所传的点穴功夫,和那份图解相比,可真是有天渊之别呢。不过这也是师祖心血之所聚,让我带回去也好。”
高氏大人继续说道:“师父还未传授过我点穴的功夫,或许是因为我功力未够不该练等之故。回来之后,我按图自练,几乎走火入魔,病了一场。后来虽然练成了,但也还是打不过乔拓疆。我点着了他的穴道,他立即便能运气自解,此时我也隐隐猜想得到,这一定不是那份穴道铜人图解了。”
厉赛英道:“你打不过乔拓疆,乔拓疆肯放你走么?”
高氏夫人道:“说也奇怪,他刚要追上我的时候,不知怎的,忽地摔了一跤,爬起来满面惊惶的就走了。”
“我正觉得奇怪,忽地觉得小腹的膻中穴有一阵麻痒的感觉,登时不省人事。
“醒来之后,只见那本小册子放在我的身边,我也没受什么伤,以后一直没事。”
杨洁梅听至此处,恍然大悟,说道:“这一定是辛十四姑作弄你的。她使毒的功夫天下无双,不知她是用了什么药物,令你昏迷。”
高氏夫人本是个极聪明的人,想了一想,也就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那女魔头想必亦是知道那份穴道铜人图解的秘密的,她以为我偷的是真本,故而暗中帮了我一把忙,吓走了乔拓疆,然后又把我弄昏迷了来搜我的身。她是个武学大行家,搜到了这本小册子,只须略略一翻,当然就知道是假的了。也幸而她知是假,否则只怕我当时就遭了她的毒手了。”
邵湘华道:“她既然知道你没有得到那份图解,为何她今天又要跑来害你?”
杨洁梅笑道:“这还不易明白吗,这是因为我们的缘故,连累伯母遭受无妄之灾。”
邵湘华道:“哦,我明白了。她定是以为那份图解既然不是落在丘抗之手,那就有可能是高杰当时说谎,那份图解说不定是落在我的爹爹或你的爹爹手中了。娘,她以为你抚养了我,为的就是要找那份宝图。”
高氏夫人心中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原来她当年极力主张要收养邵湘华作儿子,确实是出于这个动机。她并不怀疑父亲说谎,但因出事之晚,房子里是没有灯火,黑漆漆的。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是杨大庆或石棱把宝图收起,给蒙面人拿走的只是装着珠宝的匣子。而她父亲设有看见,却以为是蒙面人拿走了。
高氏夫人心中惭愧,不觉停止了说说,呆呆的看着邵湘华。邵湘华吃了一惊,问道:“娘,你怎么啦?”
高氏夫人说道:“如果我真是为了那份宝图的缘故,才抚养你,你还肯叫我娘吗?”
邵湘华笑道:“娘多疑了,我怎会这样揣度你呢?何况你们收养我的时候,我只是八岁大的孩子,又怎会知道宝图的秘密?”
高氏夫人道:“或者我是存着这样希望呢?我希望你们父子终有重逢之日,你的爹爹年纪老了,当然要把这份宝图传给你的。到时你感激我的抚养之恩,我问你要,你能够拒绝我吗?”
邵湘华呆了一呆,说道:“娘,即使你有这样存心,我也不会怨恨你的。但你怎知我的爹爹没有死呢?”
高氏夫人道:“当我发现我偷来的那本东西,并非穴道铜人图解的副本之后,我就打听你们两家的下落,因为我怀疑那份图解,不是在你爹爹手中。就是在杨姑娘爹爹的手中。”
“那次失事之后,杨大庆大概是怕牵连镖局,辞了总镖头之职,逃到南方,隐姓埋名,我查不出他的下落。石棱则还在老家。”
“我曾经到过你的家乡,恰好是在你家那晚遇盗之后的第七天,你们家里的一个仆人重伤未死,我找到了他,给他医治,让他多活几天。他告诉我,石棱那晚是受了伤,但没有死。他亲眼见到他冲出去的。”
邵湘华又惊又喜,说道:“爹爹若然还在人间,为什么这许多年,江湖上没有半点他的消息?”
高氏夫人道:“那天晚上的强盗,我想你的爹爹也一定知道是乔柘疆了。或许他是在重练武功,武功未曾练好之前,既然难以报仇,他当然不会在江湖露面给乔拓疆知道了。”
邵湘华道:“娘,我想不到我的身世,原来竟有这许多曲折。”
高氏夫人继续说道:“我对不住你的义父,这些事情,我一直在瞒着他。当时我是第二次遭受乔拓疆手下的围攻,幸得你的爹爹救了我。我捏造谎言骗他,忍受了委屈嫁他,因为我想借他的衙门庇护。他对我很好,后来我也不忍离开他了。今日我和你说的话,待你义父病好之后,你可以告诉他。”
邵湘华心里想道:“为什么要我告诉他,你不可以说吗?”但却不便在这时候问他义母。当下说道:“娘,多谢你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你也累了,该歇歇啦!”
高氏夫人道:“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杨姑娘,你过来。”
杨洁梅道:“伯母有何吩咐?”
高氏夫人道;“你们两人的爹爹是好朋友,你们又都是从小就受仇人所害,命运相同。今日相逢,正是天意。我希望你们今后再不分开,杨姑娘,你能够应承么?”
杨洁梅羞得满面通红,说道:“伯母,如今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华哥就像我的亲兄长一样。”
高氏夫人咳了两声,说道:“不,我不是要你们做兄妹,我是要——”
邵湘华恐怕她说得太过明显,弄得杨洁梅太过受窘,忙打断她的话,说道:“娘,你不要为我们操心,这事、这事,待你病好了再说也还不迟。”
高氏夫人凄然一笑。说道:“我还会好么?”
杨洁梅安慰她道:“蛊毒我虽然不会解,但却并非绝对不能解的。”
高氏夫人道:“我知道,这是要下蛊的人亲自来解才行。我这一生已经受尽折磨,不想再受辛十四姑这个女魔头的折磨了。”声音越来越弱,忽地喉头作响,“喀”的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邵湘华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叫道:“娘,你、你怎么啦?”只觉他握着的义母的手已是冰冷。
高氏夫人嘴唇开阖,邵湘华和杨洁梅弯下了腰,凝神静听。只听得她断斯续续地说道:“我,我不想连累你的义父一家,我死了之后,辛十四姑这女魔头就不会找你们的麻烦了,我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这,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杨姑娘,但求你能完了我的心愿,我走也走得安乐。”原来她是自运内功,断了经脉,说到“安乐”二字,脸上痛苦的神态却是越来越显,只剩下一口气了。
杨洁梅粗通医理,握着她的手,知道已是不能救治。这刹那间,她和邵湘华不知不觉的靠在一起,双手相握,杨洁梅低声说道:“伯母,我答应你。”
高氏夫人也不知是否听见她的话,但见她的脸上忽地绽出笑容。邵湘华用指头在她鼻孔一探,才知道她已是断气了。
奚玉帆陪笑傲乾坤在客厅里坐了许久,还未见他们出来,忽地听得里面的哭声。奚玉帆心知不妙,果然便看见杨洁梅陪着厉赛英出来,说道:“高氏伯母不幸,刚才去世了。邵大哥正在料理后事,叫我出来替他道歉。”
笑傲乾坤道:“怎么就会死的?”厉赛英摇了摇头,只是叹了口气。笑傲乾坤知道定有内情,不便再问,说道:“邵家遭逢丧事,主人又有病在身,杨姑娘你想必暂时不能走了。请你转告主人家,我们走了。”
杨洁梅代主人送他们出到门口,和厉赛英说道:“待这里的事一了,我和湘华也要到金鸡岭的,你们先走一步吧。”
路上厉赛英方始说出这件事情的原委,笑傲乾坤与奚玉帆听了,俱都嗟叹。奚玉帆说道:“这位高氏夫人虽有不是之处,却也值得同情。”
笑傲乾坤说道:“辛十四姑这女魔头给我吓走,只怕是未必敢再来邵家闹事了。我倒希望再碰见她,佩瑛姑娘托我访查她的爹爹下落,我还没法交差呢。”
奚玉帆听得笑傲乾坤提起韩佩瑛的名字,不觉有点怅惘,说道:“谷啸风现在不知是在哪里。”
笑傲乾坤瞿然-省,说道:“对了,我也想找谷啸风呢。他这次来到江南,为的是和江南武林中的领袖人物联络,文逸凡那儿他已经去过了。现在想必是在太湖王寨主那儿。奚世兄,我本来应该和你们一同去拜访文大侠的,现在只好先到太湖打个转了。”
奚玉帆道:“我也十分想见啸风,但舍妹之事,亦是令我放心不下。啸风如果不是急于回去,请你叫他在太湖多留几天等我。”
三人分道扬镳,笑傲乾坤独自上太湖西洞庭山去找太湖的七十二家总寨主王宇庭,奚玉帆则与厉赛英作伴,到杭州天竺山文逸凡那里去找他的妹妹。
情侣同行,这时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江南的春天,雨,是沾衣欲湿;风,是吹面不寒。春光如画,令人心神俱醉。
厉赛英想起杨洁梅的事情,将她和邵湘华那番离奇的遇合告诉了奚玉帆,笑道:“听说杭州西子湖边有间月老祠,月老祠有副对联,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身注定事莫错过姻缘。他们两人可真是这样。但那遇合的奇妙,可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呢!”
奚玉帆听了这话,心头帐触,想道:“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萌,我和你何尝不也是如此?百花谷闹出的那场婚变,结果却是谷啸风与韩佩瑛分而复合,我的妹妹不知怎的却又突然嫁给了文逸凡的弟子辛龙生,这尤其是令人意想不到了!”
厉赛英噗哧一笑,说道:“你在想些什么?怎的好像发了呆了?”
奚玉帆笑道:“我是在想,月老祠那副对联不是也正可以用在咱们身上吗?”
厉赛英心里甜丝丝的,却“呸”了一口说道:“我只当你是个老实人,几时学会了油嘴滑舌了。说正经话,我倒想起了一件事了。”
奚玉帆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厉赛英道:“我怀疑那个用毒掌打伤高氏夫人的父亲的那个蒙面人是黑风岛主宫昭文,那份穴道铜人图解是落在他的手中。可惜我见不着宫锦云姐姐,否则一定可以探查出事情的真相。”
奚玉帆道:“小时候你不是和她很好吗?”正是:
好友不知何处去,青梅竹马忆当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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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永柱
发表于 2017-3-19 14:55:54
第五十三回无赖少年欺侠女高风义士托豪门
厉赛英笑道:“何只要好,我还和她打过架呢。但她那时还未学到点穴的功夫,我却不知那份图解是否在她爹爹手中了。”
奚玉帆道:“你说起这位宫姑娘,我也想起了另一位朋友来了。”
厉赛英道:“是哪一位?”
奚玉帆道:“是公孙璞。那天我们在青龙口失散,她是和公孙璞一同逃出去的。对啦,你曾经告诉我你遇见公孙璞的事情,不知怎的他们又不在-起了。”
厉赛英道:“公孙璞是怕他的岳丈找他的麻烦,宫锦云也不敢和父亲见面。不过他们都是上金鸡岭的,现在想必是已经见着了。”
奚玉帆道:“公孙璞是一位古道热肠的朋友,我倒很想念呢。”
厉赛英道:“那么咱们赶快到杭州去见了你的妹妹,就好回去找你的朋友了。”
一路无事,这日到了临安境内,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一路上但见红男绿女,摩肩擦背,游人如蚁,这都是从临安城内出来作郊游的人们。
奚玉帆道:“怪不得山谷词中有说: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江南的春天,原来是这样的美!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古人描写的江南春景,的确是一点不错。”此时他们正在踏入一条山路,游人比较稀少。
厉赛英忽地眉头一皱,说道:“书呆子,不要念文章了,那个亭子里有几个人指手划脚的望着咱们,讨厌得很!哼,你听,他们说些什么?”
奚玉帆抬头望去,只见山坡上修建的一座凉亭之内,大约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华服少年似是贵族公子模样,其余的人似是他的仆从,捧凤凰似的围在他的旁边谄笑。这些人果然是如厉赛英所说,一面对那公子诌笑,一面在望着他们指手划脚。
奚玉帆一听,原来他们是对厉赛英评头品足。一个说道:“这小娘儿倒是俏丽得很。”一个说道:“那男的虽也长得不错,却像个木头人儿,呆头呆脑的。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又一个说道:“你怎知道他们是夫妇,或许是兄妹呢?”
厉赛英听子大怒,就想发作,奚玉帆悄声说道:“这些泼皮无赖,你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这是都门所在,闹出了事,咱们虽然不怕,总是麻烦。赶快走过去算了。”
厉赛英忍着气匆匆走过那座凉亭,只听得耳边的口哨声哗笑声闹成一片,那些人越说越不象话。有个说道:“公子,你看这小娘儿怎样,你若喜欢,就只管吩咐我吧。”那公子笑道:“别胡闹,人家是有夫之妇呢!”那人说道:“这么说,公子是喜欢她的了。”
一个随从说道:“待我上去盘问他们,若然是兄妹的话,我就可以替公子做这个现成的媒人了。”又一个随从笑道:“是夫妻也不要紧,反正公子讨的是姬人,善解风流的妇人才更好呢。”另一个说道:“干脆把这小娘儿抢回来就是,用得着问长问短?”那公子爷轻摇折扇,微笑说道:“别胡闹,给我爹爹知道了可不太好。”
厉赛英听了这些污耳之言,哪里还能忍得下这口气,随手拾了一块石子,放在掌心,暗运内功,把石子捏碎,回过头来,一扬手就用“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向亭子里的那些人打去。
奚玉帆听得其中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好熟,不觉怔了-怔,也停下了脚步。心道:“这些人实在可恶,惩戒惩戒他们也好。但那两个人似曾相识,却不知道谁?”
那些人听得公子爷的口气松动,有两个人便跑出来,恰好碰上了厉赛英飞来的石子,只听得“哎哟,哎哟!”两声尖叫,那两个随从跌了个四脚朝天。
厉赛英是把一块石头捏碎成六颗小石子,她算准凉亭里有六个人,每一颗石子都是有的放矢的。打跌了首先跑出来的两个随从之后,余下的四颗石子仍然向凉亭内那四个人飞去。
她只道那四个人也是一样脓包,不料这四个人和最先跑出来的那两个随从大不相同,个个都有一副相当不俗的身子。
一个魁梧的汉子呼的一掌拍出,打向他的那颗石子竟给他的劈空掌力反打回来。一个黑汉子伸手接了飞来的石于也反打回去。另一个额角长有一个大瘤的汉子本领较弱,矮身一避,石子擦着他的额角飞过,痛得他哇哇大叫,可也没有跌倒。
最后那颗石子是打那个公子爷的,厉赛英以为这样一个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功夫,不料他的功夫竟然似是还在那三人之上,折扇轻轻一拨,打向他的那颗石子,也给拨落了。
那个魁梧汉子“哼”了一声,说道:“-个小娘儿能有这样功夫,我看他们不是太湖的匪帮就是天目山的贼党!”那公子爷道:“好吧,你把他们拿回来,让我审问,可不许伤了那小娘儿。”
那魁梧的汉子说道:“我理会得!”冲出来便要抓厉赛英,喝道:“你这婆娘居然敢在韩公子面前撒野,识趣的乖乖跟我回去。”他用的是小擒拿手法,若然给他抓着,全身就要筋疲骨软,动弹不得。
厉赛英揖袖一拂,左掌从袖底穿出,反点他的穴道,只听得“嗤”一声,厉赛英的袖子给他撕了一幅,那汉子也跄跄踉踉的退了几步。说时迟,那时快,那额角长瘤的汉子和那黑汉子也都来了。
那魁梧汉子给厉赛英点着胁下麻穴,幸而他有一身铁布衫的功夫,胁下只觉一阵酸麻,没有跌倒,当下勃然大怒,喝道:“公子爷怜香惜玉。我看在公子爷的份上,才没伤你——你却竟敢伤我!”身形一转,旋风般的又扑上来,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厉赛英抓下。
另外两个人也奔向奚玉帆,一个抖起一柄三股叉,哗啷啷的作响。一个用的是青钢剑,出手便是一招“横扫**”,剑势凌厉非常。
奚玉帆一见他们所用的兵器,这才蓦地想起,原来两个人,那个使三股叉的名叫蒙铣,使青钢剑的名叫邓铿。这两个人都是曾经参加过围攻百花谷那场恶斗的。
原来这个公子爷乃是当朝相国韩-胄的次子,名叫韩希舜。那个用小擒拿手法来抓厉赛英的魁梧汉子,是相国府的大护院史宏。
蒙铣、邓铿本来是黑道上的人物,和韩佩瑛的老仆人展一环有点交情,故而那次被展一环邀来参加围攻百花谷之役。但他们不过是一般的黑道人物,并非劫富济贫的侠义道。百花谷那场风波平息之后,他们在江北站不住脚,逃到江南,却给史宏拉了去充当相府的教师爷。
这两人参加围攻百花谷之时,曾伤在谷啸风和奚玉帆的剑下,这事过后,别人不记仇,他们两个却是认为奇耻大辱的。也正因此,他们明明知道奚玉帆是什么人,却把他诬赖说成是“太湖的匪帮或天目山的贼党。”一开始便怂恿公子爷抢厉赛英的也是他们。
奚玉帆冷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当日之事,还可以说是误会,今天你们甘作权门的走狗,还有什么好说的么?我可不能和你客气了!”
蒙铣喝道:“闭嘴,你这小贼今日撞在我的手上,这正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你还敢口出狂言,我要你的小命!”
奚玉帆横剑一拨,拨开他的三股叉,唰的一剑,就向他小腹刺去,剑柄一撞,又撞向邓铿胁下的章门穴,一招两式,蒙,邓二人不约而同的给他迫退两步。
奚玉帆冷笑道:“当时我不是看在韩家份上,你早已丧在我的剑下了,岂能只是受点轻伤?”邓铿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喝道:“好呀,你侥幸胜我一招,就敢还嘴,今日看你还有什么本领能逃出我的掌心!”蒙铣说道:“和他斗嘴作甚,宰掉他就是!”
这两个人若是单打独斗,谁也不是奚玉帆的对手,但以二敌一,奚玉帆固然不至于输给他们,但在急切之间,要想求胜,却也不能。奚玉帆这边颇占上风,厉赛英和史宏相斗,却是有点气力不敌了。
史宏是相府大护院的身份,手底的功夫确实是非同小可,七十二把大擒拿手法,六十四路小擒拿手法,当真是变化莫测,招招凌厉!
招数凌厉也还罢了,厉赛英的独门剑法奇诡莫测,足以与他旗鼓相当;最吃亏的是厉赛英的气力不及对方,双方的招数旗鼓相当,久战不去,自然是气力弱的大大吃亏。
史宏斗得性起,手脚起处,全带劲风。厉赛英空有一柄锋利的长剑,却给他的一双肉掌迫得高身八尺开外,根本就刺不着他。
幸而厉赛英练有穿花绕树的身法,身似水蛇游走,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她虽然刺不着史宏,史宏的大小擒拿手法交互运用,却也是连她的衣角都没抓着。还得提防稍一不慎,就要给她乘隙面入。
奚玉帆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看了厉赛英那边的形势,不禁暗暗为她担忧:“英妹现在虽然尚不至于便即落败,久战下去,却是非吃亏不可。”蒙、邓二人与他缠斗甚紧,奚玉帆摆脱不开,心中一急,拼着豁了性命,陡地喝道:“挡我者死,避我者生!”运剑如风,鹰翔隼刺,奋不顾身,猛攻过去。
激战中蒙铣的三股叉招数使老,奚玉帆一个“跨虎登山”,欺身逼进,唰的一剑刺他咽喉,邓铿连忙扑上救援伙伴,他的本领比蒙铣稍胜一筹,可也敌不过奚玉帆那股强劲的内力。
“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火花四溅,邓铿长剑给荡过一边,人也歪歪斜斜的冲出几步。奚玉帆的长剑余势未衰,“嗤”的一声轻响,剑尖恰好从蒙铣的额角划过,划破了他的肉瘤。这还幸亏是有邓惶给他挡了一挡,他又躲闪得宜,否则这一剑就不仅是皮肉之伤,而是致命的穿喉剑了。
史宏以相府大护院的身份,和厉赛英斗到五十招开外,仍然未能将她抓住,自感面上无光。心里想道:“我不赶快把这丫头制伏,蒙、邓二人只怕不是那小子的对手。”急于求胜,连使险招,力贯指尖,劲风扑面,把厉赛英迫得透不过气来。
可是由于他连使险招,却也给了厉赛英一个可乘之机。撒战中史宏双掌如环,滚斫而进,厉赛英移形换位,倏地掠到史宏后侧,一剑疾刺,史宏反手一拿,只听得声如裂帛,厉赛英的袖子给他撕下一幅,史宏的左臂却也给她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口子。
史宏大怒道:“好呀,我手下留情,你竟敢伤我!”内力运到右掌掌心,呼呼呼连发三掌,掌力有如搭山倒海而来,厉赛英连连后退,一面后退一面施展腾挪闪展的轻身功夫,避开正面的掌力。虽然还可勉强支持,亦已有如一叶轻舟,在狂涛骇浪之中挣扎了。
史宏正在恨不得把厉赛英撕成两片,忽见公子爷轻摇折扇,走近了来,笑道:“史师父不用动怒,这女娃子让我给你打发吧。”史宏瞿然一省,心想:“我真是糊涂了,这臭丫头虽然可恶,可是二公子所要的人啊。”
史宏想至此处,连忙说道:“公子不用担心,我一定将她活擒就是。不过这娘儿倒也颇有几分本领,或许我要令她多少受点轻伤,公子莫怪。”
那公于爷韩希舜摇了摇折扇,沉声说道:“我叫你退下你就退下!那个臭小子才是真正扎手的人物,你还是过去帮蒙、邓二人吧!”口中说话,脚步已插进他与厉赛英的中间。
厉赛英心头一喜,想道:“擒贼先擒王,你来得正好!”剑尖一颤,使出了“流星赶月”的招数,唰的便刺过去,指向韩希舜的膻中穴。这膻中穴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只要给她的剑尖轻轻点着,韩希舜立即要受内伤,而且浑身不能动弹,只能任她摆布。
史宏突然给公子爷隔开,眼看着厉赛英那支明晃晃的剑尖就要刺在公子爷的身上,自己给隔在一边,要救也没办法。这-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就在厉赛英暗暗欢喜,史宏大大吃惊的这刹那间,只听得韩希舜哈哈笑道:“好剑法!”折扇轻轻一拔,说也奇怪,厉赛英锋利的剑尖竟然刺不破他那把纸扇,给他拨过一旁。
史宏本来也知道公子爷练过武功,可是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武功精妙如斯,不禁矫舌难下,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又是羞愧,又是惊奇,想道:“是谁教他这手高明武功的呢?”
韩希舜淡淡说道:“你不过去,蒙铣和邓铿打不过那小子啦。”史宏已知公子爷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用不着自己替他担心,连忙应了一个“是”字,抽出身来。
厉赛英更是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一手卸劲的功夫,虽然还比不上爹爹,可是已似乎比帆哥还更高明了。今日我只怕是要槽啦!”
韩希舜又摇了摇折扇,微笑说道:“我的家人言谈无礼,举止粗鲁,姑娘你莫见怪。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不知你肯赏我这个面吗?”
厉赛英心中气恼之极,口里却笑嘻嘻地说道:“村野丫头,只怕高攀不起。”突然一剑就刺过去,这一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是在韩希舜合上折扇,歪斜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的时候,才突然刺过去的。
韩希舜见她笑语盈盈,全身的骨头酥了半边,口里正在说道:“哪里、哪里——”忽见白光一闪,厉赛英的利剑已刺了到来。幸而他的武功委实是非同凡俗,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一个“大弯腰,斜插柳”,斜俯身躯,折扇跟着使出一招“举火燎天”,“当”的一声,把厉赛英的长剑格开,但衣衫已是给刺穿了一个小洞。
韩希舜侥幸没伤,吓出了一身冷汗,却不动怒,反面笑道:“姑娘,你好狡猾啊!但任你如何狡猾,也是逃不出我的掌心的了!”口中说话,折扇倏张倏合,已是向厉赛英接连攻了七招。
厉赛英已知他的本领在自己之上,不敢让他的折扇碰着,展开了绕身游斗的方法,一合即分,稍沾即退。
幸亏她的穿花绕树身法也是武林绝学,攻敌不足,避敌有余。韩希舜在急切之间要想把她抓住,也是感到力不从心。
斗了十数招,韩希舜喝道:“给我躺下吧!”合了折扇,当作点穴器使,手法奇诡之极,一招之间。同时点厉赛英的七处穴道。
史宏抽身过去,去得正是时候。奚玉帆刺伤了蒙铣,刚要突围而出,史宏将他拦住,喝道:“小子休得逞强!”双掌齐出,力猛如山,饶是奚玉帆功力深厚,也不能不退了一步。史宏左臂之伤本是轻伤,在跑过来的时候,亦已敷上了金创药了。
奚玉帆冲不过去,大为着急。眼看厉赛英就要遭那公子爷的毒手,他急中生智,不向前冲,反而后退。
史宏怔了一怔,心道:“我至多不过与他打成平手,他又没有输招,为何突然退走?”喝道:“想逃吗?”如影随形地迫上去,邓铿、蒙铣二人也从两面包抄上来。
哪知这却是奚玉帆声东击西之计,腾出手来,好救援厉赛英的。就在史、邓、蒙三人将要合围而未曾合围之际,他已掏出一把铜钱,反手一掷,用百花谷的独门暗器功夫——“天女散花”的手法,向韩希舜掷去。
这一把铜钱,共有七枚,七枚铜钱也是分打韩希舜的七处穴道。
韩希舜堪堪就要点着厉赛英的穴道,忽听得暗器破空之声,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识得厉害,顾不得攻敌,连忙张开折扇,反手一拨,只听得呼呼之声不绝于耳,七枚铜钱,都给他的扇子拨开。
奚玉帆运剑如风,喝道:“反正我也不想活着出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有利钱!”蒙、邓等人虽是报仇心切,见他横了心肠拼命,不禁也是有点恐惧。
但他打出钱镖却提醒了邓铿,邓铿心里想道:“我何不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陡地跳出圈子,喝道:“让你也尝尝我的暗器滋味!”
史宏正面攻击,蒙铣侧面助攻,奚玉帆以一敌二,已是感到吃力。一有空隙,邓铿的暗器又打过来,而且他的暗器又是层出不穷,又狠又准,弄得奚玉帆应接不暇。
原来邓铿不但长于剑法,暗器的功夫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虽然没有百花谷那种独门暗器手法,却是更为狠辣。他的暗器有隙即钻,不会误伤同伴。奚玉帆却非得时刻提心不可。
奚玉帆给三人缠住,连腾出手来偷发暗器也不能了。韩希舜哈哈笑道:“你们夫妻倒是恩爱得很,不过可惜你的丈夫只能救你一次。无力再做护花人了。小娘子,你还是跟了我吧。”
厉赛英气炸心肺,骂道:“放你的狗——”一个“屁”字未曾骂得出来,韩希舜折扇一合,又拿来当作点穴器使,点她的穴道了。
幸亏厉赛英吃过一次亏,一见他使出点穴功夫,忙用穿花绕树身法躲避,总算没有给他点着,不过那折扇从她鬓旁掠过,“叮”的一声响,却打落了她头上插的-支玉簪。厉赛英只好强抑怒火,凝神应付,不敢再骂,韩希舜越攻越紧,眼看她避得过第一招避不过第二招,避得过第二招避不过第三招。
正在奚玉帆和她都是迭遇险招,紧张之极的时候,这条山村的小路,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临安城乡的军民人等,谁不认识韩相国的公子?公子爷和大护院在这里打人,哪个还敢走来?是以这日郊游的人虽多,游人一发现这边有相府的人闹事,谁也不敢从这条小路经过。
但现在却有一个人竟敢独自来了!
这个人大约二十多岁年纪,背着一把雨伞,身穿粗布衣裳,脚踏六耳麻鞋,像是个笨头笨脑的农家少年。
这天是一个风和口丽的春日,万里晴空,毫无雨意,这农家少年却背着雨伞,已是令人觉得有点奇怪。邓铿的暗器正像雨点般的向奚玉帆打去,他却偏偏从那边走来,更是令人骇异了。
史宏心里想道:“莫非他是白痴,不识死活?否则就是武功深不可测的高人了。”当下喝道:“浑小子,你眼盲的么?打死了你可没人偿命!’
邓铿笑道;“史大哥真好心,这样的一个浑小子打死就算,管他作甚?”史宏大声呼喝,还含有警告的意思,邓铿的冷语,却竟是不把人命放在眼内。
那少午好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突然撑开雨伞,走得更加快了。
史宏等人认不得这个“农家少年”,奚玉帆和厉赛英却是如同看见天上丢下了宝贝,喜出望外!
原来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奚玉帆所思念的好朋友公孙璞。公孙璞武功之高,足以与当世的几位前辈高人匹敌,奚玉帆素所深知,是以见他出现,哪能不喜?
厉赛英则在暗暗偷笑,心里想道:“这回可有得他们的苦头吃了!”心中偷笑,却不出声。
公孙璞张开了雨伞,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怎的突然落起雨来了,当真是暗无天日!咦,原来不是雨点,是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倒像隔邻马寡妇缝衣的针。”原来邓铿正在洒出一把梅花针。
邓铿大吃一惊,喝道:“好小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只听得嗤嗤声响,公孙璞的雨伞团团一转,那把梅花针钉在他的伞,没一根刺着他。公孙璞一笑,说道:“我若还敬,只怕你受不起。”轻轻一抖,把伞上的梅花针抖落。
邓铿又惊又怒,喝道:“好呀,原来你是装疯诈傻,特地来-这浑水的不是?”
公孙璞道:“什么浑水,天上并没有落雨呀,地下哪来的浑水?我看混蛋倒是不少!”
邓铿把手一扬,两块飞蝗石打出,心想:“你这雨伞能够抵御梅花针,不信还能挡住我的飞蝗石?”要知飞蝗石是暗器中份量最重的,当然不是份量最轻的梅花针可比。
哪知公孙璞这把雨伞,并非普通的雨伞,而是稀世之珍的玄铁宝伞,莫说几块飞蝗石,就是用大刀巨斧斫他,他这把宝伞也能招架。
公孙璞叫道:“哎呀,不好,天上落下石子来了!”雨伞一转,叮叮两声,那两块飞蝗石反打回去。邓铿避开一块,避不开第二块,石子正正打着面门,打得他鼻破唇肿,血流满面,颊肉瘀黑,就像开了颜料铺。这还幸亏是公孙璞手下留情,否则他的双眼也要盲了。
奚玉帆忍不住叫道:“公孙大哥,你来得正好。请你帮忙厉姑娘。”
公孙璞点一点头,便走过去,说道:“厉姑娘,你那次帮了我的大忙,我还未向你道谢呢,这个无赖少年你让我对付吧。”
厉赛英正自吃紧,也不客气,飘身一退,说道:“好,让你替我惩戒他吧。不过你可得当心一些,这个泼皮的点穴功夫似乎还很不错。”
公孙璞笑道:“我正是要来领教他的点穴功夫。”雨伞一挥,替下了厉赛英,迎上韩希舜的折扇。
韩希舜是相国公子的身份,平素风流自赏,自以为文武全材。不料今日却被公孙璞当作“无赖”,厉赛英骂作“泼皮”,心里那份气恼自是不用说了。为了保持“风流儒雅”的公子爷身份,他不便和公孙璞对骂,手底却使出狠招,重手法打公孙璞的穴道。
公孙璞雨伞一迎,“当”的一声,折扇敲在伞柄上。他这伞柄是比凡铁重逾十倍的玄铁做的,登时把韩希舜震得虎口发热,折扇几乎脱手。
韩希舜这才吃了一惊,喝道:“你这是什么兵器?”
公孙璞亦是心头微凛,想道:“这小子的折扇居然还能够拿在手中,也算得是有几分本领了,怪不得厉姑娘打他不过。他这折扇打穴的功夫好像是惊神指法演变出来的,且待我再试他一试。”于是哈哈一笑,说道:“你怕我这件宝贝,我不用它就是。”合了雨伞,仍然背在背后,空手就来夺韩希舜的折扇。原来他是特地要引韩希舜把点穴功夫都抖露出来的,若用玄铁宝伞抵御,只怕会打断他的扇子,这目的就达不到了。
韩希舜气得面色发青,喝道:“好小子,你敢目中无人!”立即一招“北斗七星”使出,一招之内,连点对方七处穴道。
公孙璞一飘一闪,故意让韩希舜点着他的一处穴道,韩希舜折扇一收,喝道:“给我躺下”,哪知公孙璞只是身形微晃,冷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也见识见识我的点穴功夫!”口中说话,骈指如戟,便点过来。
原来公孙璞有他祖父家传的“颠倒穴道”的功夫,韩希舜的独门点穴手法虽然厉害之极,功夫未到,却也难奈他何。但韩希舜的这一招点七穴的手法却惹起他心中的疑问,暗自想道:“这厮用折扇点穴的功夫倒像是从惊神指法变化出来的。惊神指法,天下只有我的檀叔叔和金国的完颜长之会使,完颜长之是金国的皇叔,从没收过弟子,更不会把功夫传给汉人。那么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呢?手法变化的精妙,竟然好像比我的檀叔叔还要高明?”
公孙璞的“檀叔叔”即是“武林天骄”檀羽冲。檀羽冲本来是金国的“贝子”,但因反对金主的暴政,早已成为“饮犯”了,他和笑傲乾坤华谷涵是好朋友。华谷涵的妻子蓬莱魔女是公孙璞的祖父抚养成人的,既是徒弟,又是义女,所以公孙璞一向叫她姑姑,华谷涵夫妻和武林天骄都曾传授过公孙璞的功夫(事详拙着《挑灯看剑录》)。
公孙璞心中疑惑,殊不知韩希舜比他疑惑更甚。公孙璞骈指如戟向他点来,施展的点穴功夫和他刚才用折扇点穴的那一招竟是一模一样,同样的在一招之间,点他七处穴道!
韩希舜好不容易避了开去,心里想道:“奇怪,这个乡下少年怎的也会使惊神指法?这种天下无双的点穴功夫,据我师父所说,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人懂的。但这乡下少年的点穴功夫,竟似乎比找还要高明?”
其实论指法的巧妙,公孙璞还是稍逊一筹。但这变化的微妙之处,高下之别,以韩希舜的武学造诣却是看不出来。公孙璞的功力比他高得多,深厚的内家真力配合上最上乘的点穴功夫,韩希舜自以为是对方比他高明了。
厉赛英脱出身来,便即过去与奚玉帆联手。邓铿仍然在发暗器向奚玉帆偷袭,厉赛英身似水蛇游走,避开他的暗器,霎眼间到了他的面前,唰的一剑向他刺去。
邓铿的剑法和暗器功夫在黑道上号称“双绝”,但他也只能在黑道上称雄而已,却怎比得上厉赛英明霞岛的秘传剑术。
不过十数招,邓铿抵敌不住,逐步后退,又再与史宏、蒙铣会合。合三人之力,勉强敌住奚玉帆、厉赛英二人。
韩希舜比他们更糟,他和公孙璞单打独斗,使尽了浑身解数,非但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迭遇险招。正在心中暗暗叫苦,忽见一个老者,匆匆跑来,“咦”了一声,叫道:“二公子,你为什么和他们打架?”韩希舜喜山望外,原来这个老者正是相府的客卿白逖。
韩希舜喜出望外,连忙叫道:“白老师快来帮我!”就在此时,公孙璞一声冷笑,五指如钩,已是向他的琵琶骨疾抓下来。
白逖在相府作客,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只好插在他们二人之间,替韩希舜挡这一招。
公孙璞一见这老人的身手,便知他是个武功极为高明的人,当下变抓为劈,双掌一交,只觉好像碰着了一团棉花似的,自己发出的刚猛之极的掌力,宛如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对方的身子连动也没动一下,但却也没有反弹之力,分明是手下留情。
公孙璞只知白逖的本领高明,但到底高明到什么地步,仍是试不出来。磋上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高人,不由得心头大骇。
韩希舜洋洋得意,冷笑说道:“白老师来了,看你们还逃到哪里去?白老师你怎么还不动手呀?”
哪知白逖却道:“公子且慢!”转过身来叫道:“史师父住手!”史宏虽然是在相府做教师爷的大护院,但白逖却是相爷的上宾,史宏只好遵命跳出圈子,蒙铣、邓铿二人跟着也退下了。
韩希舜怔了一怔,说道:“白老师,你怎么啦?他们是想混入临安的匪徒呀。”
白逖不睬他的说话,一晃身到了奚玉帆的面前,说道:“请问扬州百花谷的奚璞是你的什么人?”
奚玉帆见他说话客气,遂也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家父。”白逖哈哈一笑,说道:“怪不得你的百花剑法使得这样好,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奚玉帆道:“老前辈和家父相识的吗?不敢请教大名。”白逖笑道:“我和令尊在二十午前也是不打不成相识的朋友,老朽姓白名逖,想必令尊曾和世兄说过。”
奚玉帆“啊呀”一声,说道:“原来是白世叔,爹爹常常提起你的名字,可惜这二十年来,一直见不到你。家父不幸,早已去世了。”
白逖说道:“我知道。没多久以前,我还曾经虬过你的好朋友谷啸风呢。”
奚玉帆喜道:“我也在找他,听说他到——”山逖不待他把话说完,连忙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说道:“不错,他是到我的一位老朋友那儿去了。你是到文大侠那里的吧,我不阻你了。”
奚玉帆瞿然一省,想道:“不错,他是这个什么‘公子爷’的‘老师’,我若说出太湖七十二家总寨土王宇庭的名字,这个‘公子爷’就更有藉口指我是匪徒了。岂不令这位白老前辈左右为难?”同时心中也有疑惑:“听说白逖是一位避世高人,怎的却会在豪门作客?”
厉赛英沉不住气,冷冷说道:“只怕你的公子爷不肯放我们走吧?”正是:
本是江湖豪杰客,权门托庇为何由?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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