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孬的孬孬 发表于 2017-3-19 15:05:35

第九十三回力抗强仇挥宝伞肯令胡马践神州
    公孙璞虽然早就猜着那青袍老者是谁,但听得“黑风岛”二字从这老婆婆口中说了出来,仍是不禁心头一震,想道:“我没猜错,果然是黑风岛主宫昭文。那对少年男女想必是奚玉帆大哥和厉赛英姑娘了。”当下连忙问道:“后来怎样,是不是就打起来了?”
    那老婆婆道:“老伴儿,后面的事情,该你说了。”原来当黑风岛主和奚厉二人大打出手的时候,她早已吓得躲进房中。
    那老公公接下去说道:“不错,他们说得好好的,忽然就打起来啦。那姑娘当时斟了两杯酒,拿过去敬那老者,说道:‘宫伯伯,你要我们跟你到黑风岛去,那也未尝不可。但也用不着这样着急呀,我先敬你一杯。’
    “那青袍老者哈哈笑道:‘乖侄女,你敢情是要考一考你宫伯伯的功夫?我知道你会下毒,我喝了你这一杯毒酒,你总应该帖帖服服的跟我回去了!’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心里不由得晴暗吃惊,我只道那个老者是个坏人,却不料那样美貌的姑娘也会下毒。”
    公孙璞道:“下毒害人当然是不好的,但对付坏人,那就是以毒攻毒了。大概那位姑娘自知打不过那个老者,因此给他出个难题。也不能说她不对。”
    那老公公老于世故,听得公孙璞帮那对少年男女说话,怔了一怔,笑道:“客官,你似乎知道他们是好人?”
    公孙璞道:“实不相瞒,他们是我相识的朋友。那个青袍老者我也认识的,他是个大坏人。”那老公公和那老婆婆都是吃了一惊,两双眼睛望着公孙璞,一时间竟是不敢说话。
    公孙璞微笑道:“两位老人家不用害怕,我和你们说实话,就因为信得过你们是好人。我不会对你们有所不利的,即使我要去找那老者打架,也不会在你们的店子里。”
    那老公公放下了心,笑道:“客官,我也知道你是好人。”于是继续说道:“那老者和那姑娘各自拿着一杯酒,就在那老者喝酒的时候,那姑娘突然把她拿着的这杯酒向老者面上一泼。
    “哎呀!他们当时的动作真是快得难以形容,我只听得一片乒乒乓乓、轰轰隆隆之声,这间店子就好像要倒塌似的。我慌忙躲到‘老虎灶’的后而,刹那问这三个人都出到外面去了,我这才敢偷偷的张望出去。只见本来是那对少年男女跑在前头,突然间那个老者从他们头顶飞过,落在外面那棵柳树下的一条石凳上,喝道:‘你们再不听话,可休怪我翻脸无情!’”
    公孙璞心道:“原来那条石凳是给黑风岛主踩断的。”
    那老公公继续说道:“那姑娘叫道:‘你欺侮我,我爹爹绝不与你干休!’那老者冷笑道:‘我已经是看在你爹爹的面上,对你手下留情的了。你还用你的爹爹吓我?嘿嘿,你不愿意跟我回去那也可以,你这情郎可非得跟我回去不可。否则,嘿嘿,我不信他的脊梁比这条石凳还硬!’
    “那少年拔出剑来,似乎是要和那老者拼命,但那少女拉着他,在他耳边说话,似乎是在劝他什么。当然他们的耳语,我是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那少年低下了头,和那位姑娘走在前面,青袍老者走在后面。转眼之间,三个人都走得没了踪迹。
    “我这才敢出来察看,哎呀,桌子打断了腿,‘老虎灶’也给打缺一角。我侥幸没给伤着,现在想起来都还害怕。”
    奚玉帆是公孙璞的好友,厉赛英更曾于他有思,公孙璞心里想道:“听他说的这个情形,奚大哥和厉姑娘是给锦云的爹爹押走了。这件事情,我可不能不管。”
    他再掏出一锭银子,说道:“我的朋友在你们的店子里打架,我实在过意不去。”那老者道:“你已经给了我一锭银子啦。”公孙璞道:“刚才那点银子是代我的朋友付酒钱的,这锭银子则是赔偿你的搞失,给你修理店子的。时候不早,我可要走啦。”
    那老婆婆眉开眼笑的代丈夫接下银子,笑道:“小哥,你真是个善心人。就算有人再在我的店于子打一场。这些钱也足够我修理了。”那老公公笑道:“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你忘记了你昨天躲进房里,还吓得撤尿么?”那老婆婆啐了一口,说道:“呸,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亏你也说得出口。”
    公孙璞正要背起雨伞离开,忽地听得脚步声响,只见有三个人来到门前。公孙璞见了这二个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最前面那个是个披着大红袈裟的番僧,公孙璞不知道他是谁,但跟在后面的两个汉子公孙璞却是认识的。
    这两个人是完颜豪的随从,瘦的这个是大魔头西门牧野的侄儿西门柱石,较为胖点的那个则是以快刀驰誉江湖的独孤行。这两个人和完颜豪一起在韩-胄的相府之时,公孙瑛曾经和他们见过面。
    那红衣番憎公孙璞虽不认识,但一看他的眼神,便知他的内功甚为深厚,本领只有在那两人之上,绝不在那两人之下。
    西门柱石阴侧侧地说道:“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相府一别,只道后会无期,想不到又在这里碰见了你。我们的完颜公子对你可是挂念得紧呢!”
    公孙璞打量那红衣番僧,红衣番僧也在打量着他,大家都看出了对方不是常人。
    红衣番僧翻起一双怪眼,说道:“这人是谁?”独孤行说道:“这位公孙少侠正是黑风岛中的女婿。他们翁婿的事情,大师想必是早已知道了。”
    红衣番僧点了点头,说道:“贫憎名叫乌蒙,是从和林来的。令尊昔年在蒙古时和家师龙象法王是好朋友,我也曾有幸见过令尊一面。”
    公孙璞心头一凛,想道:“这场架恐怕是难以避免的了。西门柱石和独孤行还好应付,这个乌蒙可是来头不小,非得认真对付不行。”
    原来这个乌蒙乃是蒙占古师龙象法王的大弟子,成吉思汗生前有十八个最得力的武十被封为“金帐武士”,乌蒙名列第三,本领之强,可想而知。他本来是俗家弟子,但因按照师门规矩,必须做三年和尚,今午正是他做和尚的第二年,是以他虽然并未剃光头发,身上穿的却是喇嘛服饰。
    店主老夫妻见他和这个相貌凶恶的番僧扯上交情。都是不胜骇异,那老婆婆颤声说道:“客官,他们是你的朋友?”公孙璞摇了摇头,说道:“他们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我这穷小子可不敢攀交。老婆婆,你有家务要做,你忙你的去吧。不必在这里招呼我了,反正我也就要离开的了。”老婆婆得他暗示,吃了一惊,慌忙躲进房里。
    那老公公也是吓得面如十色,正要躲开,乌蒙喝道:“你开店的懂不懂开店的规矩,客人上门,你也该问问我们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呀?嘿嘿,公孙少侠,你可别太客气,你我虽是初会,令尊和我却是渊源不浅,我不敢自居你的长辈,咱们也总算得是朋友吧。难得在此相会,你怎么就要走了?坐下坐下,咱们同喝几杯,好好谈谈。哼,店家,你还不快去准备酒菜?看你这穷店子大概也没有什么好酒菜的了,你有什么就弄什么吧,我不吩咐你了。”
    那老公公道:“对不住,小店什么可吃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们今天本来是不准备做生意的。”乌蒙斥道:“胡说八道,你不做生意,怎么又让他进来?”
    公孙璞道:“你瞧我吃的什么?我吃的只是稀粥,他们剩下的两碗稀粥早已给我喝光啦。你们要吃东西,我陪你们去找。”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个人倏地都跳起来,乌蒙朝他劈面一掌打去,公孙凌早已把玄铁宝伞倒持手中,伞柄一伸,乌蒙化掌为抓,饶是他变招得快,掌缘已是和伞柄擦了一擦,腕骨疼痛欲裂,一抓之下,虽然抓着伞柄,迅即又给公孙壤的内力震开了。
    西门柱石叫道:“这是玄铁宝伞!”他这一出声警告,本是在乌蒙刚刚发掌之时,话来说完,乌蒙已是着了道儿。
    公孙璞喝道:“要打架到外面去打!”大喝声中,翩如飞鸟的扑出大门。独孤行快刀电斩,只听得当当连声,火花飞溅,独孤行的快刀刀口反卷,给荡开去,西门柱石侧身一闪,还未来得及施展毒掌功夫,公孙璞已是掠出门外。乌蒙喝道:“好小子,往哪里跑?”拔步急追。
    公孙璞本来可以摆脱敌人的纠缠,但一想反正双方都是要到禹城,始终无法避开,倒不如就在此地和他们一拼。虽然胜败难料,但总胜过大家到了禹城之后,他们与黑风岛主会合,自己却是必败无疑。
    而且还有一层,公孙璞之所以前往禹城,乃是代表金鸡岭义军去和黄河五大帮会订立盟约的,如今他业已从乌蒙口中得知消息,说是黑风岛主也往禹城,乌蒙是蒙古国师的大弟子,他又是奉了师父之命偕同西门柱石和独孤行去接应黑风岛主的,这两件事情连在一起来想,不问可知,他们到禹城的目的,正是和自己相同,是要收服黄河五大帮会的了。“我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黑风岛主倘若得到他们帮手,更加如虎添翼,我即使和他们拼个两败惧伤,那也还是值得的。”公孙璞心想。
    主意打定,公孙璞便即故意装作轻功略逊于乌蒙的模样,让他渐渐把距离拉近。
    乌蒙也有他的打算,原来他是垂涎于公孙璞的玄铁宝伞。他见识了玄铁宝伞的厉害之后,心里便在想道:“怪不得完颜豪曾经费了许多心力,想要抢这小子的玄铁宝伞。这柄不起眼的宝伞,原来果然是件宝贝。”利令智昏,是以虽然明知公孙璞的武功了得,但恃着有西门柱石和独孤行作他帮手,仍是紧追不舍。
    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乌蒙回头一看,只见西门柱石和独孤行亦已追了上来,不用担心会给公孙璞各个击破了,当下便即纵声笑道:“好小子,看你还能跑得到哪里去,有胆的回来和我一决雌雄。”
    乌蒙挥舞袈裟,紧裹宝伞,腾出一掌,使出了第七重的龙象功,把刚猛的掌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哪知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公孙璞的打法已是大不相同。公孙璞也仍然是以掌对掌,但他那把玄铁宝伞已不是合起来当铁棍使用,而是张开来反卷乌蒙的袈裟了。
    这一来袈裟以柔克刚的功能登时对消,玄铁宝伞滴溜溜的转成圆圈,反裹袈裟,饶是乌蒙暗运玄功,施展绝技,那件袈裟也是要跟着圆伞飞舞。
    剧斗中公孙璞抓紧战机,伞尖使劲一挑,随着一招“云麾三舞”,乌蒙那件袈裟当中破了一洞,挂在他的伞上。两人的内力都用得急劲之极,公孙璞的宝伞滴滴滴地转,乌蒙身不由己的跟着他转了两个圈,这才猛然一省,连忙松手,说时迟,那时快,公孙璞宝伞已是当成小花枪使用,平胸挑来,乌蒙立足未稳,如何能够避开?无可奈何,只好硬拼。
    乌蒙的本领也是委实了得,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身形一仰,腾出手来,居然一抓抓着了伞头。公孙璞猛地一声大喝,呼的一掌便劈下去。玄铁宝伞同时向前急挺。
    乌蒙在双重攻击之下,应付大感为难,若不抓牢宝伞,只怕胸口要给刺个透明的窟窿,但力量一分,只怕又抵挡不了公孙璞那浑厚异常的掌力。
    百忙中无暇思索,明知危险,也只好见招拆招了。乌蒙一矮身躯,放开宝伞,双掌齐出,用到了第七重的龙象功,全力抵御公孙璞的一击。
    幸亏他还算应付得宜,他陡地矮了半截,避开胸腹要害,玄铁宝伞的伞尖贴着他的肩头刺出。公孙璞刺了个空,立即变刺为压,玄铁宝伞重逾百斤,这一压乌蒙如何禁受得起,肩胛骨登时断了一根。
    此时两股刚猛的掌力也已相击相撞,乌蒙的功力本来是和他在伯仲之间的,肩胛骨断了一根,突然一阵剧痛,第七重的龙象功已是难以持续,只听得“蓬”的一声,乌蒙就像一个皮球般的给抛起来,抛出了数丈开外!
    乌蒙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但在重伤之下,居然也还能够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如飞疾走。
    公孙璞笑道:“别跑得太快,提防用力过度,你不死也要得个痨病。”正要去追,哪知笑声未已,忽觉喉咙发甜,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公孙璞定一定神,这才发觉自己也是用力过度,虽然内伤不算严重,亦已疲劳不堪了。
    公孙璞心里想道:“这厮肩胛骨断了一根,内伤也只有比我更重,他纵然保得了性命,也非大病一场不可。”乌蒙无力去助黑风岛主,公孙璞的目的已达,便也不去追他了。
    公孙璞的内伤虽然不重,但不立即调理,身体总是会妨害。敌人都已败走,他安定的坐下来,默运玄功,自行疗伤。
    正在他运功到了紧要关头,却忽地听得一个人阴恻侧地笑道:“公孙少侠,你打伤了我的侄儿,这笔帐咱们该怎么算法?”公孙璞大吃一惊,跳起身来,只见一个老者已是站在他的面前。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西门柱石的叔父西门牧野。
    公孙璞提起玄铁宝伞,喝道:“好吧,你要乘人之危,那就来吧!”他在激战过后,气力都还未曾恢复,玄铁宝伞拿在手中,竟有沉甸甸的感觉。
    西门牧野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说道:“你不用害怕,我不要你的性命,你刚才是怎样打伤我的侄儿的,尽可依样画葫芦的朝我使出来。咱们就比划比划毒掌的功大。嘿嘿,你若还害怕,要我不出手嘛那也可以,俗语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伤了我的侄儿,那就给我磕二个响头也就行了。”
    公孙璞怒道:“放你的屁,打不过你,大不了死在你手上,要我屈服,那是万万不可能!”怒喝声中,抡起铁伞,劈头便打。
    西门牧野“哼”了一声,说道:“好倔强的小子,但怎样打法,可就由不得你了!”轻轻一拨,拨开玄铁宝伞。公孙璞虎口一热,宝伞几乎掌握不牢。
    公孙璞倘若是气力充沛的话,玄铁宝伞拿在他的手中,就是一件无坚不摧的利器,此际却反而成为他的负累了,十数招过后,这重遍百斤的玄铁宝伞拿在他的手里,已是渐渐施展不开。
    西门牧野觑个真切,猛地喝道:“撒手!”一招“玄鸟划砂”,五指并拢,向公孙璞虎口一划,公孙璞缩掌抽身,要把玄铁宝伞挥个弧形反打回来,不料却是力不从心,说时迟,那时快,只觉手上突然一轻,玄铁宝伞已是给西门牧野夺了过去。
    四门牧野扔掉玄铁宝伞,哈哈笑道:“如何?还是用你的毒掌功夫吧!”公孙璞拼着豁出性命,心里想道:“这魔头大概是想从我的手中窥探桑家秘笈的奥妙,我偏不上他的当。”当下不用母亲所授的外祖父这门毒功,使出了江南大侠耿照所传的大衍八式。
    这“大衍八式”本是威力极强的一门上乘武功,但可惜公孙璞力不从心,十成的威力三成都发挥不到,不过数招,又给西门牧野迫得他不能不硬接硬碰?四掌一交,酉门牧野的掌心竟似有一股粘黏之力,把他的手掌粘住,要摆脱也摆脱不开。公孙璞的掌心微有麻痒之感,知道对方已是用上毒功,而且是两种毒功同时运用,左掌使的是“腐骨掌”,右掌使的是“化血刀”。
    对方用上了毒功,内力催动之下,毒质源源向他掌心侵袭,若给毒气侵入心房,那就是必死无疑的了。公孙璞并不怕死,但却不甘平白的死在他的手上。在这样形势之下,公孙璞虽然不愿使用毒功,却也给迫得不能不用桑家的两大毒功和他周旋了。
    公孙璞曾得明明大师传授他佛门的上乘内功心法,有正宗的内功作为基础,拿来运用桑家的两大毒功,论功力虽然还比不上西门牧野,但若论造诣的精纯,却是远在西门牧野之上。
    双方对掌,过了约半炷香的时刻,西门牧野露出又喜又惊的神色,心里想道:“原来还有这样奥妙的运功方法,这可要比公孙奇自创的解毒功夫高明多了。”
    西门牧野的掌力逐渐加强,公孙璞却是逐渐变成了强弩之未,呈现油尽灯枯之象了。他心里一凉,只道性命已是难保,待要拼死一击之时,西门牧野忽地把双掌松开,说道:“你气力不加,歇-会再打吧。嘿嘿,这可不是乘人之危了吧?”
    原来西门牧野所得的桑家毒功,是从公孙奇的墓中偷来的。这两大毒功练到了高深的境界时,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公孙奇当年就是因此而死的。不过他在临死之前,却想出了一种可以化解走火入魔之灾的武学,添注在桑家的毒功秘笈之上。
    公孙奇所创的武学未曾经过实验,是否有效,尚未可知。西门牧野兼修井练,在把桑家的两大毒功练到了第七重境界时(最高是第九重),发觉公孙奇自创的解毒功夫,虽然不是没用,但却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可以拖延走火入魔发作的期限,但到了最后,除非不运用这两大毒功,否则一用毒功,仍然难逃此厄。
    当然,公孙奇所创的解毒功夫,能够保全性命,已经算得是很大的成就了。但在西门牧野说来,他练这两大毒功,为的就是要称霸武林,若练到了登峰造极之时,反而不能拿来使用,这又何必练它?
    公孙璞没有料错,西门牧野确实是为了向他“偷师”,这才一定要迫他和自己较量毒掌的功夫的。不过公孙璞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西门牧野如何“偷师”的诀窍,他还没有知道。
    明明大师所授的内功心法精深博大,西门牧野要想在一时半刻之间完全领悟,如何能够?此时他只不过略窥行径,业已发觉其中的奥妙,令他心痒难熬了。是以他此际之所以放松公孙璞,并非出于好意,而是在于要尽悉公孙璞的武学底蕴,
    公孙璞隐隐猜想到他的用意,但他要跑也跑不了,无可奈何,还是只能和西门牧野一拼。西门牧野待他歇息了一段时间之后,料想他已经可以运用内功,便又迫他动手,依样画葫芦的又把他的双掌粘住。
    于是者经过三次之多,西门牧野仍未穷悉底蕴。公孙璞可是力竭筋疲,无论如何也支持不住了。
    西门牧野哈哈一笑,收回双掌,说道:“你要保全性命,随我上京去吧。”
    公孙璞跌出一丈开外,跳起身来,凛然说道:“大丈夫宁折不弯,我公孙璞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自知难逃魔掌,便欲自断经脉而亡。
    哪知他的内力已是耗了十之**,想要自断经脉,亦是不能。内力一震,经脉未断,却引起胸口的一阵剧痛,冷汗涔涔滴下。
    西门牧野哈哈笑道:“可惜你这大丈夫已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嘿嘿,你要死是死不去的,徒增痛苦而已。不如乖乖的听我的话,倒还可以求生。”笑声中走到公孙璞面前,伸手就抓。
    眼看公孙璞难逃魔掌,忽听得有个冰冷的声音,就似在西门牧野的耳朵旁边说道:“好不识羞,好歹你也算得是个成名人物,却来欺负一个后生晚辈。”
    西门牧野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来的是个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的老者。西门牧野认得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与黑风岛主宫昭文齐名的东海明霞岛岛主厉擒龙。
    厉擒龙说话的声音如同在他的耳边,其实双方的距离却还是在十数步之外。原来厉擒龙是恐赶救不及,特地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把声音凝成一线,远远传来,吓一吓西门牧野的。
    西门牧野知道上当,回过头待要再抓公孙璞之时,已经迟了。厉擒龙身形疾起,早已挡在公孙璞身前,挥袖一拂,只听得嗤的一声,他的衣袖给撕去了小小的一片,但西门牧野却给他这挥袖一拂之力,不由自己的接连退了三步。这一招看来是双方都吃了点小亏,但比较起来,还是西门牧野所吃的亏稍为大些。
    厉擒龙冷笑道:“怎么,你还是要逞威风吗?要逞威风,向我来逞好啦!欺负后生晚辈,算得什么好汉?”
    西门牧野道:“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管我的闲事干嘛?我也不是要伤这小子的性命,用不着你替他担心。”
    厉擒龙道:“你以为我是瞎子吗?他宁愿死也不愿受你劫持,我一看就看出来了。我最佩服这样有志气的年轻人!”原来厉擒龙早已知道公孙璞是奚玉帆和他女儿的朋友,是以非救他不可。
    西门牧野怒道:“这么说,你是打算管这闲事的了?’
    厉擒龙道:“不错,这闲事我是管定的了!不仅打算而已。”
    西门牧野怒容满面,似乎就要发作的样子。厉擒龙冷冷的盯着他,准备他突然发难。不料西门牧野却忽地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好吧,看在你老兄的份上,你把这小子带去。”
    厉擒龙道:“这位公孙少侠,我当然是不能让他落在你的手上的。不过,你可也不能这样快就走!”
    西门牧野似乎颇感意外,怔了一怔,说道:“我已经买了你的人情了,你还要什么?”
    厉擒龙道:“你偷了人家的东西,如今也该还给人家了吧?”
    西门牧野又惊又怒,喝道:“你说什么?”
    厉擒龙哼了一声,缓缓说道:“你挖了公孙奇的坟,偷了他殉葬的桑家秘笈,你当我不知道么?我的脾气,要嘛不管闲事,要管就管到底。你挖人家父亲的坟墓,罪实不轻,如今我只要你把偷了的东西物归原主,已是便宜你了。”
    西门牧野道:“原来你是觊觎桑家的毒功秘笈!”
    厉擒龙道:“我是主持公道!”
    西门牧野对厉擒龙虽然颇为忌惮,但要他忍气吞声,把既得之物双手奉上,却是心有不甘,当下一声冷笑,说道:“好,你有本领,自己来拿!”
    厉擒龙笑道:“你既然要我动手,我唯有遵命了!”
    双掌一交,西门牧野斜跃三步,定睛瞧时,只见厉擒龙眉心隐隐现出一丝黑气,但却是一现即逝。西门牧野暗暗吃惊,想道:“这老儿的功力确是在我之上,看来我这腐骨掌是奈何不了他了。”
    厉擒龙道:“你还有化血刀的功夫,一并使出来吧!”
    西门牧野骑虎难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左掌一翻,掌心俨若涂脂,喝道:“你要见识化血刀,那就让你见识吧。”
    桑家的两大毒功,“化血刀”比“腐骨掌”更为厉害,厉擒龙接了一掌,面上也笼罩了一层黑气,但这层黑气也是一现即逝。西门牧野被他掌力一震,这次却是直退出了五六步之外,这才稳得住身形。
    厉擒龙冷冷说道:“化血刀我见识过了,你还有什么更厉害的功夫吗?”
    四门牧野料想脱身不了,拼到底的话,厉擒龙或许也难免要受毒伤,但自己可是性命难保。他心念一转:“这本毒功秘笈其实还是不能免除走火入鹰之难的,让这老儿取去,他自恃甚高,料想不会向公孙璞讨教,那就害害他也好。”
    厉擒龙见他眼珠闪烁不定,冷笑道:“你还在打什么鬼主意?”
    西门牧野道:“你又不练毒功,要这秘笈何用?”
    厉擒龙道:“你管我有没有用,我是要你吐出贼赃!正主儿就在这里,难道你不该还给人家么?”
    西门牧野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厉岛主,我和你也算得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作正人君子?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看你未必是想要物归原主吧?不过,你假若是要拿去做人情的话,我劝你述是多想一想的好。说不定你要送给他的那个人,也是我的老朋友呢。当真如此,那你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厉擒龙怔了一怔,心里想道;“这老赃也真是鬼灵精,居然识破我的心思,难道是黑风岛主告诉他的?”
    原来厉擒龙之所以要这毒功秘笈,的确有如西门牧野所料,是要拿去送给一个人的,这个人就是黑风岛主。
    厉擒龙曾经欠下黑风岛主一笔人情。两年前乔拓疆这伙海盗侵入他的明霞岛,他被困在乔拓疆所布的**阵中,那天恰值黑风岛主来访,给他解了困,是以他曾答应黑风岛主为他取得桑家的毒功秘笈作为报酬。
    西门牧野哈哈笑道:“厉岛主,我说得对吧?”
    厉擒龙跟着想道:“不对,不对。黑风岛主和这老贼都是一模一样的忌刻小人,他们如今虽是一伙,也还是各怀心病的。黑风岛主意欲借刀杀人,焉肯明白的告诉他?大概是他不知从哪里得到风声,早就对黑风岛主起了疑心的。我那条计策多半还可以用,不但可以用,说不定还可以令他们二人都中计呢。”想至此就故意哈哈大笑,说道:“我要来何用,随你去猜。你若认为你的所料不差,那不是对你正好吗?这本毒功秘笈转一转手,就仍然可以回到你的手上了!”
    西门牧野也有他的打算,心想既然打不过厉擒龙,那就不如舍弃这本毒功秘笈了。“他已经给我说破了他的心思,想来他是不会拿去送给黑风岛主的了,我又何妨给他。我倒还有希望可以解除走火入魔之危,他却未必能够。”主意打定,便即把那本毒功秘笈拿了出来,向厉擒龙抛去。
    厉擒龙接到手中,说道:“你这秘笈,是真是假?我警告你,你若拿假的骗我,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西门牧野哈哈笑道:“是真是假,有这位桑家的外孙在此,一看便知。我岂能骗你。”厉擒龙道:“好,你走吧!”
    西门牧野走后,厉擒龙回过头来,察看公孙璞的伤势。
    公孙璞道:“厉老伯,我要告诉你-件事情。”
    厉擒龙眉头一皱,说道:“你的内力耗损不少呢,先别说话,我给你推血过宫。”
    厉擒龙紧紧握着他的双手,以本身内力助他运气行血,过了一炷香时刻,公孙璞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本来是苍白的脸色亦已渐渐转为红润。厉擒龙暗自想道:“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内功竟然如此深厚,真不愧是当世三位武学大师的衣钵传人。怪不得我用不着如何费力,就可以打败西门牧野这个老魔头,想来这老魔头在折膳公孙璞之时,自己的内力至少也耗损了几分了。”
    公孙璞吁了口气,说道:“厉老伯,多谢你啦,我的血脉都已畅通,不碍事了。”
    厉擒龙笑道:“你多谢我,我可不敢居功。要不是你内功深厚,只怕我全力帮你的忙,你也要大病一场。不过,目前虽说已无大碍,至少也还得休息一天。”
    公孙璞道:“我已经可以跑路了,有老伯在一起,也用不着担心碰上强敌,我不想耽搁这一天了。”
    厉擒龙怔了一怔,心道:“你去什么地方,怎知道我一定会陪伴你?”心念一动,便即问道:“对啦,你刚才说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我,那是——”
    公孙璞道:“我得到了令嫒的消息,她、她……”厉擒龙又惊又喜,连忙问道:“她怎么样了?”公孙璞道:“她和奚玉帆大哥一起,已经给黑风岛主掳去了。”当下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厉擒龙大为感动,说道:“原来你是为了赶到禹城去救他们,不惜连番苦斗,这才伤在西门老魔之手的,我早已知道你曾经帮过小女不少的忙,如今又几乎为她丧了性命,我真是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
    公孙璞道:“老伯别说这话,令嫒也曾救过我的性命的。而且奚大哥也是我的好朋友呢。”
    厉擒龙诧道:“小女本领和你相差很远,她焉能救你性命。”
    公孙璞道:“实不相瞒,黑风岛主虽是晚辈岳父,但因我不肯听他的话,他却是曾经想要把我置之死地的。有一次我被他追踪,眼看逃不过了,好在碰上令嫒,将他骗过。”
    厉擒龙笑道:“原来如此。你们翁婿不和,我也早有风闻的了。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妙法,叫他非把女儿心甘情愿的嫁给你不可。”
    公孙璞面上一红,说道:“多谢老伯关心。这、这……”
    厉擒龙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用害羞。我和你虽然相识未久,我可很喜欢你的为人,恕我倚老卖老的说一句心里的话,我对你就有如子侄一般,这个忙我是一定要帮你的。”说罢,拿出了那本桑家秘笈,递给公孙璞,接着说道:“这是你家的东西,你看看这是不是真本?”
    公孙凌翻阅一遍,看见秘笈上他父亲添注的字迹,不觉悲从中来,难以自抑,哽咽说道:“这是真的。但它却也是害人的东西,我听家母说过,我爹之死,固然是由于多行不义,自取其咎,但练这毒功秘笈却也是致死之由。”
    厉擒龙道:“你不要难过,你爹的事情我知道。我还知道他后来走火入魔,也是颇有悔意的。说句实在话,你爹确实不能算是好人,但他有这样一个好儿子,也可以为他赎过了。”接着笑道:“你说这是害人的东西,许多邪派中人,却把他当作武林异宝,梦寐以求呢。”
    公孙璞道:“多谢老伯给我夺回家父之物,但我可不能要它。老伯若然同意,我看还是把它烧了的好。”
    厉擒龙道:“我本来应该还给你的,你不要它,那就借给我用一用吧。”
    公孙璞道:“这是老伯之力夺回来的,如何处置,自当由老伯作主。不过小侄知道的却不能不告诉老伯,这本秘笈,虽经家父添注了解毒之法,却还是不能免除走火入魔之危的。”
    厉擒龙道:“你真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不过,你所说的,我也早已料到了。要是这本秘笈已经完美无瑕,西门牧野这老贼恐怕还不肯交给我呢。但我正是因为它还有弊害,所以才要它的。说得更明白些,我并非自己要练这毒功秘笈。”
    公孙璞怔了一怔,说道:“那么老伯要来何用?”
    厉擒龙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我是要拿去送给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你的岳父黑风岛主。”
    公孙璞又是吃惊,又是诧异,说道:“老伯的用意是——”
    厉擒龙道:“我曾欠他一笔人情,因此我答应他为他取这秘笈还他人情的。”
    公孙璞道:“他一定还不知道,练这毒功秘笈会引致走火入魔。”
    厉擒龙道:“不错。所以实不相瞒,我最初的用意也是打算以毒攻毒的。”
    公孙璞心地纯厚,暗自想道:“不错,黑风岛主是个邪恶的人,但我们也用邪恶的手段对付他,那不是和他一样了?”
    厉擒龙继续说道:“对尧舜、行揖让,对桀纣、动刀兵。邪恶的手段,有时恐怕也是要用上一用的。不过,我现在的主意却又改了。”
    公孙璞道:“老伯打算如何?”
    厉擒龙笑道:“我是打算利用这本毒功秘笈,给你们翁婿作鲁仲连。你要知道,你的岳父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以他的武学造诣,练这秘笈,不用多久,就可以升堂入室,那时他的走火入魔之难也就快要发作了。嘿嘿,那时他就非得求你不可啦,你懂了吧?”
    公孙璞方始恍然大悟,心里想道:“这个计策果然毒辣,但也确实有用。到了黑风岛主当真有求于我之时,我也可以乘机劝他改邪归正了。”
    厉擒龙道:“还有一层,据我所知,你的岳父投奔蒙古之后,似乎也不是怎么得意,西门牧野与朱九穆这两个魔头和他都是怀着心病,想要排挤他的。这本毒功秘笈到了你岳父的手上,迟早会给这两个魔头知道,那时他们对你的岳父定然更为忌刻。你的岳父在那边立足不住,对你不也大有好处吗?”
    公孙璞道:“宫岛主若能改邪归正,这正是我所盼望的事情。老伯用心良苦,小侄不胜感激。不过令嫒令婿还是在他手上,咱们恐也不宜耽搁了。”
    厉擒龙却是毫不紧张,神色自如地说道:“不用担心,他不敢害我女儿的。大概是拿我的女儿来要挟我,一方面阻止我与他为难,一方面要我履行以前的诺言罢了。如今这秘笈已经在我手里,正好可以拿来和他交易啦。我担心的倒是你的余毒还未去净,无论如何也得歇息一天,否则日前纵无大碍,后患却是无穷了。”
    公孙璞是个武学行家,自然也是知道其中利弊的,在厉擒龙劝告之下深感他的爱护之意,当下也就听他的活,多耽搁一天了。
    在这一天当中,厉擒龙仍依前法,以本身真力助他运功驱毒,公孙璞本身有深厚的内功,又得他之助,因此虽然不过一天的工夫,不但他的残毒已经去净,而且功力也恢复了七八了。
    不过,由于他在路上多耽搁了一天,谷啸风、韩佩瑛、宫锦云和任红绡这一行四人却已赶在他的前头,早几个时辰,先到了禹城了。
    (大鼻鬼较对,课外书阅读网独家连载)
    到了禹城,宫锦云笑道:“瑛姐,你还记得咱们在仪醪楼初次相会的往事么?”韩佩瑛笑道:“你这馋嘴的煤黑子大概是想起了仪醪楼的佳肴美酒了吧?”原来那次仪醪楼之会,宫锦云就是扮成一个“煤黑子”去戏弄韩佩瑛的。
    宫锦云笑道:“瑛姐,你真是最懂得我的心事的人。这次我请客,不用你破费了。”接着回过头来对任红绡道:“这仪醪楼是北五省最有名的酒楼,据说是纪念发明酿酒的老祖宗仪狄的,仪狄是大禹的臣子,所以在这禹城开店。”任红绡道:“那是一间老字号了?”
    宫锦云道:‘这还用说?罗隐诗中有云‘愧对前贤贪旨酒,不辞醉倒仪醪楼。’罗隐是初唐的人,他的诗中已提及仪醪楼,少说也几百年的历史了吧?他们自酿的美酒呀,有名叫做拼命酒。”
    任红绡道:“为什么取这样俗的名字?”宫锦云道:“这是浑名,虽很粗俗,却是有来由的。据说不会喝酒的人,到了仪醪楼,也宁愿不要性命,拼着醉死的。这酒有多么好,你就可想而知了,还有在仪醪楼你还可以吃到他们妙法烹调的刚捞上来的黄河鲤鱼,那是鱼中的极品。”任红绡笑道:“你不要再说了,说得我也流涎了呢。”
    谷啸风道:“咱们还是先到长鲸帮,找着了公孙大哥再来吧。”
    宫锦云道:“反正咱们今晚会赶得到长鲸帮的,急什么?再说咱们也还没有吃午饭呢。”
    谷啸风道:“我是怕一喝起酒来,又得耽搁多些时候了。我的酒量也不太好。”
    宫锦云笑道:“原来你是怕自己喝醉了,那也不要紧呀,醉倒了有瑛姐扶你。”
    韩佩瑛笑道:“你日盼夜盼,盼着见你的璞哥,到了这里,反而不急了。好,你既然不急,我们又何妨奉陪。”
    宫锦云这才说道:“黄河五大帮会的人,经常有人进出仪醪楼的,我是想找个人带路。”
    一行四人上了仪醪楼要了一张临窗的桌子,一面喝酒,一面眺望黄河。宫锦云向店小二招一招手,叫他过来,说道:“你还认得我么?”
    店小二仔细一看,首先认出了韩佩瑛,跟着认出了宫锦云,想起她们曾在这里打过架的事,不由得惴惴不安,张大了嘴巴,说道;“原来是两位客官再度光临?你们是洪帮主的朋友,对吧?”
    宫锦云笑道:“不错,你的记性很好。这次你放心,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了。”
    店小二陪着她苦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不敢说出来的样子。
    宫锦云道:“洪帮主好吗?”店小二道:“好久没有见过他老人家了。”宫锦云这样问是有用意的,用意之一是让其他的客人知道她和长鲸帮的洪帮主甚有交情,长鲸帮的帮主洪圻是黄河五大帮会的领袖人物,食客中若有五大帮会中人,定会过来和她搭话;用意之二,是要从侧面打听,打听公孙璞来到了禹城没有。
    要知公孙璞是北五省绿林盟主蓬莱魔女的使者,他若然已经来到,洪圻和五大帮会中的首脑人物必定会在仪醪楼设宴招待他。不料店小二的回答却是许久没行见过洪圻,宫锦云听了,大为失望,心里想道:“难道璞哥还没来到禹城?还是已经来到了却不便在外间公开露面?”
    这天仪醪楼上的客人不多,除了他们这张桌之外,只有寥寥六七个客人,分据三张桌子。不一会儿,这几个客人忽地-个接着一个,全都结帐走了。也不知他们是害怕惹祸上身,还是其中确有帮会人物,故此要赶回去报讯。
    任红绡笑道:“先喝酒吧。啧啧,这酒确实不错,我不会喝酒的也要拼命喝它了。”
    宫锦云问不出什么,只好让那店小二走开。她挟起一块鲤鱼,笑道:“黄河鲤鱼要趁热吃,你喝醉了也不怕,鲤鱼汤就可以解酒。咦,谷大哥,你在呆看什么?再不动筷,这盘鲤鱼可没你的份啦。”
    谷啸风道:“你瞧吴梦窗这首词写得多好。三千年事寒鸦外,无言倦凭秋树。逝水移川,高陵变谷,谁识当时神禹。……”原来他正在看墙上挂的一幅中堂。
    韩佩瑛道:“不错,这是缅怀大禹治水功德的一首词,虽然伤感的味道太浓,却也是感援遥深呢。梦窗(吴文英)是南渡之后的词人,想不到他的这一首词却也传到了北方,还有人写下起来挂在这酒楼上。”
    谷啸风道:“这首词写在仪醪楼上正是再也合适不过。你瞧,咱们从这窗口望出去,就可以望见大禹当年治水所驻的老龙口呢。禹城因人禹而得名,这仪醪楼酒又正是纪念大禹和仪狄君臣的。”
    宫锦云笑道:“你们两个书呆子别再考据了,酒都冷了呢。”
    就在此际,忽听得有三个人的脚步声走上楼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仪酵楼的美酒,你们实是不可不尝。”一个粗豪的声音哈哈笑道:“我打算一口气喝它几十斤,就只怕这酒楼没有这么多的陈年佳酿。”正是:
    心事暂抛谋一醉,且将旨酒涤烦忧。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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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勾版 发表于 2017-3-19 15:05:42

第九十四回惊见小城潜巨寇喜斟旨酒撮良缘
    跟着又是一个人笑道:“仪醪楼的藏酒上百年的少说也有十几缸,你喝是喝不完的,我倒是怕你这样鲸吞牛饮的喝法,尝不出美洒的滋味,那就未免太杀风景了吧。”
    谷啸风一听得这二个人说话的声音不觉变了面色。忽听得“当”的一声,宫锦云的酒杯跌在地上,碎成片片。看来她比谷啸风还更吃惊。说时迟,那时快,这三个人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原来这三个人一个是宫锦云的父亲黑风岛主,一个是东海盗魁乔拓疆,还有一个则是乔拓疆的副手钟无霸。乔、钟二人是三个月前在苗疆和谷啸风交过手的。谷啸风大吃一惊,心里想道:“怎的他们也这样快逃出苗疆来到了禹城,糟糕,一个黑风岛主已足够我们应付,加上这两个恶贼,今天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钟无霸一眼认出了谷啸风,哈哈笑道:“原来你这小子也在这里,老子正要找你!”迈开大步,走近他们这张桌子,张开蒲扇殷的大手,一抓就向谷啸风抓下。
    谷啸风端坐不功,拿起一双筷子对着钟无霸掌心的“劳宫穴”。钟无霸-缩手变抓为劈,掌锋斜扫,谷啸风的筷子跟着变招点他的脉门。他是用筷子使出绝妙的七修剑法,一时间钟无霸倒是不敢硬抓。
    宫锦云笑道:“你们是老朋友,相请不如偶遇,何不坐下来吃点东西?”挟了个肉丸子,筷子一送,卜的一声,肉丸塞进钟无霸的口中。钟无霸的武功本是比宫锦云高得多的。只因全神对付谷啸风的点穴剑法,冷不防就着了宫锦云的道儿,气得哇哇大叫。
    黑风岛主和宫锦云打了一个照面,不觉“咦”了一声,睁大了眼睛。要知宫锦云女扮男装,虽然乔装得妙,却总是瞒不过父亲的眼睛。
    乔拓疆看见钟无霸吃了亏,本来就要过去帮他的,忽然发现黑风岛主脸色有异,他是个机灵的人,知道其中定有蹊跷,怔了一怔,便即止步。
    黑风岛主喝道:“锦儿,不可顽皮无礼!”
    宫锦云道:“爹爹,这个野人欺侮我的朋友,又欺侮我,你还骂我!”
    钟无霸这才知道宫锦云竟是黑风岛主的女儿,不禁也是大吃一惊,连忙退开了。
    黑风岛主喝道:“锦儿,不可胡闹,过这边来。”
    宫锦云是知父亲是想要把她拉开便即功手,倏地就抽出短剑,对准自己的胸口。黑风岛主大惊道:“你干什么?快快放下!”
    宫锦云道:“为朋友不辞两胁插刀,这是武林古训。我和他们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黑风岛主道:“你就只知道有朋友,不知道有爹爹了?”
    宫锦云道:“女儿不敢和爹爹作对,唯有出此下策。爹爹,你欺侮我的朋友,我只好死在你的面前。”
    黑风岛土知道女儿倔强的脾气,倒是有几分顾忌,当下皱起眉头说道:“有话大可好好商量,无须寻死觅活。”
    宫锦云叫道:“爹,你别过来!你再上一步,那就是要迫女儿寻死了。”
    黑风岛主无可奈何,只得在邻近的桌子坐了下来,说道:“好,你跟我回去,我撒手不管这里的事情。”
    宫锦云道:“爹,你投降鞑子,我可不能跟鞑子混在一起。”
    黑风岛主变了面色,斥道;“胡说八道,你简直是目无尊长了。”
    宫锦云道:“忠孝不能两全,爹,你杀了我吧!”
    黑风岛土眼珠一转,说道:“我不是要你跟我去和林,也不是去大都,咱们是一同回家。从今之后,咱们父女相依,我也不再踏出黑风岛半步。这样说你可以满意了吧?”
    宫锦云道:“爹爹此话当真?”
    黑风岛卞道:“我怎会骗你。”
    宫锦云道:“好,那你先走,你到百里之外的大渡口等我。”
    黑风岛主道:“你要是不来呢?”
    宫锦占道:“只要爹爹说话算数,女儿自也不会欺骗爹爹。”
    黑风岛主道:“好,我相信你,我这就走!”说到一个“走”字,突然把手一扬,只听得“叮”的一声,宫锦云指着胸口的那把短剑,已是给他飞出的一枝筷子打落。原来他乃是假意答允女儿的条件,好松懈宫锦云对他的防范的。
    这下变出意外,谷啸风还来不及拔剑出鞘,说时迟,那时快,黑风岛主已是一跃而起,把女儿拉过去了。他一拉开了女儿,便即喝道:“动手!”
    乔拓疆哈哈笑道:“谷啸风,看你这小子还往哪里跑?”谷啸风把桌子一掀,乔拓疆一掌劈去,一张坚实红木做的八仙桌登时碎成八块,木片纷飞,杯盘碗碟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酒楼的伙计都吓得钻进了柜台底下。谷啸风、韩佩瑛双剑出鞘,立即和乔拓疆恶斗起来。
    谷、韩二人双战乔拓疆,另一边任红绡和钟无霸也交上了手。
    宫锦云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叫道:“做父亲的都欺骗女儿,女儿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当下浊气一涌,便要自断经脉而亡。
    黑风岛主说道:“你现在寻死,那是死不成了。乖乖听我的话。我会叫你称心如意的。嗯,锦儿,我知道你喜欢公孙璞,是么?我替你把他找回来,完成你们小俩口子的心愿。”
    自断经脉,需有深厚的内功,宫锦云的功力本就不足自断经脉,何况还有黑风岛主手掌按着她的背心,阻挠她的运功?当然是难以如愿了。她自断经脉不成,却弄得胸口一阵剧痛,汗下如雨。
    黑风岛主柔声说道:“你何苦如此?他们纵然是你朋友,总比不得公孙璞是你心上人吧?爹爹已经答允如你心愿,又不插手为难你的朋友,咱们父女还不可以和解么?”宫锦云忍着疼痛,一声不响。
    不过黑风岛主这番说话也还是有点效力,他一提起了公孙璞,就叫宫锦云情不自禁的想道:“不错,为了璞哥,我可还应该再活下去。”幸亏她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否则纵然死不去,但继续运功逢断经脉,身体也还是多少要受损伤的。
    黑风岛主知道女儿的功力不足以自断经脉,但也不敢就将女儿放开。他把眼一看,只见谷啸风、韩佩瑛双剑合璧,恰恰和乔拓疆打成平手,任红绡单独与钟无霸交手,却不免甚处下风。黑风岛主吁了口气,心里想道:“看情形的确是用不着我插手了。”不料多看了片刻,不由得忽地一惊。
    钟无霸招熟力沉,着着进攻,把任红绡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但任红绡身法比他轻灵得多,仗着轻灵的身法,东窜西闪,钟无霸一时之间,倒也难奈她何。此时酒楼上的桌椅十九已被踢翻,有了这许多障碍,钟无霸更难捉住她了。
    黑风岛主看出任红绡的家数,吃了一惊,叫道:“钟兄手下留情,这女娃子是任天吾的女儿!”
    钟无霸正自焦躁,要施杀手,听了黑风岛主的话,说道:“好,我不杀她便是!”腾的飞起一脚,把一张翻倒地上的桌子踢下楼梯,意欲在扫除障碍之后,才好把任红绡活擒。
    忽听得轰隆一声,那张桌子滚下楼梯,突然给一个正好走上来的少年,用一柄雨伞一挑,就把这张桌子挑开,不但桃开,而且还在桌子的中心穿了一个大窿。在少年的后面,跟着走上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头。
    宫锦云喜从天降,失声叫道:“璞哥!”原来走在前面的这个少年正是公孙璞,后面的这个老者则是明霞岛主厉擒龙。
    在禹城碰见黑风岛主不足为奇,因为公孙璞早已知道黑风岛主是来了禹城的,但同时见着了宫锦云,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了。
    公孙璞见这情形,又惊又喜,呆了一呆,说道:“云妹放心,你爹不会难为咱们的。”宫锦云道:“好,那你暂且不用管他,去帮一帮任姐姐吧。”
    黑风岛主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老朋友来了。厉兄,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他外表强作镇定,内心实是惴惴不安。
    厉擒龙冷冷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的,我的女儿呢?”
    黑风岛主道:“啊!你是要找令嫒?”
    厉擒龙哼了一声,说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女和奚公子给你捉了去,你在我的面前还装蒜吗?”
    黑风岛主笑道:“厉兄不用恼怒,有话好好商量。”
    钟无霸把任红绡逼到墙根,正在一抓抓下,想要把她掳为人质。公孙璞把玄铁宝伞倏地伸出,喝道:“休得逞凶!”
    钟无霸不知公孙璞的厉害,哪里将他这把黑黝黝的毫不起眼的雨伞放在心上,一抓抓去,正好抓着玄铁宝伞。
    钟无霸的外功差不多已练到登峰造极境界,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怎能和玄铁宝伞硬碰,一碰之下,虎口登时震裂,痛彻心肺。他大吼一声,忙把玄铁宝伞放开。
    公孙璞笑道:“你不服气,我空手和你打过。”玄铁宝伞一抛,抛给任红绡拿去防身。
    钟无霸好像受了伤的猛兽,狂叫大吼,便扑过去。公孙璞使出了“大衍八式”中的天罡掌,划了一道弧形,缓缓拍出。双掌相交,两股刚猛的力道碰在一起,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楼板给钟无霸踩裂了一个大窟窿,他那水牛般的身躯登时陷入窟窿,一时之间,还未能跌下。
    公孙璞一抓抓着他的头皮,硬生生的将他拉了起来,信手点了他的穴道,扔过一边。钟无霸要抓任红绡作为人质,不料自己反而变成人质了。
    黑风岛主叫道:“大家且慢动手!”乔拓疆退过一边,谷啸风、韩佩瑛上前和公孙璞相见。
    厉擒龙道:“好,你要如何与我商量?”
    黑风岛主道:“咱们是老朋友了,是不是?”
    厉擒龙冷笑道:“你把我的女儿捉了去,天下有这样对待老朋友的吗?”
    黑风岛主笑道:“厉兄放心。不错,令嫒和令婿是在我的手里,但我看在老朋友的份止,可没有损伤他们的分毫。厉兄,你意欲如何,请尽管明白见告吧。”
    厉擒龙道:“这还用得着问吗,把我的女儿女婿放回来!”
    黑风岛主笑道:“厉兄,你应该知道黑道上的规矩,咱们老朋友是一回事……”
    厉擒龙喝道:“我还没有说完呢,我要你把他们放回来。还要你把女儿留下!”
    黑风岛主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说道:“你得回女儿。却要我失掉女儿,这个交易未免令我太过吃亏了吧?”
    宫锦云道:“爹,你刚才不是许下诺言的么,你让我跟了璞哥,我还是认你做爹爹的,你并没有失掉了女儿啊!”
    黑风岛主摇了摇头,说道:“真是女生外向,令我好不灰心。”
    公孙璞道:“云妹别急,我们和令尊一定会商量出一个结果来的。”
    黑风岛主笑道:“对啦,还是你的璞哥比你明白事理。说句公道话,这个交易,实在是令我太吃亏了。”
    厉擒龙道:“我不和你算帐已经好了,你还说是你吃亏?”
    黑风岛主道:“按照黑道的规矩,把失物归还原主,失主多少也得付点彩头。如今是什么也没得到,反要赔了女儿,太过蚀本的生意我不能做!”
    厉擒龙假意沉吟片刻,说道:“本来做女儿的在家从父,山嫁从夫,令嫒早已许配给公孙璞,你不能留着她一辈子不嫁,她要从夫,那是名正言顺之事。这件事和你我之间的纠纷也没牵连。不过,我做好人就做到底,你既然把女儿当作买卖,那我就替公孙璞作主,送给你一件你梦寐以求的宅物,当作聘礼,也当作我给你的‘彩头’。这样,这桩买卖总可以成交了吧?”
    黑风岛主心头怦然一跳,连忙问道:“你准备替公孙璞送给我什么聘礼?”
    厉擒龙拿出那本毒功秘笈一扬,说道;“这是我从西门牧野手中夺来的,本来这也是令婿家传之物,如今拿来作他的聘礼,岂非正是最好不过?”
    黑风岛主道:“我怎知是真是假?”
    厉擒龙道:“曾经令婿鉴定,决不会假。”
    公孙璞道:“不错,我已经详阅过了,书中的注释,的确是家父手书。”
    厉擒龙继续说道:“这本桑家秘笈,一方面是我当作替公孙璞送给你的聘礼,一方面也是替我自己还你的人情。我欠了你一笔人情,你如今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追究你了。你所要的东西我交了给你,从今之后,咱们谁也不再欠谁。”
    黑风岛主知道厉擒龙说一不二,暗自想道:“只要他不向我报复,我也用不着把他的女儿留作人质了。虽然这宗交易,是有点便宜了公孙璞这个小子,但我得到这本秘笈,同样也是有了便宜。”于足说道:“好,我都依你,你把秘笈给我,我把你的女儿还你,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公孙璞忙道:“锦云呢?”
    黑风岛主哈哈笑道:“我收了你的聘礼,女儿还能不给你么?”当下把手放开,笑道:“锦儿,你用不着寻死觅活了,你去跟你的璞哥吧。”
    宫锦云紧紧握着公孙璞的手,不禁喜极而泣。他们二人经过许多磨难,终于得到团圆,也顾不得有人在旁,便依偎在一起了。
    但黑风岛主一和对方和解,乔拓疆却是不由得大起恐慌了。要知厉擒龙刚才说的所欠黑风岛主那笔人情,就是由于乔拓疆侵入厉擒龙的明霞岛,黑风岛主充作鲁仲连而得来的。如今黑风岛主与厉擒龙已经和解,厉擒龙重提旧事,岂非就是要对付我?
    乔拓疆大起恐慌,说道:“黑风岛主,咱们是合伙人,你做的这宗生意,我也该沾点光吧?”
    黑风岛主道:“厉兄,令嫒想要归来,恐怕还得借重这位乔兄。请你给我几分薄面,过去的事,大家都不必计较了。”
    厉擒龙怒道:“什么,你又要节外生枝吗?”
    黑风岛主说道:“实不相瞒,令嫒是我付托给乔兄的一位朋友管的,我只能请他陪同令嫒回来。”原来黑风岛主说的这位朋友就是史天泽。乔拓疆、钟无霸和史天泽乃是一伙,他们逃出苗疆之后,想藉黑风岛主之力,多搭上一条完颜长之的路子,因而才互相结纳的。
    依理推测,黑风岛主也不会把人质留在长鲸帮,定是付托可靠的自己人看管。厉擒龙料想他说的乃是实情,便道:“好,今天我不和他们计较,但他们倘若仍是怙恶不悛,日后碰上了我,我还是不能放过他们。”
    乔拓疆吃了颗定心丸,说道:“好,就这样吧!”走过去便想解开钟无霸的穴道和他同走。
    厉擒龙喝道:“且慢!”乔拓疆道:“怎么?”厉擒龙道:“枉你是黑道上的一个人物,难道还不知道江湖上的规矩?我们的人来了,才能交换!”
    公孙璞笑道:“乔舵主,你不用担心,我是用独门手法点了你这位兄弟的穴道。这种手法,决不会伤他身体,只不过多挨一个时辰,他大概就要少一年功力而已,算不了什么。”
    钟无霸练的是以力服人的外功,耗了一年功力,本领就要大打折扣。乔拓疆为了保全他的得力助手,非得急急赶路不可。当下恨恨的盯了公孙壤一眼,连忙走下仪醪楼。宫锦云笑道:“乔舵主,你慢慢走啊!”
    乔拓疆走了之后,厉擒龙笑道:“宫兄,咱们老朋友现在可以叙叙啦。”
    谷啸风招手叫那店小二过来,说道:“打坏了你们许多东西,实在不好意思,这锭金子给你当作赔偿,不知够不够用。”
    这店小二是刚刚从柜台下钻出来的,余悸犹存,说什么也不敢要。黑风岛主淡淡说道:“这位谷少爷赏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店小二看他一眼,这才敢抖抖索索地收下了谷啸风给他的金子。厉擒龙看在眼里,心中已是猜着几分,想道:“看这情形,黑风岛主想必已经到了长鲸帮好几天了,这店小二也知道他是黄河五大帮会的贵客啦。”
    宫锦云笑道:“下次我们一定不会在你这里打架了。麻烦你给我们收拾收拾,另外备办一席酒菜。”
    不一会儿,打扫干净,只是楼板当中的那个大窟窿-时间无法修补。店小二给他们摆了一张靠窗的桌子,端来酒菜,重整杯盘。
    厉擒龙举杯说道:“宫兄,咱们先干一杯。请问是什么风把你吹到禹城来的?”
    黑风岛主道:“我是偶然路过,慕仪醪楼之名,稍作逗留的。”
    厉擒龙笑道:“当真只是偶然路过的吗?我猜你是在等两位朋友的吧?”
    黑风岛土道:“你怎么知道?”
    厉擒龙道:“你刚才门口声声说我是你的老朋友,老朋友面前何必还说假话?你说真话,我也可以告沂你一个消息。”
    黑风岛主情知瞒骗不过,说道:“你要我说什么真话?”
    厉擒龙道:“你来禹城,是为了拜会黄河五人帮会的帮主,商量某件‘大事’的吧?若是我猜得不错,你们商谈的地点,大概就是在长鲸帮在禹城的总舵了。是也不是?”
    黑风岛主变了面色,强笑说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厉兄,咱们的交易已是双方满意,你也允诺把恩怨一笔勾销了。那你就不能节外牛枝啁。”
    厉擒龙道:“你不必担心,我并非要管你的闲事。但多蒙你以老朋友看待,我知道的事情可不能不告诉你,你说对吗?”
    黑风岛主道;“你得到的是什么消息,那就请说吧。”
    厉擒龙道:“你等的那两个朋友,一个是龙象法王的大弟子乌蒙,一个是西门牧野,是么?”
    公孙璞道:“厉伯伯,你说漏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西门牧野的侄儿西门柱石,和一个完颜豪的随从武士独孤行。”
    厉擒龙笑道:“这两个是上不得台盘的角色,咱们只说乌蒙和西门牧野。”
    黑风岛主道:“他们两人怎么样了?”言下之意,已是默认厉擒龙所料不差。”
    厉擒龙缓缓说道:“那你就不用等他们了,他们不会到禹城啦。”
    黑风岛主道:“为什么?”
    厉擒龙道:“乌蒙已给令婿打得重伤,纵然不致丧命,至少也得大病一场。至于西门牧野,你知道我给你的这本秘笈就是从他手上夺来的,如今我在禹城。你想他还敢来么?”
    黑风岛主暗暗吃惊,勉强笑道:“厉兄,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要知他奉了完颜长之之命,前来收服黄河五大帮会,虽然他自忖本领高强,毕竟也还是孤掌难鸣。西门牧野和乌蒙不能来到禹城和他会合,那就等于是折了他的两条臂膊了。
    厉擒龙道:“还有一个消息,似乎也应该告诉你。”
    黑风岛主胆战心惊,说道:“啊,还有什么消息?”
    厉擒龙道:“你不想知道令婿是因何而来禹城的吗?公孙贤侄,你自己和岳父说吧。”
    公孙璞说道;“我是奉了柳盟主之命,特地来和黄河五大帮会定盟的。”黑风岛主听了,默然不语。
    厉擒龙又道:“我夺了西门牧野的秘笈,他也真是聪明,一猜就猜对了我是要夺去送给你的。”
    黑风岛主和西门牧野各怀心病,此事也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不过黑风岛主虽然有点患得患失,毕竟还是舍不得放弃这本毒功秘笈。他心里惴惴不安,不自觉的连连喝酒。
    厉擒龙道:“这酒好么?”黑风岛主道:“好极了,我从来没有喝过这样的好酒!”
    厉擒龙微微一笑说道:“这酒是有名的‘拼命酒’,嘿嘿,为美酒拼命,那还值得,为鞑子拼命,那就似乎划不来了。宫锦云不知以为然否?”厉擒龙借酒讽人,促他悔悟,黑风岛主听了,不觉又是惭愧,又是有点感动。
    宫锦云忍不住说道:“爹,你在黑风岛逍遥自在,有何不好,何苦去给人家卖命?爹,你别去大都,还是回家去吧!”黑风岛主喝了满满的一杯“拼命酒”,放下酒杯,苦笑说道:“我还能和西门牧野、朱九穆等人混在-起吗?你放心,我当然是回黑风岛的了。”
    宫锦云大喜道:“爹,你若当真改过自新,我永远做你的孝顺女儿。”
    说到这里,只听得有脚步声走上楼梯,宫锦云道:“咦,怎么只是一个人?”她以为是乔拓**自回来,正在担心事情或有变卦,抬头-看,却原来来的是长鲸帮的帮主洪圻。
    洪圻是听说谷啸风和韩佩瑛等人在仪醪楼喝酒,特地赶来和他们会面的。不料到来一看,却见黑风岛主也在座中,不觉大吃一惊。再一看,看见了公孙璞,这才稍稍放心。当下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和众人招呼。
    谷啸风道:“洪帮主,你来得正巧,我们正是要到贵帮的呢。”
    洪圻道:“多谢你们远道来探望我。”公孙璞笑道:“实不相瞒,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洪圻连忙向他打个眼色,说道:“对啦,公孙少侠,你是我们黄河五个帮会的恩人,我们未能报答你的大恩,大家都在挂念你。难得你今日来到,有事没事,都要请你到敝帮多住几天的了。宫岛主是前两天来的,如今也是住在敝帮,你们正好作伴。”他说这话,用意当然是在向公孙璞暗示,叫他不要在黑风岛主面前胡乱说话的了。
    不料公孙璞却是毫无顾忌,坦然说道:“洪帮主,我是奉了金鸡岭柳盟主之命,特地来拜会你的。说业真巧,在路上我又碰上了这位厉岛主,这就作伴同来了。你和厉岛主还没见过吧?”
    洪圻这才知道坐在黑风岛主对面的这个老头,竟是和黑风岛主齐名的明霞岛主厉擒龙,心中大喜,想道:“有这位厉岛主和公孙少侠一起,那是是可以对付黑风岛主了。”
    厉擒龙笑道:“洪帮主,我是来抢你的客人的。宫岛主是我的‘老朋友’,待会儿他就和我一起走的,恐怕是不能再回贵帮了。”洪圻听了,越发暗暗欢喜,不过表面上却不敢露出来。
    当下洪圻连忙说道:“宫岛主,我一点不知你要走得这样匆忙,请容我借花献佛,就借这一席酒给你饯行吧。”当下吩咐酒家重添酒菜。
    黑风岛主苦笑道:“我现在只等两位朋友,他们一来我就要走了。你用不着费神了,这饯行酒不喝也罢。”
    厉擒龙哈哈笑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宫兄,你不用等啦,他们来了。”黑风岛主话犹未了,只见乔拓疆和奚玉帆、厉赛英二人已经上楼来了。
    厉赛英叫道:“爹!”扑入父亲怀中,说道:“爹,女儿受了坏人的欺侮,你都知道了么?”说话之时,狠狠地盯了黑风岛主一眼。厉擒龙笑道:“宫伯伯和你开开玩笑,你不要记恨。他已经答应把女儿留下来和你作伴啦。”
    厉赛英何等聪明,一听就懂,笑道:“原来你们是拿我和宫姐姐交换的,嘿嘿,这交易不坏,我用不着和宫伯伯算帐了。不过宫姐姐留下来不是和我作伴,是和公孙大哥作伴,那才是真的。”
    公孙璞给钟无霸解开穴道,冷冷说道:“好,交易清楚,你们可以走啦。”乔拓疆拉着钟无霸灰溜溜地走下仪醪楼。
    厉擒龙喝道:“且慢,我还有两句活说。”
    乔拓疆停下脚步,暗暗吃惊,颤声说道:“厉岛主有何吩咐?”
    厉擒龙道:“你回去告诉史天泽,在这禹城,若是给我见着了他,我定要取他性命。你们两人也是如此。”他早已猜着乔拓疆的那个朋友定然是史天泽无疑,于是索性给他点破。
    乔拓疆道:“好,我们三人今日离开禹城就是,用不着厉岛主挂心啦。”满怀怨毒的眼光看了看厉擒龙,说完立即就走。
    黑风岛主跟着要走,宫锦云道:“爹,女儿敬你一杯。”黑风岛主从未见过女儿这样孝顺,喝了这一杯酒,心里颇有甜丝丝的感觉,说道:“你跟你的公孙大哥,我很放心。”
    任红绡道:“宫伯伯,我也敬你一杯。”黑风岛主鉴貌辨色,问道:“红绡,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任红绡道:“是呀,我正想问一问宫伯伯,你可知道我爹的下落?”
    黑风岛主道:“我在大都见过你爹,他在完颜长之的王府。嘿嘿,我可以金盆洗手,他恐怕还不肯金盆洗手呢。”宫锦云道:“爹,旁人的事,咱们不必管它。凡事但求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黑风岛主一声长笑,说道;“你说得对,我走啦!”正是:
    良言谏父心良苦,秘笈居奇有巧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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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kira 发表于 2017-3-19 15:06:03

第九十五回妖妇寻仇挑舵主玉人联袂入京华
    黑风岛主一走,长鲸帮的帮主洪圻如释重负,说道:“幸亏你们今天来到,给我们黄河五个帮会消弭了一场灾祸。要是迟一天来,说不定就见不着我啦!”
    公孙璞道:“黑风岛主是不是要强迫你们投降鞑子?”
    洪圻说道:“是呀。我力不能敌,只好采取缓兵之计,暂时和他敷衍。昨晚我们五个帮主已经会齐,大家商量的结果,决意和他一拼,宁死也不向他屈服。只等他今日一到长鲸帮,我们就要动手的了。想不到救星天外飞来,你们恰好就在今天到了这儿。事情这样解决,这真是最好也不过了。”
    公孙璞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呢,西门牧野这老魔头已经给厉岛主吓跑,料他是不敢再到禹城来了。”
    洪圻越发欢喜,说道:“只要这两个魔头不在禹城,我们倒不怕和鞑子官兵作对。”
    公孙璞说道:“金国现在忙于准备应付蒙古的入侵,对你们料想也不会大动刀兵的。不过,若是蒙占大举侵犯中原,咱们江湖上的同道倒也是应该有点准备,大家合力同心才好。”
    洪圻说道:“公孙少侠,我这条性命是你救的,今天你又给我们五个帮会解除灾祸,你要我们怎样做,尽管吩咐好啦。我敢代表五个帮会向你应承,你要我们赴汤蹋火,我们都在所不辞。”
    公孙璞说道:“我是奉了柳盟主之命来和你们商谈双方合作,订立盟约的。我年轻识浅,哪值得你们这样拥戴。”
    洪圻说道:“公孙少侠,你客气了。我们五个帮会的上下人等,对你都是深感大恩,愿听你的吩咐的。不过既然是柳盟主看得起我们,听她的话也就等于是听你的话,我在这里就干脆的说一句,从今之后,我们都是她的属下,唯她马首是瞻,用不着说什么‘订盟’了,那太抬举我们啦。”
    公孙璞道:“兹事体大,许多细节都还要商量,柳盟主的意思,大家还是携手杭敌,更能发挥力量。说不上是谁统属谁?”
    能够维持本帮的独立,洪圻自然更加愿意,当下笑道:“我是一个粗人,什么也不懂得。柳盟主的意思既是这样,那么就请公孙少侠驾临敝帮,咱们从长计议吧。好在他们四位帮主如今也是正在我那儿,你什么时候来到,就立即可以商决大事。”
    谷啸风与奚玉帆好友重逢,也是十分高兴。公孙璞与洪圻商量大事之时,他们也在交谈别后的经过。
    原来奚玉帆正是要和厉赛英到金鸡岭去打听他妹妹的下落,奚玉帆说道:“我曾经回过家里,听说扬州知府岳良骏已经给金鸡岭好汉扳倒了,他被劫了官粮,上个月已给‘奉旨查办’啦。我家的那个老花匠说,金鸡岭好汉那次大闹扬州,谷兄也曾来过,他还说舍妹也曾参与其事,不知谷兄可知舍妹消息?”
    谷啸风道:“不错,那次在扬州我曾经见过她,但她如今又不在金鸡岭了。”
    奚玉帆道:“她在哪儿?”
    谷啸风颇感踌躇,不知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好友。他看了韩佩瑛一眼,韩佩瑛说道:“奚大哥,你知道了辛龙生的事情没有?”
    奚玉帆道:“听说他已经死于非命,不知是真是假?”
    韩佩瑛心里想道:“事情迟早他会知道,也用不着隐瞒他了。”当下叹了口气,说道:“我告诉你,你可莫要伤心。辛龙生并没有死。”
    奚玉帆怔了一怔,心想:“这是好消息啊,我怎会伤心?”
    待到韩佩瑛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之后,奚玉帆这才知道妹妹与辛龙生已告仳离,当下黯然说道:“我早知道他们是不能偕老的了!这样结局也好。”
    韩佩瑛道:“个多月前,瑾姐和我们在舜耕山分手之后,她说要到江南去见辛龙生的师父文大侠,然后可能回家小住一个时期。你现在回家,正可以见得着她。”
    此时洪圻与公孙璞的淡话已经告了一段落,厉擒龙回过头来,说道:“玉帆,你们在谈些什么,谈完了没有,咱们可该走啦。”
    厉赛英道:“帆哥刚刚知道他妹妹的消息,她已经回到家里了。”
    厉擒龙笑道:“那么你是要跟他回家拜见你这位小姑的了?”
    厉赛英面上一红,说道:“他家所在的那个百花谷是扬州的名胜之地,爹,你也和我们一同去吧。”
    厉擒龙哈哈笑道:“只要你们不讨厌我这个老头子,我当然也是要去会会亲家的。”
    洪圻说道:“难得厉岛主来到,请让我稍尽地主之谊,多留两天才走。”
    厉擒龙道:“我无所谓,但只怕玉帆要急于回家吧?”
    奚玉帆虽然是归心似箭,但一来洪圻的盛情难却,二来他也想和谷啸风、公孙璞多聚一天,于是答允洪圻,今晚在他的长鲸帮过夜,明天才走。
    哪知一到长鲸帮,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只听得大厅中人声啃杂,其中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尤其刺耳,冷冷说道:“你们不必遮瞒,快叫黑风岛主见我!”
    听这情形,这妇人似乎已经来了多时,长鲸帮的人也已经告诉她黑风岛主不在这里的了,但这妇人却是不肯相信,非得见着黑风岛主不肯罢休。
    洪圻好生诧异,心里想道:“这妇人好生大胆,居然一个人就敢跑到长鲸帮来找黑风岛主寻仇!”
    韩佩瑛“咦”了一声,和谷啸风说道:“这妇人好像是辛十四姑!”
    此时长鲸帮的副帮主丁厚上在斥责那个妇人:“黑风岛主和你有甚梁子我们不管,你跑到我们这里闹事,却是不该。你再胡闹,我可要赶你出去了!”
    那妇人冷笑道:“我偏要胡闹,瞧你怎样赶我?”
    洪圻忙跑进去,帮众人喜叫道:“帮主回来了!”
    丁厚正在一掌向那妇人推去,想要把她推开,不料却给那妇人揪着,扭得他的手臂向后弯曲。丁厚忍着疼痛,额上的汗珠一颗颗滴下来。
    丁厚练有铁砂掌的功夫,不料一出手竟然就吃大亏,洪圻大吃一惊,连忙喝道:“住手!你是什么人,来找黑风岛主作甚?”
    谷啸风和韩佩瑛混在人丛之中,定眼一看,这妇人果然是辛十四姑。
    辛十四姑放开丁厚,说道:“好,你就是长鲸帮的洪帮主吧?你告沂黑风岛主,叫他不用躲避,只要他见了我把话说得清楚,我和他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洪圻说道:“你要找他,到黑风岛去找他吧。”
    辛十四姑道:“胡说八道,我早已知道他和乔拓疆到了你们这里,你还要骗我?”原来辛十四姑在任家逃出性命之后,自忖孤掌难鸣,是以又想和乔拓疆、史天泽等人重行结纳。
    厉擒龙越众而出,缓缓说道:“黑风岛主是给我劝回黑风岛的,洪帮主并没说错。”
    辛十四姑想不到在长鲸帮会见着厉擒龙,这次可是轮到她大吃一惊了。
    说时迟,那时快,谷啸风与韩佩瑛已是并肩齐上,齐声喝道:“你找黑风岛主,我们也正要找你!”
    辛十四姑游目四顾,看见了公孙璞、宫锦云等人也在人丛之中,不由得暗叫不妙。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辛十四姑心里想道:“必须抓着他们的一个人,我才有脱身之望。”她出手端的是快捷之极,洪圻等人本来是围住她的,一眨眼间,不知怎的,就给她脱出了包围。但见她身形宛如水蛇游走,长鲸帮众人哪里拦阻得了?说时迟,那时快,她的青竹杖已是挟着劲风,向韩佩瑛背心的大椎穴点下。
    厉擒龙喝道:“暗算小辈,要不要脸?”话犹未了,只听得“叮叮”两声,谷啸风、韩佩瑛双剑齐出,反手一挥,恰到好处的把辛十四姑的青竹杖荡过一边,余势未尽,两把长剑随着他们身形的旋转,直指到辛十四姑的面门。辛十四姑一招“横云断峰”,竹杖收回在胸前一挡,化解了他们的攻势。
    厉擒龙看得又惊又喜,心道:“谷啸风的七修剑法似乎还在他的舅父任天吾之上,韩佩瑛的蹑云剑法亦已尽得乃父真传,看来只是他们两个就可以抵敌得这个女魔头了。”本来他正准备出手的,看见谷、韩二人抵敌得住,便也暂时改为袖手旁观了。
    辛十四姑叫道:“厉岛主,我与你往门无冤,近日无仇,你要乘机投井下石,那就和众小辈并肩齐上吧,我死在你的手里,那也值得!”要知厉擒龙乃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角色,是以辛十四姑先用言语挤兑他,要令他不好意思插手。
    韩佩瑛唰的一剑刺将过去,喝道:“你毒死我的母亲,又曾两次三番害我,我与你可是往日有冤,近日有仇!这笔帐就只我们二人和你清算!”
    辛十四姑道:“好,那就照江湖规矩办事吧。谷啸风是你的未婚夫,他和你联手倒也应该。”
    辛十四姑虽然也感觉他们的剑法比前更加精妙,但还是估计不足,以为凭着自己这身本领,仍然可以稳操胜算。故此口口声声强调“江湖规矩’,把其他的人擞过一边。厉擒龙是个武学的大行家,看了几招,却已越发放心,知道谷、韩二人联剑御敌,纵不能胜,也绝不至于落败了。当下冷冷说道:“好,咱们就照江湖规矩办事,但你即若敢妄施毒,伤及旁人,那可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辛十四姑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想道:“我不用毒功,也胜得了这两个小辈!”哪知心念未已,谷、韩二人双剑合壁,已是把她的身形圈住,饶是她的一根青竹杖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瞬息百变,也不过堪堪能够招架而已。根本就腾不出手施展她的歹毒的暗器了。
    辛十四姑身上所藏的歹毒暗器,最厉害的有两种:一是毒雾金针烈焰弹,一是淬过剧毒的梅花针,这两种暗器都是一出手就会波及旁人的。但以厉擒龙的本领,辛十四姑自己也知道得很清楚,这两种暗器是决计伤他不了的。厉擒龙有言在先,她一用歹毒暗器伤及旁人,他就定然出手,因此莫说辛十四姑此时已是腾不出手来,就是腾得出手来,她也是有所顾忌,不敢胡为的了。
    大厅里长鲸帮的一众人等,早已退过两边,腾出了一大片地方,可是谷、韩二人双剑合壁,剑光的圈子却是越缩越小,不到一盏茶的时刻,已是把辛十四姑困在核心,容不得她四处游走了。
    辛十四姑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心里想道:“才不到半年之前,他们还不是我的对手,怎的只不过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剑法竟精进如斯。”
    原来韩佩瑛和父亲会面之后,韩大维针对辛十四姑的竹杖点穴打法,教了她一套以飘忽见长的蹑云剑法。这半年来,她和谷啸风的七修剑法已是配合得妙到毫巅。
    他们二人的功力和辛十四姑相差颇远,本来若是单打独斗,纵然他们曾得韩大维的指点,也抵挡不了辛十四姑的三十招,但两人的剑法一配合起来,却是不但可以应付裕余,而且是稳操胜算了。
    辛十四姑在剑光圈中东窜西闪,眼看随时都有中剑的可能,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忽地“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说也奇怪,这口鲜血一吐,她的青竹杖一挥,力道忽地陡增,谷、韩二人的长剑竟然给她荡开。辛十四姑倏地就从剑光圈中窜出,洪圻首当其冲,她一抓就向洪圻的琵琶骨抓下。
    原来她自知难以幸免,一狠下心,使出了邪派功夫“天魔解体**”。这“天魔解体**”在自残肢体之中,功力可以突增一倍。但却极耗真气,过后至少也得大病一场。而且这种邪派功夫,也只是能够收效一时,不能持久的。
    辛十四姑急于脱身,此时已是顾不得厉擒龙的警告了。洪圻是长鲸帮的帮主,她只想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抓抓着洪圻,作为人质,便可脱身。
    哪知厉擒龙一直是目不转睛的注视她,哪容得她偷袭成功?她快厉擒龙也快。就在她的指抓堪堪要抓着洪圻的琵琶骨的时候,只觉劲风飒然,厉擒龙已是挥袖在他们两人之间“劈”下,衣袖虽然柔软,但经过厉擒龙的内功运用,不亚于当中插下一柄利刀。
    只听得“嗤”的一声,厉擒龙的衣袖给撕去了一幅,但辛十四姑给他衣袖一拂,却是不禁接连退了三步。厉擒龙喝道:“有我在此,可不能容你害人!”
    说时迟,那时快,谷啸风与韩佩瑛双剑合璧,又已杀到。辛十四姑振臂一挥,青竹杖横架两柄长剑,“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谷啸风刚刚见识过她“大魔解体**”的厉害,只道她这口鲜血一喷,跟着就有极其猛烈的反击,不禁吃了一惊。哪知这-次辛十四姑门喷鲜血之后,竹杖上的力道不是加强而是减弱,谷啸风力贯剑尖,一-就把她的竹杖挑开了。
    原来辛十四姑的“天魔解体**”本就不能持久,加上给厉擒龙的铁袖功一击,元气大伤,此时她已是真的吐血了。
    谷啸风一招“长河落日”,剑光划了一个圆圈,把辛十四姑迫得斜退两步,侧身闪避。他一招出手,便即叫道:“瑛妹,下手吧。”
    原来他这一招精妙之极,辛十四姑必须如此闪避不可,这一闪避就恰好套在韩佩瑛的剑势所及的圈子之中,等于是送上去受她一剑了。
    韩佩瑛唰的一剑直指她的咽喉,辛十四姑的竹杖已是遮拦不了,忽地叹口气道:“我于你有仇,但我也曾照料过你的爹爹,你爹答应过我的……”
    话犹未了,韩佩瑛剑尖一颤,疾刺过去,跟着喝道:“饶你不死,你去吧!”辛十四姑一声厉呼,倒翻出数丈开外。
    长鲸帮的副帮主丁厚喝道:“妖妇,哪里走?”他要报适才的一掌之仇,不愤韩佩瑛放过了她。
    辛十四姑竹杖一挑,丁厚大喝一声,劈手夺了她的竹杖。但辛十四姑的围兽之斗余力未衰,丁厚夺了她的竹杖,自己了不禁摔了一个筋斗。他还未曾爬得起来,辛十四姑已是翩如飞鸟的越过墙头去了。
    厉擒龙把丁厚扶了起来,洪圻随着来到,失惊问道:“他怎么样了?”厉擒龙道:“不妨事,这妖妇业已给韩姑娘废了武功,强弩之末,伤不了人啦!”
    原来韩佩瑛刚才那剑尖一颤,乃是避开辛十四姑的咽喉,改刺她的琵琶骨的。只因她的手法太快,挑断了辛十四姑的琵琶骨,洪圻、丁厚等人尚未知道。
    洪圻吁了口气,笑道:“韩姑娘,你废了这妖妇的武功真是大快人心,但也还是便宜她了。”
    韩佩瑛道:“论理这妖妇是死有余辜,但我爹确是答应过不杀她只废她的武功。我是为爹爹遵守诺言。不过料她也不能为害人间了。”
    宫锦云道:“上次她也曾自断琵琶骨,但她偷了我爹爹的千年续断,居然给她驳好断骨,仍然为害人间。”
    厉擒龙笑道:“这次她的琵琶骨是给利剑削断的,伤口很深。她又曾用天魔解体**自伤元气,不死也得大病一场。这一次是纵有千年续断,也不能复元了。”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才放下心。他袖手旁观,竟能在一瞬之间,把韩佩瑛怎样削断辛十四姑琵琶骨的手法说得清清楚楚,韩佩瑛更是大为佩服。
    聚集禹城的一众妖人,至此都已给赶跑,走得一干二净了。长鲸帮上下自是兴高采烈,当晚置酒庆功,不必细表。
    公孙璞代表金鸡岭义军与黄河五大帮会商谈定盟之事,一说便成。具体实施的细节,也都经由双方洽商,一一得到十分圆满的解决。
    第二天,各自分道扬镳,按照原来的计划,公孙璞与宫锦云回转金鸡岭向蓬莱魔女复命,厉擒龙父女与奚玉帆回扬州百花谷奚玉帆的老家,谷啸风与韩佩瑛前往大都,找寻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孟霆。
    洪圻知道谷、韩要赴大都,说道:“我们长鲸帮在大都安置有一个卧底的兄弟,开一间绸缎店作为掩护,你们两位到了大都,可以在他的绸缎府落脚。”谷啸风正自担忧到了大都人生地不熟,住在客店,风险太大,得洪圻替他解决这个难题,自是正合心意。当下接过洪圻给他的信物,便即告辞。
    各人都已有了去处,只余任红绡未有着落。宫锦云本来邀她同回金鸡岭的。但任红绡却要跟随谷、韩二人同往大都。宫锦云知她心意是想到大都劝她父亲,当下叹了口气,也就由她和谷啸风、韩佩瑛一同走了。
    路上韩佩瑛和任红绡谈起辛十四姑之事,不胜感慨。任红绡道:“最幸运的是黑风岛主,他有一个好女婿和好女儿,看来今后大概是可以改邪归正了。我只担心爹爹不会回头,他日只怕会像辛十四姑一样下场。”
    谷啸风道:“我也但愿舅舅能够及早回头,咱们到了大都,见机而作吧。”心里却在想道:“舅舅假仁假义,比黑风岛主只怕还要奸猾,我可要随时提醒表妹,别要上舅舅的当才好。”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大都。
    洪圻安置在大都的那个人原名叫做丁实,乃是长鲸帮副帮主丁厚的弟弟。他的绸缎店开设在金京最繁盛的一条街道——东长安街。为了适合商人的身份,改个名字叫丁贵盛。
    谷啸风恐怕和两个少女一同到那绸缎店去有所不便,和她们说道:“我是怀着洪圻给我的信物去找那个‘丁老板’的,到了那间绸缎店,必须见机而为。人多反而不好说话。你们不如在附近的一间茶馆等一等我,待我和‘丁老板’说妥之后,回头来接你们。”
    恰好在那间绸缎店对面街口的转角处就有一间小茶馆,可以望见得绸缎店的侧门。韩佩瑛笑道:“我正要吃点点心,我们就在这间茶馆等你一两个时辰也是无妨。倘若有事发生,你一声长啸我们就听得见。”谷啸风笑道:“咱们是找朋友,又不是找人打架,不会有事发生的。我见着了丁老板,只须把信物一交,他就知道我是什么来历,料想也用不了许多时候。”
    哪知意外的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谷啸风却是见不着那个丁老板。
    他到了那间绸缎店,心里想道:“长鲸帮的总舵在禹城。我说是从禹城来的,他们必然另眼相看。”
    不料他还未曾开口,绸缎店的人已是对他“另眼相看”了。他一进店门,店子里的人就都盯着他看,神情颇为紧张,有两个小伙计还似乎露出有点吃惊的样子。
    二掌柜和他打个招呼,冷冷问道:“客官你要镜选什么货式,是批发还是零沽?”
    谷啸风不觉有点诧异,心里想道:“素来听说大都的人最有礼貌,尤其做生意的人,即使做不成生意,对客人也是十分殷勤的,怎的他们却是这个样子,完全不像生意人的模样。晤,难道他们已是看出我有个可疑之点?”当下答道:“我不是来买料的,我是来找你们丁老板的。”
    “你找我们的老板做什么?你是他的朋友吗?”二掌柜的面色更难看了。
    谷啸风赔笑道:“我虽然不是你们老板的朋友,但却是他的一位老朋友介绍来的。”
    “是谁?”二掌柜问道。
    谷啸风道:“是山东禹城一位姓洪的老太爷,我就是从禹城来的。”
    他这么一说,店子里的伙计神情更紧张了。二掌柜冷冷说道:“我们的老板不在这里。”
    谷啸风不知店子里的人可不可靠,他怀中的信物是必须见着了丁实本人才能交出来的,当下只好问道:“他不在店里,那么可是在家里还未出来?”
    那二掌柜只是简简单单答了两个字:“不是!”
    谷啸风又再问道:“他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吗?”
    二掌柜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们老板,我们老板可是不想有太多的‘应酬’的。”谷啸风心想做生意的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丁实虽是冒充商人,也该学学别个商人的模样,哪有害怕应酬之理?这分明是他们的砌辞,不想我见他们老板的了。他可不知,二掌柜说的这个“应酬”乃是另有所指。
    谷啸风没法,只好更多透露一点口风,说道:“那位洪老爷子托我送点东西给你们老板,我必须当面交给他。”
    二掌柜道:“哦,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可以由我转交么?”
    谷啸风赔笑道:“不是区区在下不敢相信你们,是那位洪老爷子这样吩咐我的。”
    二掌柜道:“那你来得不巧了,我们的掌柜出门收货去了。”
    谷啸风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二掌柜道:“不知道。”口气更为冰冷了。
    谷啸风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于是再问:“丁老板家住哪里?你告诉我好吗?”
    不料二掌柜又是说道,“不知道!”
    谷啸风不觉有点气起,说道:“你们老板家在哪里,你做掌柜的都不知道的吗?”
    二掌柜冷笑道:“你不相信我,我也能不相信你。京城里各式人等都有,你客官当然不是流氓,但我们做伙计的可得提防有人骚扰我们的老板。这是我们的规矩。对不住你了,你既然不是来做买卖,那就请你走吧!”
    谷啸风怒从心起,但他可不能在店子里和人吵架,因为一吵起来,不但于他无益,甚至还会连累丁实。
    恰好此时又有几个客人来到,二掌柜和小伙计就不再理会谷啸风,忙着上招呼客人了。
    谷啸风强忍怒气,心早想道:“为了顾全大局,我暂且不和你们计较。现在还是先回去和瑛妹商量吧。”
    韩佩瑛和任红绡在那问小茶馆里也和谷啸风的遭遇一样,虽没意外发生,却也碰上一件有点奇怪的事情。
    她们在那间小茶馆要了一壶龙井,几碟糕点,没多久有一个白衣少年进来,坐在她们对面的一张桌子,不停的用眼角斜瞟她们,对任红绡好像尤其注意。
    任红绡小声说道:“瑛姐,你有留意这个人吗?赃忒忒的尽是在打量咱们,讨厌!”韩佩瑛只道这人是个无赖少年,说道:“别管他,他不惹咱们算是他的造化。”
    哪知话犹未了,这少年就走过来“惹”她们了。
    那少年过来作了一揖,说道:“两位小姐打哪儿来的,咱们好像有点面善。”
    任红绡怒道:“我从没见过你,给我滚开!”那少年斟了杯茶,说道:“就算我认错了人,小姐你也用不着这样生气呀。请容我说几句话如何?你生气我斟茶给你赔礼!”
    仟红绡道:“谁喝你的茶!”口中说话,中指就向茶杯弹去。
    任红绡跟她父亲练的是正邪合一的武功,她这一弹,用的乃是“隔物传功”的阴柔指力。这股力道传过去能伤对方的脉门,本领稍差的武林人物,都禁受不起她这一弹,没有练过武功的人,那就更是不用说了。
    在任红绡的心目中,这少年不过是个流氓无赖,这一弹弹过去,非痛得他像杀猪般的嚎叫不可。
    不料只听得“铮”的一声,任红绡弹着茶杯,那少年竟是神色自如,若无其事。茶杯里的茶都没溅出半点。
    那少年笑嘻嘻地道:“小姐还是生气,那我只好自己喝了。对不起打扰了你们两位啦。”
    禁受得起任红绡的“隔物传功”这还不算稀奇,难就难在他能够举重若轻,丝毫不露声色的就化解了任红绡的指力,连杯子里的茶水都没溅出半点。显然他的内功造诣,要比任红绡高明得多。
    韩佩瑛吃了一惊,正准备暗中出手帮忙红绡,不料又是颇出她们意料之外。她们以为这少年占了上风。少不免还有一场-唆的,这少年喝干了那杯茶之后,却是彬彬有礼的道了个歉,竟自走了。
    韩任二人摸不透这少年的来历,再过一会,谷啸风也回来了。
    韩佩瑛道:“怎么你这样快就回来,见着了丁老板没有?”
    谷啸风苦笑道:“我吃了闭门羹啦!”把经过告诉她们二人之后,笑问她们道:“你们好像神色有异,可是也碰上什么意外的事情么?”正是:
    人心险恶难轻信,致教吃了闭门羹。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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