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nipercy
发表于 2017-3-23 23:18:45
第四十五章不到黄河不死心
寅时三刻。
泰山丈人峰顶的济济群雄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韦明远在座位上站了起来,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每个人都极感兴趣地望着他……
另有一部份人却开始有些不安,这些人都是与韦明远订有约会的,他们虽然极力想与韦明远展开一搏,却又怕韦明远一开始就找上自己!
太阳神爽朗朝四周一揖,然后从容地道:“各位朋友,今日之会原是在下与上官先生昆仲所订之约,后来承几位朋友抬爱,将所有的过节移至今日解决,韦某虽然很感激各位看得起,却也有一份歉疚,因为韦某只有一个人,而天下欲杀我甘心者不胜枚举,韦某纵有成全各位之心,也怕免不了要使一些人失望了……”
他的活至此略顿,那些与他作对的人也俱面面相觑。
韦明远说的是实话,今日在场的人,与他结嫌者多至十几个,孰先孰后,的确难决定,所以大家都没有作声。
战隐亦在主位上站起来道:“在下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帮主可肯赏脸赐用否?”
韦明远淡笑道:“首领但说无妨。”
战隐举目向四下一扫道:“三十年来武林,固然是英才辈出,但得如韦大侠者,尚无第二人,所以今日之会,与其说是解决私怨,不如说是争名恰当些,因此在下提议……”
他的话还没说完,韦明远己举手阻止道:“多谢首领美意,韦某不敢承认,掠美天下,亦无意争名,或许对韦某约战的朋友中,是有一部份如首领所云,但韦某所望解决者,仅为一己之私怨。”
战隐双手一摊,作着无可奈何的样子道:“那只有随帮主的意思了,不过帮主的对手这么多,将何适何从?”
韦明远漠然道:“在下正为此事难决。”
东方未明起立道:“兄弟有个提议,我们不妨以抽笺决定次序。”
韦明远笑道:“这个方法倒不妨一行。”
杜素琼立刻反对道:“不行!你又不是铜浇铁铸的,血肉之躯要轮流应付这么多的人,就是不战死,也会累死的。”
韦明远毫不在意地道:“这些朋友的目的都在取我性命,因此不论我死在谁手上,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我觉得抽笺不失为佳策。”
胡子玉在座上突然起立道:“帮主这话就错了,有的人固然是为名而图一搏,但也有不少是真为怨仇而来的,且不论目的何在,我们这批人目的都想亲手解决,绝不假手他人。”
韦明远微愕地道:“以你之见又待如何呢?”
胡子玉含笑道:“今天帮主人单势孤,老夫之意,是将这取决之权,交与帮主,由帮主自己决定选择谁为对手。”
四座一阵寂然,韦明远笑着道:“这个方法似乎偏向韦某一点,但韦某既然以一对众,只得受了。”
胡子玉含笑地走出座位,脸上毫无表情地道:“帮主如果不反对老夫的意见,在老夫的心念中,帮主第一个找的人必定是我。”
韦明远放声大笑道:“胡老四!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你我恩凌仇结近三十年,时间最为久,怨嫌也最深,假若一定要我选择对象,这第一的确非君莫属。”
胡子玉亦大笑道:“老夫深觉荣幸,帮主请开始吧。”
说完身形一飘,已轻轻地落在擂台之上。
韦明远犹在迟疑,杜素琼已趋至身畔低声道:“此人不除,永无宁日,你放过他很多次,教训也受够了,这次该作决定了。”
韦明远沉思了一下,也飘身上了擂台。
大龙诸人与杜素琼因为这一仗韦明远可以稳操胜券,所以都放心坐下观看。
胡子玉站在韦明远对面朝指大笑道:“小子!三十年前在幽灵谷口,我就有杀你之意,谁知你的命也真长,居然能拖得这么久,令我的心愿,直到今天才得一偿。”
韦明远闻言一愕道:“你有胜我的把握吗?”
胡子玉摇头道:“没有,而且我自知是个必败之局。”
韦明远不解地道:“那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胡子玉用手朝四下一指道:“这四周之人,每个人都对你存必杀之心,因此我认为你今天死定了,而且这些人所以会对你仇视如此之深,无一非老夫牵引布置,是以我虽不能亲手杀死你,无论你死在谁人手中,都与老夫亲自下手无异。”
语毕不禁哈哈长笑,韦明远倒被他笑得有点毛骨悚然,仔细一想他的话,竟是一点不错,默然片刻,才庄容道:“胡老四!我到现在才真正地佩服你,少时动手时,我一定给你留点余地。”
胡子玉摇头道:“谢谢!我不要宽容。”
韦明远正容道:“我不是对你宽容,而是想给你留一口气,亲眼目睹我身死,免得你死不瞑目。”
胡子玉反而愕然了,停了一下才道:“这倒要谢谢你了,不过老夫答应你,在你咽气后,老夫立刻自绝。”
韦明远不答话,只是平静地道:“行!咱们开始吧。”
胡子玉从怀中掏出铁扇,迎风展开,豪壮地笑道:“老夫仗着此扇成名,今日这最后一搏,还是由它来结束吧。”
韦明远亦在腰间抽出铁剑,肃容道:“韦某敬以家传铁剑奉陪。”
二人对作一礼,胡子玉抢先出手,扇叶出击,向他的肩头拍下来。
韦明远回手掣剑,迎着他的扇面上刺去,叮然一声,火光直冒。
胡子玉退后一步,韦明远也感到腕上一震,不由高兴地叫道:“胡老四!你的功力长进得大多了。”
胡子玉亦将扇叶一合大笑道:“老夫除了心计之外,其他并非一无可取。”
语毕又是一招递到,这次用的是刺点的功夫,韦明远也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地用剑封出去,这次双方都没有动,但闻金铁交鸣之声刺耳。
台下围观之人也不禁一齐动容,本来他们对胡子玉的评价并不高,认为他在武功上不堪一提,现在才觉得先前的估计都错误了。
聂无双坐在慎修之旁低声道:“想不到老狐狸功力竟精进如斯,幸亏是帮主,若是换了你我恐怕还要吃瘪在他手中呢!”慎修也点点头道:“人怕专心,业精于勤,他为一腔仇念所驱,用尽心机不得其逞,所以回头来在艺业上下功夫了,倒是我们近年来荒疏得多了。”
聂无双点头不语,脸上流出同意的神色。
这时台上二人交手已近十余合了。
胡子玉扇多险招,式式新奇,手中益见稳练,反是韦明远守多攻少,颇为吃力,打得台下人莫名其妙起来,
乔妫在战隐的耳畔低声道:“你爸爸怎么了,他得自峨嵋的精招很多,为什么不用呢?”
战隐目注台上,全神贯注,口中却肃然地低声答道:“这是我们家传招式,爸爸大概是不愿意用祖传的铁剑,使用别家招式。”
乔妫轻哼一声道:“胡子玉的扇法得自白冲天的日月宝录,光凭韦家剑法抵得了吗?”
战隐道:“在我手中是抵得过的,不知道爸爸如何?”
乔妫笑道:“别以为你能强过你老子,你比他差远了。”
战隐没作声,仍是目注台上,口中却喃喃地轻语道:“不!这招该反击回去的,怎么采守势呢……对!月弄花影!唉!怎么反用铁锁沉江,这不是把空隙露给人家了吗。胡子玉也傻,他怎么不抢攻?在……”
他轻声批评时,乔妫一直微笑不语。
又过了一下,他默不作声了。
乔妫笑着轻轻地碰他的肩膀道:“你怎么不响了?”
战隐轻叹道:“爸爸在家传剑法的造诣上比我高明多了,他那招式用得比我透彻。”
乔妫嗤笑地道:“所以你该警惕一下,虽然你一步登天,学了紫府秘籍上高深的功夫,在基础上你还是太差,甚至连胡子玉都不如。”
战隐微带愧意地道:“不错,的确不如胡子玉,若是换了我上去,无论在哪一边,我都早败了,念远!韦氏剑法你都知道的,你的感觉如何?”
乔妫低笑道:“败的是你爸爸,受伤的是胡子玉。”
战隐回头惊道:“你怎么晓得的?”
乔妫轻轻一笑道:“徒言无益,你看着就知道了。”
战隐将信将疑再度注视台上,这时两人交手已至五十几回合了。
胡子玉越打越好,扇凤猎猎中,或拍或点,着着精奇,韦明远固守不动,每以平凡招式化开,而且总留下一分可以反攻的余地。
四周看的人既不觉好,也说不出不好,心中并无激动,却也舍不得不看。
第六十招上,胡子玉出声叫道:“韦明远!你真不错,当年韦丹要是有你这份造诣,胡某这条腿就断得心甘情愿,再也不会想到从你身上报复了。”
韦明远肃然道:“当年你懂得我父亲多少?你若不是得到白冲天遗下的功籍,你能支持到现在?”
胡子玉大笑道:“别为你那死鬼老子脸上贴金了,铁剑飞环震中州真要将剑术练得如你此刻精纯,也不会死在雪山海双凶的手中了!”
韦明远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手中略疏,胡子玉的扇影乘隙而进,平敲至他的腰间,韦明远的长剑远递,抽招不及,形将为他击中。胡子玉狞声大笑道:“韦丹一剑断腿之仇,今天算是雪……”
只讲到“雪”字上,韦明远倏地转身道:“不见得!”
身形只缩了一下,已将扇锋闪过,长剑带回来,利锋反扫胡子玉的背后,变招闪招,用得天衣无缝。
战隐在座上不禁高声喝彩道:“好!‘流云过峡’继以‘曲溪回峰’,韦氏剑法至于绝顶矣。”
韦明远闻声一笑,胡子玉却将铁扇突展,背在身后,待剑锋触上时,猛力朝外一拔,长剑荡开时,他突地矮身,左腿横扫出去,直荡韦明远的胫骨。
韦明远脸色一变,长剑自然地抽回来,剑尖反卷,倒挑出去,在胡子玉的铁脚尚未扫实以前,韦明远的身子已跨了开去。
胡子玉一腿扫空,立刻哼了一声,手中铁扇拍地落下来,腰间血流如注。
四周之人一见分出胜负,不由吁出一口长气,在他们的意料中,这阵打斗应该早就结束了,却想不到拖得如此久,更想不到以韦明远天纵之才,胜一胡于玉要费这么大的气力。
峨嵋的明心师太轻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韦明远的脸却十分难看,“叮!”的一声,将手中长剑弹为两截。
战隐在座上亦是一声长叹,心中颇不好受。
乔妫在旁轻声道:“我说的如何?”
战隐哼了一声,然后沮丧地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害得爸爸自断铁剑。”
乔妫道:“艺有所专精,固守成规只会吃亏,你爸爸就是一个例子,这证明一套不成熟的功夫是应该淘汰了,因为习之徒费人力。”
战隐低头不语,台下其余的人对韦明远断剑之举深感诧异,不住地窃窃私语。
胡子玉腰间血流如注,可是他却变得十分兴奋,高声大笑道:“韦明远!我终于把你韦家剑法击败了,韦丹!韦丹,你墓碑上那铁剑两字可以剥掉了,老夫断腿之恨,也算雪消了。”
韦明远神色不愉地道:“胡老四,韦某已自断长剑,你可不许再辱及先父。”
胡子玉已经流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可是他仍软弱地问道:“可以!那件事不提了,你最后伤我的那一剑是谁家的功夫?”
韦明远沉着声道:“是峨嵋派的‘降魔十八剑’之一。”
胡子玉哼声道:“曾经你太阳神赫赫的声名,居然也会剽窃别家的功夫。”
韦明远沉着脸不说话,台下多人这才明白他胜招后弹断铁剑的原故,敢情他是在情急之余,使出别家的招式了。
有些人嗡嗡不绝,好似在讨论这件事的得当与否。
峨嵋掌门明心师太立刻在坐位上站起来朗声道:“降魔剑式虽创自本派李英琼祖师,但是失踪多年,后来由韦大侠寻得,李祖师遗命指定仅传与发现之人,韦大侠心照日月,将之赐还本门,因此降魔剑式只能称是韦大侠的绝技,本派拜受其赐,铭感无限。”
韦明远皱着眉头对明心一揖道:“掌门人何必多此一举呢?韦某已经自断铁剑认输了。”
明心正容道:“不然,降魔剑招,本属大侠所有,敝派受惠良多,何敢秘此微事,辱及大侠令名。”
韦明远不安地道:“些许微名值几何,可是如此一来,贵派势必要将……”
明心坦然道:“敝派早先诸多顾虑,已是自欺欺人之举,今日纵不为大侠之事,只要谷飞一出面这些丑闻迟早会泄漏出来,立足武林,当事事坦陈,尤其是吾辈既以正门自许,更不应为着一些虚名,作掩耳盗铃之举。”
韦明远肃然一拱道:“师太松风水月心胸,韦某钦折无限!”
明心合十还礼道:“大侠不必客气,此刻谷飞尚未露面,然贫尼料他一定会来,少时还盼大快能让一场,由敝派先行清理门户。”
韦明远点点头道:“此事大于一切,韦某不敢占先,定遵掌门人之命。”
明心道谢着坐下,胡子玉却在地上哼声道:“韦明远!你真厉害,这次又没扳倒你。”
韦明远朗然道:“凡事无愧于心,天下就没有可屈服的事,顾此耿耿在,阴险不能贼。
你应该多研究一下文山浩歌,在养气上下点功夫。”
胡子玉低头不语,撕开衣襟,费力地为自己裹伤。
木中客不耐烦地在底下叫道:“老胡!你快下来吧,把场子让给别人。”
胡子玉摇头道:“不!我不下来,我要留在这儿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韦明远不作任何表示,木中客怒声道:“那你滚到一边去,看我来遂你的心愿。”
说着便要上台,韦明远微笑道:“阁下虽然急于成名露脸,可是还不到你。”
木中客怒道:“混账!你可是怕死?”
韦明远哈哈大笑道:“韦某今日既然站在这台上,可像是怕死的样子?”
木中客叫道:“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一决?”
韦明远坦然道:“韦某结怨之人甚多,他们的条件比你优,最后韦某若是命长,定然少不了与阁下一搏,此刻你还要等一下。”
木中客不甘地道:“你的命要是留不到那么久呢?”
韦明远笑道:“那阁下只怕要失望了,好在我们并无深仇大恨,阁下志在扬名,即便我死了,你依然可以找杀死我的人较量。”
木中客傲怒狂笑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没想到其他可堪匹敌之人。””
这口气太大了,立刻就触怒了四周之人,大家涌起一片不满声。
木中客愤然四顾,似乎想找个人出出气,战隐突然在座中站了出来道:“你少发横,方才韦大快在提出方法时,你不表示意见,现在又想扰乱场子,现在你先坐回去好好地喝酒看热闹吧。”
木中客与战隐对过一掌,那时已试出深浅,现在看他一派冷冰冰的样子,不由在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果真默默地退了回去。
此时胡子玉已爬至一边,战隐朝台上的韦明远抱拳道:“帮主可要休息一下,由别人凑凑热闹!”
韦明远微笑道:“不必了!今天的人都是冲我来的。”
战隐笑道:“话是不错,可是还有些朋友是冲着别人来的,他们的事也很重要。”
韦明远愕然道:“谁?什么事?”
战隐用手一指西座道:“那边少林的大师在等着与文故盟主一决,要报涤尘大师的仇呢。”
文抄候并未随众登山,此刻却踞坐在一张座头前,战隐指着他时,他愤然地站起来,怒骂道:“小子!你别不干不净,揭掉你那层皮,你还不配对我这样说话。”
战隐由乔妫那儿,已经知道文抄侯在长白山庄上所闹的事,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过他,遂故意地一笑道:“对不起!在下一时失口,叫错了一个字,文前盟主!这该好了吧。
阁下进来时,少林的大师专心注意台上,没有看见,在下可不敢担慢客之罪。”
说完又故意嘿嘿一阵干笑。
少林寺的僧人们果然一个个都变色起立,文抄侯傲然不在意。
韦明远在台上感到颇为难堪,涤境长老已合十作礼道:“帮主能否也赐敝派一个薄面?”
此话中之意,是暗指着韦明远先前曾答应峨嵋先与谷飞清理门户之事,韦明远当然不能厚此薄彼,遂拱手道:“大师不必客气!请!”
说完跳下台来,涤境合十谢了一声,率着身后四个老僧上了擂台。
战隐又对文抄侯道:“文前盟主!阁下不会临阵脱逃吧。”
文抄侯大笑道:“我连韦明远尚且不惧,何惧乎少林寺几个秃驴。”
少林寺的老僧们个个修为有素,闻言毫不动怒,只是在台上凝立不语,涤境也淡淡一笑道:“敝派自知技艺浅,不足入文施主高明法眼,只是为了敝师兄蒙施主超度,不得不烦请文施主一会。”
文抄侯傲然离座,慢慢地朝台上走来,口中还鄙夷地道:“杀了一个老和尚,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其实他岁数那么大,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涤境依然心平气和地道:“死生有命,本是怨不得文施主,只是敞派属武林一脉,敝师兄无故身遭涅盘,老衲等不得不表示一下。”
文抄侯做笑道:“很好!十几年一场架没打成,被杜山主劝开了,我到今天还耿耿于怀,既是有这机会,我们补证早年的一段旧缘吧。”
话声中身子己飘上了擂台,涤境身后四个老僧立刻各抢一方,将他围在中间。
文抄侯环顾一眼,了无惧声地笑道:“堂堂名门正派,讲究群殴的吗?”
涤境淡淡地道:“少林此来不为争名,乃是替师兄了断过节,幸遇文施主如此高手,只得以寺中精英相待。”
文抄侯哈哈大笑道:“幸会!幸会!文某很荣幸贵派看得起,只是我怕你们也追随师兄去了,倒是麻烦事,此地只备棺材,却未曾替各位高僧备下莲花缸。”
战隐在台下接口笑道:“文前盟主不必担心,在下未备莲花缸,因为无此必要。”
文抄侯笑着反间道:“阁下对少林技业如此信任?”
战隐笑道:“少林绝艺天下闻,文前盟主也许不惧,不过此地另有一人,可以使你抱头鼠窜,吓得不敢伤人。”
说着用手又指着韦明远的早先的座位附近。
聂无双的脸上笼着一片秋霜,文抄侯自己也吓怔了。
诡异莫测的神骑旅又要出一套噱头,使台上台下都陷入一片寂静。
韦明远此刻还停在台下不远的地方,战隐走过去赌笑道:“帮主先回座休息一下吧,这儿有好戏连场呢。”
韦明远疑云满腹,睹得近台四下无人,低声问:“你在捣什么鬼?”
战隐低低地道:“爸爸!您别急,今天要对付的人太多,您何苦打车轮战呢?厉害的对手都在后面,您歇歇不会错。”
韦明远道:“这意思我明白,不过你不该鼓动少林的人出场,他们对文抄侯会吃亏。”
战隐道:“爸爸不要担心,少林本身的达摩七式不弱,再加上聂姨姨绝不会吃亏的。”
韦明远更糊涂了道:“你的岳母怎么会与少林联手,她与文抄候有什么怨仇?”
战隐神秘地笑道:“那仇可深着呢,聂姨姨婆家也姓文,一会儿您就明白了。”
说着二人已走近桌边,聂无双仍是满脸寒霜地站在那儿,见战隐过来了,立刻厉声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梅姑怎么了?”
战隐赔笑道:“梅姑的事等一下再谈,您先解决这问题再说。”
聂无双脸上微有一丝红色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战隐道:“梅姑见过他,所以我才知道……”
聂无双脸上又红了一点道:“这孩子什么事都混说。”
战隐道:“您别急,那件事算不了什么,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聂无双脸上一阵骤变,急声问道:“什么事?”
战隐摸出一张小字条递过道:“您看了就知道。”
聂无双急速地打开纸条,见上面写几行小字道:“有巨蟹色为淡青,青上有菊花纹,名日菊花青,性奇寒,惟味奇佳,食后切忌房事,犯之者必死,症若伤寒,名医难察……”
聂无双看后脸色大变,颤着声音道:“真有这回事?”
战隐一耸肩膀道:“我怎么知道呢?只有您自己才清楚。”
聂无双脸上先是一红,继而变为异常惨厉,双手一按桌面,脚在地上一点,立刻就飞上了台。
韦明远等人犹在鼓中,战隐却含笑回到座上去了。
台上文抄侯脸色忽青忽白,几个老僧也莫名其妙,台下其他人更糊涂了。
涤境见聂无双登了台,脸上又是那等神气,不觉微异地道:“夫人有何见教,敝派无意劳动夫人助拳……”
聂无双勉强控制着自己,稍一敛袄道:“大师请恕妾身无状,妾身有极重大之事要问清楚。”
涤境犹在狐疑,文抄侯却慑懦地道:“无双……嫂嫂,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儿重逢……”
聂无双满脸厉容大叫道:“住口!贼子!亏你还有脸叫我嫂嫂。”
文抄侯红着脸道:“小弟自知昔年冒犯嫂嫂,故而飘泊天涯,至今不然一身,然而心中无时不在………
聂无双大叫道:“不许说。”
文抄侯怅惆地道:“嫂嫂还为那件事恨我么?”
聂无双惨声道:“那件事我早就忘了……”
文抄侯微有喜色道:“那么嫂嫂是原谅我了。”
聂无双的眼中含着泪水,咬牙切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文抄侯却兴奋地道:“只要嫂嫂原谅我,我立刻摆脱江湖生涯,我们再回到家园去,清静地生活,而且……而且我发誓终生像个兄弟般的尊敬您……”
聂无双气极大声道:“别在做梦了,那件事可以原谅你,然而另一件事却不能原谅你。”
文抄侯奇道:“我还有什么错!就是那一件事已经逼得我天涯飘落,抱憾终生。”
聂无双忍无可忍,劈面啐了他一口骂道:“你还要装糊涂,狠心的狗贼,我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文抄侯莫名其妙地道:“嫂嫂!到底是什么事?你要这样恨我。”
聂无双气极了,劈手将字条掷在他面前道:“你还要装蒜,自己看看清楚。”
文抄侯在地上抬起纸条,看了一遍,失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聂无双流着眼泪道:“你还要狡赖……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哥哥待你何等友爱,父母早死,他把你像自己儿子一样地抚育成人,你居然对他下这种毒手。”
文抄侯抢天大呼道:“天地良心,我对哥哥尊敬之极,哪里会生害他之心,他在生之日,我心中对你纵然有千万般爱慕,却压制住不敢表露,他死时我比谁都伤心,即使是后来对你透露过我的心念,也是哥哥在临终前嘱咐他怕你年青,难挨那日后寂寞的岁月……”
聂无双愤急叫道:“放狗屁!螃蟹是你捉的,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司马昭之心,人所共鉴,你还敢狡赖……你简直不是人。”
文抄侯的眼中也流着泪叫道:“嫂嫂!随你怎么骂吧。反正我绝对没有杀死哥哥,螃蟹是我捉来的,可是我绝对不知道其中有毒,而且哥哥以前也吃过。”
聂无双厉声道:“那时我们并未成婚……你该记得那字条的后两句……”
文抄侯呆了片刻,才含着眼泪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绝对没有那种存心……”
聂无双道:“你能唆使任共弃杀祖,怎么你不会杀兄,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文抄侯默然无言,台下的人也都静静听着,谁都想不到在这台上会翻出这样的一段公案,虽然细节还不明白,可是大致都算是懂了。
所有的眼光都不屑地望着文抄侯,令他十分难受。
因为聂无双的话提到任共弃,杜素琼脸色微微一动。
乔妫也是一动,目中闪过一瞬间的厉芒。
韦明远则感慨的叹了一声。
文抄侯停了片刻,才含泪长叹道:“今日我大概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
聂无双厉声道:“你自己做的事,想赖都赖不掉。”
文抄侯黯然道:“嫂嫂想把我怎么样?”
聂无双切齿恨道:“我要把你粉身碎骨,一报我杀夫之仇,也做你杀兄之罪……”
涤境在旁立刻道:“阿弥陀佛!夫人固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文施主已先与敝派有约。”
聂无双望着他道:“大师难道忍心要我抱恨终身。”
涤境犹在考虑,文抄候突然道:“嫂嫂!你对我误会已深,我已不想再多作辩白,你要取我的性命,我也不抵抗,可是请你先让我跟这个秃驴把问题解决。”
聂无双怒极不语,手腕抬处,一股漾檬白气涌出,月魄神掌的功力提到十成。
文抄侯脸色一变,晃肩抽身避过,少林的几个老僧怕他逃去,慌忙在前面将他的去路封住。
文抄侯睁目厉呼道:“贼秃!你们死在眼前,还敢如此发横。”
手刚抬起来,背后又是劲风迫体,逼得他撤招退开,回头皱眉道:“嫂嫂!你别急,等一下我一定将命交给你……”
聂无双厉声道:“不行!狗贼!我一刻都容你不得。”
话声中左掌猛扫,迅速之至,文抄侯不敢还手,身形飘开两步,刚将掌劲滑过,聂无双突地一声冷笑道:“这次看你往哪儿躲?”
身躯如影随形而至,迎在他面前,兜胸又是一掌。
文抄侯脚下未定,掌势来得甚疾,万难躲开,急得他大叫道:“打不得。”
聂无双充耳不闻,掌势结结实实地印了上去。
“砰!”
声响之后,文抄侯被击得口吐鲜血,身躯直朝台边撞去,把守在那儿的一个老憎应手在他背上补一掌,将他又打了回来,踉跄数步,倒在地下。
聂无双站在那儿瞪着他,眼中怒火炽热,仿佛嫌这一掌打得还不够重。
文抄侯在地上翻动了一下,声调微弱地道:“无双……嫂嫂,我一命不足惜,可是你不该动手的,我一身俱是尸毒,中人无救,否则我绝不躲避……早让你打上了……”
聂无双微微一愕,举起手来一望,齐腕处已变得乌黑。
文抄侯又微弱地说道:“嫂嫂!我心脉已碎,死无所撼,可是害你赔上一命,令我死不瞑目,不过……在我们都没有死前,“我要告诉你一句话,我没有存心害死哥哥,即使那蟹是哥哥真的死因,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儿,他又满口鲜血直喷,身躯先还在抖动,没有多久就静止了。
聂无双也没有站多久,慢慢地向下滑去,等到她整个躺在地上时,那双右手已化成黑水了。
站在台边打过文抄侯一掌的老僧,咕咚一声摔下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多大工夫,台上的聂无双与文抄侯,台下的那名老僧,都变成了一滩黑水与三具白骨。
涤境在台上整个怔住了,口中喃喃直念佛号。
韦明远与杜素琼连忙赶上台来,却也只能望着白骨垂泪兴叹。
战隐也上了台,低声地道:
“这毒水有感染性,掌门人与山主注意不要挨上了。”
韦明远怒声道:“瞧你做的好事。”
战隐微感意外地道:“我告诉她这件事完全是好意,怎么会想到文抄侯毒得如此厉害,更怎么会想到发生这样后果呢!”
韦明远一时无语,望着聂无双的尸骨一拜,哽声道:“聂师妹,虽然你是为着报复杀夫之仇,可是害你死于非命,却是我的罪过,我若不多事将你拉进天龙派,你怎会落如此下场。”
杜素琼一握他的袖子道:“明远!你该想开些。聂夫人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她总算报了杀夫之仇,而且也为世间除一大害,若不是她,今日少林派岂非要吃大亏了。”
涤镜立刻肃容合十道:“山主之言不虚,今日若非聂夫人,敝寺不但报不了涤师兄之仇,恐怕老衲与另外三位师弟,也将化为白骨黑水了,聂夫人恩同海深,老衲回寺之后,一定召集全寺弟子为她诵经超度,使她的亡魂安息。”
战隐接口道:“她的英灵已经得到安息了,此台有待清洗,列位还是请回座吧。”
韦明远含着眼泪,与杜素琼伤感地回到座上。
涤镜却率着三个老僧,对聂无双遗骨拜了一拜,才口喃佛号离去。
乔妫已命神骑旅中执事人员将棺木抬到台上,先以木棒扛起尸骨安放妥当,然后才抬着山泉,将木板的血水冲去。
台下四座之人,一个个屏息观着,没有敢抽一口大气。
泰山大会刚开始,即已惊人之事层出,再下去不知有多少凶险呢。两具新棺被妥置在台下,令人有怵目惊心之感,有许多人开始对放置在四处的空棺,微微感到不妥起来,山顶的空气很新,可是人们的呼吸却是沉重的。
一切都妥当后,战隐站在台上道:“韦大侠下一场挑谁?”
韦明远感到很为难,与他作对的一些人立刻紧张起来,尤其法印、东方未明、西门泰等几个人。
锦衣盛装的杜素琼袅袅地站了起来微含笑容道:“首领!我有资格出场吗?”
韦明远一愕,战隐已恭敬地道:“敝派只管布置会场,其余之事不敢多专。”
韦明远急道:“这是我的事,琼妹!你又何必要介入呢?”
杜素琼含笑道:“我也有点重要事待清理呢,这些事你亦有分,然以我出面为佳。”
韦明远问道:“琼妹要找谁?”
杜素琼道:“天香教的。”
韦明远不响了,杜素琼轻轻的纵到台上,朗声朝东北角上道:“梵净山杜素琼有请吴教主一会。”
吴云凤在座上站了起来,面有难色,卓方道:“上去吧,必要时我会带人支援你的。”
吴云凤低低地道:“你可一定要来啊,光凭功夫我恐怕比不过她。”
卓方道:“一定的!你放心好了,没有了你,姹女迷魂就失去主宰,我们的计划就成了泡影,不但我不愿意,连神骑旅也不见得肯答应。”
吴云凤这才飘身上了擂台。
这两个女子相对而立,虽是年龄相仿,可是杜素琼驻容有术,依然绝代容光,将徐娘半老的吴云风比得黯然无光。
杜素琼等她站定了,才雍容地道:“教主,我们都是故人了,相信你对我的用意很清楚。”
吴云凤恨声道:“不错!不过我绝不会解散天香教的。”
杜素琼泰然地道:“不解散也行,我不想多事,你改个名称就行,我虽然此刻身属梵净山,可是我先师天香娘子的名讳实在不容你冒犯。”
吴云凤嘿嘿冷笑道:“谈何容易,天香二字又不是陈艺华一个人专用的,以她那种二三其德的品行,也不配使用那两个字。”
慎修在台下按捺不住,愤然地站起来,另一边的碎心人却呵呵大笑。
慎修在台下指着骂道:“周正!你还笑得出来,你把我的父母都害苦了,就算我母亲对你不好,可是她并无对不起你的事,一切都只能怪你父亲,现在你听见我母亲受了侮辱,居然还有心肠笑,你简直不是人。”
碎心人笑声依旧,然已变为十分刺耳,刻薄地道:“我当然要笑,有人骂陈艺华我就开心,天香娘子,这名字何等高雅,她实在不配,天香教中尽是荡妇淫娃,那才配她,她要不忙,我一定把这姓吴的赶走,让她荣膺教主大位。”
他的话很难听,两边都骂到了,卓方与吴云凤脸上一变,隐忍住没开口,慎修却怒叫道:“老杀才,等一下我一定敲碎你满口狗牙,使你好说些人话。”
碎心人狞笑道:“好呀!儿子骂老子,儿子打老子,这才是你们侠义道的作风。”
慎修怒骂道:“老混账!谁是你的儿子?”
碎心人指着他笑道:“你!无论如何,在名分上你是我的儿子,不管事实如何,你叫过我爸爸。”
慎修忍无可忍,几乎要冲过去,却被韦明远拉住,轻声功道:“师兄!忍耐一下,事情总会解决的,你跟他吵不出名目来。”
碎心人还要开口,战隐已阻止道:“有事情在台上解决,阁下是想扰乱场子,我第一个就对付你。”
碎心人本来就狐独,他与姬子洛、陈艺华的往事大家都很清楚,对他固然很同情,可是他此刻的表现却很令人反感。因之有不少人对他发出嘘声,而且战隐的威严也镇慑住他,使他噤住了口,悻悻地坐了下去。”
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台上。
杜素琼神光湛然地道:“既然你不肯改名宇,为了替师门一尽心力,我只好要得罪了。”
吴云凤哈然地拔出腰间长剑道:“来吧!我们间本来就是死对头,三十多年前不是我二哥拦着,我早宰了你,不是韦明远来得巧,我也宰了你,总算你命长,居然混到梵净山去了。”
提起往事,杜素琼也不禁浮起怒意,慢慢地解下玉笛道:“当年杀死你大哥的并不是我,可是你却像疯狗似的乱咬人,二十多年前的旧账,我也该向你算一算。”
她手上的玉笛发出耀眼的光芒,使许多人俱为之一震,管双城一曲毙青城三老的往事,立刻又浮现在大家心中,尤其东方未明,不自主地摸摸身边鲁班斧,心中涌上怯意,当年在无意中毁去了梵净山的至宝,想不到她居然又找到了一枝,但不知这一枝是否与被毁的那一枝一样具有神效。
吴云凤盯着杜素琼手中的玉笛,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杜素琼将笛子轻轻一挥道:“你别怕!我还不屑以笛曲来对付你。”
吴云凤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才不在乎呢。梵净山的笛曲神功早随那枝玉笛葬送在洞庭湖畔了,不知道你在哪儿弄了这么一枝假货来唬人。”
杜素琼微笑道:“真假不劳操心,你若在台上能躲过性命,总还有机会知道的。”
吴云凤狠狠地一剑刺过来,剑芒直拂前胸,杜素琼信手一点,轻点道:“阔别二十多年,你只学会了许多不要脸的勾当,在真功夫上,你毫无长进?”
吴云凤的手心微微发麻,心中暗惊杜素琼内力惊人,将牙一咬,剑尖化为数点寒芒,又朝她身上罩去。
杜素琼轻啸一声,笛影翻飞,只闻得叮叮一阵清响,不但将剑势化开,反而攻回数招。
吴云凤抽剑转身,躲过笛招,返身再攻上去。
社素琼讲她剑招没进境是故意激她发怒的,实际上吴云风的剑势十分狠厉,所用的招式也比先前诡异多了,只不过杜素琼深得管双城的遗籍真传,进境较她为高而已。
二人在台上打得十分热闹,金铁交触声时闻,约摸二十几台之后,双方都使开了手,只见光影不见人了。
座中的观众也都十分出神,峨嵋的明心与涤境座位相邻,因为他们都是佛门弟子,神骑旅为他们准备的是素宴,为了上菜方便,故而安排在一起,看了片刻,明心不禁点头道:
“梵净山的技业果真不凡,这一枝玉笛由杜山主使来,竟成一片五幕了。”
涤境亦道:“老衲亦有同感,当年任共弃仗着梵净山的技业,独闯武当,如入无人之境,斯时他的功夫,比之今日杜素琼相云甚远,即使吴云凤,我们也自承不如。”
明心微笑不语,涤境又道:“老袖忘记贵派新得降魔剑招,在剑法上大有精进……”
明心连忙道:“大师太客气了,降魔剑是韦大侠赐还的,虽是本派功夫,但因限于资赋,无法得其精髓,倒是贵派达摩七式,名传遐迩,方才无缘一睹,深感为憾。”
涤境叹道:“师太过讲了,达摩七式虽为本寺不传之秘,但是论威力,并不一定能胜过那台上的吴云凤,是以老衲才作那等说法。”
明心道:“吴云凤艺出点苍,以搏云快剑著称,可是她使的招式很怪,仿佛不是中原路数?”
涤境叹道:“不错!吴云风在西域不但习得素女心法,而且也将那边的剑术学来了,只可惜诡异有余浑厚不足……”
明心笑道:“大师已经看出缺点了,可是方才不如之说,是大师的谦词。”
涤境微红着脸道:“贫袖不是谦虚,达摩七式对付她也许略胜一筹,但此式至少由三人同时施为方足竟其全力,以众胜寡,总非正道。”
明心知道他讲的是实话,倒觉无词以对,回目注视台上,杜素琼与吴云凤已经换了四十多招,打得有声有色。
涤境也看着台上,低声道:“目前虽是平手,但不出十招,杜山主必可获胜。”
明心点头道:“大师见解透辟,贫尼亦有此感,”
话刚说完,两个人的脸上都不禁一红。
原来台上突地飞起一溜白光,正是杜素琼的玉笛被击脱了,只有一招便定了胜负,而且负的是杜素琼。
台下一阵惊呼,杜素琼一直占上风,怎么会落败呢?
心急的人都站了起来,只有韦明远、战隐、乔妫等少数的几人安坐不动。
吴云风也是莫名其妙,方才杜素琼奇招迭出,迫得她手忙脚乱,用尽平生力气,硬封了出去,想不到会把她的玉笛磕飞了”
略呆了一呆,她觉得良机不可失,忍住虎口上的麻痛,挺剑作长鲸破浪,又朝杜素琼的心窝刺下去。
杜素琼连躲都不躲,坦然挺胸受剑,然而就在剑尖离胸尺许之际,吴云凤突地身躯一矮,扑地跪了下来,手中的长剑跟着低垂,刺进杜素琼脚前的地板中。
旁观之人先是一怔,继而轰雷似的叫出一声好来。
原来杜素琼脱手的玉笛,并不向外飞落,空中一掉头,仿佛是有灵性似的,又倒转回来,点中吴云凤腿弯的穴道,使她跪了下来。
杜素琼却脸含微笑地伸手一招,将玉笛虚空抓回掌中。
吴云凤跪在地上又愧又怒,可是腿不听话,就是站不起来。
杜素琼伸着玉笛笑道:“吴云凤,凭你那点技业,还敢跟我放肆。”
吴云风怒叫道:“杜素琼,贱婢!你只会仗暗算伤人……”
杜素琼一晒道:“这是虚空传劲的上乘功夫你自己不懂,还有脸说是暗算,我是不愿意伤你,否则你身后许多大穴,任何一处都可要你的命。”
吴云凤愧怒交加,厉声道:“贱婢!你别假慈悲,你还不如杀了我痛快些。”
杜素琼正色道:“我不想杀你,我露这一手功夫,是警告你知难而退……”
吴云凤大叫道:“你别做梦,杀了我也不会解散天香教,更不会改名字,而且以后我还要做得更绝些,凡是我帮中弟子,一律都称为天香娘子,大开方便之门,使天下人都可以在消魂之余,对你那死鬼师父怀念不已。”
杜素琼脸色一变,怒声道:“你这样执迷不悟,我只有杀你一途了。”
吴云凤将头一挺,一脸倔强不驯之色,杜素琼等了片刻,缓缓地举起玉笛。
最急的是卓方了,他一直希望联盟的神骑旅会出头调解一下,可是战隐与乔妫都视若不见,吴云凤已危在顷刻,他只好抖手打出一颗冰魄神砂。
那一点乌光直扑杜素琼的门面,杜素琼信手挥笛,将它挡了开去。
卓方一声呼啸,带着身后六个女子,同时飞上了台。
谢一凤首先解了吴云凤的穴道,将她扶了起来。
杜素琼冷冷地望着卓方道:“你想干什么?”
卓方望了一下战隐那边,战隐不作表示,乔妫却点点头。
卓方得到了支持,立刻安了心,抗声说道:“山主神功不凡,在下钦佩之至,不过敝派教主此时却死不得。”
杜素琼冷静地道:“我不想杀她,是她自己找死。”
卓方道:“若是以武功论,敝教主是败了,不过天香教不认输。”
杜素琼淡淡一笑道:“你们还有什么宝贝都使出来吧,我总要令你们口服心服。”
卓方傲然一笑道:“山主大客气了,敝教尚有一个不成气候的小阵,请求一较。”
杜素琼无可无不可地道:“可以!你们使出来吧。”
卓方道:“这个阵由我们八人同时施为。”
杜素琼笑道:“人多并没有用,你再多加几个也未尝不可。”
卓方微笑道:“多谢山主大方,我们有八个人足够了。”
说完回头对吴云风问道:“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吴云凤狠狠点头道:“可以,你着手准奋吧。”
卓方一摆手,天香四凤立刻各找方位站好,吴云凤与另两个女子却在中间成了鼎角之势,卓方则退至一旁。
底下的人又提起精神,想看看他们摆出什么厉害大阵。
战隐突然在座上站起来发话道:“这是姹女迷魂大阵,厉害非凡,各位朋友若是自觉抵不住,最好现在服一颗醒神九,以免受了波及。”
各席上承侍的女婢立刻送上许多黄色的小丸,战隐与乔妫首先二人示范在口中吞了一颗。
卓方则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什么在紧要关头泄底拆台。
战隐对他一笑道:“我们约好的事你们别忘了,我的目的与你的不同,现在在这泰山顶上的,都是当代精英,他们若有不测,我的事便没有意义了。”
卓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脸上现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韦明远却莫名其妙地问战隐道:“战首领可以把话解释得详细一点吗?”
战隐笑道:“这有何不可,我与天香教联盟时约好的,天香教志在毁灭天龙派,神骑旅却想在中原多交一些朋友,姹女迷魂大阵的威力我尝试过,当真不好受,所以我给各位朋友先打个招呼……”
韦明远哈哈大笑道:“战朋友为何不说天香教志在杀我韦某人,神骑旅却望成为武林至尊,所以阁下今日才市恩于众。”
战隐顿了一顿,才勉强地笑道:“帮主之言不错,就是不太好听,人有大志总不可厚非吧。”
韦明远哼了一声,战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卓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
众人见战隐说得很严重,纷纷取药放在口中,一个个愁眉苦脸,怪样百出。
皆因这药苦到极点,而且入口即化,想吐都来不及,到得腹中,更是烦心欲呕。
木中客也吃了一颗,不禁怒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战隐笑道:“苦参、莲苗、黄莲、犀胆,……俱是世上最苦之物,而且其性极凉。”
木中客怒道:“你给我们吃这种苦东西干什么?”
战隐道:“凉者静心,苦者禁欲,等一下你就知道好处了。”
木中客怒呸了一声,其他人自是不敢做声了。
药丸送到韦明远桌上,慎修吃了一颗,同时低声对韦明远道:“他的话很有道理,掌门人也吃一颗吧。”
韦明远摇摇头朗声道:“今日若是别人的约会,我绝不逞强,但是天香教练阵之目的在我,我觉得应该给他们一个可以克制我的机会。”
这句话正大光明,卓方的脸上在猪肝色中透出一丝敬意,作了一揖道:“阁下如此心胸,在下虽不幸为敌,乃有荣焉。”
韦明远淡淡一笑。
卓方已下令开始发动阵势了,杜素琼倒是不敢怠慢,将玉笛横在胸前准备内心一起异兆之时,立刻吹奏笛曲以抗。
天香四凤各自在身边取出一件乐器来,吴云凤则木然不动,她对面的两个女子亦是一动都不动,脸上的表情尤为呆板。
谢一凤手持碣鼓,轻轻地点了两下,次凤的檀板跟着敲起来,三凤的胡茄声悠悠,细凤的月琴,铮铮悦耳,偌大的擂台上立刻响起一片乐声。
这些乐曲都很平淡无奇,不过听起来比较动人而已,慢慢地乐声开始引人了。
吴云凤一抖手,脱下身上的长衫,里面只是薄薄的一层纱罗,隐约可见肌骨,她的面貌仅是中姿,可是身段极美,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韦明远淡淡地一皱眉头,深觉无谓,杜素琼却不讳道:“说了半天,原来是这些不堪入目的把戏。”
吴云凤不理她,在台上美妙地走动身子,双手作很多柔和的挥动,忽而她动颜一笑,这一笑将她的苍老之态尽掩去,使她变为十分年青。
她身上的轻纱随着舞姿飘起,忽隐忽现地露出一些肌骨,这些肌骨俱是女子身上最美妙动人之处,只是为时甚短,刚给人一个印象时,立刻就被薄纱飘回掩住,透着薄纱,朦胧地给人无限回味。
杜素琼自己虽是女子,却也不禁对她的身段发出一种由衷的欣赏心情,因为爱美原是人类的天性,所以薄纱往复之际,她与台上许多男子一样,希望能多看一点,不过吴云风给所有人的印象都不是狠殒的,甚至于还有些壮严的成分。
舞姿随着乐曲的抑扬而起伏,将所有人的心情也引得跟着紧张,松驰。
渐渐的,乐曲加速了,舞姿也变快,轻纱飞扬不已,令人目不暇接,她的每一个姿态都是异常优美。
杜素琼只觉得这些美好的印象来得太快,快得无法体会,只是一个连一个地接受下来,可是每一个印象又深留脑中,驱之不去,翻腾不已。
舞到紧凑处,她突然一振腕,身上的轻纱一起飞去,露出一身洁白的肌肤,可是大家都没有看清楚,因为她移动得太快
每一个人都希望她能停下来,停下来让人看清楚一点。
乐音顿歇,舞姿乍住。
吴云凤在一个非常美妙的姿势上停住了,众人一声轻呼。
这形像太美了,她骨肉均匀的身材上仿佛散着一片光,一片神圣的光。
然后,像曳过长空的流星,刚给人一个耀目的光明,立刻就隐去。
台上整个失去了她的踪影,她突然地消失了。
大家都很失望,她微微颤动的乳房,修长洁白的玉腿,以及一切一切动人的美感,还停留在众人的脑海里。
轻微的乐声又起,台上响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中使人眼睛陡然一亮。
那两个呆立不动的女子忽而用手在脸上一抹,面容整个地变了。
她们原来蒙着人皮的面具,所以表情很呆板,这一揭开之后,使人立刻发出一声唉呀。
吴云风给人的印象已经够美了,可是这两个女子比她美上千百倍,美得没有词语可以形容……
她们轻轻地伸个懒腰,仿佛是沉睡初醒,然后徐伸玉指。开解衣衫的罗带。
大家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这两个容颜美绝的女子,不知在罗衫下的身躯,会美到什么程度。
罗衫渐渐解开,每个人的鼻子中都嗅到一阵醉人的气息,那是处子的芬芳。
罗衣尽褪,妙相毕陈,两个女子将手臂张开,作一个将要投怀送抱的姿态。
大部分人都张开了手臂,准备迎接她们……
那两个女子真的扑过来了,虽然只有两个人,可是在每一个人的臂中,都有软玉温香的两个玉体。
耳畔一直有着银铃似的笑语,手触处有不尽温柔,是铁石人也该溶化了。
可是神骑旅分给大家的一颗药丸害死人,那苦涩的滋味一直在心头翻涌,使人空自躁急,却无法进一步享受怀中的温柔
这中间惟有韦明远一人是例外的,他依然正襟危坐,无数的色相都无法摇动他。
在他的感觉中,两个女孩子也在他怀中,不过却勾不动他的心而已。
杜素琼跌坐在台上,两目紧闭,努力在抑制心中如潮的冲动,起初她也像其他人一般地激动,突然有缕细音传进她的耳鼓,娘!一切都是幻境,您不要自乱方寸!
这声音很细,可也很清楚,那是杜念远的声音,适时地提起她的警觉。
明知是幻境,却驱不走身前热烘烘的感觉,即使闭上眼睛,仍可以看见那两个美丽绝伦的少女,嗅到那种动人的芬芳。
她想吹笛子,可是手却软得提不起来,只是凭着心头一点灵明在在抗拒着。
乐声再起时,两个女子更活动了,一会贴颊呢吟,颊上立刻一片火烫,一会纤手轻搔,那手仿佛能透过衣衫,传来那种令人心痒的感觉……
韦明远也显得有些动容了,因为那四只纤纤玉手,好似摸通过每一个地方,尤其是一些特别敏感的地方他觉得要阻止这四只手很困难……
杜素琼的两颊火赤,透出一股嫣红,抗拒的力量已减至薄弱的程度。
“咚!”
一声钟鸣,这是警迷的黄钟大吕。
“咚!咚!咚!”
钟声不断地响着。
每个人怀中的少女都失去了踪影,他们虽醒觉过来,却都已如醉如痴。
钟声响了十几下,功力较深的人才恢复过来,向台上望去。
台上的景色已变了,杜素琼已挥着玉笛起立,脸上一阵愧色。
天香四凤与那两个裸女却软在一旁。
一个相貌清瘦的道人,手持一具巨钟,脸有忧色地站在一旁。
吴云风仍是全身赤裸,仗剑怒眉而立。
卓方神色惶然,手中还扣着一把冰魄神砂。
杜素琼对道人感激地一福道:“道长警钟鸣得正是时候,再迟一步,我就敌不住了。”
道人却面有忧色不语,眼睛紧盯着吴云凤。
吴云凤凝视片刻,才厉声大叫道:“是你!”
道人黯然道:“不错!是我,十年生死两茫茫,我都想不到与你如此相见。”
吴云凤厉叫道:“你简直是天下最大的混账,把我在西域一扔十年,现在却在我形将得手的时候,你跑出来捣蛋,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说完就是一剑恨恨地刺来,道人用手中的巨钟一挡,黯然地道:“妹妹!你冷静点,先把衣服穿好再说。”
吴云凤披散着头发,形状已如疯狂,手中的长剑不住乱砍,口中哭叫道:“杀死你!杀死你!你根本不是我哥哥,你不姓吴,你是天下最该杀的人……”
道人一面用钟挡住她的攻势,一面急叫道:“妹妹……你慢一点,听我说……”
吴云凤根本不理会,剑越砍越凶,也越杀越狠,道人没办法,只好奋起神力,“当!”
地一声,将她的长剑荡开来,直朝台下落去。
吴云凤空着手,仍是要找他拼命,道人忍无可忍,腾开左手,“拍!”他给了她一个嘴巴!打得她坐在地上……
卓方过去将她扶起来,诧声问道:“这人是你的哥哥?”
吴云凤嘴角流着血,咬牙切齿地道:“不!我只有一个哥哥,他被萧泪杀死了。这臭道士虽然也姓吴,可是他是个禽兽……”
道人凄然一叹道:“妹妹!纵然你不认我是你哥哥,可是我却无法不承认你是我妹妹。”
吴云凤跳着脚道:“放屁!你是我哥哥,为什么处处要帮着外人,二十几年前我要杀这贱婢,是你挡着我,二十几年后又坏我大事,你是什么狗屁兄长。”
道人摇头叹道:“凤妹!你还是那样不讲理,二十几年前我拦着你,是因为杜山主有着身孕,我们不该乘人之危,至于今天我破坏你的姹女迷魂大阵,是为了不愿见你这样倒行逆施下去,我们吴家向有侠誉,却被你一个人败尽了……”
吴云凤继续叫骂道:“放屁!什么侠誉,弃兄仇于不顾,倒过来去帮助仇人……”
道人也现出了怒意,沉声道:“我顾全手足之情,所以才对你那样客气,你假若再蛮不讲理,我立刻杀死你,免得你再败坏门楣。”
吴云凤冷笑道:“你说得真好听,你真要有手足之情,就该想想大哥是怎么死的……’”
道人沉着脸道:“你别跟我讲这些了,你变得今天这副样子,当真是为了兄仇吗,大哥死在萧循手上。与韦大侠、杜山主全无关系,你根本是为了……”
吴云凤跳起来道:“我为了什么?”
道人肃容道:“为了你一己的私情,你爱韦大侠,可是人家根本瞧不起你,因爱成恨,你不惜屈身匪人,组织邪教,以泄一己和愤,我已经出了家,本可以不管你,可是你这种丑态,实在替祖上丢脸,我不得不管你。”
吴云凤被道人揭穿了心中的隐密,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不语。
道人也望她一眼道:“今天我放过了你,我相信韦大侠与杜山主看在我的份上,也会放过你,假若你估恶不梭,异日相逢,我再也不会对你姑息了。”
他声容虽厉,暗中却弃满了感情,言词之间,也在韦明远与杜素琼前面,替她留下了退步,这种关切的情谊,使四周之人十分感动,连杜素琼与韦明远都不例外。
道人再望了她一眼,才慢慢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吴云风突然抬起了头,望着他的背影叫道:“二哥!等一下。”
道人立刻停步回身,激动地道:“妹妹!你肯听我的话了。”
吴云凤咬着嘴唇点点头,道人兴奋地道:“那你立刻脱离这些人,我们回家乡去,永远地摆脱江湖生涯。”
吴云风低声道:“我……我要穿上衣服。”
道人笑着点点头,眼中泪光直闪,不过那是高兴的眼泪,面前的吴云风又变为他宠爱喜悦,聪明淘气的小妹妹了。
吴云凤低头在地上拾起衣服,慢慢地披在身上。
卓方在旁十分惊奇难堪,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吴云凤将手一扬,十数点乌光飞洒而出,一齐罩向道人身上。
道人碎不及防,而且也无可防处,只嗯了一声,乌光全部透体而入,两手一阵乱比,将手中的巨钟丢了过来。吴云风轻轻一闪,巨钟砸在地上两个裸体艳女身上,血花溅处,立刻香消玉殒。
道人扑地身倒,吴云风却厉声笑道:“哈……我这一辈子都不受人管,你不过是我不识账的哥哥,居然敢管起我来了,这就是你多管闲事的下场……哈……”
笑声有如夜袅厉呜,令人毛骨悚然。
杜素琼怒叱一声,玉笛化作一缕白光,电扫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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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师
发表于 2017-3-23 23:19:07
第四十六章除恶务尽杀人须彻
杜素琼对吴云凤的辣手毒心恨到了极点,所以一出手就使出了梵净山的精招,玉笛夹着一片寒光直扫向她的背后。
吴云凤忽感劲风迫体,急忙向旁一闪,终是慢了一步,笛尖摇处,恰恰击在她的肩胛上,脚下一阵踉跄,整条左臂痛彻骨髓。
这一切的变化都快得出人意料之外,等大家略一定神,吴云凤已手抚肩膀蹲了下去,卓方又连忙赶过去扶她。
吴云凤的整个肩骨都碎了,痛得直哼,卓方抬起头来高声道:“以杜山主这等身份,如何也会做出暗袭的行径……”
杜素琼手按玉笛,神态肃然地道:“对付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我无须顾到江湖道义。”
吴云凤咬着牙齿站了起来,目光瞪住社素琼,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慢慢地移动脚步朝杜素琼走去。
卓方在后轻轻地拉她的衣服,低声道:“教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吴云凤用那只好手将卓方一推,厉声道:“你走开,今天我跟这泼妇拼定了!”
杜素琼泰然持笛而立,对她的走近毫不在意,吴云凤走到杜素琼前五六步处站定,脸上带着狞容道:“杜素琼!泼妇!你打得好。”
杜素琼冷冷地道:“当然好!我还嫌打得不够呢。”
吴云风突然扑了上去,高叫道:“那你再打一下。”
她扑势异常猛烈,使人根本没有考虑躲避的时间,杜素琼横笛平扫,在她的腰间又擂了一下,再度将她打在地下。
卓方睹状急叫道:“杜山主!她手中没有武器。”
杜素琼冷哼一声道:“这种人不配跟我公平交手。”
吴云凤坐在地上口角鲜血直流,可见杜素琼的那一笛打得很重,可是这个变态的女人已经横了心,不顾一切地大叫道:“姓杜的,泼妇,贱人,你有种就一笛打死我。”
杜素琼神色凛然地走前儿步,再度举起笛朝她头上敲下去。
韦明远在位子上站了起来叫道:“琼妹!不可以……”
可是他叫得太迟了,“夺”的一声,血花四溅,吴云凤的脑袋被敲得粉碎,杜素琼毫不考虑地补上一脚,将她的尸体踢下了台。
卓方变色惊叫道:“山主!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杜素琼凛然道:“我没有不敢做的事,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替她报仇。”
卓方想不到杜素琼会摆出这副态度,怔了一下才迟疑地道:“在下自知技艺不足与山主相抗。”
杜素琼冷笑一声道:“那你快走开,我还懒得收拾你。”
卓方忍着气,过去将两个软瘫的女子扶起,慢慢地朝台边走去。
杜素琼忽又按笛叫道:“且慢!”
卓方果然应声止步回头道:“在下已经认输了,山主还有何指教?”
杜素琼寒着喉咙道:“你是天香教的副教主,该作个交代再走。”
卓方黯然地道:“吴教主已经死了,天香教当然也不存在了。”
杜素琼目光紧盯着他道:“可是吴云凤全部的功夫你都学去了,我怎知你不会死灰复燃?”
卓方苦笑了一下道:“山主这种想法可太侮辱我了,老实说我以前在东海作海盗,虽然不足以震惊天下,但闹海金龙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只因为一念之差,结识了胡子玉,才弄得今日这步田地,我与吴云凤合作,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可堪共事,经过今日之会后,我已灰心江湖无意争强斗胜了。”
杜素琼这时脸色才缓和一点,微微一笑道:“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些,难得阁下能突然彻悟,你走吧。”
卓方扶着两个女子走下台去,杜素琼亦飘身回到座头上。
韦明远接着她,默然无语,杜素琼见状知意,含笑道:“明远!我知道你对我的做法不满意。”
韦明远点头道:“是的!你太狠了一点,吴云凤纵有取死之道,你却不该那样杀她。”
杜素琼笑道:“除恶务尽,你之所以有今日那么多的麻烦,完全是你那菩萨心肠惹来的。”
韦明远没有话可以回答,可是在心中依然不同意,杜素琼却不去理他,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饮尽,然后才笑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你心中一定认为我之所以杀死吴云凤,是想报复以前她对我的种种,其实那回事我并不恨她,相反的我还感激她,要不是她逼我那一下,我怎么享受这么丰富的生命。”
韦明远知道她是指自己替她接生之事,忆及前情,心中不禁一动,口中却道:“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她呢?”
杜素琼正色道:“为你,这些人心心念念都是在对付你,你自己不忍下手,我只好代劳了,除掉一个少一个。”
韦明远长叹一声,正想迈步到台上去,忽然另一角传来一声惨叫。
连忙抬头一看,只见卓方手抚心口,指间有鲜血涔涔滴出,谷飞却突然出现,按剑站在一旁,口角带着冷笑。
卓方道:“你……你干什么?”
谷飞狞笑道:“老夫为人向来眶毗必报,你为了讨好神骑旅出卖我一次,这是你的报应。”
卓方在痛苦中泛起狐疑,张口想说什么,可是他的体力已经不支,晃了一晃,砰地倒在地上。
其他人都莫名其妙,韦明远心中却十分明白,这是战隐以前伏下的一条以毒攻毒的妙计,想不到谷飞却乘他在战败之后,打了一次落水狗,不由得皱起眉,将眼睛望着战隐,颇有责怪之意。
战隐却若尤其事地走了过去,冷冷地道:“今日之会不禁打斗,你却不该台下伤人,本座执法有责,必须对你稍加惩罚!”
谷飞怒声道:“他正要离开,以后上哪儿找他?”
战隐身形突地一闪,迅速无比的冲上前去,拍地一声,打了他一个嘴巴,然后又飘身退后微笑道:“那我不管,法不能不行,一个耳光只能算是一点象征,剑本来是我的,所以我收回了,最后我再告诉你一句话,卓方并没有出卖你,那些情报都是神骑旅在四神帮中的细作转告的。”
谷飞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虽是不太重,脸上却火辣辣的十分难受,同时手中也空了,那柄千方百计得来的长剑,不知怎地又回到战隐的手中,大庭广众之间,他如何受得了这种侮辱,厉声大吼道:“战小子!上台去!老夫今日与你势不两立。
战隐微微一笑道:“我并不怕你,不过我没兴趣杀你,峨嵋的朋友等你好久了,你能在那一场上留下性命,本座决不令你失望。”
说完面含微笑地扭转身子对另一边道:“贵派不是要清理门户吗?现在正是时候。”
他面对的方向,正是峨嵋的座次,明心合十道:“谢谢首领!”语毕将手一挥,身畔的七名女尼立刻飞身上了擂台。
战隐笑向谷飞道:“阁下还等什么?今日之会,好戏多着呢,阁下别耽误时间。”
谷飞狠狠地望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别神气,等一下有你受的。”
战隐两眉一耸,根本不答理他,转身要回到座上,可是他立刻就呆住了。
因为不知何时,他身后多出一个女子,满脸的秋霜,冷冷地道:“把剑还给他。”
战隐诧然无语,韦明远这边席上却全体都站了起来,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正是上次与他决裂而去的文梅姑。
战隐结结地道:“梅姑!你……这是做什么?”
梅姑脸上一无表情冷冰地道:“剑在我手上丢掉的,我曾经发誓要自己夺回来!因此不劳你费神。”
战隐怔了一下才道:“好吧!不过他马上要敌峨嵋了,剑还给他之后,岂不是增加了人家麻烦。”
梅姑冷笑道:“我自有办法,不要你管,你不要以为有一个贤内助,凡事都打好了如意算盘,要知天下的事未必尽如理想。”
战隐无可奈何地将剑又掷到谷飞脚前。
梅姑冷冷地对谷飞道:“老杀才!把剑拾起来,在你上台之前,若能保有它,我就立时自刎。”
战隐急道:“梅姑!你何必赌这口气……”
梅姑寒着脸道:“你走开,这里没有你的事,最好先去跟贤内助商量一下,我还有事找你们呢?”
战隐满腹狐疑地离去,心中却充满了惊奇,因为以他此刻的功力,梅姑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谷飞迟疑了一下,弯腰拾起莫邪剑,哈哈大笑道:“真是时衰弄人,老夫不信还会在这你这女娃手上,要再丢一次人。”
梅姑冷冷地道:“老杀才,你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不过我绝不杀你,你上台去吧,中途小心点。”
谷飞见她说得很镇定,心中微悸,怔了一下,才故作泰然地向擂台走去。
他走过梅姑身前时,梅姑冷望着他,动也不动一下,静静地放他走过,谷飞不觉在心中暗犯估慑,其他人却替梅姑捏着一把汗。
谷飞已经走到台下了,梅姑仍无动作,谷飞冷冷一笑,猛然提身向上飞拔,迅速无比,其他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谷飞的脚才近台缘,忽地前面迎来一道白影,一个生脆的嗓音喝道:“下去。”
喝声中一股奇强的阴劲送来,连考虑的余地都没有,他已被那股阴劲推下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四周哗然一声惊呼,没有一个人看清梅姑是何时移动身躯印,可是此刻她已悄生生地站在谷飞的身畔,冷冷地道:“‘一年前你侮辱我,逼我吃你的剩食,现在我摔你一跤抵过,你夺了我的剑,我也夺了回来,我们两下算清了,你上台吧,我不耽误你了。”
谷飞怔怔地站在那儿,脸上青黄不定,几乎无地自容,手中依然握着一柄长剑,不过已不是那柄无坚不摧的神剑了。
梅姑在什么时候换去他的剑呢?她的功力何以突然猛进至此呢?
这几乎是每一个人心中的疑问,却没有人知道答案。
梅姑袅袅地走到战隐座边,对徐刚拜了一下道:“徐大哥!我答应把剑还给你的,现在请你收回。”
徐刚肃然地双手接过宝剑,讷讷地道:“姑娘!你……”
梅姑淡淡一笑道:“我没怎么样,谢谢你过去对我的照顾,你是个血性汉子!将来会有好报应的。”
徐刚讷然莫知所云,梅姑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战隐的脸色十分离奇,只有乔妫仍是端然不动,望着梅姑的背影微笑道:“精彩!精彩,我终于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了
战隐惊道:“你说什么?”
乔妫浅笑道:“没什么,你耐心等吧,一会儿会有许多令人意料不到的事儿呢。”
战隐还想说话,乔妫已按着他的手,脸泛异容道:“湄!你对我的爱够深吗?”
战隐不知她何以突然提到这个问题,但是他深知乔妫的每一个举动都有深意的,所以并不考虑地道:“这还用说吗,天高海深,不足与伦。”
乔妫笑道:“这我就放心了,你应该想到我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你,对于有些事情,你就会谅解我了。”
战隐激动地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会原谅你的。”
乔妫拿起他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此时梅姑已走到韦明远的桌边,杜素琼拉住她的胳膊道:“孩子!你简直不得了,太让人惊奇了,只可惜……”
梅姑冷冷地摔开她的手,自顾坐下道:“我知道!我来迟了一步,没有挽救得娘跟叔叔的生命,不过我会把真相告诉他们的灵魂使她们安息。”
她说话时毫无戚容,韦明远不禁诧道:“孩子!你怎么了?什么真相?”
梅姑平静地道:“此时言之徒乱人意,等一下您会知道的!看谷飞上台了,不是猛龙不过江,他今天作了充分准备来的,幸亏峨嵋先出头,否则……”
韦明远此刻对她简直莫测高深,忍不住又想问,杜素琼却将他拉住了道:“明远!别问了,你等着看不是一样吗?”
韦明远坐了下来,低声对杜素琼道:“我简直不明白。”
杜素琼道:“应该明白,谷飞不是傻瓜,他没有充分的把握今天绝不会来的,而且等到现在才突然出现,必然是有所布署……”
韦明远道:“他连吃两次大亏……”
杜素琼道:“这正是他的厉害处,不到性命关头,他绝不会使出绝着。”
韦明远还想开口,谷飞已持剑跳上了擂台,与峨嵋的女尼正面相对,此刻他已扫除了那些狼狈样子,徐徐地道:“你们真是何苦,夹在今天凑热闹。”
那七个女尼由智能带头,排成一个人字形,手握长剑,肃然而立,并不答话。
明心却如一头灰鹤似的飘身上台,站在智能的左侧,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为着本门声誉,不得不得罪施主了。”
谷飞冷笑道:“你既叫我施主,已经不承认我是峨嵋的人,何必还要找找麻烦呢?”
明心道:“举天之下,皆知施主出身本门,施主之作为,使人神所共愤……”
谷飞摇手道:“别费话了,你一定以为得到了降魔剑式,可以将我执之以法,那可打错了主意,倒是我实在不愿同门相残,所以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下台。”
明心漠然道:“施主若真有同门之义,使该自动随贫尼回山,在祖师神像前自请裁处。”
谷飞怒道:“我好话说过了,今天要是在台上峨嵋的元气伤尽,此后门户衰微,那可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明心仍是漠然地道:“施主既是不愿接受门规制裁,贫尼只好放肆了。”
语毕将手一挥,身后的那些女厄立刻又分成两列,一列站在她的身后,一列却由智能率领,绕至谷飞身后。
谷飞哈哈大笑道:“好吧!我要你后悔都来不及。”
明心抽出背后的长剑道:“贫尼禀天心行事,绝不会后悔。”
谷飞将长剑一摆,刺向明心,口中还笑道:“你别嘴硬,不久你就知道了。”
明心将长剑朝外一封,抵住他的攻势,其余七人齐喝一声,七柄长剑交错攻上,各取一处大穴,一时剑光暴盛,声势浩壮。
谷飞冷冷一笑,收剑迅速绕身一挥,将七柄长剑的攻势一齐化开,反腕还各攻回一招。
峨嵋的剑阵系以降魔剑式为主,谷飞所用的也是降魔剑式,而且火候上比她们还深,所以他的攻势,将八人都逼退了一步。
明心吟了一声佛号,然后庄容道:“佛心荡魔!”
八柄长剑齐化一式,正是降魔剑诀中属于左手的十八招之一,这是十八招无一非精奇绝学,八剑齐施,尤其凌厉无匹。
谷飞以“佛光普照”一式化开,已经有些吃力,八个人并不放松,剑光涌处,杀着绵绵不绝而至。
谷飞以一抵八,渐有捉襟见肋之状,他对于降魔剑招式虽熟,可是要分心兼顾八方,当然要吃亏的,如是交手了近十招,他已险状百出。
韦明远在台下看了一阵道:“谷飞的降魔剑招式虽是得自智圆的间接传授,在造诣上比其他的人高明多了,峨嵋若不靠着人多,一定制不了他、”
杜素琼道:“别紧张!他现在已经濒临险境,马上就要杀着了。”
韦明远道:“不可能吧,我觉得他手力已乏,还有杀着,早该施出来了。”
杜素琼微微一笑,台上智能以一招“古佛入定”,直刺谷飞后腰,其余七剑也是以同样招式分刺他其他部位。
谷飞挺身一拔,长剑再撩,刚刚挡开,智能剑招忽变,改刺为削,“嗖!”的一声,剑锋割开了他的后背衣衫,连带画了几分许深的一道口子,血迹盎然。
谷飞怒喝道:“你们如此不知进退,别怪我狠心了。”
说完长剑突然圈起一道光辉,唰!唰!唰!接连劈出三剑。
这三剑很是猛厉,八个人被他逼退了一步,但立刻再围上去。
韦明远摇头道:“困兽犹斗,这三招虽可济得片时之围,但是他剩余的精力又耗去二成,到最后势必成强弩之末……”
一言未毕,谷飞突地须眉俱张,腾开另一只空手,指着智能喝道:“你最可恨!杀!”
喊声之后,智能果然手上一顿,长剑呛然落地,齐胸至背,穿了径有两寸的一个大洞,惨呼一声,倒地不起。
这是一个突未的变化,谁都无法相信谷飞的一指有这么大的力量。
明心脸上浮起一阵戚容,口中清叱道:“施主太辣手了。”
谷飞狰容笑道:“我早警告过你了,这是你不听话的报应,杀!杀!杀!”
一声连喝,三手连指,接着又是三名女尼像智能一样地死去。
淇余四人愕然莫知所以,手上剑停了,站在那儿发怔,谷飞却似杀得性起,狂笑声中,又喝了三个字,另三名女尼也倒了下来,台上仅剩下明心一个人,呆立片刻,突地将长剑掷下,戚然道:“你连贫尼也一并超度了吧。”
谷飞在举手投足之间,连杀了七人,心中得意之极,明心却斗志全消,跪在狼藉的尸体旁边,喃喃地直念佛经。
谷飞笑了一阵,才指着明心厉声大笑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你偏不理,现在你也想死,哪有这么容易,我一定要你活下去,永远为你的错误忏悔。”
明心跪在地上,口念佛号如故,台下四周,亦被谷飞的指上功技震住了,一点声息也没有。
韦明远皱眉低声道:“点指穿胸,这是什么功夫?”
杜素琼望了谷飞一眼道:“你的搜魂指有这么厉害吗?”
韦明远摇头道:“没有!搜魂指固然能洞金穿石,却必须接触到物体表面,我虽然练至能虚空发出,也全仗一股神气,最多能及两尺,再远就无效力了,他离人半丈远近,就可以发指伤人,最后那三指,更是离着丈许……”
杜素琼再问道:“你发指之际,需要先提气吗?”
韦明远道:“当然了!此功最耗精神,非在心气平和之际,不能发出,而且必须事前凝神聚气,集全身功力于一点。”
杜素琼道:“这就是了,他在久战之后,贸然发指,而且动作十分随便,信手一比……
这其中颇值得研究。”
韦明远讶声道:“你怀疑他不是真功夫?”
杜素琼点头道:“谷飞论功力并不如你,此事已可确定,极本不需怀疑。”
韦明远不解地道:“那他是用什么手法杀人的?”
杜素琼略加思索,片刻才摇头道:“就是这一点费解,不过我敢断定他不是仗着指上的功夫。”
韦明远亦陷入沉思,谷飞在台上已扬扬得意地发话道:“韦明远!战小子!你们可是怕了,上来呀,我一个个地收拾你们。”
韦明远愤然起立,便待上台,杜素琼忧急地拉住他道:“真相未明,你怎么可以冒险前去呢?”
韦明远庄容道:“我就是想去试一下,而且他叫下阵来了,我不去也不行。”
杜素琼听他的声调很坚决,只得放开了手,韦明远飘身上台时,恰好战隐自另一边赶到,二人同时落在台上,韦明远膘了他一眼道:“你来干什么?”
战隐淡淡一笑道:“他叫阵时也提到了我了,所以我不能后。”
韦明远脸色略沉道:“你要跟我争?”
战隐一躬身,恭敬地道:“在下怎敢与掌门人争先,但是谷飞既然也叫到我了,我们何不由他来挑选。”
谷飞闻言大笑道:“闻名天下两位高人,居然等着我来挑选对手,老夫颇感受宠若惊……”
战隐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你若是还要卖弄嘴皮,留神我再给你一耳光。”
谷飞被他一骂,想起先前所受的耻辱,不禁气结于胸,大声叫道:“混账小子!我就挑你。”
战隐歉然向韦明远一笑道:“掌门人只委屈你等候一下了。”
韦明远脸上一动,不禁脱口道:“你有把握对付得下来吗?”
言中满是关切之情,战隐颇为感动,诚恳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小心的。”
韦明远默然地退至台下,却不肯离去,就站在不远处观看。
战隐目光一扫台上满地尸体道:“这儿似乎要清理一下。”
谷飞冷笑道:“清不清都是一样,反正不多久你就要横身其上的。”
战隐大笑道:“那就更应该清一下了,本座与她峨嵋派不同,因此也不想跟她们死在一起,师太,麻烦你移一移法体,在下好命人前来清理现场。”
明心跪在那儿一动都不动,战隐再说了一遍,她还是那样子,乔妫却带着十几名女侍上了擂台,对战隐道:“你说干喉咙也没有用,明心师太已经圆寂了。”
战隐抬目一望,果然明心已然僵如佛像,鼻息俱无,不禁轻轻地道:“真是没出息,武林人死在擂台上,却不是死于敌手,这算什么呢?有自戕的勇气,为什么不再尽力一拼呢?”
韦明远在台下怒声道:“明心师太乃一派之宗,本为清理门户而来,遭此全军皆覆之惨变,她乃引咎自戕,你怎可对一位武林宗师如此不敬,妄加批评。”
战隐低头不语,乔妫望着他笑了一下,指挥跟来的女侍将八具尸体一齐抬到台下,然后才对谷飞冷冷地道:“阁下真好手法,不过我己替你备好一口棺木,阁下若是省事的,干脆自己躺进去,还可以落个全身,否则恐将死无葬身之地。”
谷飞微微一怔道:“夫人安知死者不是尊夫?”
乔妫浅笑道:“我对拙夫知之甚详,你那指力绝对伤不了他。”
谷飞初是一动,继而脸现喜色道:“夫人太相信尊夫了,老朽倒未敢妄自菲薄。”
乔妫笑着退到台下,一径回座去了。
战隐见一切收拾齐了,才背着双手道:“阁下可以开始了。”
谷飞道:“你拔剑吧。”
战隐微笑道:“阁下剑道实不足取,狠是狠在你的指头上,何必还多此一举呢?”
谷飞勃然大怒,挺剑就刺了过来,战隐哈哈一笑,迎着来剑平伸两指敲在剑叶上,将那柄长剑齐柄敲断。
谷飞突然色变,一指猛伸,厉声道:“小子!给你厉害瞧瞧,杀。”
战隐身形猛然一转,迅速无比地解下腰间凤翎,在空中抖了一下,一片金辉闪后,只听见“吱!”的一声厉叫,接着血雨横飞,落下两截拳头大的东西。
谷飞脸色如土地站在一旁,愕然不知所云。
战隐含笑地捡起那两截物件,略一省视,又掷回地下,对谷飞一竖拇指道:“阁下不愧号称兽神,居然连这种远古穷荒的异兽,也被你搜罗到了。”
战隐用手一挥,龙强肩了一具红漆棺材上台,放下打开道:“阁下身材较长,此棺材乃夫人下令特制,专为阁下准备,棺中用安息香熏过,只要躺进去,合上盖子,半个时辰之后。自然魂归太虚。”
谷飞哈哈一笑道:“夫人设想真周到,老夫的死时、死地、死法,她都在事先安排好了,老夫深谢关顾之情……”
说完自动走到棺中坐下,然后向战隐道:“今日老夫自甘就死,但是在盖棺之前,老夫尚有一个要求?”
战隐道:“你说吧!只要是能力所及,敝人无不答允!”
谷飞闭目道:“老夫平生大仇,为阁下及韦明远,此生报仇无望,死后盼二位能将我的棺木抬下此台。”
战隐微笑道:“我可以答应你,韦大侠仍天龙掌门,地位至尊……”
韦明远飞身上台慨然道:“韦某并不比别人尊贵,我也可以答应你。”
谷飞满足地一笑道:“老夫自知此生犯恶甚多,本不应善终,今日得如此归宿,足可告慰生平。”
说完闭目含笑地躺了下去,龙强毫不犹疑地举起棺盖阎上,然后纵身畔取出预先带来的铁钉,一支支地在四角插好。
这一幕生葬活人的动人把戏,到此算是完全结束。
韦明远见状殊为不忍,可是谷飞实在是个该杀的人,他也不能讲什么,默然片刻,才对战隐道:“我们遂了他最后的心愿,替他把棺材抬下去吧。”
战隐拉住他的衣服,轻轻地道:“爸爸!等一下。”
韦明远奇道:“干什么!他总不能停枢于此。”
战隐还没开口答话,那具棺材突然轰的一声,爆了开来。
谷飞的四肢都炸断了,就剩中间一截躯体,仍在痛苦的扭动,片刻才叫出来道:“好!
你们真狠……”
韦明远亦悖然色变,怒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战隐含笑过去,在谷飞的胸前掏出另一只隐形鼠的尸身道:“谷飞一生从未做过一件光明正大之事,因此也很难令人相信他肯从容就死,这隐形鼠力足洞穿木石,我们在抬棺之时,他若猝然发难,我们只有步峨嵋诸人的后尘了,所以给了他一具火棺……”
韦明远不禁摇头大急道:“江湖人心诡诈,实在可怕……”
战隐微有一丝得色地道:“所以身在江湖,不能一味寻仁求义。”
韦明远将脸一沉道:“你来教我怎样行走江湖了。”
战隐立刻低下了头,轻轻地道:“孩儿不敢。”
韦明远正色道:“江湖之所以奸风日长,就是因为大家都在勾心斗角,若每个人都以仁义行事,浩浩江湖就是朗朗乾坤。”
战隐低声道:“您以仁义待人,人不以仁义对您,如谷飞之流,最后岂不是自己吃亏。”
韦明远慨然道:“近二十年来,我遇见的人,尽是像谷飞这样的,然而以胸中赤诚对之,迄今并未受到陷害。”
战隐语为之塞,韦明远等了一下,颜色略霁道:“不过这也难以怪你,你的天下是在心机中创出来的,你成功得太快,一心只计权势,因此你也无法领略我的心境……那炸药是预先准奋好的?”
战隐道:“不!材料是现成的,直等他施用隐形鼠时,念远才决定装配布置。”
韦明远一怔道:“那你的一切举措都是她临时预算的?”
战隐道:“是的,而且事情的预料也完全如她所料。”
韦明远一叹道:“这孩子太厉害。”
此时谷飞只剩下呼气的份,可是那一对凶眼仍瞪得大大的,眼中充满仇意。
战隐又对他高声道:“谷飞!拙荆方才曾劝你自己束手就毙,否则就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神骑旅中人言出必行,你仗着隐形鼠,妄图抵抗,违背了她的话,你怎想得善终,这不但是给你的警告,也是给天下企图与我们作对者的警告。”
这番话说得音调铿锵,只是含义太以霸道,韦明远听得一皱眉头,战隐连忙对他道:
“爸爸!不是我故说大话,这是为了省麻烦,您瞧不是有人被吓跑了吗?”
韦明远抬头望去,只见天竺神僧法印与巧匠东方未明打座上悄悄地站起来,正拟向出口处退去,遂把冒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
那二人走到谷口,忽然又站住脚步,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韦明远淡淡地一笑,不去注意他们,回头对战隐道:“把台上收拾一下吧,现在轮到我找正主儿了。”
战隐用目光一示龙强,龙强立刻招呼人将谷飞支离破碎的尸体抬走了。
韦明远在台上一抱拳道:“在下有请璇玑先生上官昆仲一会。”
上官宇在座上站起来回了他一拱道:“我们的事不急,台端还有不少过节待了,敝兄弟还可以等一下。”
韦明远微感意外道:“今日之会,原以贤昆仲为主。”
上官字仍是推辞道:“敝兄弟与台端不过是意气用事,另外还有些朋友却是生死之约,事有轻重缓急,敝兄弟不敢掠人之美。”
韦明远无可奈何,将眼望着台下,却不知找谁是好。
禽神西门泰与蛊神祁三连坐在那儿,不作任何表示,法印与东方未明已走掉了。碎心人寒着脸端坐在一边,木中客却站了起来道:“既然上官先生兄弟不敢上台,只好由我来了。”
此人吐句狂傲十分可厌,上官兄弟一笑不理,神情抑郁的上官珏却站了起来怒道:
“喂!矮冬瓜!你讲话客气点,什么叫不敢?”
木中客挤着眼睛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畏首缩尾,贪生怕死……”
上官珏眉毛一挑,怒声道:“矮冬瓜!你在说谁?”
木中客轻蔑地笑道:“当然是说那些自己不敢出头,却支使儿子出来充好汉的鼠辈。”
上官珏双手一按桌面,整个人像一支急箭似地的射到台上,然后向木中客一点手,朗朗地道:“矮冬瓜!你上来,小爷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以后说话要小心些。”
他上台的身法异常轻灵,倒使大家都感到惊异不止,尤其是在他身旁的韦明远,上官兄弟在三年前功夫并不怎么出色,这上官珏更不用说了,可是今日单凭上官珏上台时所露的一手,已足够挤身于名家之列。
木中客也怔了一下,马上又发出一阵大笑道:“小子!滚下来吧,凭你也配和老夫叫阵,要是你爸爸或是你伯伯敢用这种态度说话,我立刻就要他们好看。”
上官珏冷笑道:“矮冬瓜!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你到底敢不敢上来?”
木中客脸色一怔,觉得十分难堪,这句话本来是他讲上官兄弟的,现在反由一个后生对他提出来了,欲待上去吧,这场架实在打得不值得,要说不上去,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脸实在丢不起。
一面在思索,脚却慢慢地朝台边移近。
韦明远与木中客曾经对过一阵,知道他的功力比诸自己,有过之而无及,倒不禁有些替上官珏担心,忙对台下的上官宇招呼道:“上官兄!今日本来是我们的事,何必让小一辈夹在中间横生枝节。”
上官宇这才慢慢站了起来,朝韦明远一拱手笑道:“本来敝兄弟心中,只有韦大侠一人可称对手,而且敝兄弟也深信韦大侠必能顺利地应付至最后一场,故而想暂时躲个懒,让韦大侠先行处理一些本身的恩怨,不想那仓夫出言无状,愚兄弟年纪大了,火气消除,可以视若无睹,听若无闻,舍侄血气方刚,难免忍受不住,韦大侠不妨由着他去,设若他胜得一两招,也好让那些狂妄无知的仓夫知道敝兄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设若他败了,年青人受挫折也是好的。”
这番话说得轻松之至,韦明远倒觉得无话可说,另一旁的木中客却被他一连几个仓夫,骂得心头火起,厉声高叫道:“混账!鼠辈!你要是有种的就自己上台去,别叫小孩子替你送死。”
上官宇轻轻一笑道:“老夫不想与无知匹夫一般见识。”
台上的上官珏做声道:“矮冬瓜,你别吹牛,真到你胜了小爷时,我伯父绝不会令你失望,现在你还不够资格向他叫阵。”
木中客气为之结,轻摇身子,已直拔上了擂台,而在他上擂台的同时,空中呼哨一声,一道黑影也飘然来到台上,落地之后,大家才看清是一个面目黑黑的少年人,形相十分丑恶!背后两臂上各绑着一枝羽毛制成的长翼!
木中客微微一怔道:“奇儿!你怎么也来了?”
那少年嘻着怪脸道:“师父!这是您的大日子,我怎么舍得不来看热闹呢?”
木中客微叹一口气,声音变得十分慈和地道:“孩子!你太胡闹了,你以为今天这热闹随便看得的吗?”
这时四下人中,仅有公冶勤一人认识此青年就是年前寄柬之人。
上官珏也微觉意外,冷冷地一拱手道:“兄台贵姓大名?”
那青年慢慢地卸下翼翅,道:“在下名叫辛奇,冲着我背上的翼翅,你还可以叫我翼人。”
上官珏淡淡一笑道:“辛兄有何指教?”
辛奇仍是漠然地道:“你找我师父叫阵,我师父那等身份,怎可与你对手,可是不出来又不行,所以只好由我来奉陪了。”
木中客急道:“不!奇儿!你不行!”
辛奇微笑道:“师父!还没有开始,您怎么知道我不行呢?您教我这么多年的功夫,却从不不让我正正式式地与人打一场。”
木可客还想开口,韦明远已经接着道:“这样很好,木兄上台动手,在身份上也不太说得过去,还是让他们年青人互相切磋一下吧。”
说着自己首先下了台,木中客无可奈何,只得对辛奇道:“孩子!你小心点,千万不可逞强,发现不是对手时,马上就停手下台,名誉固然重要,但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这家伙言语行动都十分惹人讨厌,惟独对他的徒儿的一番情意,倒是十分真挚。令人很是感动。
辛奇却倒不在乎地道:“我知道了,师父!您放心好了。”
木中客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才慢慢地下了台。
台上两个年青人已各自摆开架势,准备发动了!
上官珏双手捧在胸前,微微一笑道:“辛兄先请吧!”
辛奇傲然地一探手,招式也怪异,五指箕张,直抓面门,上官珏双手朝外一分,将辛奇格出一步,然后又微笑道:“辛兄不愧为翼人之称,连招式都是学的母鸡探爪!”
辛奇脸上一红,怒声道:“你不要大卖狂,等一下有你受的。”
说完又是一式攻到,这次是五指齐合,朝他的胸前猛击过来,上官珏伸手推了出去,指掌将触之际,他忽而脸上一动,撤掌改切辛奇的脉门,辛奇将手一放,改啄掌反迎上去,“啪!”一声过后,双方各退一步。
上官珏微笑道:“这一招还不错,虽是小鸡啄米,还有些劲道!”
辛奇沉着脸道:“算你聪明,那一招你要是硬接下来,包你掌心多添一个大洞!”
上官珏大笑道:“未必见得,不过我懒得跟你比蛮劲,还有什么高招,请放过来吧。”
辛奇双手一摊道:“不!我已经攻了两招,现在轮到你出手了。”
上官珏傲笑道:“我是存心让你三招,在此你还有一招可攻,等一下我出手时,你还招的机会就不多了。”
辛奇的黑脸上涌起一阵怒意,脚下移前两步,脚尖巧妙点向他的右腰,上官珏含笑地向旁一闪,辛奇的另一脚以更快的速度划了出去,攻势绝佳。
上官珏脸色微变,连忙伸手一格,虽然挡住了他的脚尖,自己却步法踉跄,倒退了五六步才拿桩站好。
辛奇点头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我这鸯鸳双飞本是连招,假若我七腿连踢,你现在已经在台下了,不过因为你讲过要等我三招后才还手的,我不得不给你一个机会。”
上官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站在那儿不说话。
此时韦明远已经回到座上,见状叹了口气,杜素琼略异道:“你叹什么气?”
韦明远低声道:“这辛奇虽是木中客的弟子,宅心倒很忠厚,可惜跟着木中客学坏了,他的那些招式都是诡异奇诈,容易使人的心情也跟着受影响………
杜素琼又道:“你看这两个人的胜利谁属?”
韦明远凝神道:“上官珏出手磅礴,不失名家气度,只是口头太刻薄,难望大成,辛奇的经验太少,招式虽精也没有用……”
杜素琼道:“我是让你预测胜负,不是在叫你评度人品。”
韦明远正容道:“品技先品德,论武当论人。”
杜素琼笑着道:“就算品德论人吧,这两个人孰高孰低?”
韦明远叹了一声道:“输的是上官珏,倒霉的是辛奇。”
杜素琼诧然道:“这是什么话?”
韦明远目注台上,再也不开口了,杜素琼得不到答案,也将注意力移到台上。
此时上官珏已屈肘作势,蓦而一掌推出,掌风夹胸而至,辛奇脚下微错,双手交叉,各划一道半弧,将掌风完全化开,然后又点出一指,取他的天庭穴窝,化招攻招,俱是绝佳。
上官珏低头避指,捣出一拳,硬将辛奇逼开,然后哼了一声道:“好招式,辛兄看样子胸中还有不少丘壑。”
辛奇沉着脸道:“我们是手中较技,不是口中比武,台端为什么不少说几句。”
上官珏脸上一红,闷声攻出一拳,这一拳打得部位很奇。既不是正面,也不取侧面,反弯过胳臂,拳风取辛奇的臀部。
辛奇倒不觉怔了,弄不清他这一拳的真正意向何在,直等拳风临体,他才朝旁边一挪,木中客因为关心战状,就在台下不远处站着观看,见状连忙大叫道:“躲不得!注意他另一只手。”
果然上官珏的脸上带着诡笑,左手圈成弓状,凌厉无比地一掌切来,迎着辛奇让过来的身躯,恰是正着。
辛奇得木中客一叫,提高警觉可是动势已成,变换不易,百忙中双臂朝下猛挥,他平素身着翼翅,自然而然地养成拔飞的习惯,这一挥虽无羽翅相助,仍是将身子拔起丈余,脱出掌风之外。
上官珏一招成空,不由向木中客怒视道:“矮冬瓜!你要不要脸。”
木中客见辛奇居然能安然无损地脱出危境,心中十分高兴,对上官珏的奚落毫不在意,哈哈一笑道:“生死事大,我临时提醒他一声算不了什么。”
上官珏怒哼一声,双掌如风,迅速无比地向辛奇功去,这一连串的招式虽快,可是辛奇已经体会出双臂能凌空的妙诀,从容挥舞,身形或高或低,在掌形中穿出,十分伶俐,间而反攻出几招,更是巧妙绝伦。
木中客高兴地大笑道:“奇儿!我一直不许你把羽翅的分量减轻,就是要你养成雄浑的臂力,现在你知道它的好处了吧!”
辛奇感激地瞥了木中客一眼,手下一招百鸟朝凤,又将上官珏格出数尺,他攻招虽少,却隐隐已占着上风。
上官宇兄弟坐在原位上,动都不动,仿佛对他们子侄的生死漠不关心!
韦明远略觉愕异,杜素琼轻轻地道:“你的评语恐怕要不灵了。”
韦明远皱着眉头不作声,另一边座上的乔妫却轻叹了一口气,战隐听见了道:“这姓上官的不行了,我去替他解个围吧。”
乔奶瞅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呢?”
战隐微笑道:“无论如何他是第一个向你表示感情的男人,就为着这一点我也不能让他遭受意外。”
乔妫微笑道:“你倒是很大方,说得一点醋意都没有。”
战隐笑道:“得卿如此心许,我不该吃醋了,刚才听你叹声,可见你也有点不忍心,所以我想为他出点力。”
乔妫收了笑容,平静地道:“你还是老实地坐着吧。你何时发现过我有不忍心的事,告诉你,那一口气有一半是给那丑鬼叹的,他第一次与人对敌就遇上了扎手货,另一半是给你们韦家叹的。”
战隐奇道:“韦家有什么可叹的?”
乔妫道:“只怕你们韦家不败英名要砸在今天这个台上,我太疏忽了,天下高手都注意遍了,偏偏漏了这一家。”
战隐怔道:“你是说上官宇宙兄弟。”
乔妫道:“是的!三年前我看错了他们,三年后我想漏了他们。”
战隐不相信道:“我看他们不怎么样……”
乔妫用手一比道:“你别打扰我,让我好好想一下,现在动脑筋还不算太迟。”
战隐不敢再说话,把注意力再回到台上。
上官珏已经有不支之态,汗水直滴,掌风虽厉,却似力不从心之状,辛奇则好似使顺了,奇招迭出,沉猛威武,在诡异中另有一股勇杰之气。
木中客在台下眉色飞舞,神情激扬地大叫道:“孩子!加劲些,这小子完了。”
辛奇受了鼓动,猛然一招,在掌影隙处递进去,上官珏回掌硬切,辛奇五指突张,反手刁住他的脉门,上官珏面色如土,喘息不止,身子仍在振动。
辛奇指上一加力,上官珏立刻不抵抗了,辛奇瞪着眼道:“你服输了吗?”
上官珏将头一昂,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唾沫。
辛奇偏头让过了,黑脸上泛起怒色沉声道:“你在作死。”
上官珏傲然不理,木中客在台上叫道:“奇儿!一掌劈了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辛奇举起手来,欲击又止,上官珏却大声骂道:“矮冬瓜,你是天下最大的混账。”
辛奇怒道:“你再骂我师父,我就不饶你。”
上官珏怒容不改,仍是大骂道:“我偏要骂,你师父是矮冬瓜,你是黑乌鸦。”
木中客怒道:“奇儿!这小子满口脏言,你还对他那么客气做什么?”
上官珏哼了一声,反手又撩了辛奇一个嘴已,辛奇将头偏开,只让指尖在颊上刮过,虽然不疼,却将他的怒气激了起来,手掌切切实实的对他的脑袋砍下去,口中还道:“混账!
你简直不知死活。”
“噗!”的一声,血花四溅,四周一起惊立,韦明远大呼道:“不可!胜负已定,何必还要流血相见。”
可是喊声已返,地上已经倒下一个尸体!
令人惊异的是倒下的不是上官珏,而是辛奇,他的手仍刁住上官珏的脉门,不过膀子离了身体,肋下也穿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
上官珏此时脸上已无疲容,光华焕发,残忍地将李奇的手指—;一拗折,然后将那段残肢掷在辛奇的尸身上冷笑道:“你以为控制住我的脉门就可以制服我了,可怜你至死还是个糊涂鬼。”
木中客此时才弄清了眼前的情景,舍身上台抚着辛奇的尸体痛哭道:“可怜的奇儿啊!
你第一次与人对手就遭到如此下场,孩子!我白疼你二十年了………
上官珏冷冷地道:“矮冬瓜!你别哭了,是你自己害死他的。”
木中客瞪口大呼道:“胡说!你这凶手,等一下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替我奇儿报仇!”
上官珏冷冷一笑道:“我不反对跟你比划两手,但是说到报仇,你得把自己碎尸千段,因为你自己才是杀死他的凶手。”
木中客厉吼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杀死他的……”
上官珏笑道:“不错,事由我作,孽由你造。本来我的功夫可以稳胜你那宝贝徒弟,可是我故意露出破绽,敞开脉门由他扣住,你那徒弟宅心忠厚,并无杀我之意,投桃报李,我也不想取他性命,可是你却叫他杀我,为他自己铺下一条死路。”
木中客略感意外,呐呐地道:“你一派胡言……”
上官珏又笑了一下,继续得意地道:“所以我乘他要动手杀我之际,运起浩气神功,将他的手臂震断,至于肋下那个洞,是我不小心用肘骨撞出来的,因为我那浩气神功,一发即不可收,我总算得找个地方用掉他,你那徒弟既称翼人,只剩下一只手,活着也飞不起来了,不如死了干脆……”
木中客脸色变了许多,忽地站起来,阴沉沉地道:“好!很好!老夫也见识一下浩气神功的威势。”
上官珏双手一摊,神色e如地道:“请便!反正我是一定奉陪。”
木中客闻言阴哼一声,慢慢地运起气来,骨骷一阵格格地响,渐渐地他的脸、他的手,都罩上了一层青色。
上官珏看着心中有些怯意,可是不能退下,只得把眼望着他的父亲与伯父,上官宇宙兄弟也凝重起来了,不住地咬着耳说话。
上官宇好似在劝上官宙,然后上官宙却频频摇头,喃喃低语中只隐约可闻一二句:
“……不行!大哥,什么都可以听你的,这件事不行,我虽然仅有这一个儿子,却不能叫他这样做……”
上官宇皱眉头道:“弟弟,家风固然要紧,香火尤其重要。”
上官宙仍是摇头道:“不!他自己退下来了,我不会怪他,我们却不能叫他这样做。”
这些断续的谈论传到台上,使得上官珏心中更是凌乱,他知道怕父想要他不战而退,父亲不答应,那么这木中客绝非自己所能敌……
生与死,耻辱与荣誉,都在他的脑中交战着,想了半天,他突然傲声地叫道:“矮冬瓜,你怎么还不开始呢?”
说完了立刻又抬头去看父亲,上官宇的眼中有着泪光,脸色却十分安慰,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了,心中立刻大定。
木中客却动也不动,脸上的青色更浓,徐徐地道:“我要你多活一下,然后我叫你领受到死亡是多大的痛苦。”
说着缓缓地举起手,那股青色己透体而出,指前居然有两寸长的青色薄雾,上官珏刚提起的雄心,不禁又蒙上了一丝怯意。
这段时间仿佛过得很沉重,使得大家都有迫得不能透气的感觉,只有乔妫在与战隐不断耳语,战隐在连连点头。
木中客等手指前的青气涨到有四寸多长时,慢慢的跨出一步,此刻他的全身却被罩在一片青雾中,上官珏不自然地退了一步,因为木中客的形相太可怕了……
一边在前进,一边在后退,慢慢地快接近台缘,上官珏决心不再退后,双手互握,额上青筋暴现,仿佛也在运足功力,作决定性的一搏。
这是性命之搏,不是像先前游戏似的打斗,只需一招便可分出生死了……
正在双方要触发之际,战隐突地飘身上台,插在二人中间,木中客大叫道:“你走开,这时候你上来做什么?”
战隐微笑道:“本派是负责清理场地的,台中尸体未收,你们怎么可以又开始呢?”
木中客怒叫道:“滚开!假若我死了,你把我跟奇儿一块收拾。”
战隐平静地道:“那不行!假若这位上官兄弟死了呢?”
木中客大叫道:“我就要他伏尸在奇儿的身前,用他的血来祭奇儿。”
战隐笑道:“办不到!本派负责要将阵亡者的遗体交给他们的亲属或关系人,你这一来岂不是要搅混了……”
木中客的功力已聚至十成,形将迸体而出,急声大叫道:“你滚不滚!谁要你负责清场的,谁稀罕你多事。”
战隐冷冷地道:“混账!普天之下,也没有人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以为仗着这点乙木真气便可以吓倒我了。”
“乙木真气”四字仿佛具有绝大的效力,木中客脚下一顿,青气微敛,心疑地道:“你怎么知道这种功夫的?”
战隐大笑道:“天下我鲜有不知之事,阁下还是等一下吧,等我把令徒收抬好了,立刻替你准备另一口棺材,我念阁下这身功夫练成不易,一定替你选口上等佳材。”
木中客不信地道:“你认为我敌不过这小子?”
战隐笑道“不!上官老弟大概是不行,不过你是对我。”
木中客一怔道:“我现在不是对你,我要那小子替我奇儿偿命。”
战隐摇摇头道:“来不及了,你不该侮辱我,阁下应该打听一下,对神骑旅首领不敬者该得何种惩罚,龙强!你来告诉他。”
龙强早已肩一口棺木等在台下,闻言立刻跳上台,将棺木放下肃声道:“有人敢对首领不敬者,立予处死。”
木中客怒叫道:“你故意帮那小子,想代他一死。”
这时上官珏也走到战隐身边道:“首领!这是我跟矮冬瓜之间的事,首领何不由我们自己解决。”
战隐含笑扶着他的肩膀道:“兄弟!你何必还要逞强呢,方才你已经中了他的乙木真气的无形波浪,现在立刻下去调息还有生机,时间一久就不行了。”
上官珏本来是好好的,给战隐一说,果然觉得浑身不舒服,呆了一下,只感觉到通体难过,内脏翻腾不宁,战隐轻轻地放开手道:“老弟快去吧!这一场由我接替好了。”
上官珏步伐踉跄,连站在那我都十分困难,战隐又道:“龙强!地下由别人收拾,你把上官少侠送下去。”
龙强答应着过来抱起上官珏,木中客满脸惊疑地正要开口,战隐又对着他道:“阁下别急,等地下令徒遗体收拾好了。我自然会陪你几招的。”
木中客的口张了一半,又合了起来,台下又上来一个大汉,蹲下去托起辛奇的尸体,放进棺中,上官宇宙兄弟却忙着接过上官珏,细心地察看他的伤势。
木中客伺机慢慢地挨近战隐低声地道:“你捣什么鬼,我那乙木真气并不能伤人于无形………
战隐也低声地道:“你这人真笨,我是为了你好,你那徒弟死得太惨,所以我替你报了仇,那小子已经被我暗中点了五阴脉,此时命如游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木中客惊异地压低嗓子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战隐道:“我实在很爱惜你的功夫,可是你人缘太坏,刚才你若是公开地把那小子杀死,难保那两个老家伙不找你拼命,我想你不易挡过。”
木中客愤然低声道:“我不在乎,只要替奇儿报了仇,我什么都不乎……”
战隐轻哼道:“你怎么这样没出息,别忘了你是到这儿来争雄的。”
木中客道:“这跟你的作为有何关系呢?”
战隐道:“我看上你了,只要我们联手,天下不足惧矣。”
木中客微微心动道:“那韦明远呢?”
战隐道:“我都安排好了,本来今日之会,我算定是无一幸者,连你也包括在内,是拙荆觉得你还不错,许你同图天下,否则你已经接过我一掌。知道我足有胜你的把握……”
木中客尚在迟疑,战隐又低声说道:“你别仗着乙木真气以为天下无敌,可是我已经练就了丙火神功,刚好是你克星,不信你瞧瞧我的手掌。”
木中客一看他的掌心,只见掌心一块铜钱大小的朱砂血红斑印,脸色大是难看。
战隐低声道:“你还不信,你的乙木真气还只有八成火候,所以青气外泄,我却已经到藏璞归元的境界,你要是再强项是自讨苦吃。”
木中客呆了一下才低声道:“现在又该怎么办呢?”
战隐低声道:“我都安排好了,让他们先火拼去,一会儿我自会收拾的,现在我们不妨打一场,神骑旅威望不容受挫,只好委屈一点了。”
木中客苦笑道:“要是真打,我也处在败境,当然只有认输了。”
战隐微微一笑,此时场中已收拾干净,战隐走至一边,放高声音道:“现在该我们了。”
木中客也装腔作势道:“来吧!老夫都准奋好了。”
这二人方才还低声细谈,突然翻脸成仇,台下之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二人斗些什么玄虚,可是台上二人已拳打脚踢地打了起来,由于二人都是高手,倒是十分热闹。
战隐举手投足之间,绝招绵绵如潮而出,劲力雄厚,木中客心中倒真是佩服,交手近四十合,战隐低声道:“下一招我要攻你左肩,你轻轻地挨一下,就乘机下台吧。”
木中客眨一下眼表示同意,战隐长臂突伸,两手抓他的双眼,木中客骇然一躲,战隐翻手拍上他的肩头,木中客想躲。不及了,由于事先打过招呼,所以他也不去思躲避之策,安心运功及肩,准备硬挨一掌。
战隐的手轻触敌肩,忽地反了下来,略地一声,结结实实地印在木中客的后心,将他朝台下飞击下去。
木中客但觉身受重击,哇地大叫,口中鲜血直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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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羊羊
发表于 2017-3-23 23:19:23
第四十七章异峰迭起后节外又生枝
“砰!啪!”
这是木中客矮胖身子跌在石地上的声音,四周之人立刻发出一声高呼,第一是因为木中客的确不得人缘,再者战隐打他的手法,简直妙到极点!
本中客在地上痛苦地翻了过来,瞪着凶睛怒叫道:“姓战的!你好毒的手段……”
“嚓!”
血光一阵冲天,木中客那颗肥丑的头颅滚出半丈来远,满口厉牙兀自在地上乱啮乱咬,表示他死得很不甘心。
龙强收剑回鞘,将木中客的无头尸体又踢了一脚,厉声道:“任何人若对敝首领有一丝不敬,就以此为戒!”
战隐在台上飞掌击人,龙强在台下抽剑断首,望之虽似巧合,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可是战隐在台上还恻然地道:“龙强!你做得太过分了,这人实在是一条好汉!”
龙强恭身道:“冒犯首领者,杀无赦,这是首领自订的规章,属下不过奉例行事而已。”
战隐叹息一声道:“也罢,事已做了,当然不能怪你,好好地收殓他吧。”
龙强答应着去了,台下四周都被噤得鸦雀无声。
杜素琼微微有些兴奋地道:“好!这下子可好了,我最担心就是这家伙,想不到居然这么轻松地解决了!”
韦明远轻叹一声道:“现在我可觉得最可担心的是自己的儿子。”
杜素琼微怔了一下,默然无言,一旁的文梅姑始终是面寒如冰,一无表情。
斜躺在台侧,形将就死的胡子玉突地轻叹一声,这一声虽是弱,却使战隐心中一动,连忙走过去,附在他的耳侧道:“你叹什么气?”
胡子玉微微地道:“请回告夫人,说老夫以灯尽油枯之生命,尚能眼见此一无双之杰作,突感无限快慰……”
战隐脸色微微一变道:“你居然都明白了。”
胡子玉微作苦笑道:“老夫或许想不出这等绝妙之奇策,看则看得透。”
战隐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聪明点,我还准你多活一下,让你多欣赏一些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否则我立刻就叫你……”
胡子玉立刻道:“老夫懂得效金人三缄其口。”
战隐看他的腹前涔涔犹在滴血,不禁微异地道:“我真不明白,你现在血都快流干了,生命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你为什么还要强忍着痛苦活下去。”
胡子玉无力地翻动一下眼皮道:“这两个时辰或许是老夫生命最快慰的时光。”
战隐道:“这是什么意思?”
胡子玉含着诡笑不答,战隐伸出一指道:“你不说我可要下手了。”
胡子玉又叹了声道:“我只能告诉你一部分,老夫在未来之际,也安排好一项杰作,我之所以忍死须臾,就是想眼见它的实现。”
战隐口刚一动,胡子玉立刻又道:“我再也没有话可说了,你一定要杀死我,我也只好认命了,阁下为什么不把这个问题回告尊夫人,让她去猜猜看呢。”
战隐的手指几次欲点又止,最后还是站了起来,飘身下了擂台,飞快地赶回自己座上。
此刻天已近午,因为是山顶上,故而任凭丽日当空,仍有寒意飕飕,韦明远站了起来,目光一扫四下,只见棺木累累,已经排了十几具,不由一阵茫然,想了一下才道:“请首领一谈。”
战隐立刻站起来道:“掌门人有何吩咐!”
韦明远道:“时已近午,我想暂时休息一会,请贵派再赐一饭如何?”
战隐答应道:“敝旅早就准备好了,悉听掌门人指示。”
韦明远点头道:“多多打扰。”
语毕返身就座,战隐一挥手,那许多侍女立刻又开始忙碌起来,神骑旅果然是准备得异常周到,顷刻之间,热腾腾的菜肴,一道道地端上来。
杜素琼拢着韦明远低声皱眉头道:“快些解决算了,你干吗又要拖延一下呢?”
韦明远用手一指几具棺木道:“才一个上午,就死了十几条命,我是想利用这一饭之暇,给某人多点思考的时间,端望他们不要再把这有益之生命,作无谓的浪费。”
杜素琼也用手一指道:“任你一片佛心,怎奈魔障难除。”
她指的是法印与东方未明,他们本来已有离去之意,现在又回了头,在座上恣意吃喝,神情十分镇定。
韦明远长叹一声,闷闷的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杜素琼也坐了下来,忽有所感地道:“萧师妹上哪儿去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倒不来了”。”
韦明远端着饭碗道:“我也不晓得,不过她必有深意,大概又准备在我最危急的关头,她才突然地出现,为我解围。”
杜素琼笑着道:“难怪你这么放心,原来是有恃而无恐。”
对面的梅姑本来是在用筷子一颗颗地挑着饭粒,此时突然放下来道:“她这次不会来解围了,不过她一定会来的,但愿她来时,你们……”
韦明与杜素琼同时止筷不动,望着她道:“我们怎么样?”
文梅姑继续挑着饭粒,慢慢放进口中,歇了半天才道:“但愿你们还认识她。”
韦明远急道:“你见过她了?她怎么了?我们为什么不认识她?”
一连三个问题都问得很急,可是梅姑却都摇摇头,不予作答,韦明远等了半天,见她仍无开口之意,不禁一叹道:“你们这些孩子,越来越怪了。”
梅姑低头不语,杜素琼也问道:“孩子!你这一阵到底哪儿去了?刚才你见了纪湄,好像也没有说什么话,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梅姑将筷子一摔,突然起立道:“别提纪湄了,我跟他的婚约已经双方同意解除了。”
韦明远倏然变色,一把拉住她道:“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梅姑把手摔开冷冷地道:“韦伯伯!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要你管。”
韦明远沉声道:“胡说!婚约是我跟你母亲替你们订的,你们怎么可以随便解除,你们太胡闹了。”
梅姑寒着脸道:“韦伯伯!订婚的是我们,我们当然有权利解除。”
韦明远怒声道:“一定是纪湄对不起你,我问他去。”
梅姑将他拦住道:“是我自己跟他决绝的,您不要去问他,您也别问原因,因为您是我母亲的师兄和掌门人,我还当您是个长辈,您再要逼我,我连您都要不认了。”
韦明远没有想到一向温驯的梅姑,会变得如此杰傲,长叹一声道:“好吧!我不管你们的事,由着你们去胡闹吧!”
梅姑低头坐到一边,眼角膘到战隐的座上,只见乔妫正握着战隐的手在娓娓细语,神情十分亲呢,不禁悲从中来,泪流如雨。
其实她只要听见战隐与乔妫的谈话,她也许不会如此伤心,却会大吃一惊,因为他们谈话中揭示了一项绝大的秘密。
乔妫拈着一块手帕,沾了点水,在擦着战隐的掌心,含着笑容道:“怎么样!想不到我的胭脂会有这么大的作用吧!”
战隐笑道:“真行!那矮冬瓜吓坏了,以为我真会丙火神功呢,幸亏你想到这条空城计,否则那老家伙的乙木真气还真有点难对付!此人一除,天下大事定矣。”
乔妫一敛笑容道:“矮冬瓜不足惧,可怕的是那两个老家伙,虽然你制住了上官珏,他们要是一狠心,依然很伤脑筋,还有胡子玉所闹的鬼也不太好对付……。…”
战隐微忧道:“你还没有猜到他的玄虚啊?”
乔妫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前知!”
战隐想了一下道:“会不会是老狐狸故意那样说的,也像你一样的摆个空城计。”
乔妫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证明你大有进步,不过你刚好猜错了,老狐狸忍着痛苦延长生命不会只为着开玩笑,普天之下,只有这家伙会要我担一半的心……”
战隐愕然道:“真会有那么严重吗?”
乔妫睹状又是一笑道:“别害怕,以前我没有输过,今天我也不会输,等一下我自己上台去跟他谈谈,说不定能套出来。”
战隐急道:“你要上台?那怎么成,你准备找谁?”
乔妫笑道:“放心吧!我自有最佳敌手,而且不要我主动,人家会找我的,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你全力支持我。”
战隐慨然道:“当然了我不支持你还支持谁?”
乔妫有意地一笑道:“假若那人是你父亲呢?”
战隐惊道:“你要跟爸爸作对?”
乔妫转着眼珠笑道:“我当然不会跟他作对,可是他若看我的作为不满意,而存心要整治我呢?”
战隐为难了半天才低声道:“我希望不会有这一天,但真要碰上这种情形,只要你不先去侵犯他,我绝对站在你这一边。”
乔妫续逼着道:“即使是断绝父子之情也在所不惜?”
战隐痛苦地道:“即使是断绝父子之情也在所不惜!”
乔妫感动地偎在他怀中欢声道:“谢谢你!纪湄,你对我太好了,没有辜负我的一片心血。”
战隐揽着她也激动地道:“念远!别这么说,我的一切都是你造就的,我们之间的感情,已逾父子兄弟了……不过我总是希望别跟爸爸冲突起来。”
乔妫点着头道:“好的!我尽量避免跟他冲突,你爸爸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到时候不妨动之以情,然后再喻之以理。”
战隐奇道:“若是情理俱足,何必要怕爸爸呢?”
乔妨道:“我持着的一片歪理。”
战隐又苦着脸道:“那就糟了,爸爸是个方正的人,歪理不大讲得通吧。”
乔妫道:“不要紧,你爸爸是个常人,或许他会承认我这歪理的。”
战隐苦笑道:“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现在连我都被你搅得糊涂了。”
乔妫大笑道:“糊涂一点好,聪明反而多烦恼,除非大知大觉,否则反而糟了,你看那位女郎,就是半知半觉,所以才愁眉不展,泪透鲛绢。”
她边说边指一旁的梅姑,战隐望了一眼,心中微感歉然,低头不语。
梅姑恰恰也望这边,见到乔妫的神态,柳眉一竖,飞身上了擂台,乔妫将战隐一握道:
“来了。”
战隐吃了一惊,失声道:“原来是她。”
梅始在台上已叫道:“有请首领夫人一晤。”
乔妫袅袅地站了起来,莲步轻移,然后如一片高枝的秋叶,慢慢地被风飘起,又慢慢地降落在台上。
这是轻功中最上乘的柳絮身法,乔妫演得不愧炉火纯青,身形刚落,四下叫好之声,轰如雷动。
韦明远愕然惊道:“这两个孩子!自己人怎么动起手来了?”
杜素琼一把将他拖得坐下道:“别去管它,这其中大有文章呢?”
乔妫盈盈一笑道:“妹妹!你有什么见教吗?”
梅姑恨声道:“别叫我妹妹!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乔妫依然笑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何况我们旧情尚在呢,妹妹到底有什么事呢?”
梅姑咬着牙齿道:“我要揭开你的真面目,同时还要清偿一段血海深仇。”
乔妫淡淡一笑道:“老姐姐的面目倒不怕揭开,因为我早已恶名在外,蛇蝎美人恐怕还是比较动听一点的名字,还有人管我叫女罗刹呢。”
梅始对着她这种泰然自若的神情,倒不禁为之一顿,片刻才道:“你别对我用笑脸攻势,叔叔早就警告过我说你是口蜜腹剑,我真后悔没听他的话,上了你许多的大当。”
乔妫蔼然道:“妹妹,你别这么说,姐姐一直对你仁至义尽……”
梅姑大叫道:“你胡说!你仁至义尽,为什么要借刀杀人,害死我叔叔与我母亲?”
乔妫故意地呀了一声道:“这是从何说起,谁都知道你母亲与叔叔是在此火拼死的。”
梅姑流着眼泪道:“这都是你的摆布。”
乔妫怫然道:“这是从何说起呢?”
梅姑道:“我索性揭穿了说吧,你说你看过一段笔记,说是菊花青蟹上有毒,食后……”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红了,底下实在无法出口,只得怒声道:“这事情确实吗?”
乔妫淡淡地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事情若非亲身试验,绝难判断它的正确,只好姑妄言之!”
梅姑为之一怔,觉得乔妫实在太厉害,轻描淡写几句话,居然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半晌之后,她才叫道:“你别狡赖,这明明是子虚乌有之事,你却告诉我母亲,使她误会父亲是被叔叔害死的,她才会与叔叔同归于尽的。”
乔妫神色一正道:“你怎么知道是子虚乌有呢?”
梅姑颜色惨厉道:“我为了证实起见,特别跑到菊花青蟹的产地去捉了几只,然后再不惜自污清白,乔装青楼酒妓,找一个男人试验。”
乔妫也不觉一怔,失声道:“妹妹!你也太傻了,何必要自己去试验呢?”
梅姑脸上是血泪斑斑,指着台下的战隐道:“我恨透了他,为了恨他我什么都不惜一为。”
战隐在台下面十分难受,韦明远与杜素琼也只好垂首无语。
乔妫却又恢复了平静问道:“你试验的结果如何呢?”
梅姑哭声道:“那个混账男人死了。”
乔妫道:“这不都结了吗?菊花青蟹确实有毒。”
梅姑呸了一声道:“他活了三天还没死,是我杀死了他的。”
乔妫微微哦了一声道:“那就是书上写错了,这著书的人才是真的该死。”
梅姑用眼盯了她半天才道:“那该死之人是你,不是你这一段假笔记,我母亲与叔叔何至于同室操戈,死于非命,你还想狡赖?”
乔妫哼哼浅笑了两声道:“如此说来你自己比我更是该死了,你既知菊花青蟹无毒便该早些赶来……”
梅姑面现厉容道:“你说得正好,不过我还不会发现你的阴谋呢,我来得不算迟,可是却被你派人在谷外故意耽误了我一阵,使我赶来时,母亲与叔叔都双双死于非命了。”
乔妫毫不在乎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派的人呢?”
梅姑道:“那人是神骑旅中的,我一到之后,他立刻拦着我,说是徐大哥有事找我,我跟他瞎转了半天,没找到徐大哥,那人再把我领来时,娘已经……”
说到这儿她因为过度悲愤,以至于泣不成声,这一番说得四下之人一起动容,片刻之间台上已添了好几个人,一边是韦明远与杜素琼,另一边是战隐。
韦明远沉声道:“念远!她的话是真的吗?”
杜念远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连菊花青蟹有毒之说,也是我杜撰的。”
台上请人脸色又是一阵惊变,杜素琼也沉着脸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乔妫得意地道:“道理至明,我是为了大家的好。”
梅姑哭声道:“放屁!害死我娘与叔叔,还说为大家好。”
乔妫望着她,脸上忽而涌起一片庄容,厉声道:“你再信口骂人,那木中客就是榜样。”
韦明远脸上也浮起怒容,跨前一步,战隐急叫道:“念远!你快说呀?你把理由说出来。”
乔妫凛然看着韦明远道:“韦伯伯!你是个明白人,在话没有讲清楚前,你最好先把态度改变一下。”
韦明远居然为她的目光所慑,略一寻思,脸色立转平和,缓缓道:“不错!我是太急躁了一点,你说明理由,只要你的理由充足,我立刻为刚才的态度道歉,否则的话……”
说到这儿,他的语调又变为严肃,朗声道:“我一定会置你于死地,以告聂夫人在天之灵。”
乔妫望着他毫无惧然地道:“我一切的作为完全是为了您。”
韦明远一凛道:“为我?”
乔妫点头道:“不错!大家试想聂夫人是怎么死的,少林的涤尘大师,又是怎么死的?
他们都是死于尸毒。”
韦明远道:“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呢?”
乔妫道:“大有关系,文抄侯与您已势成水火不能两立,这次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要杀死您,这次他用心更是险毒,在自己的全身都布满尸毒,交手之际,只要挨上一点,立刻就会尸骨无存,设若不是我设下此计,那么先遭害的少林的各位大师,其次就是您韦伯伯,这些话可不是我故意惊人听闻
众人俱是一怔,乔妫得意又道:“由于梅姑告诉我聂夫人与文抄候的一般故事后,使我想到要想让文抄侯甘心就戳,只有聂夫人可以办到,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众人又怔住了。
这一段短时间的唇枪舌剑,居然比先前所有的激烈打斗更要动人,因此四下将近百余位武林高手,每一个人都屏息静气,不敢放过台上一点声音。
因为这一段谈话,或隐或现之间,揭开了震荡武林的一个大谜神骑旅神密首领
幽灵骑士夫妇的身世。
对韦氏家世较为熟悉的人,都已猜出所谓战隐,便是韦明远与萧湄所生的孩子韦纪湄,那位令人谈之色变的夫人,是自幼即以聪慧闻世的杜念远。
有人在窃窃私语,声音也低得刚好给对方听见。
至于台中所谈的那个问题。更揭示出杜念远另一次惊心动魄的智慧表现。
韦明远默然半晌,他觉得实在难以启齿,半晌才道:“念远!我感激你对我安排,可是你不能拿聂夫人作为牺牲品的。”
乔妫平静地道:“您可以替自己这么说,可是您也可以替少林那位大师如此说吗?”
韦明远不作声了,少林掌门涤境却不能再保持缄默了,合十起立道:“阿弥陀佛,敝派深感夫人盛德,可是敞派实在无权令聂夫人代为丧生。”
梅姑哭叫道:“是啊!凭什么我娘该作牺牲。”
乔妫怒喝道:“你简直混账。因为文抄侯该杀,所以你娘才该死,这仅是站在你们文家的立场而言,文抄侯作恶多端,该你们文家的人来负责。”
梅姑语为之结,半响才又叫道:“为什么不是我,你偏偏要选我娘呢?”
乔妫道:“因为你不够资格,文抄候只肯为你娘死……”
梅姑真的哑口无言了,乔妫又侃侃地道:“至于我选聂夫人,还有许多理由,第一因为她是天龙派中的人,她一死可以拯救掌门人,为了忠于门户她该死,文抄候害人无数,为了免天下苍生于涂炭,她也该死,死一人可全数端,聂夫人可谓死得其所,我这种做法有人认为不当吗?”
四周又是一片默然,梅姑狂号一声晕绝在地上,韦明远悯惜地将她抱起来,皱眉对乔妫道:“念远!我实在无法派你的错处,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的狠呢,把一个冰晶玉洁的孩子,逼得断送清白……”
乔妨味味冷笑道:“那是她自己感情不坚,在纪湄那儿受了刺激,自己以为那样便是对纪循的报复,其实那是最傻不过的事。”
韦明远微愠道:“她受到什么刺激,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事了”
乔妫冷笑道:“那要问她自己了,她自己绝情去的时候,徐刚在旁边,您可以问他,徐刚不会说假话的,我们欺负过她没有,纪湄并无负她之意,我更没有不容她之事,徐刚!你告诉韦帮主吧。”
入云流星徐刚只好在台上将他们在四神帮受困于雪狼阵后的情形说一遍,直说到梅姑绝情而去为止,这汉子的确是据实而言,可事实上只能证明乔妫对黄氏祖孙狠一点之外,并无相迫梅姑之处,韦明远只得又是一阵默然。
杜素琼始终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直到徐刚说完了,她才淡淡地道:“念远!你可以将身份表明了吗?”
乔妫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艳若春花的容貌,立刻引起四周一阵嗡然赞声。
杜素琼熟思片刻道:“你还认为我是你的母亲吗?”
乔妫淡笑道:“当然!您永远都是我的母亲,乔妫的身份已经随着这张面具消失,今后我是杜念远,是您的女儿,是梵净山的下一任山主。”
杜素琼轻轻一叹道:“现在我以梵净山主的身份说,当众宣布将你逐出梵净山的门墙。”
杜念远毫不激动地道:“我可以问原因吗?”
杜素琼淡笑道:“当然司以,第一,梵净山是个平静修真的地方,你心计太深,那里不适合你;第二,你名气太大,梵净山是个小地方,容不下你。”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这倒不算什么,娘!你还承认我是你的女儿吗?”
杜素琼笑了一下道:“你既然是我生的,我不承认也没有用。”
杜念远脸容微变地道:“您好像不太愿意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吧?”
杜素琼正色道:“不错!我是后悔生了你,更后悔没有从小杀了你。”
杜念远继续恢复了笑容道:“我还可以知道原因吗?”
杜素琼道:“当然还是可以的,其实你很聪明,自己都晓得了,何必要我说呢?”
杜念远道:“我自然知道的,你不妨说给大家听,再者我想知道您了解我多少。”
杜素琼缓缓地道:“知女莫若母,我完全了解你,别的不用说了,我举一个例子来吧,就拿你对梅姑的种种措施,没有一件,不是别具深意,你处处表示关怀她,实际上你处处都在排斥她,雪中引路,你明知道徐刚关外路径不熟,偏要派他送梅姑上路,神骑旅耳目遍天下,谷飞遁人关外,你岂会不知,却故意令他受辱,你明知她心地良善,故意坚持要杀黄英,存心在逼她绝了纪湄,你神通广大,何种手段不能杀文抄侯,你却用聂夫人作了武器,因为她死了,就没有人能逼纪湄与梅姑重修旧好了,可是你还不够,又故意使人透露菊花青蟹的讯息,使梅姑丧失贞操,再也无法去嫁纪湄了,这些才是你心中真正的动机,念远!我说得对吗?”
杜念远先是呆了一下,继而仰天长笑,笑了半天,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还是无法遏止,又过了半天,她才收住笑声,含着眼泪道:“对!娘!你说得对极了,我真高兴你是这样懂得我。”
可是这番话却将韦明远听得脸色大变,愕然无语。
杜念远等了一下又道:“娘!这样做错了吗?”
杜素琼望了她半天:才轻叹一声道:“女子为了保护所爱的完整,往往不择手段,我不能说你错了。”
杜念远高兴地道:“谢谢你!娘!你更懂得我了!”
杜素琼冷冷地道:“可是我也不能说你对,爱有多种,独占不是最好的一种,孩子!你为什么不能试试宽容呢?为什么不试试并享呢?”
杜念远缓缓地道:“不行!我跟您不同,我的爱不容分割,我们爱的对象也不同,纪湄比不上韦伯伯,他不够资格接受更多的爱。”
杜素琼默然片刻道:“或许你是对的,孩子!我没有话说。”
说完她首先飘然地下了台回到座位上,杜念远又对韦明远道:“韦伯伯!您对我作何批评。”
韦明远想了半天才道:“你娘对你已够了解,我不懂得女人,无法对你置评。”
杜念远又接着道:“那您对纪湄有什么话交代呢?”
韦明远沉思片刻道:“他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也无法说什么。”
战隐觉得很不是味道,讪讪地道:“爸爸!我……”
韦明远肃穆道:“孩子!你把面具摘下来。”
战隐顺从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幅星眉朗目的俊情面庞,四周又是一声惊叹,想不到这位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居然如此年青。
韦明远望了片刻,才感慨地道:“纪湄!孩子!这是最后一次叫你,今后你叫韦纪湄也好,叫战隐也好,记住!你是神骑旅的首领,我是天龙派的掌门,我们可以为敌,也可以为友,不过不再有其他的关系了。”
韦纪湄道:“爸爸!您不要我了。”
韦明远长叹一声道:“其实你早已不属于我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梅姑放下,意兴萧索地回到座上,与杜素琼相对无语。
这又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虽无武场,却更刺激人心。
梅姑已经清醒过来,呆呆地站着,杜素琼的一番话她都听清楚了,可是她心中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
杜念远等了一下,轻轻地对韦纪循道:“下去吧!台上还有别的事呢。”
韦纪湄默然转身,正想与杜念远一同离去,梅姑突然叫道:“杜念远!你站住!”
杜念远回头止步道:“你还想为你母亲报仇吗?”
梅姑道:“不!纵然你所有的正当理由都透过私心所操纵,却有一句话是对的。”
杜念远微异道:“哪一句?”
梅姑庄容地道:“文家的事该由文家来清理,我叔叔不肖,我娘该出来收拾他,因此她死不冤枉,我为另一件事要跟你决斗。”
杜念远微笑道:“那大概就是指你失去贞操了?”
梅姑咬着牙齿道:“不错!现在我发现那个被我杀死的男人也是你派去的,你设想得真密,我的任何行动都没有逃过你的眼睛。”
杜念远笑道:“你一切都说得对,就是最后一句错了,有十天时间我不知你的下落,我只知你被一个蒙面人神奇地带走了,这十天你大概有不少异遇。”
梅姑冷哼道:“不错!这是我的秘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上哪儿去了?我遇到了谁,可是就凭我那十天的遇合,足够取你的性命。”
杜念远大笑道:“没有人能对我守住秘密,不需一天我就能打听出来。”
梅姑冷笑道:“你不会有一天的时间,马上我就要你在剑上授首。”
杜念远沉吟不语,梅姑又追迫道:“你到底敢不敢应战?”
杜念远突然脱掉身上的大氅,高声朗笑道:“我这一生从未打算与人兵刃相对,对你倒准奋破例一次。”
韦纪湄急忙道:“念远!你不行。”
杜念远瞟了他一眼,心中十分安慰,微笑道:“纪湄!你这一句话流露出亲疏厚薄了,我很感激你,不过这一次请你走开,我一定要在这里跟她对一次!”
韦纪湄忧声道:“这次你要失败的,她不是从前了,上午对谷飞的身法你又不是没看见。”
梅始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厉声道:“姓韦的!你要是不放心就两个人一起上吧,我被你们俩害得够苦了,真恨不得一剑劈了你们一双。”
韦纪湄呆了一下,忽地将心一横道:“行!我就让你趁心如意。”
杜念远感极泪下,凄声道:“纪湄!别傻!神骑旅首领夫妇联手对付一个女子,这像什么话?你下去。”
韦纪湄倔强地道:“我不下去。”
杜念远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就在旁边掠阵吧,无论如何我不准你上前帮忙,否则我就自刎在你面前,以前虽然我给你不少帮助,最主要的是你还像个英雄,怎么那么泄气呢?”
韦纪湄没有办法,只得郁郁地站在一旁,梅姑却气得直淌眼泪。
台下座中的韦明远长叹一声,杜素琼低低地道:“你是否对他失望了?”
韦明远摇摇头道:“不!我反而钦佩他,这些地方他比我有人性。”
杜素琼叹道:“纪湄本来对念远毫无兴趣,不想这三年来,他们的感情这样的深,只是苦了梅姑,你当年硬要结这婚姻实在是件大错误。”
韦明远叹了一声,默默无语。
台上的杜念远已高声叫道:“龙强,徐刚!把你们的剑拿上来!”
二人恭身上台献剑,龙强低声道:“夫人!多保重!”
徐刚的雌剑莫邪献给梅姑时却一语不发,梅姑凄声道:“徐大哥!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是最亲近的人了,你难道连一句话都不给我吗叩徐刚低声道:“我曾效忠于夫人永不二志,今天是对着姑娘,若是别人,我拼着一死,也会代夫人出手的,请姑娘原谅我。”
梅姑凄然挥泪道:“徐大哥!你是条血性汉子,我不会怪你的。”
杜念远手执干将先对韦纪湄道:“纪湄假若我有不测,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今天我本来还有许多计划的,现在只好听天由命吧!龙强!徐刚!”
二人连忙恭身应道:“属下听候吩咐!”
杜念远轻轻地一叹道:“该说的我平常都说过了,你们多用点心辅助首领,今天你们知道他的身份,也看到他的真面目了,他实在太年青。”
龙强、徐刚都不禁硬咽道:“属下愿为首领肝脑涂地,以效死命。”
杜念远轻轻地道:“你们下去吧!我衷心感激你们。”
两个大汉肃然地一躬身,应命退至台下,却是舍不得走远。
梅姑将长剑在手中一挥厉声笑道:“杜念远!我真佩服你,你似乎从来没有失败过,一切都是那么成功,连一个徐大哥,我都争不过你,可是我替你悲哀,在你饱尝成功滋味之际,一切突然放弃,你可觉得留恋吗?”
杜念远淡淡一笑道:“生固足恋,死亦无悲,我有过,我享受过,当我瞑目归去时,我的生命之舟,是载得满满的,反倒是你,就是你能活千年万载,你也是痛苦的,因为你一无所有。”
梅姑惨声大笑道:“谁说我一无所有,我有的是痛苦和被摧残的经验,有的是恨,那都是你赐予的。”
杜念远倒不觉为之一怔,等了片刻才轻轻地,说道:“那我倒很抱歉,错在你不该跟我爱上同一个男人。”
梅姑大叫道:“你不要得意,人不会顺心一辈子,即使你每一件事都强过我,今天你可要失败了,你会在我的剑下颤抖乞命……”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你近日虽然大有进境,但要胜过我是不太容易,也许你可以杀死我,但是我若一死,你会发现活着更难过……”
梅姑近于疯狂地叫道:“你胡说!”
杜念远又笑了一下,平静地道:“我一点都不胡说,杀了我之后,他会视你如仇,使你永无宁日……”
梅姑哭叫道:“别说了!再说我也不会中止杀你之心,拿好你的剑,上来吧。”
杜念远神态从容地将剑横在手中,徐徐地道:“我多少总算是你姐姐,我不会先出手攻你的。”
梅姑恶狠狠地叫道;。“让你作圣人吧,我先攻你。”
语毕劈面刺出一剑,她心情虽是杂乱无绪,出剑的手腕却很平稳,杜念远沉着地将那一剑格开,心头微微一震,因为她发现梅姑的手劲竟是出乎意外的强。
梅姑的脸上笼着秋霜,现在她的心情已经镇定了下来,全部的意志集中在剑上,每一招发出时,都带着嘶嘶的剑风,剑尖似一条毒蛇似的,处处在找杜念远的空隙攻将进去。
杜念远的长剑不断地划着圆弧,由弧上散发出一股柔韧的弹性,将梅姑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开去。
梅姑见状冷冷一笑道:“你现在是神骑旅的首领夫人。神骑旅新得紫府秘籍,你在剑上的造诣应该很深呀,怎么尽用梵净山的招式来搪塞呢?”
杜念远平静地一笑道:“梵净山的技业是我最先学的功夫,用来对付你,正表示我对你的情谊不断,紫府秘籍的功夫我只用以对敌。”
梅姑寒着喉咙道:“你别虚情假意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说完手中的剑一变,劈出三剑,用的都是从未见过的招式,前两剑荡开了杜念远的的剑幕,一剑迅速无比的刺向她的心窝。
杜念远脸色一变,身形猛扭,以极为巧妙的步法脱开了剑光的缠绕,梅姑兴奋地高声大笑道:“我终逼出你的其他功夫了,既然已不是梵净山的功夫,你我的情义已绝,你不必再避让,我也不客气了。”
语毕剑风突盛,使出一路怪异的剑法,若风雨骤至,雷霆乍惊,将杜念远整个地罩在里面。
台下围观的诸人中,最惊奇是韦明远与慎修,因为梅姑所使的剑招,极似天龙路数,然而比他们二人所知更为深奥!
台上旁观的韦纪湄最是焦急,大声地叫道:“念远!用紫玉剑法!你不能送死……”
杜念远轻叹了一声,手腕紧处,剑上涌出一道匹练似的紫芒,将梅姑凌厉的攻势都化开去,而且还反攻了七八招。
梅姑仍是有条不紊地攻击着,口角噙着一个诡异莫测的微笑,瞟了韦纪湄一眼,突地一咬牙,长剑中挥出万点银芒。
叮当声中,杜念远的雄剑被击落离手,右肩上也划了一道长口子,鲜血汪然。
梅姑住手不攻,剑尖比着杜念远的胸口,厉声在大笑道:“紫府秘籍为武林之宝,却不是天下无敌的功夫,你认输了吧。”
杜念远平静地抚着臂创道:“你学得好剑,天龙子大概把他的研究都教给你了。”
梅姑微觉一愕道:“你怎知我遇上外祖父了?”
杜念远仍是平淡地道:“不是天龙子,谁也破不了紫玉剑法,他是要你解天龙派危难,你用来对付我,当真用得其所。”
梅姑将剑尖朝前一送,锋刃刺进前心分许,立刻又有鲜血流出,狞声又道:“尽管你料事如神,也救不了你的命,事情的确如你所言,不过外祖父也没有禁止我杀你,他说你是一条毒龙。”
杜念远微笑道:“他说得不错,不过若没我这条毒龙,今天有十个天龙帮也瓦解了,劫难未已,我死不打紧,剩下来的担子可完全要你挑了。”
梅姑厉笑道:“你别危言耸听,我当然负得起责任。”
杜念远心头的鲜血不住地下流,可是她的身子仍站得笔直,安详地道:“天龙子将责任交给你算是瞎了眼睛,江湖上波诡云谲,岂是你一手剑法所能对付得了的,说到其他方面你实在差得太远了……我也懒得去费那些心思了,你把剑再朝前刺深点吧。”
梅姑的手微微起了一丝颤抖,只要稍用点力,就可以结束这个深恶痛绝的女子,可是她就没有这一点勇气。
杜念远眼皮一抬又道:“你别犹豫,你的手在抖,将我的创口又加大了一点,虽然我能忍得住,可是我不愿意在死前多增加痛苦。”
她这种视死如归的镇定,梅姑的勇气更消蚀,不由自主地将剑柄缩后一点,杜念远反倒移前一点,使剑尖又比准心口,平静地道:“生死不过弹指事,你快动手吧!我们这一场结束了,还有许多事待决呢,你看见新来的老头儿吗,那是雪山四浩中的商琴,雨花台上失踪后,他大概又练得好什么绝技了,你再看看上官兄弟,他们好整以暇地坐着,这些人都是天龙派的对头,不过这与我都没关系了,他们都是你的责任。”
梅姑回头一望,果然谷口慢慢地度来一个老者,神情冷漠,正是四皓之商琴。
韦纪湄在旁看得大是不耐,厉声叫道:“你快动手吧,杀了念远再跟我对一场。”
梅姑暗哑地道:“你真那么恨我吗?”
韦纪湄大声道:“当然!本来我对你还有一点歉疚之心,现在我只有恨意了,今后有生之日,我与你势不两立。”
梅姑呆了一下,突地将牙一咬,剑光一涌,血光直冒。
四周之人都一齐敬立起来,韦纪湄更是愕莫知所云。
因为梅姑的长剑并未刺死杜念远,却反插进自己的胸窝,血顺着剑锋滴出来,她强忍住痛楚凄苦着声音道:“纪湄!你好狠心,千万种柔情对你,却换得你如此相待,曾祖父说得对,我不是狠心的人,所以我只好成全你们了……”
韦纪湄歉然地低下头,无言可答。
梅姑又转向杜念远道:“你算厉害,我实在斗不过你,因为我无法面对着仇恨活下去,今天的责任也太大,我负担不了,为了纪湄,你多费点心吧。”
杜念远无所动心,只是淡淡地道:“你这样做是聪明的,只要我在,纪湄不会受到一点损害,只要纪湄在,天龙派也不会受到损害,这是一派相连的,天龙子选你来解困实在是错误的,你不是那种能成事的人,你放心地去吧,这儿的事全交给我了。”
梅姑略顿一下,颤着声音叫道:“徐大哥!将剑接好。”
叫声中掣腕拔出长剑,掷向台下,徐刚木然地将剑接住,梅姑的胸前血如泉涌,人也跟着慢慢地倒了下来。
韦明远飞身上了台,一把托着梅始的身躯,她已经香玉殒了。不禁摇头叹息,杜念运用手掩着心口的创处,朝台下叫道:“龙强!抬口好棺木来,把文姑娘收殓起来。”
韦明远默然无语将梅姑放下,又想了半天,才对杜念远道:“梅姑实在太傻,应该杀了你的,她这一死毫无价值。”
杜念远眼皮做抬道:“韦伯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韦明远道:“她傻得相信你每一句话,所以才甘心就死。”
杜念远轻笑一声道:“她死是有条件的,我必须替天龙帮铲除强敌……”
韦明远冷冷地道:“天龙帮的事情我自会处理,用不着你来操心,更用不到她以一死来相换,事实上,也只有她这种实心的孩子才会相信你……”
杜念远止住笑声,脸色微异道:“韦伯伯!您怎么说这种话呢?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我替天龙帮尽了多少力。”
韦明远庄容道:“你别说得好听了,你也许是替我们减了不少麻烦,可是你的目的在表现神骑旅的势力,今日之会是我出头邀约的,可是从开始到现在,都是神骑旅在操纵一切,换句话说,都是你在指挥一切,连我,连纪湄,连所有与会的人,都成了你扬名的工具,念远!你做得太过分了。”
杜念远微觉一怔道:“韦伯伯!您在同我们争名?”
韦明远淡淡一笑道:“我名心已淡,怎会与你争名呢?我只是不愿意再受你愚弄。”
韦纪湄急忙道:“爸爸!您怎么跟我们分彼此了?”
韦明远叹了一下道:“别再叫我爸爸!刚才我已经说过,我们父子的关系已绝,你是神骑旅的首领,不是我的儿子。”
韦纪湄愕然无语,韦明远又是一叹道:“纪湄!你也别太在意,你现在虽是名扬四海,却不是你自己挣来的,谁不知道你的一切都是念远造就的,你只是一个野心的女孩子的工具而已。”
杜念远眉头一挑道:“韦伯伯!您不可以这样说,我爱纪湄,我的一切都是为着他……”
韦明远一笑道:“这话倒是不假,可是你更爱权势与名声,过去不管了,从现在起,你们不许再管台上的事,否则我就先处置你们。”
韦纪湄还在犹豫,杜念远却拉着他对韦明远道:“韦伯伯!我们听您的命令,对此地的事不再过问,不过有些事也许会出您意料之外,不相信您等着瞧吧。”
韦明远稍觉意外,杜念远与韦纪湄都下了台,龙强带四个女侍,将梅姑的尸体收敛入棺,抬着也下了台。
韦明远站在台上向四下道:“是哪一位上台赐教。”
台下一阵寂然,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韦明远再问一声,台下寂然如故,使韦明远觉得很难堪,站了一会儿韦明远再道:“既是各位都吝与赐教,韦某只得提名请教了,上官先生,贤昆仲是哪位……”
上官宙站起来道:“在下只与贵派护法有约。”
慎修立刻在座上起立抗声道:“不错!三年前我们那一场还没有打完。”
韦明远一皱眉头,方才看过上官珏的身手,有子如此,其父更不弱,慎修真要上台胜负已可预料。
上官宙轻松地道:“掌门人若肯暂让,在下愿与慎修道长一会。”
人家已经把话点明了,韦明远无可奈何,只得下了台,让出地方,慎修飞身上了擂台,那边的上官宙却好整以暇地慢慢迈向台边。
韦明远心中十分焦急,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忽然旁边人影一闪,韦纪湄已来至身边轻声地道:“爸爸!上官兄弟已练成大虚神功,慎修师伯恐怕走不了一招。”
韦明远沉声道:“不要你多管,即使他死在台上,也是个练武人正当的下场。”
韦纪湄轻声道:“话不能这样说,姬师祖仅剩下他一支根苗,若是师伯有个失闪,您的居心何以为安?而且对姬师祖的盛誉亦大有妨碍……”
韦明远心中大是作难,口中却不知如何说话,韦纪湄趁机又道:“爸爸!还是由我出头吧。保证不会使您难堪。”
韦明远还没来得及表示,韦纪湄已迎着上官宙道:“喂!老家伙!你等会儿再上去。”
上官宙正要上台,被韦纪湄一声叫住,略感诧异,两只眼直翻。
韦纪湄又道:“我方才己答应过家父不再管台上的事,因此只好在台下跟你了断一些过节。”
上官宙奇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不知有何过节。”
韦纪湄怒道:“你真会装糊涂了,三年前你们曾经将我妻子强留过一段日子。”
上官宙失笑道:“原来是这会事,那时杜姑娘并非成为令正,而且她在璇玑谷中备受优待,并未受到一点委屈。”
韦纪湄哼了一声道:“可是今天杜姑娘已经成为我的妻子,提起前事我不能无动于衷。”
上官宙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阁下要替令正来向我们算账的?”
韦纪湄笑了一下道:“实不相瞒,我已经算过账了,现在是通知你一声。”
上官宙奇道:“你算过什么账?”
韦纪湄大笑道:“方才令郎未中什么乙木真气的毒,他之所以受伤,乃是我点了他的五阴绝脉,以至于全身血脉泛青,好似中了木毒一般。”
上官宙勃然色变,怒声叫道:“小子!你手段毒辣。”
韦纪湄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神骑旅行事一向如此,阁下是否有意思找我报仇?”
上官宙怒叫道:“上台去!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韦纪湄摇头道:“家父有命,我不得上台。”
上官宙举起手掌道:“那在台下也是一样。”
语毕掌风突袭,韦纪湄抽掌相迎,刚好两不吃亏地接了一招,然后再比掌于胸,诡恻地笑道:“老家伙!我并不怕你,不过我们打起来,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的,那时令郎血脉已僵,回生乏术,可怪不得我。”
上官宙闻言一呆,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
韦纪湄又笑道:“我见你年岁已高,不忍叫你老年失子,不妨把五阴绝脉的解法告诉你,你现在尽速带着他到一个僻静的地方,用掌心在他的三焦之上,以三味真火不断地灌输过去,大约有七十二个时辰,便可以痊愈,儿子是你的,要不要都在你手。”
上官宙闻言立刻回到座上,与上官宇商量片刻,末后才挟起上官珏,向韦纪湄狠狠地叫道:“小子!你等着,总有你好看的。”
韦纪湄笑着道:“你们怎么走了,今天这个会你们是主角,多少总要作个交代。”
上官宙厉声道:“今天我们认输,日后不用你们费心,我自会找到你们的。”
上官兄弟低头视了上官珏一眼,居然忍气吞声,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韦纪湄等他们走远了,才大声地对韦明远笑道:“爸爸!不是我存心要跟您过不去,实在是为了那两个老家伙,我要是不说,时间耽搁一久,那小子可是死定了。”
韦明远长叹一声,觉得什么话都无法讲。
韦纪湄又低声道:“好了!最强的对手己去,剩下的全是一些脓包,您可以一一解决了。”
韦明远呆了片刻,突然大踏步地回到座上,对慎修高声逍:“师兄!下来吧,我们回去了。”
慎修愕然道:“事情还没有解决呢,掌门人怎么要走呢?”
韦明远沉声道:“天龙盛誉,今日一败涂地,我们不走还等什么?”
慎修奇道:“我们并没有败呀。”
韦明远苦笑道:“除了我对胡子玉的一场外,哪一场是我们自己胜的?走吧!再不走还要丢大人呢,只怪我自己生得好儿子。”
慎修不敢违背,颓丧地下了台,韦纪湄神色惶然地赶过来道:“爸爸!您不要误会……”
韦明远将手一挥,叹息一声道:“别多说了!我毫不怪你,你跟我一样地坐在鼓中。”
韦纪湄还待分说,韦明远已转头向四下朗声道:“列位倘有未了之事,韦某定在天龙谷候教,今日请恕韦某不再奉陪了。”
说完慎修招呼手下的人准备离去、杜素琼站起来对韦纪湄道:“念远虽是我女儿,我仍劝你离开她,跟她在一起,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韦纪湄还在发呆,杜素琼叹息了一声,追随在韦明远的身后去了。
天龙帮的人在谷口会齐了,梵净山的人也推着官辇过来等候杜素琼上车,四下的群雄亦纷纷起立,喧腾一时的泰山盛会,眼看即将虎头蛇尾以终。
那最后来的商琴突地撮口作了一声长啸。
啸声过后,谷外突然涌出一大片黄衣的锦装武士。
这些人来得那么突然,以致于使每一个人为之一怔、连杜念远都觉得意外,不知道这批人的来历如何?
商琴等那批人将谷口尽行封闭之后,才朗声道:“列位请慢行一步,老夫有几句话交代!”
大家的眼光都注视着商琴,他得意地飘身上了台,居高临下而后才得意地道:“列位也许不知道这批朋友的来路吧?”
少林掌门涤境念了一声佛号,然后掀眉道:“贫衲假若没有认错,这些英雄是方今大内的宫庭武士。”
商琴大声道:“大师说得不错!这些都是大内护卫,老夫现在的身份是内庭供奉,且容老夫介绍护卫领班傅大人。”
商琴语声方毕,四下一阵嗡然,嘈杂声中,一个白面无须的高身材汉子也上了台,举手向四周一拱道:“兄弟傅一飞问候。”
韦明远排众而出走至台前宏声道:“这儿是我们江湖人聚会,与官府毫无干涉,台端到此何为?”
傅一飞微笑道:“韦大侠问得好,兄弟正想解释。”
韦明远庄容肃立,两眼注定他,傅一飞笑道:“兄弟此来有两件任务,第一是:官内丢失了一枝玉笛,那是主上心爱之物,兄弟职责在身,当然要负责找回。……。”
杜素琼泰然道:“那是我借用了,你冲着我来好了。”
傅一飞笑笑道:“这倒是小事,兄弟另外有一件事,就是诸位公然开帮立派,聚众械斗,危扰地方治安……”
韦纪湄抗声道:“江湖人寻仇结怨是家常便饭,我们自己解决得了,不劳官府费心。”
傅—;飞笑道:“阁下说得好轻松,官府保民有责怎能孰视无睹。”
韦纪湄双目一瞪道:“官府之意思怎样?”
傅一飞道:“很简单!请各位解散帮派。”
韦纪湄冷笑道:“设若我们不接受呢?”
傅一飞立刻将脸一寒道:“那只有强迫执行了。”
韦纪湄向后一望,见封闭谷口的不过四五十人,不禁掀眉大笑道:“在这儿的有百余名英雄,无不是享誉宇内的高手,就凭阁下的一番大话,以及这几十个护卫老爷,就想令大家都俯耳听命吗?”
傅一飞冷冷地道:“在大内当差吃粮,大概总不会是酒囊饭袋,台端不相信,何不试试着。”
韦纪湄还要说话,杜念远已跟着过来,微笑道:“领班大人似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傅一飞微微一怔,商琴在他耳畔低声说了两句,他才含笑道:“原来是名闻天下的神骑旅首领夫人,夫人才华盖世,风姿绝代,博某闻名久矣,但不知夫人方才之言何指?”
杜念远笑道:“追还玉笛倒是真的,解散帮会之说,恐怕是领班大人自己的意思吧。”
傅一飞微愕道:“夫人此言有什么根据?”
杜念远用手一指商琴道:“这家伙在一起,便是最好的根据。”
商琴怒道:“夫人说话客气点。”
杜念远格格娇笑道:“我已经算是客气了,要不然我就大骂一场,你是最卑鄙的一个人,雨花台之会失败了,你的兄弟或死或散,你自己要负全责,你不知反省一下,闭门思过,反而恬不知耻,投身官府,现在假公济私,实际上还是在动紫府秘藉的脑筋。”
商琴被骂得满脸飞红。做声不得。
傅一飞却十分钦佩地道:“夫人之才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杜念远笑道:“领班大人可能也是为着紫府秘籍吧?”
傅一飞讪然道:“夫人见微知著,在下倒是无法不承认了。”
杜念远突然一正脸色道:“既是如此,这仅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何必要将大家都牵在里面呢?”
傅—;飞道:“既然夫人已经明白了,自是不便再开罪其他朋友。”
说着将手一挥,那列黄衣大汉立即让开一条路,意在让一些不相干的人退出、这傅一飞与商琴对于江湖人习性俱都不甚了解,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宁折不弯的倔脾气,是以他命令下达多时,谷中之人,竟无一人向外移动。
傅一飞将眼一瞪,怒声道:“各位是怎么回事?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不走,等下要走恐怕也没有这么容易了。”
这句话立刻触犯了众怒,不满之意彼起此落,只有躺卧在台侧的胡子玉,此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杜念远听得心中一动,朗声对他道:“老狐狸!这就是你所谓安排下的绝招。”
胡子玉闭目无语,杜念远不禁冷笑一声,轻蔑地道:“老狐狸!你是越混越得意了,铁扇赛诸葛在江湖上多少还算个字号人物,你怎么高飞到六扇门中去了,那可真替江湖人挣面子。”
胡子玉低下头来,愧极无语,傅一飞不解道:“六扇门有什么不好?”
杜念远冷笑道:“江湖人若投身六扇门,便是众所公齿的败类。”
这一骂连商琴都受不了,怒声道:“妖女!你太目中无人了。”
一言甫毕,台下飞也似的拔起一道青影,笔直地射向商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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