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qwqwqwq 发表于 2017-3-23 23:17:17

第六章缅往事情侣成仇敌
    陈掌柜眼中现出同情的光采,道:“以姑娘的才貌,到处有男人奉承爱慕,如何也会感到寂寞?”艾琳轻叹一声,道:“虽是如此,但人贵相知,如若不是知心,身边纵然环绕着千百人,仍然如同独处孤岛之中。”陈掌柜点头道:“啊,是的……是的……”
    但他随即又摇头道:“但是以你的年纪,实在不必想得这么多,这些想法,只该是年纪老大,有了丰富的人生经验的人,才会有的。”艾琳道:“也许我想得太多了。”
    陈掌柜道:“姑娘,你正当青春年少,万万不可为了别的事情,虚度了光阴。小人听一位老秀才说过,由于人死不能复生,是以生命才格外宝贵。他又说,青春一去不返,所以也宝贵如生命。”艾琳泛起微笑,使她看起来既美丽而又亲切。
    她道:“想不到跟你谈了这许多话,使我感到受益不浅。”
    陈掌柜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个人只是个庸俗的生意人。”
    艾琳道;“不,你比那些负有文章今名的人,更有见地,更为高尚。或想,这一定是你自己从生活中经验出来的观点。”
    陈掌柜道:“小人不值得一谈,倒是那位优势。”
    艾琳皱眉道:“你休想劝我放弃复仇之念。”
    陈掌柜道:“如果你不放弃,如何能不浪费青春呢?”
    艾琳道:“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陈掌柜感到不便多说了,便默然不语。
    艾琳又道:“严格说起来,我复仇之举,也不是全无好处。”陈掌柜大为奇怪,问道:
    “有好处么?”
    艾琳道:“不错,你要知道,沈宇的家传武学,本来就十分精妙上乘,而他又拜在一位高僧门下,是以他身兼两家之长。”
    陈掌柜似懂非懂地听着,连连点头。
    他已从艾琳和厉斜的对话中,得知她与沈家的深仇大恨,以及地目下处境的大概情形。
    因此,他晓得像她的诉说,将对她很有益处。
    艾琳继续道:“我在先父遇害之前,对武功之道,虽说极有天份,但我却从来认真修习。直到发生惨祸之后,我才刻苦自励,苦思冥索。”
    陈掌柜对于她如何修习武功,并不感到兴趣,可是对于她后来到底已有了多大的成就,却很想知道。
    他问道:一现在你可以打赢他了么?”
    艾琳道:“我认为如此。”
    陈掌柜替沈宇担起心来,道:“但你说过,沈大爷身兼两家之长呀!”
    艾琳道:“我亦是身兼两家之长。”
    陈掌柜恍然遭:“原来如此。”
    艾琳道:“假如我不是怀着强烈无比的复仇之念,相信我一辈子,也不能有今日这等成就。”
    陈掌柜道:“听起来就像做生意一般,定须是盼望发财之人,才能把生意做得好。”
    艾琳道:“是的,即使是很有天份之人,但如果没有某种原因,他也不易得到大成就。
    你知道为什么?那是因为练武之举,实在是极苦之事。”
    陈掌柜一点儿也不反对与她多谈谈,因为以他想来,艾琳最好还是不要找到沈宇的好,所以多花点儿时间,她大概就找不到沈字了。
    艾琳又道:“沈字的武功,现在一定比不上我,因为他只是听其自然的增进功力,而且近年来,一直过着逃窜生涯,定然不会有什么进步。”
    陈掌柜听了这话,更感担心,问道:“刚才那一位厉大爷呢?他也要对付沈大爷么?”
    艾琳道:“他的武功似乎更高明了,如果他不放过沈宇,沈宇休想活命。”
    陈掌柜发现沈字实是危机重重,而且如果艾琳之言可靠的话,则他面对的敌人,都是有能力杀死他的,实在太可怕了。
    他突然问道:“艾姑娘,你找到沈大爷的话,可会杀死他?”
    艾琳道:“当然杀死他啦!”
    陈掌柜道:“你最好不要马上杀他。”
    艾琳讶道:“为什么?”
    陈掌柜道:“沈大爷一死,你已没有复仇的对象,那时你干什么好呢?你的武功,也从此水不进步了。”
    艾琳征了一下,才道:“这也算得是理由么/陈掌柜反问道:“你看算不算理由呢?”
    艾琳道:“我还不能确定,等我找到他之时,才知道怎样做,最后我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我最擅长追踪之术,不管你与我谈多久,我仍然可以找得到他。”
    陈掌柜至此已不须掩饰他拖延的企图了,道:“这真是想不到之事。”
    艾琳道:“我走啦,将来我如何发落沈宇,一定设法让你知道。”
    陈掌柜眼看着这位美貌少女,停停地走出去,心头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生像是他这一辈子都是白活,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价值。
    艾琳骑着那匹通灵的神驹,驰过好些热闹的街道,不久,就在一条宁静的路上,勒住坐骑。
    在她左前方,有一城隍庙似的建筑物。她跃下马驹,毫不迟疑的走过去。
    神庙相当陈;日,许多地方的粉刷都剥落了。
    门外有两个衣衫褴楼的小孩,满面鼻涕泥土,甚是肮脏。
    她走入神庙,转眼一望,但见角落里,有一个汉子,躺在一块木板上,呼呼大睡,此人虽然入睡,但那形相一望而知是在这一带混的无赖地痞。艾琳走过去,用脚踢那汉子一下。
    那个无赖没有惊醒,门口的一个小孩害怕地叫道:“别弄醒他,他会接你的。”
    艾琳回头笑一下,心中颇因这小孩的好心而感动,因而大为怜惜这小孩得不到教养的境遇。
    当下从袋中取出一把铜钱,扬手丢到门外,道:“你们捡去买东西吃。”
    之后,她又用脚踢一踢那个汉子。
    这一回那汉子脉牙咧嘴的跳起来,还发生负痛的叫声。
    他一睁眼,见到一个美貌少女,站在旁边,登时晓得刚才腿上的一阵疼痛,定是她弄出来的。
    这汉子睡眼一翻,怒道:“你干什么?”
    艾琳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不怀好意地打量这名美女,口应道:“格老子,问我这个干吗?”
    艾琳手起鞭落,刷的一声,抽了他一记。虽然隔着衣服,然而那个汉子,已经痛得高声惨叫起来。
    不过他叫了两三声,便感到羞愧起来,心想堂堂男子汉,岂能在女子面前失威?尤其是这么美丽的少女?因而他咬紧牙关,忍住疼痛。
    艾琳道:“听着,你口中若带一句脏话,就赏你一鞭子。如若胆敢不听命令,就废了你。”
    她自然不仅是空言恫吓,而是拿出一点儿手段,以使镇住此人。
    但见她玉手一动,鞭丝划风之际,发出德的一声劲响。
    那汉子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之时,艾琳已道:“你瞧瞧地上的木板。”
    那汉子低头一看,顿时骇得魂不附体。
    原来地上那块厚达两寸的长形木板,已分为两截,如被刮刀切开似的。
    他心中叫声我的姥姥呀,便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
    要知那汉子虽然只是一名地痞无赖之徒,但成都武风甚盛,名家辈出。因此之故,他也耳儒目染,听过不少有关武林中神异功夫的传说。
    现在他一瞧艾琳的手法,便知遇上了真真正正的武林高手了。他又听说过,这些武林高手,向来对于杀死个把个人,全不当作一回事。
    是以他不但早先的色心全消,还尊敬畏缩得双膝点地。但求逃得一条性命。
    艾琳冷冷道:“现在你听不听我的命令?”
    那汉子叩头道:“叫、人绝对听命。”
    艾琳道:“那么站起来。”
    那汉子不但服从,而且动作还真快。
    艾琳道:“报上名来。”
    汉子道:“小人张义。”
    艾琳道:“你做什么营生的?”
    张义道:“小人没干什么。”
    艾琳道:“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我且问你,你可愿意赚几两纹银?”
    张义道:“想呀广但他马上就露出犹疑之色,又道:“只不知这些银子,好赚不好赚?”
    艾琳道:“你放心好了,我若要杀人放火,一定自己动手,决不须找你这等没用之人。”
    张义可不敢反驳,但心中暗道:“老子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岂是没用之人。”
    艾琳接下去道:“你只需到九龙巷去,替我暗中找一个人,若然发现了,马上回来报告,可以得到十两纹银。”
    说时,打囊中取出好大一锭银子,托在掌中。
    那锭银子,在她掌中发出诱人的光华。
    张义见了如此大的一锭银子,眼都直了。
    艾琳道:“假如你找不到,我就只给你一两,作为跑腿酬劳。”
    张义道:“小人可要跟那人说话么?”艾琳道:“不但不要,而且你不要让他晓得你在找寻。”
    张义一想,只要不须与那人正面接触,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当下道:“好,小人这就前去,只不知姑娘何以自己不走一起?”
    艾琳通:“我相当惹人注目,那个家伙机警得很,相信当我还没有看见他,他已躲起来了。”
    张义道:“啊,是呀,你的确去不得。”
    艾琳道:“但你记住,如若找不到此人,便须多多问人打听他的去向下落。假如我亲自去查之时,发现了他。则作一定没有用心的找,我就回来取你性命。”
    她说到末一句,声音变得十分冷酷。
    张义打个寒喀,双腿发软。
    艾琳道:“我找你之时,比找别人更容易,我只须悬赏访查,自然马上有人把你的下落告诉我。”
    张义浑身冰冷,骇然道:“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地去找。”
    艾琳当下将沈宇的形貌说了出来,便命他速速去访寻。
    她在张义走后,便趁这个时间,向那两个小孩打听本城的一些事情,以及张义平日的行踪。
    过了相当长久一段时间,张义匆匆回到庙中,、道:“报告姑娘,找到那用啦!”
    艾琳道:“还在九龙巷么?”
    张义道:“不,不,他在一家馆子里吃饭。”
    艾琳道:“好,你前头带路。”
    她出了庙外,也不带马,远远民着张义,向前行去。
    绕过六七条街,张义在一家饭馆前停了下来,只略一张望,就走开了。
    艾琳远远见他打个手势,晓得沈手尚在里面,当下急步行去。
    她走近饭馆时,心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此刻连他自己,亦不知面对那个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青年时,将有什么行动。
    艾琳一踏入饭馆内,马上将拥挤的食客的目光,完全吸引过来。
    这位白衣飘飘,短靴带到的美女,两道明亮的目光在座中一扫,随即向楼梯口走去,拾级而登。
    一个堂馆恰从楼上下来,一看见她,马上躬身哈腰,一面向后退。
    艾琳手中的金丝鞭,鞭梢宛如灵蛇晃动,疾飞出去,卷住了那堂馆的脖子,使他既不能后退,亦来不及发声说话。
    这一幕是在楼梯当中演出,是以人人瞧得清楚,无不大感有趣。
    可是当众人看见那堂植的脸色马上就变得紫赤,眼睛突出,而又不出一点儿声音之时,可就没有人觉得好笑了,而都转为惊异之倩。
    艾琳轻盈的走上去,经过那堂馆身边,才松开软鞭,冷冷道:“你最好别乱叫乱跑。”
    那堂格一时喘不过气来,而又是直到此时,才能举手抚摸脖子。
    艾琳继续走上去,到了上面那一层,但见有二十多张桌子座位,大半都有客人在座。
    艾琳一眼就看见靠窗边一副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人,正向街上眺望。
    这个青年一身黑色劲装,既破且旧,还有不少灰尘。可是他自有一种挺拔不群的气概,使得他在美芙食客中,显得很突出。
    以他所占的位置来说,除非他毫不提防,否则他必能看见艾琳走入这间饭馆中。
    艾琳疑惑地皱皱眉头,向他那边行走。
    她当然已认出这个青年,正是与她青梅竹马,一块儿玩到大的好友沈宇。虽然后来的几年,沈手离家学艺设有见面,而后又发生了奇异的惨祸,但她如何会认不出沈字呢?艾琳似乎觉得好过一些,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麻木了,好像是在漠然地处理别人的事情一般。
    她向沈字的座位走去,相距尚有六六尺,沈字忽然回过头来,两道锐利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她面上。
    他的相貌,虽然与小时候有所改变,然而五官的轮廓,以及一股特有的神情,却是她熟悉不过的。
    艾琳不觉一怔,停下脚步。
    在这一刹那间,她原已麻木的情绪,忽然复活了。她但觉心头一阵苦涩,接着便是一种失落了什么似的空虚和悲由于沈宇的眼中,透出明显的忧郁意味,再村上他那略显凌乱的头发,满布灰尘的衣服,令人强烈地感到他的落魄和流浪的生涯。
    他们互相瞧着了好久,沈守才站起身,向她点点头,一面伸手作出一个请她入座的手势。
    艾琳迟疑一下,才走过去。
    这一对青年男女,都默然地坐下,互相对视。
    艾琳从他的眼睛深处,瞧见了倔强、无畏的光芒在闪动。但假如不是如此接近的观看,那就没有法子发现这等特质了。
    她道:“你已知道我会追上你。”
    沈宇点点头,道:“是的,我特地差遣那个堂馆去请你的。”
    艾琳道:“这样说来,我倒是错怪他了。”
    沈手道:“没有关系,这种事情,在人生中随时随地都会发生。”
    艾琳突然缩紧了瞳孔,姜眸中射出冰冷的光芒,道:“但是我决没有错怪你沈家。”
    沈字点点头道:“是的,我也没有那样想。”
    他的声音之中,流露出忧郁的意味。
    艾琳不知何故,忽然心中一软,美眸中顿时消失了那股冰冷的光芒。
    她对此亦有解释,心想:“我反正一定要杀死他,而且是在短时间之内就要下手。因此,我何必对他太过冷酷呢、’沈字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转过头去,望向下面的街道。
    艾琳道:“你在等谁?”
    沈手道:“我不等谁。”
    他回过头来,笔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又道:“在这世上,我还有什么人要等呢?”
    艾琳道:“我不知道。”
    沈守道:“你当然知道。”
    艾琳没有说话,微吁一口气,轻轻摇头。沈守道:“俄真是梦想不到是在这等情形之下,与你重逢的。”
    艾琳征一下,才道:“我也没想到。”
    沈宇忽然泛起了亲切的开朗的笑容,伸出右手,毫不迟疑地托住她的下巴,向左右两旁推移,最后稍微托高,使她的面庞向上仰起。
    当他这样做之时,艾琳居然一点儿也不反抗,甚至还泛起迷人的笑容。
    别的座位上的食客,都惊异地打量这一对年轻的人,大都觉得他们在公开场合,便这般调情起来,未免太过大胆了。
    沈手看过之后,仍不松手,道:“我没有说错,你现在长大了,果然很漂亮。”
    艾琳道:“真的么?”
    沈宇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不信。”
    艾琳道:“我不管别人的看法,只是问你。”
    沈手道:“我说的自然是真话,可以这么说,你是我所见过的女孩子中,最漂亮的一个。”
    直到这时,他才松手,很自然地收回来。
    艾琳心中充满着一份梦幻般的感情,同时也忽然抬回了久已消失无踪的童年时的情怀。
    她以前跟这个沈哥哥一同游玩之时,他时常会托住她的下巴,仔细端详。最后总是宣布说,她长大之后,一定是一个出色的美女。
    自从惨剧发生后,这些童害时的举动和谈话,都被她忘记了,亦永远料不到今天再度发生,而且又是在第一次见面之时。
    她在缥缈的情怀中,勾忆起一幕幕的往事,那时候,只有欢笑,以及对将来的撞憬和梦想。
    这些往事,回想起来,实在令人感到快乐。
    沈字又道:“你还记得我们时常捉鱼,玩水,或是划艇的梅柳溪么?”
    艾琳道:“当然记得啦。”
    她停歇了一下,继续用关切的口吻问道:“那条溪现在怎样了?”
    沈宇道:“我回去看过一次,除了在靠谷口那边,多了两间农舍之外,其余的景色,和以前一模一样。”
    艾琳啊了一声,露出悠然神往的追思神色,然后,她的鼻子发酸,眼眶也湿润了,美眸中布上一层泪水。
    她是那么的渴望昔年的欢笑,然而这一切,却如逝去的流水一般,不知到了何方,永远也不能找回来了。
    假如她能勾住沈宇的手臂,亲蜜地到梅柳溪去走上一趟,指点景色,谈说当年之事,虽不可再得,但与他在一起,共说音年欢乐游迹,那也可以弥补时光流逝的遗憾。
    一颗颗晶莹如珠的泪水,从艾琳的脸颊流下来。
    沈字长长叹息一声,突然道:“艾琳,我实在很抱歉。”
    他到底抱歉什么?这恐怕只有艾琳才知道,她晓得他除了为往昔欢乐不能再得而抱歉之外,还为了他的父亲所做之事,向地道歉。
    她亦知道沈宇并不是认为道歉就可以了事,只不过是告诉她,他的心情是这样子而已。
    艾琳道:“有时候我梦见以前我们在一起游玩,忽然醒了,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可是我却没有法子再回到那个梦中。”
    地叹息一声,又道:“有时我经过一条小溪,陡然间会记起梅柳溪,以及我们放声大笑的心情,那是多么值得追忆的欢乐心情啊!”
    换言之,她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心情了。为什么会如此呢?沈宇顿时心中一阵难受,发出低声的唱吁。
    艾琳用一条锈得很精美的手帕,揩拭面上的泪痕。
    沈宇垂下头,没有作声。
    过了一阵,一个堂格走过来,陪笑道:“两位贵客可要点儿菜么?”
    沈宇打起精神,道:“裆然要啦户随即点了几样菜式,接着向艾琳道:“假如你的口味没变,这些菜虽然好辣,但谅你必定喜欢。”
    艾琳道:“我的口味没变。”
    那堂棺走开之后,她又道:“我什么都没变,只可惜环境变了。”
    沈宇烦恼地道:“是的,是的,我知道。”
    艾琳道:“你可知道,你给我的是一个最大的难题。”
    沈手想了一下,抬眼望着她道:“虽然如此,但你还是解决了。”
    艾琳道:“你我的感情,要我向你怎样,实在难以下手。但我又不能放过你,所以这个难题,虽然已下了决心,晓得该如何解决。可是,解决之后,也将在我的心灵上,成为无法解除的负担。”沈宇道:“以后之事,你暂时不必多想,先设法解决目前的难题,再伤脑筋不迟。”
    艾琳道:“我相信目前的难题,可以顺利解决。”
    她这话的含意十分明显,乃是向沈字表示说,她不但决定了要杀死他,而且也有这等能力办到。
    沈手道:“那很好,我将尽力给予你方便。”
    艾琳道:“这话可是当真?”
    沈手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艾琳忖想一下,道:“是的,你从来不肯骗我。”
    沈字道:“你打算用过午饭才动身呢?抑或现在就走?”
    艾琳道:“这得看你了,如果你全然没有进食的兴趣,那么我们马上走。假如你还可以吃点儿什么,我倒希望吃饱之后,才做别的事情。”
    沈宇道:“都听你的。”
    等了一会儿,菜已端上来。
    艾琳把手帕收起之前,又在眼睛上揩拭了一下。
    突然一个人走到他们的桌边之后,就站着不动。
    沈字头也不抬,径自取筷。
    艾琳可没有他那么沉得住气,当下仰头望去。
    但见这八年约四旬,身量粗壮,面容凶悍,不过他的目光与艾琳相遇时,突然变得柔和起来。
    艾琳看看不认得此人,当下问道:“你找谁?”
    那大汉道:“我找这小子。”
    说时,粗大的手指,指着沈宇。
    沈宇这时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并不认识此人,不禁心下纳闷。
    那个凶悍粗壮的大汉,向沈宇狠狠的瞪视,道:“站起来。”
    沈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大汉一伸手,揪住他胸口的衣服,把他提起来。此人臂力甚强,沈宇一试便知。心想如若不顺势站起,定必被他整个人提到半空,十分难看,因此,不如他自动地站了起身。
    他没有施以反击,甚至也不挣扎。
    艾琳不禁微笑起来,暗忖且看沈字如何应付,到底是任人欺负呢?抑是出手反击。
    照她所听所闻,沈字似乎已失了斗志,连性命也不放在心上似的。但其时他面对的是忽然崛起的刀法大家厉斜,也许是不得不放弃抗争。
    如今他的对手,并非厉斜这么高明之人,因此,他会不会出手反击,抑是任得对方欺负殴辱。
    她的笑容,不幸被那大汉瞥见,顿生出坏作用,使他以为自己这种举动,已替这个美丽少女出了气,所以她欢喜而笑。
    他睁大了眼睛,盯住沈宇,道:“小子马上给我滚蛋,如若不服,可随时来找我,我姓彭名雄,人称虎头六岁,在成都城内,随便打听,都找得到老子。”
    他话一说完,马上就将沈字揪出座外。
    沈字发现此人不但召力奇强,同时或道中又含有柔韧之力,可见得他决不是一般泛泛的武师可比。
    他毫不抵抗地让他撤出座位之外,一面点头。
    彭雄纵声大笑,松手一推,见沈字只退了两步,便停住了。
    彭雄眉头一皱,眼中闪出一丝惊讶的光芒。因为他这一推之力,含有内劲,用他估计,沈字应该连退六七步之远,然后仍然站立不稳,一跤跃在地上才对。然而他目下只退了两步,就站住了,可见得他实是身怀武功之士了。但他真正惊异的,不是沈宇练有武功,而是沈宇既有武功,为何早先全不抗拒,任得他揪来推去。
    他一眼曾见沈宇腰间那口宽厚的短刀,当下道:“好问,敢情还是个统家子呢!”
    沈字摇摇头,求助地向艾琳望去。
    艾琳已存心瞧瞧他最后有何决定,当下不合一点儿表情。
    彭雄沉声警告道:“你快滚蛋。”
    沈宇再看看艾琳,见她毫无反应,于是只好放弃了与她再叙叙旧的想法,一转身,向楼梯行去。
    他在众目暌睽之下,受此侮辱,最后还当真乖乖的被逐。换作涵养再好之人,也是不易办到。
    艾琳见他果真离去,不禁一怔,同时深心中也勾起了阵阵同情和怜悯。因为她在这一刹那间,突然发现这个青年,往昔的勃勃英气,已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了。他的举动,分明显示他的确已心灰意冷,对于世间的荣辱,真的不放在心上了。整层楼上的食堂,都寂静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遥送那个青年行向楼梯的身形。
    沈字走到楼梯口,脚步一停,身子向后旋转,乃是要转回去瞧艾琳或彭雄的意思。
    可是他的身躯只转了一半,便又停住了,似乎忽然改变了主意。
    这等情形,甚是奇异,谁也不知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因此,四下没有一点儿声响。沈宇停住了好一阵,他的头保持与身体的角度一致,也是那样停住,没有单独转回去看任何人。接着,他举步跨去,陷落在楼梯的阶梯上。沈字的脚步,在楼梯上发出雕雕之声。当他走落了三四级时,一个尖锐的含有怒气的声音,撕破了寂静。这个声音是艾琳发出的,她失声叫道:“沈字!”沈宇本可不加理睬,然而她声音中所含的怒气,却令他感到十分奇怪,因此,没有多想就停住脚步了。艾琳又尖声道:“你回来。”沈宇心想:“若你早点儿说,我就不必走来走去了。”但他可没有说出来,显然回转身,拾级而登。
    他一下子就回到楼上,但距那边的座头,尚有一段距离。
    所有的食客一瞧形势忽变,都呆住了。是以仍然保持寂静等待事情发展。
    沈宇才上了楼梯,就不得不停住前行之势。这是因为彭雄已经大步迎上来,拦住他的去路之故。
    彭雄也感到这等形势,奇异而尴尬。
    要知他驱逐沈宇,本是因为见了艾琳流泪,是以逞一逞威风,。有为艾琳打抱不平的意思。
    可是现下的沈字是被艾琳叫回来的,如果他加以阻止,那就变;与她为难,而不是帮她了。
    但好在他本是个强横霸道之八,这时心中一别扭,干脆就不讲任何道理。
    沈宇平静地道:“那位姑娘命我回去。”
    彭雄道:“我又不是聋子,难道听不见?”
    沈宇道:“你听见就好了,只不知为何还拦住在下去路?”
    彭雄道:“老子喜欢怎样做,用不着解释。”
    沈宇道:哪么你让不让我过去?”
    彭雄冷笑一声,道:“脚生在你身上,关老子什么事?”
    沈字道:“脚虽然生在我身上,但你的手却是生在你身上,你会不会拦阻,我如何知道?”
    他的话答得有趣,登时惹来数响笑声。
    彭雄怒道:“老子割掉你的舌头,瞧你以后还会不会讲话。”
    沈守道:“假如你不让我过去,我就告诉那位姑娘一声,好有个交待。”
    彭雄道:“你自家之事,何须扯到她身上?”
    沈手没奈何耸耸肩道:“这话也有道理。”
    彭雄见他既不进,也不退,当下采取主动进迫之法,伸出一手撑开手掌,道:“把刀子拿来。”
    沈手道:“你要来何用?"
    彭雄迫前两步,眼中射出凶光,道:“你拿不拿来?”
    沈守道:“对不起,此事歉难从命。”
    彭雄暴笑一声,大步向他迫去。
    楼上所有的食客们,看他这等阵仗,皆知已经燃起了战火,是以距离得近,纷纷起身避让。
    彭雄厉声道:“都给我坐下。”
    所有正在匆忙移动之人,无不大吃一惊,个个马上坐下。
    沈宇一望而知这彭雄在成都地面,定然是著名的强横人物,是以这些食客们都认得他,不敢不听他的话。他一点儿不敢把此人低估,这是因为川省武风极盛,名家辈出;在成都一地,就有好多位高手,都能在天下武林中占一席位置。
    因此大凡能在成都横行之人,一定得是真有本事才行。
    沈宇瞧他来势汹汹,正感到不知如何应付才好时,忽听艾琳说道:“彭兄,有人找你打架来啦!”
    此言一出,不但沈字大奇,连彭雄自己也感到讶疑不止回头问道:“你如何知道有人要找我打架?”
    艾琳妩媚一笑,道:“我先是发现有两个汉子,守着街道对面,看他们的表情,乃是无赖地痞之类。他们一直守视着这饭馆,直到刚才,有四个人结伙而来,穿着打扮,皆是修习过武功的。他们一到,对面街上的两个汉子,就打手势告诉他们,并且还指向楼下。”
    说到这里,楼上的人,包括食客在内,都泛起一种异常的感觉。
    艾琳只停了一下,又遭:“他们已进来啦,楼下的客人,定是由于他们来势汹汹,瞧出将有事情发生,是以都静下来啦!”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敢惜这种异感,是由于楼下的喧闹声突然消失之故。
    艾琳发出笑声,道:“连普通之八,也看得出这些人是寻仇生事而来的,我还看不出么?”
    彭雄转眼向楼梯望去,口中道:“但你如何得知是冲着我彭某人的呢?”
    艾琳立刻答道:"你的外号,既是称为虎头太岁,可见得手底下相当狠辣,才博得这等绰号。因此,你有仇家,何足为奇?”
    彭雄道:“你说得一点儿不错,佩服,佩……”
    其实何止是他佩服,全楼上之人,也无不惊赞这位美丽少女的才智和眼力。
    彭雄接着又哈哈一笑,道:“可是有一点儿你也许还不知道,那就是彭某在此处露面,目的正是要引这几个不知无高地厚之人,前来生事。”
    他们当然已听见彭华的话,领头的一个瘦高汉子。阴恻恻的冷笑一声,道:“这样说来,彭老兄你一定也查明什么人会来找你啦?”
    此人不但声音刺耳,甚是难听,同时界尖嘴歪,一村教人看不顺眼的样子,比起彭雄凶悍强模的相貌,更使人民怕。
    彭雄目光向他们后面的三个人扫曾了一下,傲然遭:“我只听说纪老二你请来了一些高人,要替你撑腰争面子。至于你请了些什么人,我可没有功夫去查问。”
    纪老二道:“既然你不认识这几位朋友,我给你们引见引见。”
    彭雄狂笑一声,道:“左右不过与你白日鼠同一类脚色而已。”
    他此言一出,那三人脸色立变。
    这三个人虽然都是劲装疾服,但每一个人都带着一级诡恶之气,显然不是庸俗平凡的武师。
    艾琳不知如何,但觉对那地行鼠纪老二和他请来的三个人,觉得很讨厌,情愿彭雄打败他们。
    但她一瞧彭雄如此托大,似乎全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这等态度,正是武家大忌。要知或学之道,浩翰精深无比,越是高手,想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个道理的重要性。
    这是因为凡是得以洗身高手之林的人,必定是经过无数风浪,以及师友的教诲相告,是以确切晓得成名不易,世上多的是奇才异能之上,这个事实。因此,高手遇上了敌人,除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总希望知道一点儿对方的底细。
    像彭雄这样,连人家的姓名亦不打算听的,除了他天生是个强横之八以外,恐怕没有什么好解释了。
    这是因为彭雄的内劲上显出的功力,实在相当高明,同时他又得到像虎头太岁这等凶恶的外号,当然是曾经击败过许多强敌,以他经验,应该不会如此草率鲁莽才对。所以从他的态度,只能猜想他是一身强横的天性。也就是说,他是一般武林好手中的例外人物。
    艾琳既然存有偏袒彭雄之心,这时可就不能缄默了,接口说过:“彭见你错了。”
    她的声音既清脆,又响亮,使得全楼之八,都向她望去。
    沈宇淡谈一笑,耸耸肩,走开一旁,找张凳子坐下,居然并不趁机开溜。
    彭难道:“我如何错了?”
    艾琳道:“人家可是刚刚出道,年少气盛之辈,他们既然敢来找你麻烦,当然有他们自己的把握。”
    彭华道:“这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而且。”
    艾琳道:“但无论如何,他们必有某些绝技,使得白日鼠纪老二为之佩服推许,才肯请他们前来呀!”
    彭华道;“这话倒是有理。”
    纪老二阴声笑道:“彭兄见时勾上这个漂亮的妞儿呀?”
    彭雄道:“你嘴巴最好干净点儿。”
    纪老二道:“是你不饶我呢?抑是她不饶我?”
    彭雄道:“我先接你个龟儿子的。”
    纪老二阴笑连声,道:“得啦,得啦,你老兄先打赢我这几个朋友,才有资格找我麻烦。”
    艾琳接口道:“你这话倒是说得不错,他目下暂时没有资格多管闲事。可是如果我不饶你呢?便又如何?”
    地行鼠纪老二邓笑道:“我一个男人,你一个女孩子,我可不知道一男一女,会有些什么事情发生啦!”
    艾琳长眉一皱,道:“你这等贫嘴,只可向一些无力反抗的弱女子耍耍,姑娘今日决不饶你。”
    她的美眸中,射出冰冷锋税的光芒,叫人看了,真会大吃一惊,想不出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女,如何能射出这么凌厉可怕的目光。
    她站起身,袅娜地走过来,一面说道:“姑娘先抽你一鞭子,以示薄惩。等彭难与你们之间的事了结,姑娘再打断你两条狗腿。”
    她的话声歇时,人已掠过彭难,走到纪老二面前。纪老二面上仍然阴阴的笑着,可是一只手已按在刀把上。艾琳道:“你最好拔刀出来。”纪老二道:“你赶紧给我坐回原位,不然的话,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他面对着这一个容光耀眼的美女,却打心底泛起阵阵惧意,自知这一定不是好现象,口气可就软了。
    艾琳道:“你拔不拔刀,我都不管,现在你听着,我这一鞭,名叫鞭打死老鼠……”
    话声本住,手中的金鞭突然扬起,剧的一声,抽在纪老二面上和肩上。
    但见纪老二的面颊,登时出现一道红色的鞭痕。
    当鞭丝击来之时,她全身连手指在内,都没有动弹,因此此一鞭简直来无影,去无踪,叫人无法提防。
    纪老二吃了一鞭,心中又惊又喜。
    他惊的是这个美女,不知是用什么手法,居然能使鞭丝自行挥扫。
    喜的是这一鞭抽在面肩两处,劲道有限,不甚觉痛。可见得她手法虽是党奇莫测,但功力却有限。
    他瞪目怒喝一声,剪刀出鞘,正要追去。
    却见艾琳已如飞燕一般,轻盈跃退。
    而那彭雄却迎将上来,拦住纪老二追击去路。
    两下相距尚有六七尺,因此双方都不能出手攻击。使纪老二如果追去,首先就得碰上了彭雄。
    他急急刹住脚步,彭雄也不迫上,仰天笑道:“艾姑娘这一鞭,倒把死老鼠打活啦!”
    纪老二看情势,晓得务须先收拾了彭雄,才可以找艾琳算帐,他虽是吃了一鞭,但艾琳好娜健美的体态,却已惹起了他的邪念。
    这时地行鼠纪老二的眼中,充满了森冷杀机,盯住用他去路的彭雄。
    纪老二原是川西黑道中的领袖人物之一,为人诡狡,手段狠辣,武功也颇高明。
    至于虎头太岁彭雄,却是专门作黑吃黑的特种黑道人物。像他这种人,本身武功固然高明难惹,同时又因他们罕得与黑道外的人惹事,是以正派侠义之土,却也不愿管他,住得他在黑道中横行,对一些黑道人物发生制裁作用。
    这便是纪老二与彭雄之间结下深仇大怨的由来了。纪老二已经吃过彭雄不知多少次亏,胸口恶气,实在憋不住了,才会请高手,正面与彭雄算帐。
    纪老二不必说话,他后面的三个人,已经走上来,越过了他,走向彭雄。
    双方才相距只有三四尺时,这三个人,才始停步。
    他们与彭雄对峙的阵势气派,任何人都能一望即知必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搏斗。因此有些胆小怕事之人,已经为之心跳急剧加速,生出透不过气来之感。
    这三个人都没有什么表情,彭雄也变得冰冷如石像一般。
    彭雄的天下,乃是他单枪匹马,以双拳和双钩打出来的。
    自从他出道以来,他碰上的以生死相搏的场面已难胜数。
    因此,今日的紧张局面,在他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心中并不因而有丝毫慌乱。
    但他突然无端端的记起了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的俗言,这使他泛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彭雄迅即把这个思想抛开,双目如隼,凌厉的注视这几个人。
    那三人一字排开,每人相里只有半尺,只要同时根举手肘,就得互控。
    纪老二阴阳笑道:“彭雄,你可知道这三位是什么人么?”
    彭雄道:“他们是谁?”
    纪老二道:“我如不说,决没有人认得。”
    彭雄不得不承认他这句话,因为他确实一点儿也猜测不透这三人的来历。
    他仰天一笑,道:“他们一定是外省来的。”
    纪老二道:“你不用瞎请了,我早已说过,决计没有人认得出来。”
    彭雄道:“那也不一定。”
    纪老二讶道:“这话怎说?”
    在彭雄前面的三人,也露出疑色。
    彭雄道:“除了我之外,也许有人认得。”
    他回头道:“艾姑娘,你可认得他们的来历?”
    艾琳笑了一笑,道:“纪老二,你以为我认得出认不出呢?”
    纪老二决然遭:“你当然认不出。”
    艾琳道:“你说对了。”
    纪老二嘲声道:“彭雄,你何必问她?”彭雄也感到失望,因为他从她刚才那一鞭上乘奇巧的手法中,发现她的武功不比等闲,无疑是出于高人门下,是以才向她发问,谁知她当真一点儿也认不出来。
    也难怪艾琳认不得,因为这三个人,尚未出手,而天下武林家派,可以说是多如恒河沙数,谁能尽识各门派的底细呢?彭雄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他知道这是纪老二的一种攻心手法,设法使他感到别扭或不安,从向便武功也打了折扣。至少能使他在动手之时,为了观察对方来历,以致失去了一些最佳的机会。
    这种手法,彭雄自己也玩过,因此他立下决心,使自己一定不要受到丝毫影响。
    这些话说来罗嗦,其实只不过在一瞬间,彭雄就下了不加理会的决心,而纪老二询问的声音,也不过刚刚消歇而已。
    忽听艾琳格格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但可不是等如没有人得知。”
    纪老二向她望去,他的目光,生似能透过她身上的衣服,把她丰满健美的闭体,看得清清楚楚似的。
    他先咽了一口吐沫,才道:“是么?”
    艾琳道:“当然啦,你越是认为没有人认得他们,就越发不难认出。”
    纪老二不禁把想入非非的念头收回,道:“姑娘这话怎说?”
    艾琳笑道:“因为你这样想法,无异供给一条可资推测的大道,那就是叫人不可向大门派或是有显明标记的家派耗尽心思,只须向隐密著称的门派着手,便可以了。”
    纪老二心中虽然暗惊她的见地,但表面上却装出感到可笑之态,道:“这话只不过是原则而已,事实上可不管用,举例说,你已晓得此一原则,但可能够循此途径,猜出他们是什么身份来历么?”
    艾琳道:“我还要说几次呢?我早就告诉过你,认不出他们呀!”
    纪老二道:“然则你何须多言?”
    艾琳道:“我虽不行,但别人猜得出来可不可以?”
    纪老二吃一惊,道:“谁?我不信。”
    艾琳道:“他就行,他姓沈名宇。”
    众人的视线,都随着她的手指,望向沈宇。
    沈宇摇手道:“别拉到我头上来。”
    艾琳道:“现在已经拉到你头上了,你想躲也不行,你说一声,这三人的来历,知是不知?”
    她干脆地迫问,倒叫所有的人,都觉得很痛快。
    沈宇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很难说。”
    彭雄怨声道:“知就知,不知就不知,哪有什么拖泥带水的。”
    他明知沈宁现在等如站在他一边,本不该这样向他说话。可是他却禁不住如此粗暴,此中原因,他自家也明白,竟是为了艾琳之故。
    照艾琳与沈宇间的情形,显然他们关系深厚。而他们一个是英俊少年,一个是美貌少女,此中关系,自然不难想到。
    彭华在这等情况之下,已不及考虑自己有没有呷醋的资格。所以他以粗暴不欢的声音,直斥沈宇。
    沈宇好像一点儿也不怪他,平和地道:“艾姑娘早先说得对,他们能前来替纪老二报仇,可见得必是有真才实学之土。因此可证明他们出身家派虽然隐密,却因武功精深而著名于武林。换言之,他们不会是那些全然无名的神秘家派。”
    纪老二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守道:“他们既是一向行踪隐密神秘的家派,我纵然猜对了,他们也可以硬说不是。
    好在他们的武功,罕得为世所知,似乎不易证明。”
    他说到这里,彭雄知道自己真是错了,敢情他宣称很难说之语,实在是有根据有理论的。
    沈守道:“如果真的不会硬赖帐,那么我倒是不妨猜一猜,这三位的姓名我虽然不知,但大概是湖南人氏,出身于南岳的九黎派,是也不是?”
    那三人尚未有所表示,纪老二已大声道:“不对。”
    沈字耸耸肩,环顾众人,道:“如何?我早说过,他会瞪着眼睛不认帐的。”
    那三个人之中,一个最矮小的人道:“尊驾作此猜测,有没有什么根据呢?”
    这三个形貌带着诡恶之气的人,自从上楼之后,还是第一次开口,果然活中带出浓重的湘者。
    彭雄边:“如果兄弟没有听错,你老兄果然是湖南人呢。”
    那人点头道:“我的话确是带着湖南口音,但是,你老兄再听听,俺这是啥地方的口音?”
    彭雄一征,道:“是山东口音。”
    他发征之故,正是因为对方一口山东话,真是字正腔圆,实是道地不过。
    那人又道:“这就是了,口音辨识,只在无意之间派得上用场,如果是有心人,难道就不能改变腔调么”
    现在他说的是川腔,全楼之人,多是川籍,自然听得清楚。
    此人这一手,漂亮利落,轻轻就解了纪老二盘洁之围。
    他闭口之后,楼上寂然无声,彭雄不知说什么才对,艾琳也给此人锐利的词锋,镇压得不敢胡乱开口。
    只听纪老二阴笑之声,打破了沉寂。
    他道:“好啦,好啦,这三位兄弟的来历,认得出认不出并不要紧,只要彭雄你说一句,要动手呢?抑是服输?”
    彭雄还未开口,沈字已缓和如常地道:“假如一定要我提出证据,那也不是办不到之事。”
    艾琳长道:“好,你提…你提···”
    沈宇通:“九黎派的武功,相传是出自贵尤手下的九黎,是后人从古墓中发现,辗转迁播到南岭,因为发现一些古墓,适合练功,是以使定居下来,这话说来,也有两百年之久了。”
    彭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等秘奥掌故,不禁大感兴趣,侧耳而听。
    沈字又过:“这一派的武功,最擅长联手决斗,多则九名,少则两个,仅能宛如一体,进退攻守,无不如意。”
    艾琳道:“对啊,你瞧他们三人站的位置,敢情是精妙的联手阵势。”
    沈宇道;“正是如此。”
    纪老二道:“如果只是从他们站的位置上,认定这就是联手阵势,空虚立论,未免使人不能心服。”
    沈宇道:“是的,是的,单单如此,当然不能教人心服,但假如他们左手袖管中,都藏有同样式的三支钢制的短笛,还刻有九黎两字的话,那一定就假不了啦,是也不是?呃?”
    纪老二一愣,道;“这个,这个··。··-”
    他转眼向那三人望去,露出询问之色。
    众入一瞧,敢情连纪老二也不知道这三人左手袖管内。有没有钢制短箭呢!
    那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沈宇身上,刚才开过口的矮个子道:“尊驾眼力奇高,敢问贵姓大名?”
    艾琳代答道;“他姓沈,名宇,你们如不服气,不妨找他的麻烦。”
    她这么一说,彭雄突然恍然大悟,晓得沈宇必定是名家高徒,一身武功,定然得有真传无疑。
    不然的话,艾琳一则不会替他招惹是非上身,二则以她这等高手,亦不会与一个旗鼓不当的人为友。
    九黎派的三人之一道;“如此甚好,请沈兄指教。”
    彭雄忽地如释重负,感到自己的危险,大概已经可以摆平了。
    沈宇拱手道:“万万不可,兄弟虽然晓得一些武林秘闻轶事,但对武功之道,却生疏得很。”
    九黎派的三人,闻言似信不信的打量他几眼,最后目光都集中在他腰间那口特别宽厚的短刀上。
    大概他们从这柄形式古雅的短刀,联想到刀主的实力,一定不凡之故,所以很快就泛起不信之色。
    这时艾琳括四道:“诸位别听他的鬼话,他的出身来历,武功渊源,我全知道,并且可以马上告诉你们。”
    她虽说可以马上告诉对方,却停了口,没说下去。
    纪老二道:“姑娘既然知道,便请赐告。”
    当他望着艾琳之时,心中便不自禁的生出欲念,眼中亦泄漏了内心的欲望。
    艾琳也不计较他这一点,道:“我说可以,但九黎门这三位的姓名,大家都不知道呀?”
    九黎派其中一人道:“区区排行第六,姓刘名峡。这一个是七弟田丕,这个是人弟宣大红。”
    艾琳哦了一声,道:“那么你在这儿是领导人物了。”
    刘峙一本正经地道:“若是姑娘有所见教,不是开玩笑的,便由区区作答。但假如姑娘不是当真的,我这个田七弟,最能胡扯歪缠,姑娘看着办吧。”
    艾琳道:“得啦,我可不作兴跟贫嘴之人说话,你们要不要知道此人来历?”
    刘崎道:“姑娘若是肯说出来,区区自是愿意聆听。”
    艾琳道:“沈宇他是紫木大师的入室高徒。”
    九黎派的三人,都皱眉寻思,显然对紫木大师的名号,并不熟悉。
    艾琳又遭:‘你们没听过这一位高僧之名么?好吧,我再提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七海屠龙沈木龄。”
    九黎派之人,以及纪老二和彭雄两个,都忍出讶异的神色,向沈宇望去。
    他们仅是老练江湖,一听七海屠龙沈木龄之名,便从姓氏上,联想到与沈字的关系,当属直系尊亲无疑。
    艾琳道:“不错,他就是沈木龄的儿子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一方面为了沈宇的身世而震动,同时也为了艾琳的口气而惊异。因为她口气之中,对于沈木龄似乎全无敬意。
    九黎派的老六刘崎缓缓道:“我等久闻沈大侠的英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但近年来,似乎已不闻他的消息了。”
    艾琳撤撇嘴,道:“这个老家伙死掉啦!”
    沈字听了如此不尊重他父亲之言,居然既不生气,亦没有任何抗议的表情。
    刘崎审慎地问道:“沈兄,艾姑娘这话可是当真?”
    沈手点点头,眼中可就禁不住闪出抑郁沉重的神色。
    老七田丕道:“这位艾姑娘,对沈兄家中之事,倒是知道得不少艾琳道:“当然啦,我与他是仇家对头,他的底细,我当然请田丕马上接口道:“那么这位沈兄的家传武学,一定很惊人的艾琳道:“有两下子就是了,但据我所知,他跟申木龄学艺的时间有限,他的武功,全是紫木大师所受的。”

xinanwanbao 发表于 2017-3-23 23:17:36

第七章逢奇缘沈宇得宝刃
    田丕道:“紫木大师是哪一派的高人?”艾琳道:“这一点儿我倒是不大清楚了,好像是少林派的吧,但他却不是驻锡在少林。”她停了一下,又道:“反正他是紫木大师的徒弟就是了。”
    沈宇突然摇着道:“对不起,艾姑娘你又说错了,紫木大师诚然曾让我随待了一些时候,但我并不曾从他老人家那儿学到什么武功,亦没有资格称为他老人家的弟子。”众人一听沈宇否认之言,都大感意外。
    艾琳忿忿作色,睁眼道:“什么?你不是紫木大师的门徒?你可敢发誓?”
    沈手道:“我如有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他发的誓言虽然算不了什么,可是以常理而论,他是紫木大师之徒,便无须发誓来否认了。
    因此连艾琳也不得不信,道:“哼,哼,无怪你死也不敢与人动手,敢情是本事稀松平常之故。”
    她的目光向九黎派之人望去,又道:“喂,你们还不动手,还等什么?”
    田丕道:“若然沈兄是沈木龄大侠的公子,那么单单是家学渊源,已大为足观了。这句话谅艾姑娘你也不至于否认吧?”
    艾琳道:“如果他已得到真传,当然很厉害,能列入高手之流。但他决计没有得到真传,至多是一点儿皮毛而已。”
    她转向沈宇问道:“你自己说说看,你可曾得到家学真传?”
    沈宇道:“我不必作伪,实是没有认真修习过家传武学。”
    众人一听这话,心中都直纳闷不已。因为艾琳这话问得奇怪,而沈宇居然也回答了,自是更为可怪。
    刘崎忽下决心,道:“沈兄不必多说,只须赐教几招,自可知道你的是真是假?”
    沈宇露出难色,道:“我的确不行,你们何必苦苦找我麻烦。”
    他越是这样说,别人的好奇心更大了,更是非试一试不可。
    刘崎道:“好在我们印证武功,只是点到为止,沈兄不必推托了。”
    他摆一摆手,老八宣大红已跨步上前,准备第一个出手。
    沈宇不肯站起身,道:“不,不,不必试了。”
    刘崎道:“沈兄敢是认为我等武功有限,不值出手么。’沈宇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我根本不行,所以不必试了。”
    宣大红道:“家师兄说过,我们点到为止,印证一下有何妨害?”
    沈宇被迫不过,道:“可是贵派的武功,却没有一招可以点到为止的呀!”
    田丕嘿嘿冷笑两声,道:“听沈兄言来,似是对敝派的武功,十分熟悉。这更是须得请教不可了。”
    宣大红向前行去,虽然去势不快,但却气势凌厉。一望而知已决意出手,不会中途变卦收手的。
    他迫到沈手面前三四尺,沈宇在这匆促之间,向艾琳投以一瞥,然后闭上眼睛,竟然不言不动。
    任何人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决心放弃抵抗,任由对方收拾宰割。而不是自恃本事高明,故意不理会对方。
    艾琳在他的迅快一瞥中,却感到他另外的意思,好像是向她表示过,为了赎罪,情愿死在她的眼前。
    她的心一软,几乎就起身出声制止宣大红了。
    可是她终于没有这样做,因为她深知自己终必也须杀死他不可。
    这是一件曾经使她回肠百转,失眠了不知多少个晚上之事,而最后她已下了决心,务必要杀死沈宇,为父兄复仇。
    她的决定,深深烙在心头上,是以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间,阻止了她挺身干涉之心。暗念与其让他死在自己手上,倒不如此刻咬咬牙,让他死在别人手中,也可以了结这一公案。宣大红右掌举起,作势欲劈。
    他虽然还没有劈下去,可是目下他已完全占取了优势,除非沈字有出神入化的绝技,否则纵想招架还击,也来不及了。
    他双目中射出鄙夷不屑之色,冷冷道:“原来是个懦夫,连一条赖皮狗也不如。”
    他骂得十分恶毒,显然他心中当真万分看不起这个青年人。
    人人都替沈宇感到难过,包括艾琳在内。可是她没有作声,别的人更不会出声干涉了。
    就在此时,沈宇眼睛一睁,目光锐利如刀,威棱四射,神态甚是骇人。
    宣大红虽是心头一震,但仍然冷冷道:“你装出再凶的样子,也去不了懦夫之名。而且老子也不怕你。”
    沈宇道:“我不是懦夫。”
    宣大红道:“老子说你是懦夫。”
    沈宇道:“你胡说,我是为了别的缘故,才愿意借你之手,寻求解脱。”
    宣大红认为这话全无根据,当下退后两步,威胁之势无形中消失了。
    他道:“老子给你一个出手的机会,你不妨证明给大家瞧瞧。”
    沈宇站起了身,道:“凭良心说,我倒是要谢谢你这个机会。”
    他的目光四下扫瞥,似是找寻什么,而完全没有与宣大红动手之意。
    宣大红不耐烦地喝道:“你尚不动手,更待何时。”
    沈宇伸向地行鼠纪老二道:“你的刀借来用用如何?”
    纪老二自然不肯,摇头道:“这是什么话。”
    宣大红却道:“没有关系,借给他。”
    纪老二可也不敢得罪这几个由他请来之人,当下摘下长刀,道:“好,姓沈的你接着。”
    他随手一扔,那口锋刃森然的长刀,便向沈宇飞去。
    有几个食客看了,骇得惊出叫声。
    要知长刀乃是精钢打制,份量甚重。但纵然带着刀路,但单单是此刀的重量,便足以砸伤人。
    何况这刻刀已离鞘,刀刃光芒闪闪,显然锋快之极。接刀之人,一不小心,定必受伤无疑。
    这便是客人发出惊叫之声的原因,可是在艾琳。宣大红等武林中人眼中,要接此刀,并非难事。
    果然沈宇一伸手,便绰住刀把,轻轻易易的将刀接住。
    他一刀在手,身子略略下沉,使出坐马待敌的姿势。
    登时一股强大绝伦的森杀刀气,潮涌冲卷。首当其冲的宣大红,实在忍熬不住,不禁连退了四步之多。
    沈宇剑眉轩举,豪气飞扬,仰天长笑一声,道:“宣大红,这一招的境界,你恐怕还难梦想。”
    全楼之人,不管懂不遭武功,都为之骇然发愣。
    原来沈宇这一股刀气,不但迫退了正面的喜大红,连全场其他之人,也都感到森杀的威势,心胆寒悸。
    常人只知他一定很厉害,可是武林好手,却深知这一股刀气,已等如心刀合一,实是具有无坚不摧之威。
    换言之,凡是能发出如此坚凝可怕的刀气,这个人已属一流高手之流,普通的高手,都不能相比。
    宣大红倒抽一口冷气之时,忽见沈宇一抖臂,那口精光耀眼的长刀,登时震颤不已,发出一阵嗡嗡之声。
    接着锵的一声,那口锋快长刀,竟然齐腰断为两截。
    沈宇这一招纯系以内劲为主,强大得硬是将一口精饲长刀震断了。
    所有的人,无不瞧得目瞪口呆,最先有动作的,是宣大红。
    他并非上前攻击,而是又退了两步,此是下意识中的反应,离敌人越远,心理上自然越觉得安全。
    沈宇丢掉手中的半截断刀,回头向艾琳看了一眼,便举步向楼梯行去。
    他下楼之后,过了一会儿,别人才如在梦中醒来。
    纪老二道:“好啦,那小子走了,这回可轮到彭雄你啦!”
    彭雄胸脯一挺,道:“不错,轮到我了。”
    宣大红憋的一肚子气,打算向这个凶悍的黑道高手发泄,他首先大步迫去,右手竖掌作势,似削还劈。
    彭雄横刀待敌,可是感到对方掌力坚凝,宛如锋利的刀斧一般,格式奇诡奥妙,难以洞测。
    迫不得以,只好移步后退。
    这两人虽然尚未接战,可是形势已显示出,那出身于衡山九黎派的宣大红,武功是非同小可。
    突然间楼梯响处,刚刚走了的沈宇,又回转头。
    他一出现,九黎派的刘崎马上发出号令,宣大红迅即后退。加上田丕,顿时成了联手之势。
    谁也弄不清楚沈宇为何去而复回,包括艾琳在内,亦是如此。
    她正为了自己居然任得沈字走开,心中甚感后悔。因为业已证明自己深心中,实是不想杀他。
    但她如何能向父兄在天之灵交待呢?她岂能忘记了这些家门的血海深仇?现下沈宇回来,她的心情最是复杂,一方面既暗喜自己又有复仇的机会,不必多费手脚追踪。
    另一方面,又很他为何要回转来?使自己不得不杀死他?她忍不住问道:“沈宇,你回来干吗?”
    沈字眼中流露出抑郁神色,道:“我刚出门,远远望见厉斜,只好退回来。”
    艾琳道:“原来如此,他可曾看见你?”
    沈手道:“我不知道。”
    纪老二一听他的口气,似是大为畏惧那个名叫厉斜之人,毒计忽生,迅即奔下楼去。
    艾琳看着沈宇,道:“那家伙去把厉斜勾来了。”
    沈宇道:“一定是的。”
    艾琳道:“你不躲起来么?”
    沈宇道:“我能躲到什么地方。”
    艾琳道:“其实以你的功力,若是出手,厉斜未必能占到便宜。”
    沈宇道:“不,他的确高明之至。”
    艾琳道:“看来我想杀死你,还真不易呢。”
    沈宇道:“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我性命。”
    艾琳道:“你如想我得个痛快,最好放手与我一拼。倘若我杀不死你,那叫做没有法子。如果我赢得你而杀死你,大家心中都舒服些。”
    沈手摇摇头,道:“我不和你动手。”
    楼梯发出响声,首先是纪老二上来接着一个年轻俊俏的书生,摇摇摆摆的上得楼来。
    艾琳先是一怔,因为她发觉这个俊美书生,不是厉斜。但当她看见沈宇的神情,立即恍然大悟,道:“来者可是胡玉真么?”
    那俊美书生见了沈宇时,唇角含笑,正要打招呼时,忽听艾琳娇脆之声,顿时一愣,向她望去。
    艾琳道:“我是艾琳,也是沈宇的旧友新仇。”
    俊美书生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沈宇逃避的,竟是像你这么美丽的一个姑娘么?”
    艾琳道:“美丽不敢当,逃避我却是事实。”
    在旁人眼中,这一对男女,都是年轻美貌,却一点儿也没有任何顾忌地交谈着大胆的话题。
    例如那个美书生当众称赞艾琳美丽,而她也立即谦虚表示不敢生受。这种对话,在他们的年纪而言,委实十分大胆。
    艾琳上下打量对方,态度肆无忌惮,好像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不错,你一定是胡玉真,沈宇却说是厉斜来了。”
    纪老二先前已听到胡玉真之名,但现在才能证实,心中大为沮丧,一时又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个俊美书生果然是胡玉真,她含笑道:“是的,只不知艾姑娘何以得知小弟之名,同时还要请问姑娘一些事情。”
    艾琳道:“我与沈宇是旧识,关于你的姓名和事情,是他告诉我的。”
    胡玉真笑一笑,道:“艾姑娘休得骗我;你们纵然见过面,谈过话,可是你们焉有机会,谈到小弟的事?会不会是厉斜告诉你的?”
    艾琳道:“你倒是聪明得很。”
    胡玉真道:“岂敢,岂敢。”
    她的目光转移到彭雄、纪老二和九黎派三人的面上,观察了一下,道:“这儿可以说得是藏龙卧虎,竟有不少名家高手在场,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彭雄拱手道:“胡兄如果与沈兄没有什么过不去,便请稍微让开。那几个人本是来对付兄弟的,与别人无关。”
    胡玉真道:“你意思说,他们是来向你寻仇的,是也不是?”
    彭雄道;“正是。”
    胡玉真道:“你自问独力就能应付他们么?”
    彭雄摇摇头,道:“兄弟尽力而为。”
    胡玉真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的武功虽然有限得很,但眼力却相当高明,一望而知在你们五个人之中,以这边三位实力最强,你是其次,因此,你如独力对付他们,只怕凶多吉少。”纪老二刚才急急把胡玉真弄上来,原意是因见沈宇回转来,生怕沈宇从中作梗,是以一听沈宇是躲避一个叫做厉斜之人,便出此一着。
    谁知沈宇没说真话,来人竟不是厉斜,而这个胡玉真,态度暧昧,教人看不出她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这种扑朔迷离的复杂情势,使他大为困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九黎派的刘崎等三人,本来十分自大,目中无人。可是刚刚被沈宇露的一手,折了锐气,现在可也不敢嚣张的了。
    刘崎道:“这一位彭雄兄,乃是黑道中的名家,雄霸成都,我等仰慕威名,特来向他讨教。”
    胡玉真道:“原来如此,但你们曾经把沈宇牵涉入内,是也不是?”
    田丕道:“只是误会,后来沈兄也就先走了。”
    胡玉其道:“以我推想,沈宇一定曾经被你们胁迫,他的离去,想必也是不得已的。”
    宣大红道:“沈兄是自己离去的。”
    胡玉真一笑道:“但你却抛开了胁迫他这一段,是不是你动手的?”
    宣大红哑口无言,田丕忙道:“那只是一宗误会而已。”
    胡玉真面色一冷,道:“我可不这么想,此事从彭雄身上发生,以我观测,彭雄虽是黑道上的人,但他敢作敢为,大有英雄风度。而沈宇则向来不肯与人动手,你们对付的既是这两人,可见得你们恰是与他们相反之人。”胡玉真的推论,头头是道,艾琳听了,不禁大为心折。
    她道:“你猜得一点儿也不错。”
    胡玉真道:“艾姑娘本可一手了结此地之事,但你既然与沈宇有仇恨,则作一直袖手旁观,乃属当然之事。”
    艾琳道:“正是如此。”
    胡玉真道:“现在情况已经弄明白,你们有何打算?”
    她问的是纪老二和刘崎等人。
    纪老二可不敢鲁莽,堆笑道:“胡兄怎么说怎么好。”
    刘崎也道:“假如胡兄打算做和事佬,我等看在你的面子上,任凭吩咐。”
    胡玉真面色转弄,笑道:“我有这么大面子么?”
    她一眼看见地上的断刀,便俯身拾起来,瞧了一下,道:“这是以少林秘传的金刚神力震断的。”
    她的目光转到沈宇面上,又道:“原来你是出身于少林派的,可是那天晚上,你与厉斜动手之时,并没有使出少林真传绝艺啊!”
    沈宇摇头道:“我不是少林派之人。”
    胡玉真道:“以你这一手显示的湛深功力,其实大可与厉斜较一日之长短了。”
    艾琳道:“你曾目睹厉斜的绝世刀法,以你看来,沈宇比起他如何?”
    胡玉其道:“沈宇那天没有使出少林秘传神功,已经应付得头头是道,如果全力施为,大概可以赢得厉斜。”
    艾琳道:“沈宇原是沈木龄的儿子。”
    胡玉真啊一声,道:“敢请他那天应付厉斜的手法,全是他沈家家传绝艺。”
    她话声未歇,突然一阵震耳笑声传来,全楼之人,都感到这阵笑声强烈异常,使人耳内生疼。
    笑声中只见一道人影,从楼梯口出现。
    这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背上佩着一口长刀,但身上衣服,却属文士装束。
    他虽然面貌端正,颇为英俊,可是那两道浓眉和双睛,却射出慑人心魄的杀气,一望而知不是真的文士。
    全楼的人,不论是普通食客,或是这些正在生事的武林人物,全都晓得来人一定是厉斜了。
    他冷电般的目光,在楼上所有人的面上,迅快扫了一匝,最后,落在沈宇面上。
    沈宇对他的出现,只皱皱眉头,便没有其他表示了。
    白衣文士冷笑一声,道:“好啊,大家都在这儿碰头了。”
    胡玉真道:“厉兄从何而来的?”
    厉斜不理她,仍然望着沈宇,道:“我听了艾姑娘透露,方知你原来身兼两家之长,正是本人一直寻求的敌手。”
    沈宇摇摇头,道:“不是我,你最好找别人。”
    厉斜道:“刚才胡玉真还说,你可以赢得本人手中之刀,你为何不敢一试?”
    沈宇道:“她的话,不足为凭。”
    厉斜道:“那么你仍然否认你是少林弟子了?”
    沈宇道:“是的,我不是少林门下。”
    厉斜道:“这就奇怪了,你为何不敢承认?”
    田丕讨好地笑道:“他一定是怕与厉斜兄你动手之故。”
    厉斜冷冷道:“闭嘴。”
    宣大红道:“他是在说沈宇呀!”
    厉斜眉头一皱,冷冷道:“你们三个人听着,本人刀一出鞘,定须见血,你们小心。”
    刘崎一听事情不好,无暇再辩,连忙发出暗号。三个人同时移转位置,再度形成联手的阵势。
    此时全楼之人,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感想,那就是当厉斜未现身以前,这九黎派三人的形迹行动,都带有阴沉党恶气氛,并且傲视全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
    然而厉斜一出现,他们的气焰就完全被厉斜压下去。现在是轮到厉斜令人生出高不可攀之感了。
    只听厉斜冷冷道:“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这话更使人觉得他根本不把九黎派的三人,当作一回事。
    刘崎等三人,虽然从沈宇、艾琳和胡玉真等人的言语中,得悉厉斜的厉害。可是到底只是听说,未经证实之前,还不能作数。何况他们原是骄狂自大,荣傲不驯惯了的人,这刻哪里还忍得住这口气。
    宣大红厉声道:“你不妨试试看。”
    刘崎也道:“厉兄宣称一出刀就要伤人,这话未免教人难服。”
    他的口气,比宣大红缓和得多了。
    厉斜嘿嘿冷笑,身子微微倾前,向着这三人。
    此时他虽然刀未出鞘,可是那股强大森杀的气势,已涌扑对方,使刘崎等三人受到压力,不得不转动阵势,消卸敌人这一股气势。
    纪老二眼看这个白衣秀士一出现,反而对付起自己这一方,看来此人又大有威势,不由得又惊又急,出了一身冷汗。
    厉斜口中冷笑之声不绝,九黎派的三人,也不停的转动。
    突然间厉斜锵一声,掣出了宝刀,刃上闪出的精芒白虹,本已耀人眼目。而他还迅急挥划,宛如书法大家振笔疾写草书般的,划出一个奇形图案。
    这个图案极尽诡变奇幻之能事,人人眼中,但见一片精光闪耀电射,根本瞧不出有什么名堂。
    然而在他宝刀前面的三人,却感到刀光如山,而且最可怕的是他们捉摸不出厉斜的宝刀,将从哪一点攻出,而又觉得他的刀势,每一刹那,都可作迅雷般的一击。
    这种既不可测,又随时会降临头上的刀法,形成一种凌厉可怕的压力,叫人觉着生似是站在死神面前,简直是又迷悯,又害怕。
    但见那刀光组成的复杂图案,冉冉消失。而厉斜也退了两步,好整以暇地将刀人鞘,面上带着冷笑。
    众人先是看见厉斜的举动,这时再向九黎派的三个人望去。
    却见那三个人手中的刀剑都垂指地面,并且都没有再移动。
    他们的身上,都现出血迹,有的是在胸前,有的是在肩膀,虽然都没有倒毙,却均负了伤。
    所有看见此景之人,无不大吃一惊。
    九黎派的三人,任是再凶悍毒狠些,至此也不由得疑惧交集,疑的是此人究竟从何而来?究有多么高深的本事?惧的是此人杀气慑人,今日只怕不能逃生。
    原来那厉斜刀虽人鞘,可是他锐利的目光,仍然凌厉地盯住这三个人。
    艾琳娇脆的声音,打破了这一阵沉寂。
    她鼓掌道:“真了不起,厉兄这一路刀法,旷绝古今,足以当得一代大家的美名了。”
    胡玉真这刻悄然向沈宇望去,想从他的面上,看看有什么反应。
    但她一无所获,因为沈宇全无表情,好像这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
    胡玉真不服气地仍然注视着他,但却用一点技巧,掩饰她的注视动作。
    只听艾琳又遭:“现在看起来,厉兄的刀法,相信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艾琳赞扬厉斜的口气中,大有倾慕英雄的意味。
    沈宇眉间轻轻颤动一下,眼中掠过一丝不安和痛苦混合起来的神色。
    胡玉真发现了这一点,大为惊讶忖道:“难道他本已爱上了她么?”
    她身为年轻的女性,对于青年男女间的问题,自然而然就往爱情上面猜。
    事实上她也不是凭空乱猜,因为一个美丽少女向一个男性表示倾慕时,另一个男子暗暗流露出痛苦,除了爱情作祟之处,还有什么原因。
    厉斜的森杀气势突然消散了一大半,因为他含笑回头瞧瞧艾琳,道:“多承姑娘夸奖,但在下可不敢当得。”
    他口中说的虽是谦词,但语气和表情,却大有当之无愧之慨。
    九黎派的三人,身上都负了刀伤,鲜血把外衣染红了一片。
    刘崎首先迈:“厉兄果然高明,在下等学艺不精,败而不怨。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下等就此告辞。”
    他们表现得很光棍,当众认输。
    纪老二听了,脖子一缩,倒抽一口冷气,决意溜走。
    刘崎等三人向楼梯走去之时,厉斜突然喝道:“给我站住。”
    刘崎。田丕和宽大红,都一齐站住了。他们纵欲反抗,亦是有所未能,是以只好乖乖的听令。
    刘崎回转头,还未说话。
    厉斜已道:“我叫的是这个纪老二。”
    刘崎等三人,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纪老二藏头缩颈,一副我惊的样子,这回可真像一只耗子了。
    只听厉斜道:“纪老二,你不是好东西。”
    纪老二哈腰躬身,道:“是,是,小的不是东西。”
    厉斜道:“虽然如此,但你却有点儿功劳,是以我得赏你一点儿什么。”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暗暗称奇,因为他先骂纪老二不是东西,似是要加以惩处的样子,谁知下一句便变作有货,教人心中感到非常别扭。
    纪老二头上也不冒汗了,笑逐颜开,连连道:“多谢厉大爷……多谢厉大爷……”
    厉斜笑了一下,缓缓道:“我这一赏,可不知人家肯不肯给你,我还得问一问呢!”
    纪老二心中道:“我不缺金银花用,也不缺美女陪酒,谁希军你的鬼赏赐?”
    口中却诚惶诚恐的道:“小的总是感激的。”
    厉斜道:“艾姑娘,只不知你肯不肯赏他两鞭子?”
    这话一出,许多人都不禁发出笑声。因为纪老二一听,面色变化之快,以及那么难看,实是不易多见。
    艾琳这时才明白厉斜是故意逗逗纪老二,亦存心惩处他一顿。
    她娇笑一声,道:“赏他两鞭,倒是可以,但……”
    她故意拖长声音,表示出犹疑不决之意。
    厉斜等如是代纪老二问道:“但是什么啊?”
    艾琳道:“但我想知道一下,他有什么功劳,值得你赏赐于他?”
    厉斜道:“原来如此,在下是由于他把胡玉真引上来时,才发现此间之事,也得以有机会略略惩戒那三个家伙,这便是他的功劳。只是他的用心,迹近卑鄙,是以仅能赏他两鞭子。”
    他说的头头是道,艾琳似乎很欣赏,当下道:“很好,纪老二,过来领赏。”
    纪老二瞅瞅她手中的金丝鞭,居然一挺胸,便走过去了。
    原来纪老二自恃练武多年,内功略有火候,一般的铁器,他都不怕,何况艾琳手中这条小小的鞭子。
    退一步说,即使艾琳这条金丝鞭相当厉害,但他至多疼痛一下而已,这样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艾琳等他走到切近,不再打话,振腕挥鞭。鞭鞘起落之时,发出一下轻微的划风之声。
    但见鞭丝在纪老二身上略一擎动,旋即收回。看来生似是拂了那么一下,并没有很用力似的。
    旁观之人,有许多不识奥妙,才在诧想这种鞭打之法,简直比搔痒还轻,哪里算得是惩罚。
    众人才转念间,纪老二已发出一声惨叫,比之宰猪的叫声,还要刺耳难听。
    纪老二的身子,跟着惨叫之声,同时摔倒。
    但见他在地板上扭转滚动,口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人人始才明白,艾琳的这一条鞭子,竟然具有如许惊人威力。虽然像纪老二这等黑道中的强硬人物,可也禁不住轻轻一鞭,就疼得满地乱滚了。
    她的手法,落在行家眼中,一望而知极为上乘,根本不伤筋动骨,可是却奇痛不已,绝难忍受。
    艾琳根本不关心别人的感想,却示威地向沈宇望去。
    胡玉真发现了这一点,厉斜也瞧见了。
    楼梯口站着的九黎派三人,一看艾琳的神奇鞭法,验得连打寒谋,赶紧开溜。
    厉斜冷冷道:“不许走。”
    他的声音并不高亢,世纪老二杀猪般的惨叫声,却遮掩不住这句话。
    刘崎等三人岂敢违抗,赶紧站住,心中直是墒咕,不知厉斜又要出什么花样。
    厉斜又道:“你们的门派中,谁是真正的高手?”
    刘崎拱手堆笑道:“厉老师刀法卓绝,天下无双。敝派上下,实是找不出可以抗手的人。”
    厉斜道:“胡说,你们联手之阵,精深奥妙,乃是上乘武学,只要功力火候到家的话,就是了不起的高手。”
    田丕接口道:“厉老师过奖啦,纵是有点儿成就,但在您面前,亦不过是萤火微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厉斜道:“你们自己不成材,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一样么?哼,也许你们不愿宣泄而已。”
    艾琳问道:“他们九黎派的武功,果然如你说的那么精深么?”
    厉斜听了这话,忽然露出错愕之色道:“什么?他们是九黎派的?”
    原来他来迟了,是以只听到胡玉真到达后所说的话,而不知前半截之事。
    艾琳道:“正是,他们也曾承认。”
    厉斜道:“你既然说是他们承认的,可见得起先一定有人道破他们的来历,是也不是?”
    艾琳道:“是呀!”
    厉斜道:“这九黎派向来潜踪隐迹,世间罕有知道之人,谁认得他们呢?”
    艾琳道:“那是沈宇推测出来的。”
    厉斜转眼向刘崎等三人望去,道:“你们把经过说一说,沈宇是怎生推测出你们的来历的?”
    刘峙不敢不答,当下将先前的过程,要言不烦的说出来。
    厉斜听罢,点了点头,道:“沈兄的才智,真了不起,只不知……”
    他忽然咽回下面的问话,改向刘崎道:“咱们回到老题目上,你们九黎派中,有些什么高手?”
    刘崎沉吟一下才道:“有一个人,勉强可称为高手。”
    厉斜冷嗤道:“说什么勉强称为高手?以我看来,你们如是井底之蛙、根本不懂,我告诉你们,以你们九黎派的武功,如能修练成就,便是一流高手,这境界绝对不是你们所能梦想得到的,你且说说,那人是谁?”
    刘崎岂敢与他争辩,当下道:“他是我们的小师弟,排行第九,姓桑名湛。”
    厉斜道:“他今年多大年纪?一刘崎道:“二十四五岁左右。”
    厉斜道:“入门多久了?”
    刘崎道:“十四五年啦!”
    厉斜点点头,道:“十四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你们回去告诉他,准备与我决一胜负。”
    刘崎、田丕、宣大红等三人,听了这话,连忙拾级下楼,霎时去得无影无踪。
    地上的纪老二还在惨叫不已,厉斜皱皱眉头,道:“彭雄,把这厮弄走。”
    彭雄亦不敢违拗,应了声是,迅即扛起纪老二,下楼去了。
    其余的客人,也纷纷溜走,转眼之间,整座楼上,只剩下四个人,。这四个人是厉斜。
    艾琳、沈宇和胡玉真。
    厉斜锐利的目光,盯住沈宇,过了好一阵,仍不开口说话。
    胡玉真道:“厉兄,那九黎派的武功,果真那么了很么?”
    厉斜道:“你少罗嚷,这儿没你的事。”
    胡玉真真不敢惹他,耸了耸肩,闭口不语。
    又过了一阵,厉斜才道:“沈宇,我可以暂时不迫你动手,你看如何?”
    他的话声,相当友好和善,使艾胡二女,都大感迷惑。
    胡玉真没得说,只是暗暗替沈宇欣幸。但艾琳却不然,她道:“为什么?”
    厉斜道:“在下只是答应他暂时不迫他而已,艾姑娘请放心。”
    艾琳见他如此客气,又亲眼见过他的绝世刀法,便不肯过于咄咄迫人,笑了一下,不再做声。
    厉斜又问了沈宇一声,沈宇才道:“我无所谓,反正你一定有某种交换条件,但我恐怕办不到你开的条件。”
    他的对手露出钦佩之色,道:“凭良心说,你的才智,已是宇内罕有匹敌之人了,不过,我开的条件,你毫不困难,就可办到。”
    沈宇这回露出稍感兴趣的神情,问道:“若是如此,倒也不妨听听。”
    厉斜道:“我只要知道咱们海边渔村分手之后,直到今日,这当中的几个月来,你到过什么地方?遇见了些什么事?”
    沈宇道:“只是这样么?”
    厉斜道:“是的。”
    沈宇道:“咱们先讲好,你多久才再行找我麻烦?”
    厉斜道:“就以三个月为期限吧,好不好?”
    沈宇道:“不管是三个月也好,三天也好,只怕你听了我的行踪经历之后,会感到失望。”
    厉斜道:“只要你发誓从实供出,失望与否,是我的事。”
    沈手迟疑一下,有点儿闪避地道:“你若是失望,还不是我倒霉?”
    厉斜冷笑一声,道:“沈宇,你是才智过人之士,自应晓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会说没有把握的话么?”
    沈宇道:“我不大清楚你的为人。”
    艾琳听得好奇心大起,发急道:“沈宇,你别婆婆妈妈的行不行?”
    沈宇的目光转到这个明艳的少女面上,心想:“我知道你不不喜欢婆婆妈妈之人,你只爱那明快决断如厉斜这种人,哼,我就故意叫你更不喜欢些。”
    他不知何故,突然泛起了激怒对方之心,此举自是徒然使双方都有损无益,可是他正是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含有自虐的意味。
    胡玉真是旁观者清,发现沈宇的眼中,透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大感讶异,心中对此迅即加以分析,忖道:“他一直表现得对世事十分冷漠,似是失去了喜怒哀乐之情,但现在却不然。虽然看起来他仍是自怜和自恨的意思,但既有了情绪的反应,则无论是怎样的情绪,也比漠然无动于衷好得多了。”要知古人也曾言道:“悲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到了心已死去,全无悲喜之情的时候,乃是最大的悲哀。
    胡玉真亦是根据这个理论,认为沈宇只要有所反应,则不论他产生的是什么情绪,总比没有强胜得多。
    艾琳又催道:“沈宇,你说呀广她也觉得这个年轻人,生出奇异的态度,所以她的话声,忽然变得很温柔,似是不愿触怒于他。
    沈宇道:“我已经说过,厉斜会感到失望的。”
    厉斜没有作声,艾朗二女向他望去,不觉一楞。原来这个年轻俊逸的刀法大家,竟然陷溺在沉思之中。
    她们实在想不通他何以会忽然沉思起来。这等情形,在在都显得突兀奇怪,说不上一个道理来。
    不过厉斜并没有沉思很久,他迅即恢复常态,道:“沈宇,你说我会失望,是也不是?”
    沈宇只点点头,不发一言。
    厉斜又道:“我略略把来龙去脉,交待一下,大家就知道我不会失望了。”
    他停歇一下,使大家便集中注意地看着他。
    他道:“第一点,你沈宇从何而知衡山九黎派的名称和底细呢?是因为你曾经拜在紫木大师座下之故么?当然不是,紫木大师是出身于少林寺,但他既非方丈,亦不是监院大师,或各院的长老,因此他大概不知道这一派的底细。纵然得知,亦不会告诉你的。”
    说到这里,艾胡二女可就更不明白了。
    只听厉斜又适:“为什么我说他可能不晓得,或者不会告诉你呢?这是因为九黎派乃是属于武林中,能够训练出一流高手的门派之一,换言之,这一派的武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时,尽可以与天下任何门派高手较一日之长短。而武林中就有这么几个门派,是被少林、武当等派,列为最高机密的。他们除了由长老香宿亲自查访之外,根本不让门下之人得知。”艾琳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是他们不使这几派扬名天下的手段,免得才俊之士,纷纷投拜在这些门派之中,是也不是?”
    厉斜道:“这只是原因之一。”
    艾琳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厉斜道:“据我所知,此是少林武当两派领袖,在数十年前所定下的策略,但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时间会告诉我们。当然,最简捷之法,无过于去问问他们。”
    艾琳道:“好吧,我们且不管此中有什么高深莫测的道理,你认为沈宇如何知道九黎派的名称底细的呢?”
    厉斜道:“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他必定是在这几个月内,有所遭遇,是以得知素来隐秘无比的九黎派的底细。”
    艾琳道:“敢请你是想他坦白说出这段经过,可是他答应休之后,却胡乱捏造一段经历,你有什么法子?你仍然履行诺言,三个月不找他麻烦么?”
    厉斜道:“假如他定要欺骗我,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不过我大概还找得到指斥他说谎的证据。”
    艾琳寻思一下,才道:“厉斜,莫非你认为沈字本是诚实正直之人?”
    厉斜道:“他以前是的,可是一个人会发生变化,正如天地万物,都会变化一样。尤其是在美德品性方面,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换句话说,他如果不能低而奋发,就不能保持他的品德了。”
    艾琳道:“听你言来,使我觉得你并不是单纯练武之人呢!”厉斜微微一笑道:“你能注意及此,可见得你也不仅只是修习武功,而是有心上窥武道顶峰境界的人。”
    艾琳欣然一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家如此恭维我呢!”
    厉斜道:“这是事实呀!”
    艾琳道:“以后再谈这些问题,好不好?”
    厉斜道:“不错,关于武道至高境界的探讨,纵是畅谈数昼夜,也谈不完。
    他的目光落在沈宇面上,又道:“沈兄,你腰间的短刀,就是一项证据了。”
    沈宇炯炯的注视着他,反问道:“这算是什么证据?”
    厉斜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把短刀的刃身,两面都刻得有字。”
    沈宇道:“刀身上刻着字迹,乃是常见之事,你猜到了亦不足为奇。”
    厉斜道:“话虽如此,但如果我猜得中此刀两面所刻之字,那就可以称奇了,对不对?”
    沈宇道:“此刀是我路上抬得,也许你以前曾经见过。”
    厉斜笑道:“别胡说,此刀形式奇古,看上去虽然朴实无华,可是在行家眼中,一看而知单是刀鞘,已是精品,何况刀柄末端嵌有兽头形的古玉,只论这块古玉的质地色彩和雕工,就已价值连城了。这等物事,怎能随地拾获?我如见过,那更是第一眼就认得出来了,何须直到如今,才想起来?”
    他每一条理由,都确凿可信。
    艾琳忍不住道:“沈宇,此刀真的拾获的么?”
    沈宇摇摇头,道:“不是。”
    艾琳道:“这样说来,厉兄的猜测,实在很有道理呢!”
    沈手道:“不错,他很高明。”
    艾琳道:“你愿不愿意说出详情?”
    沈宇道:“不愿。”
    他答得很干脆,已不像以前那般冷冷淡淡不置可否的样子了。
    艾琳长眉一耸,美眸中涌起怒意。
    但她尚未发作,厉斜已道:“艾姑娘,他不愿说出来,亦是人之常情。可是难道我们就没有法子查出来么?你若是愿意知道,请跟我来。”
    艾琳一愣,道:“跟你去哪儿?”
    厉斜道:“我们到楼下,先吃点儿东西。”
    艾琳道:“但他呢?我们放了他么?”
    厉斜道:“他不会走远的。”
    他口气之中,似是很有把握。
    艾琳考虑一下,便点点头。
    厉斜领先走下楼去,艾琳在梯口回头望望沈宇,发现他正目送自己,而他的目光中,却含有深沉的意味。
    她隐约感到这等情况,似是对她有利,当下迅即下楼去了。
    现在楼上只剩下沈宇和胡玉真两个人,他们都没有说话,就各自在同一张桌子的两张椅子落座。
    胡玉真同情地望着他,轻轻道:“你们之间的情形,越来越复杂了。”
    沈宇显得无精打采地道:“是的。”
    胡玉真压低声音,道:“你当真在这些日子中,碰上奇遇么?”
    沈宇道:“可以这么说,但对我来说,实在没有一点儿意思。”
    胡玉真道:“我从你与艾琳之间的情形,看出你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所以失去奋斗的意志。详情如何,我还不知道,但也用不着知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们之间的问题,竟然是没有法子解决的么?”
    沈宇颓然道:“谁也没有办法解决。”
    胡玉真吃一惊,道:“为什么?你对她做过什么事?竟使她不能宽恕你?”
    沈宇叹一口气,道:“我与她本是世交,有通家之好,因此,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曾经十分要好,当然,那时还是小孩子。”
    他似是不想再说,可是一碰到胡玉真温柔关怀的眼波,忽然激动起来,又道:“我自幼丧母,又是独子,所以先父最疼爱我。可是我十四岁时,他却遣我到别处学艺,远远离开了他。”
    胡玉真道:“为什么?”
    沈宇道:“我纳闷了许多年,至今还没有满意的解释。也许你会以为先父打算纳娶继室,为了怕我不易相处,所以将我遣开。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我离开之后,过了八年之久,他仍然是独身。”
    胡玉真道:“这样说来,你当年心境一定很寂寞和不安了。”
    沈宇道:“是的,我好几次几乎削发出家,但每次都因一些小事而没有达到心愿。”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我离开先父八年之后,有一天忽然接到十分骇人的噩耗,原来,先父不但杀死了艾琳的父亲,还重伤了她的哥哥。假如艾琳不是被送到别处学艺的话,恐怕也会遭先父的毒手。”
    胡玉真大惊失色,道:“哟!这怎么得了?”
    沈宇道:“是呀,先父与艾琳的父亲,论交数十年,感情比亲兄弟还亲密。艾琳的哥哥,还是先父的义子,因此,我实在不明白何以会发生这等惨事。”
    胡玉真道:“那么你爹爹后来呢?”
    沈宇道:“他做出这件残酷血案之后,便引刀自刎了。”
    胡玉真道:“他可曾说出原因么?”
    沈宇沉重地摇摇头,道:“没有,他虽然留下一封遗书给我,但却使我更加迷惑和痛苦。”
    胡玉真急切地问道:“那是什么原故?”
    沈宇道:“他不但说不出原因,而且还叫我尽力设法弄个明白,他说他当时一定是忽然疯狂了,血案之后,他才始如梦初醒,晓得不对。可是大错已铸成,他实在不能苟活下去,所以引刀自刎。”
    胡玉真道:“这真是太奇怪,也太悲惨可怕了。”
    沈宇道:“他遗书中还说,八九年前,他已感到不妙,内心时时会发生杀人的冲动,所以把我遣走。”
    胡玉真道:“然而常言道是,虎毒不食儿。你是他独生爱子,为何要遣走你?”
    沈宇道:“唉,可怕的正是这一点,他想杀死的对象,就是我呀!”
    胡玉真为之愣住,半晌做声不得。
    沈宇又道:“现在你可明白了?我和艾琳之间,乃是人命血债,我除非遭遇惨死,否则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胡玉真软弱无力地道:“我明白啦!”
    沈宇道:“自从这件血案发生之后,知者虽然不多,可是一些有密切关系之人,自然知道,例如家师紫木大师。”
    胡玉真仍然乏力地道:“他们得知此事,并不稀奇。”
    沈宇道:“可是先父这等疯狂惨酷的罪行,却难见谅于这些亲友。包括家师在内,所以我已被逐出门墙,并且追回我的武功。”
    胡玉真悄然地哦了一声,道:“这就怪不得你打不过厉斜了。”
    沈宇道:“他是数十年前天下第一高手魔刀宇文登的家数,我纵然武功尚在,恐怕也不是他的敌手。”
    胡玉真讶道:“什么?他是字文登的传人?”
    沈宇道:“是不是传人,我不知道,可是他的刀法,却是七杀魔刀,一定错不了。”
    胡玉真道:“这样说来,假以时日,厉斜将变成天下第一高手了?”
    沈宇道:“他的确有此可能,但你要知道,一个人想达到武道中登峰造极的境界,单单是武功刀法,还是不够的。”
    胡玉真寻思了一下,道:“我们且不谈他的事,你可有什么打算?”
    沈宇道:“没有。”
    胡玉真诚恳地道:“你可以信任我,如果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话,我很愿意为你出力。”
    沈宇道:“你的盛情我心领了,我认为你最好远远离开我,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胡玉真道:“难道没有一点儿办法可想么?”
    沈宇道:“有什么办法呢?换了你是艾琳,你能放过我么?”
    胡玉真认真地考虑了一阵,才沮丧地道:“不行,我不能放过你。”
    沈宇道:“这就是了,我不论怎么做,她也不能放过我。”
    胡玉真满腹泛起了同情怜悯,轻轻道:“其实你最无事了,因为你原是可能被害之八。
    但后来你反而须得为你父亲的行为负责。”
    沈宇道:“父债子偿,这是天公地道之事。你不必为我抱屈,就算先父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也就是了。”
    话虽如此,他的表情和口气,仍然十分沉重。
    这种牺牲的想法,与个人的求生欲望,有着不能相容的矛盾和冲突。
    一个人不生于世间则已,既已生出,就会有个人的喜怒哀乐,以及对死亡的畏惧和生存的欲望。
    如今硬是要他牺牲了个人,当然会有反抗的意念。
    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人人都认为父债子偿的是应当的,连他个人亦承认此说,因而他又不能违抗。
    沈宇的奇异态度,无疑是因此而产生。
    他一方面自知必须让艾琳杀死,或是死在她眼前,以唤父亲的罪行。但另一方面,他求生的本能,又使他设法逃避。
    胡玉真只是代他设想一下,就痛苦的几乎要疯狂了。在沈字面前,她马上感到自己的一些烦恼痛苦,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她追:“你确知艾琳的父兄,一定是你父所杀么?那封遗书,有没有可能是假造的?”
    沈宇摇摇头,痛苦地道:“不会假的,紫木大师已鉴定过笔迹。”
    胡玉真遵:“天啊,你简直是无路可走啦!”
    沈宇道:“我有时恨不得快点儿死掉,求得解脱。”
    胡玉真道:“你别忙着去死,一个人只能死一次,这等决定,不可鲁莽。”
    沈宇道:“不死又如何呢?”
    胡玉真道:“我们从长计议一下,我想,也许可以劝劝艾琳。她何必要杀死你呢?反正已死的人,永不能复生了。”
    沈宇实在不想再提到这件事,当下默然不语。
    胡玉真接着道:“只要你不想死,总有方法可想的。”
    沈宇仍然不响,胡玉真温柔而固执地问道:“我说得对不对?”
    她连问了三遍,沈宇耳根不得清静,而且他感到她似乎很有决心,非问出一个结果方肯罢休似的。
    当下只好回答,道:“不对。”
    胡玉真讶道:“为什么不对?”
    沈宇道:“有两个理由,第一点是艾琳岂肯轻易放弃了家门血海深仇?你瞧,她已把我追得走投无路了。”
    胡玉真暂不置详,问道:“第二个理由呢?”
    沈宇道:“第二点是我经过这几个月来的流浪逃亡生涯,实在感到十分烦厌了。我想来想去,发现我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胡玉真芳心大震,付道:“他说得多可怜啊!”
    沈宇见她没有作声,乐得不说话,当下也闭起嘴巴。
    他漫不经意地掠瞥胡玉真一眼,但见这个少女,虽然已经改扮男装,可是唇红齿白,美目流盼,使他不禁记起她是个绝色美女。
    胡玉真寻思了一阵,才道:“关于第一点理由,我们刚才不是谈过么?你可以跟艾琳商量,也许她肯放过你。因为她纵然杀了你,但对已死的人,亦无补益。”
    沈宇道:“此路一定不通,何须多说。”
    胡玉真道:“好,我们先谈第二点,你说你没有活下去的原因,但事实却不然。”
    沈宇讶道:“哦,那我倒要听一听了。”
    胡玉真笑一笑,道:“你内心之中,并没有当真愿意放弃生命,是不?”
    沈宇道:“当然啦,如果我实在心灰意冷到极点,全然不想活的话,老早就被艾琳逮住了。”
    胡玉直道:“在我说出你可以活下去的原因之前,有个小小的问题,望你解答。”
    沈宇道:“什么问题?”
    胡玉真道:“你的武功,一定高于那天你与厉斜动手时甚多,但你为何不全力一拼?而且后来在屋子里,你为何宁死亦不肯再行动手?”
    沈手道:“这是我的一个苦衷,刚才你也听见了,我是被逐出门墙之人,追回了本门武功。但事实上武功仍在我身上,只是不许使用而已。”
    胡玉真道:“原来如此。”
    沈宇又道:“其后我不愿再动手,却是另有原因,并非我害怕战欧被杀,也不是我耍无赖,而是基于两个看法,一是我如单以家传武学应付厉斜,实在不能匹敌。若使出本门武功心法,莫说不一定能抵挡得住他的盖世身法,纵然能够,也因被逐出门墙之故,不能施展。”他停歇一下,才接下去道:“二是我算定他渴望知道我避过他凌厉致命的一击时的招式身法,乃是什么来历。他认为如果能再看见一次,就可得知,从而得以改进他的刀法了。”胡玉真微笑想道:“这等想法,不是委赖么?”她当然不会说出来,只听沈宇道:
    “我深信他不会杀我,是以用性命来考验我的判断。若是我错了,只好认命。”
    胡玉真道:“这个错往未免太大了。”沈宇道:“在旁人来说,以性命来下注,当然太大了。但我的性命,不值一钱,所以不算一回事。”

云的眼睛 发表于 2017-3-23 23:17:52

第八章盗秘籍计诱二神愉
    胡玉真道:“我跟你说,你值得活下去的原因,就是战胜历斜,成为当代的一流高手。”沈宇道:“别开玩笑,厉斜已得魔刀字文登的嫡传心法,论刀法天下第一。”
    胡玉真道:“这话可是当真?”
    沈宇道:“自然是真的。”
    胡玉真沉吟道:“但我记得以前你并没有这种表示,那时候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刀法的渊源来历。”沈宇坦白地道:“是的,家师虽然曾与我谈论过字文登的刀法,可是当我看见厉斜出手时,却没有法子认得出那就是天下无敌的魔刀。”胡玉真遵:“你是后来才知道的么?”
    沈宇道:“厉斜想知道的,就是我这一段经过了。”
    胡玉真道:“你若是说出来,有妨碍么?”
    沈宇含糊地嗯一声,不置可否。
    胡玉真也不再问了,把话题兜回来,道:“你一定得战胜厉斜,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
    沈宇一愣道:“我自己倒没有如许雄心壮志。”
    胡天真道:“那是因为你认为艾家这段血仇,无法化解,所以绝意上进,不求闻达。”
    沈宇道:“我纵然不因此故,亦不敢作此惊人之想。唉,天下无敌说时不难,想做到就难啦!”
    胡玉真哀求地道:“你总得试一试呀!”
    沈宇又叹一口气,道:“难,难,不用试了。”
    胡玉真道:“你考虑考虑,关于艾家之仇,我认为仍然可以化解。但你是当局者迷,以为已经绝望而已。”
    沈宇突然感到迷惑,问道:“你如何如此关心我介胡玉真道:“以你的为人和品性,一旦成为无敌高手,才可以伸张正义,主持公道,没人敢再茶毒生灵。”
    沈宇楞了一下,才道:“听起来你觉是抱着悲天悯人的心肠。面劝我奋发上进呢!”
    胡玉真承认道:“是的。”
    沈宇道:“这样说来,你伪装神剑胡一冀的儿子,去观察厉斜刀法,为的就是看看他能不能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么?”
    胡玉真道;“是的。”
    沈宇道:“他难道还不及格?”
    胡玉真道:“他在武功方面,虽然可成为一代名家,但他的为人与品性,却有点地问题。”
    沈宇这:“不,你错了,以我看来,厉斜还不失为正太君子。”
    胡玉真道:“不错,他可以达到正人君子的地步,但永不能成为受天下钦仰,热心地替武林主持公道的当代宗师。”
    沈宇耸耸肩,表示不再辩论此事。
    但胡玉真却不放松,又道:“你可知道,若是出类技萃之人,如果仅仅是关起门,做正人君子,那可不够。必须将正气公道,扩而充之,使多人受惠才行。以我看来,假如做到一流高手的地步,你一定不仅只是关起门的正人君子。”沈宇听了这话,不知不觉,激起了满腹豪情,眉宇间也侵出英气雄风。
    胡玉真看得发呆,楞了一阵,才道;“对了,你应该是这种样子才对。”
    沈宇慨然道:“承你如此看得起我,以及极力激励我,使我十分感激。现在我可以答应作一点儿,就是我不再逃避了。我要面对现实,尽力试一试。”
    胡玉真大喜道;“那太好了。”
    沈宇道:“你觉得这件事很重要么?”
    胡玉真道:“是的,我自幼即受庭训,谆谆嘱我要办这一件事,即是要我尽力发掘一个人,向武功无上大道迈进,成为无敌的高手,伸张正义,主持公道。这也是家父毕生想做到的愿望。”
    沈宇肃然起敬,道:“令尊真了不起。”
    胡玉真道:“家父的确是了不起的人,据他告诉我,自从他发此宏愿之后,奇事便发生了。”
    沈宇讶然问道:“什么奇事?”
    胡玉真道:“他说,他一旦开始热心地管闲事之后,便有无数不平之事,源源而来,让他知道。从这许许多多不平事中,他更感到非有一个向武道精进的绝顶高手,方能管得,所以他更坚定此志。”
    沈宇道:“果真是奇怪之事。”
    胡玉真道:“他晓得许许多多当世无人得知的秘密。但他却无力干涉。正因如此,他才更为急切地找到这样的一个人。他甚至不惜把我当作奖品。”
    沈宇疑惑不解,插口问道:“这话怎说?”
    胡玉真道:一他曾经把我许配一个人,因为这个人有希望成为一流高手。可是我后来一看,这个人已经甘心坠落,所以我离开了他。”
    沈宇道:“源来如此。”
    胡玉真道:“你可会瞧不起我?”
    沈宇道:“不但不会,相反的我更敬重你。”
    胡玉真嫣然一笑,道:一谢谢你,只不知我能不能为你效劳广沈宇沉吟一下,才道:
    “你暂时别插在当中,免得把事情弄得复杂了,对你无益。”
    胡玉真断然道:“我个人的利与害,你不必担心。我坦白告诉你,只要你需要的话,就算叫我作你的侍妾,我也乐意充当。”
    沈宇笑一笑,道:“既然你如此坦白,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以你这等年轻貌美,我与你相处久了,说不定会生出男女之情。”
    胡玉真道:“那也没有关系。”
    沈宇道:“关系可大了,你要知道,我若是潜心上窥武道,欲求精进,首先须得戒绝情欲。除了胸中一颗悲天悯人之心以外,不能有任何情绪或欲念的困扰。”
    胡玉真睁大双眼,惊道:“你须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么?”
    沈宇道:“是的,但所得亦大。”
    胡玉真道:“这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了,你是沈家独子,若是血脉由此中断,唉,这教我如何能够安心?”
    沈宇道:“假如你当我已被艾琳或厉斜等人杀死,还是一样么?”
    胡玉真极力使自己恢复理智,想了一下,便站起身,道:“那么你趁此机会,快快逃走吧!”
    沈宇摇摇头,道:“逃也不是办法。”
    胡玉真道:“你如不甘被杀,只有逃走。”
    沈宇道:“我刚才告诉过你,我要面对现实。”
    胡天真道:“但在你还没有把握以前,你最好还是先躲一躲。”
    沈宇道:“你别管我的事,你最好马上回家,代我向令尊致意问候。我若有机会,一定去拜访他老人家。”
    他随即问了胡玉其的住址,再三劝她回家。
    胡玉真想想,自己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听他的话,回到老家,免得反而妨碍沈宇。
    她点点头,道;“好吧,我走啦,将来你路过我家,别忘了来看我。”
    沈宇道:“一言为定,我总会去一趟。”
    胡玉真依依不舍地注视着沈宇,最后终于下楼去了。
    沈宇自个地犹在发愣,便听到胡玉其高声道:“沈兄,他们走啦!”
    沈宇道:“好,你去吧。”
    他仿佛能听到胡玉真走出店门,以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时,他突然感到极为孤单寂寞,几乎要去把他们都叫回来。
    沈宇坐了老大一会工夫,才起身离去。
    由楼上到楼下,都看不见一个食客了。
    敢情一来这儿又刀又剑的厮杀,远近皆知,人人裹足,二来已经过了午时许久,也该是饭店每日最稀疏冷落的时间了。
    他走到街上,昂首阔步的行去。在较为繁盛的几条街道上游逛了一阵,便随便找了一家茶馆进去坐下。
    沈宇虽是坐在最角落处,可是这间茶馆一共数十名客人的谈话,他都能容容易易听到,并且很清楚。
    他听了一阵,目光转到右方的一副座位,那儿有两个茶客,正在谈笑。
    他们的外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他们谈话时的表情,声音和动作,在沈宇眼中,却与常人大有区别。
    原来这两个中年茶客交谈之时,即使是说到开心时,纵声而笑,亦含有自我抑制的意味,并不十分放纵。
    他们的话声,时时会突然放低,不似其他的人,一直用某种响度的声调来交谈。这亦是自我抑制的表现。
    再者,他们的动作相当敏捷。
    偶然有一些特别的手势,加强他们交谈的语气。
    沈宇是首先从他们交谈中,听到了一些切口,才向他们加以注意。
    现在再从他们这些细微的地方,证明所想不错,这两个人果然是黑道中人。
    在黑道中,分为许多类型的集团,例如盗马、偷窃、诈欺、抢劫、贩卖人口等等。每一种都各有组织,互不混淆。
    不论是黑道中哪一类的犯罪者,到了参加这一行组织中时,便成了职业性的犯罪,以此维生。
    他们都看不起那些偶然客串的罪犯,因为这等非职业性的犯罪者,往往手段粗劣,有时还加上不必要的暴行,而又不善掩饰,因而使社会上发生强烈的反感。这种情形之下,他们这一行的人,就遭受到突然激增的阻力和危险了。
    换言之,一个职业罪犯,不论是黑道中哪一行的,总是希望他这一行,不受社会过于注意,以免遭遇强大的攻击。
    因此,他们同行之间,互相联络,交换情报。
    另一方面,则排斥生手和偶然玩票的罪犯。
    沈宇似乎对黑道的学问,知道得很多。他起身走过去,当那两人向他注视之时,他很自然地打个手势,说了几句切口。那两个中年人,马上邀他坐下。他们互相通过姓名和来路,沈宇告以他是从南方溯江而来的。
    他也得知这两人一个叫马仲昌,一个是于得时,向来是在成都、简阳、资阳、资州、内江等几个城市活动的。
    他们其后的交谈中,时时夹有切口,这种秘密语言,外行人决计听不懂。
    沈宇首先与他们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阵,这才开始探问,偷窃的这一行中,在他们的地盘内谁是高手。
    马仲昌笑一笑,便坦白地告诉他说,在这条线上,行家有一百几十八,但最高明的要数他们两个。
    于得时马上问道:“沈兄弟,你何事探问这一宗?”
    沈宇道:“不瞒两位老兄说,小弟从江南来到川西,为的是跟踪一个人。”
    于得时道:“他有油水么?”
    沈宇道:“不但有油水,而且多得要命,只要得手,这一辈子就不必再干这一行了。”
    马于二人,都露出惊疑而又垂涎之色。
    要知他们既敢自称是此道高手,纵然不确,也不会离谱太远。因此,他们的经验已发出了警报。
    但沈宇把那点子的油水,说得那么丰足,又使马于二人,大感垂涎。
    这是因为他们仅是职业窃犯中的高手,深知这等机会不多。同时他们这一行干得太久了,也想暂时欧手。
    马仲昌道:“我们可不是未见过世面之人,只不知那人带了多少珠宝玉器在身,使沈兄弟认定这人真是肥羊?”
    沈宇道:“两位老兄认为多少,才算是真正的肥羊呢?”
    于得时道:“至少也得价值百两黄金以上。我看沈兄弟盯了数千里之远,这人身上所值,大概有千两黄金之多,亦未可知。”
    沈宇道:“不止此数,你们多请些。”
    马仲景和于得时都倒抽一口冷气,感到难以置信。
    马仲昌首先道:“他除非身上带着有名的珍珠衫,或者是禁宫的九龙玉杯这等稀世宝物,否则岂有千两黄金以上的价值?”
    于得时道:“可有千两之值?”
    沈宇摇摇头道:“你们大胆多估些。”
    马仲昌道:“三千两?”
    沈宇摇头,轻笑不语。
    于得时赌气道:“五千两?”
    但见这个黑衣少年,仍在摇头。
    马仲昌气不过,冲口道:“一万两?”
    他话一出口,就十分后侮,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之事。以他在这一行中的地位资格,岂可说出如此荒谬的话?可是沈宇却认真地道:“差不多了,但绝对不止此数,也就是说只多不少。”
    马于二人见他说得认真,都惊得呆了。
    根据他们的经验,任何富有之人,身上所带的财物珍宝,总值决不会超过百两黄金。
    事实上即使是这等数字的珍玩宝物,若要送到别处,便领委托镖行了,何况是那么骇人的一笔财富。
    沈宇道:“这票买卖如果得手,咱们平均分摊之后,都成了富甲一方的人,这一辈子,可以好好的过啦!”
    马仲昌道:“当然啦,想想看,每个人可以分到三千两金子。”
    于得时道:“算了,就算沈兄所言不假,但如此昂贵的物事,卖给哪一个?”
    马仲昌清醒过来,笑道:“是呀,我们就算得手,也没有用处。”
    他虽然表示不必多费脑筋,可是笑容和口气,却有遗憾之意。
    沈宇道:“唉,老兄们想想,如果不是千真万确,而且可以变成现金的话,小弟我何必几千里的穷追呢?”
    马仲昌一听,登时精神大振,道:“这话有理。”
    于得时道:“访问那是什么物事,这般值钱。
    沈宇道:“你们做梦也情不到的,那是一本薄薄的小册,藏放在一个扇形的沉香盒内,只有六寸长,四寸阔。”
    马仲昌道:“一本小书,能值那么多钱?”
    于得时道:“打死我也不能相信。”
    沈宇道:“你们如果不相信,我也没有法子。但请你们遵守行规,万万不可泄露这个秘密。”
    马仲景道:“你本想过我们帮你么?”
    沈宇道:“正是,我一个人实在不行。”
    于得时道:“这本小册子,有什么好处,值得这许多银子?”
    沈宇沉吟一下,显然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们,然后才道:“这本小册子,只是一本武学秘籍,但在夹页之中,却有一幅地图,得了此图,咱们就找得到一座金窟了。”
    马于等两人,当然不会立即相信。
    因为沈宇虽然在表面上,好像很有理由,例如他从迢迢数千里外,跟踪到川西成都来,假如不是有几分把握,怎肯这样做。
    但世故之人,总是将事情往深处想。
    他们马上想到,沈宇会不会是垂涎人家那本武功秘籍,才一直追到此地来?以他们所知,武林之中,往往会为了一本拳经,或是一把上佳兵刃,而演出残酷可怕的仇杀血案。
    当然,他们亦不至于完全不信。如果他们认为根本不可能有这件事,则谈话至此,即可结束了。
    马仲昌缝缝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兄弟觉得有作更进一步证实的必要。”
    于得时也道:“是呀,这对男女,既然敢于行走江湖,身上又带有武功秘籍,可知他们必是精通武术之人,纵然此事属实,亦须从长计议下手之法。”
    沈宇道:“只不知两位老兄,须得有什么证明,才肯相信?”
    马仲景道:“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沈宇道:“小弟先请问一声,如果此事得到证实,两位可愿出手相助?”
    于得时眼中射出贪婪的光芒,爽快的道:“只要是真确不假,我愿参加。”
    他向马仲昌望去,问道:“老马,你怎么说?”
    马仲昌沉吟了一下,才点点头。
    这一来在原则上,他们已经同意。
    沈宇道:“咱们这一行之中,讲究的是义气友情,假如两位老兄信得过我,那就可以立即进行,以免失去了机会。”
    马仲昌反对道:“小沈,你不要急,有许多事是欲速则不达。如果你的确要我们相助,而我们在行事之时,信心不够坚强的话,反而会误了大事。”
    这番话不但甚合情理,并且可以窥见马仲景此人,头脑冷静,经验丰富,不愧是黑道中偷窃门的高手。
    于得时道:“老马,你别多疑,须知机会难逢,如果不能抓住,这一辈子,只怕不易有第二次。”
    他的立论,是从整个人生的变动着眼。事实上在这世间,许多人的成功,当真是由于抓住一个机会。
    一旦失去,便不免有“时乎时乎不再来”的感叹后悔了。
    马仲昌道:“老于说得虽是,但小沈之言,真确性如何,岂能不加考虑。”
    沈宇道:“我绝对乐于让你们考验,只要老马你想得出办法。”
    于得时道:“我也不反对,但咱们须得及早作一决定。我认为只要小沈能证明他从什么地方来,而又查得那对男女,来处是否相同,就可以下判断了。”
    马仲昌道:“这是一个办法,另外我还得问问小沈,你如何得知那本秘籍上,暗藏金窟地图?”
    沈宇道:“在我们那边,凡是道上的老行尊,都晓得白骨冢的传说,只不知你们这边,知是不知?”
    于得时眼睛一亮,贪婪之念更盛。马仲景虽然不致如此,可是面上的表情,亦微有变化。沈宇看了点头道:“你们也知此一传说,可见得果然是线上得有真传的高手了。”于得时道:“这个传说,知道的人,确是不多。”
    马仲昌道:“此是咱们线上五大秘密传说之一,如果是人人得知,那就不希奇了。”
    沈宇道:“这座白骨冢的位置,就在那本秘籍之内。”
    马仲昌道:“听将起来,倒是有点儿可信。”
    于得时道:“你如果还有疑惑,那就不妨旁观,我和小沈动手。”
    马仲景笑一笑,道:“老于,你别财迷心窍,还舍不得分给别人,要知在传说中,那座白骨家乃是吴王张士诚的窖藏之一,虽然不算大,可是一定不止万两黄金之数。我们能分上一份,就是大富豪了。”
    于得时道:“你如果参加,当然要分一份给你。但你若是旁观,我可以多分一点儿,也不会不高兴。”
    沈宇道:“得啦,反正我们只有这么三个人,怎么分法,都可以心满意足了。现在我说一说这件事的经过始末,给你们参考参考。”
    于马两人,顿时凝神静听。
    沈宇道:“正如你们所知,在传说中,这白骨家藏金,乃是百余年前,我们这一行的南北二老,遗言证实有这么一件事。因此,后世乏人,才深信不疑。可是他们的遗言,说得很含混,只留下这么一个传说,和两句迷语,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人找到白骨家。”于得时见他停顿,登时为之心痒难熬,连忙催道:“快说,快说,你怎生发现线索的?”
    沈宇道:“我在浙东海边,碰见了这个人,男的姓厉名斜,女的姓艾名琳。由于我认识艾琳,所以连带也识得厉斜。”
    马仲昌大感宽慰,付道:“原来他们是这样子认识的,如若不然,这个沈宇的身份来历,便大有可疑了。”
    只听沈宇又遭:“厉斜是个老江湖,大概已瞧出我是黑道中的人,所以对我不大和气。
    这一点儿我倒不放在心上,因为他武功高明,我可招惹不起他。但眼见他把千娇百媚的艾琳夺去,我倒是心有不甘了。”
    于得时安慰他道:“不要紧,若是找到了白骨家,你有的是黄金,再漂亮的女孩子,也买得到。”
    沈宇道:“我后来也是这么想,可是起初我却很不服气,所以尽力与青厉斜的动静,假如找到把柄,就可以使艾琳离开他。谁知把柄没找到,却发现他时时翻阅的一本小书,竟是揭开白骨冢秘密的物事。”
    马仲昌沉吟道:“传说中虽然说是白骨冢的地图,藏在一本小册的夹页中,但你如何得知这一本就是呢?”
    沈宇道:“昔年的南北二老,留下两句谜语,乃是白骨冢里黄金窟,双颅封面后一刀。”这两句谜语,后来无人猜得透,我当然也猜不透,可是那天夜里,我窥看厉斜的举动时,但见这本小册正打开,覆放桌上。在明烛下,看见了小册的封面和封底。”
    马于二人一齐轻咦,都若有所悟的样子。
    沈宇道:“你们都猜到了,是也不是?”
    马仲昌沉得住气,应道:“还是你说下去的好。”
    沈宇点点头,道:“我当时看到封面上有两个白色的骷髅头骨,在黑色的纸上,特别触目惊心。在封底那一边,却在黑纸上,画着一把金色的大刀。”
    他停下来,看看这两人。
    于得时道:“啊,这岂不是谜语中白骨冢里黄金窟,双颅封面后一刀么?这二句说的,正是此书模样呀!”
    马仲昌道:“怪不得这许多年来,天下无人测得透,敢情双颅封面后一刀,是这个意思。”
    沈宇道:“当时我看见了之后,心中隐隐感到这是一件重大的事情,但一时又想不透,所以赶快走开。”
    于得时道:“若然是我,马上就拿了那本书再说。”
    沈宇道:“不行,那厉斜武功高明,如若被他得悉,只怕有杀身之祸。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我当时醒悟这本小册,就是传说中的那本,当然不会放过。”
    马仲昌道:“后来你没有下过手么?”
    沈宇道:“下手谈何容易。一来厉斜日夕不离此书,二来到我想出其中道理之时,他们已经离开浙东了。”
    马于二人,都陷入沉思之中,他们正在运用所有的智慧经验,看看这段故事,可有破绽没有。
    于得时首先道:“你其后就一直跟到此地么?”
    沈宇道:“是的。”
    马仲昌道:“小沈,你的话大部分可以相信,但也有些不能尽信。”
    沈宇一怔,道:“什么地方不可信?”
    马仲昌道:“你所说的小册子等等,都可相信。因为假如你不是亲眼看见,决计编不出这一些话。就算编得出来,亦没有编造的理由。”
    沈宇现出更为迷恫之状,问道:“那么我的话,哪一部分不可信片马仲昌道:“你说等到你醒悟之后,便一直跟踪他们,直到此地那些话,全不可靠。”
    沈宇道:“为何不可靠?”
    马仲昌道:“假如我是你,一旦悟出这个秘密,当然用尽心思,去盗厉斜的秘籍。我们志在得金,所以但须获得地图,就算成功了,对不对?”
    沈宇道:“对呀!”
    马仲昌道:“既然如此,你只须看过地图,就可以把积籍悄悄归还。使厉斜全不知觉。
    你仍可得到藏金。”
    沈宇道:“但我没有下手的机会呀!”
    马仲景道:“不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沈宇愣完又愣,他乃是当真极感迷悯。因为他的目地,实在不是在藏金上而是另有图谋。
    他之所以大感惊奇,就是这个黑道偷窃门中的高手,如何能窥测出他的用心。难道他能了解,一个武林高手,对于绝世武功的响往,更胜千万两黄金么?于得时道:“不错,小沈之言,果然大有破绽。”
    马仲昌故意考他一下,道:“老于既然也这么说,请把看法说出来听听。”
    于得时诡笑一下,道:“因为我已得到消息,晓得小沈与厉斜、艾琳都碰过面,还惹出一场凶杀大案,因此,我猜小沈与他们,一定有某种特别的恩怨。”
    马仲昌猛力点头,道:“对,对,你这个消息,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啦!”
    沈宇颓然遭:“既然如此,你们有何打算?”
    马仲昌道:“我要你说老实话。”
    沈宇一怔,正感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他又适:“以我猜想,你看见那本秘籍之时,必定亦同时下手,偷走了厉斜的银钱,对不对?”
    沈宇虽然一时还不明白他何以作此情测,但口中却顺水推舟地道:“是的,你怎生得知的,’马仲昌这时可也禁不住面有得色,道:“你不但偷了他的财物,而且还被他发觉,所以你后来一路追踪,都不敢与他们见面。也可能是他们在追踪你,要收拾你一顿。”
    于得时道:“是啊,不然的话,小沈老早就得手啦,何须找上我们?试想你既与他们相识,只要找个借口,与他们接近,还愁没有机会,偷看那幅地图么?”
    沈宇此时才恍然大悟,敢情自己的破绽,是在这一处。
    这是因为衡情度理之下,他如能与厉斜接近,当然有许多机会下手。既然不能下手,可见得他不敢与厉艾二人碰头见面。
    在马于两人的处身立场,很自然地就联想到这是由于偷窃引起了问题,因此,他才会猜想沈宇曾经盗窃厉斜的财物,以致不敢见面。
    沈宇正好将计就计,得以解释厉斜对自己的敌视。他们的错误猜想,实在再好也没有了。
    他们开始商议如何下手之法,谈得十分起劲,不过话声很低,而且还夹杂很多切口,外行之人纵然听了去,也弄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别人对他们一点儿也不惊异注意,因为在四川各地,上茶馆摆龙门阵,乃是通行习俗。
    沈宇道:“他们认得我,所以我只能替你们把风。”
    马于两人,都同意了。
    马仲昌向于得时遭:“这人既是武林高手,我们就不能用对付普通人的手法了。”
    于得时道:“当然啦!”
    他转向沈宇,问道:“他时常取出小册子翻看么?什么时间居多?”
    沈宇道:“这可不一定,得看他高兴。
    于得时道:“这又更为困难了。”
    马仲昌问道:“厉斜有什么嗜好?”
    沈宇心下为难,忖道:“我若是胡乱的说,他们将因此招致失败。但不说的话,却又不行。”
    他想了一下,忽然醒悟,道:“他本身没有什么嗜好,但却沉迷于追求武功精进之道上这一点,实在无法加以利用。”
    马仲昌颔首道:“我也相信他没有什么嗜好,不然的话,小沈你早就利用了,还等到现在么?”
    于得时道:“这真是棘手之事,使人感到无从下手。”
    沈宇道:“以我想来,唯一可行之法,只有反过来谁想。”
    马仲昌道:“这得怎生推想?”
    沈宇道:“他既然日夕不离此书,我们唯有在他身上搜出来,用心记住地图,再还给他,若要如此,除非他完全失去知觉。那么我们如何使他失去知觉呢?不外是使用迷香或者用蒙汗药两个办法。”
    于得时道:“这等推想之法,倒也有用得很。”
    马仲昌道:“他既是有武功之八,便不能用迷香了,只能用蒙汗药,放在酒菜茶水之中,把他迷倒。”
    沈宇忙道:“我得告诉你们,那艾琳也是可怕的危险人物。除非我们不动手,如若动手,必须将她一起弄倒。”
    马仲昌道:“你可是在开玩笑?弄倒一个,已经不知要费多少气力,又须时机凑巧。若是要同时弄倒两人,机会就更难等到啦!”
    于得时插口道:“不要紧,好在小沈与她相识,到时由他出面,绊住了她。我们行动够快的话,就可以记住地图了。”
    沈宇决然道:“不行,我也得亲眼瞧到地图才行。”
    他不须说出理由,对方两人都心中明白。
    要知马于两人,相识已久,说不定极有交情。因此他们之间,或者能够互相信任。
    但沈宇与他们并无交情,如果不是亲眼看过地图,到时若被他们撇开,岂不是徒呼负负?马仲昌道:“只要想得出妙计,我们马上进行!”
    三人商议了老大工夫,决定第一步先调查厉艾两人下落,以及他们的动向,再作计较。
    于得时在成都城内,比较有办法,当下出面,放出消息,调查厉文两人的下落。
    不久,消息传来,那厉斜与艾琳两人,曾在城内逛街,现在到青羊宫访一个道士,还未离开这座道观。
    在消息中又提到这对年轻的男女,形迹相当亲蜜。艾琳没有骑马,与厉斜并肩而行,有时还携手厮贴,言笑甚欢。
    沈宇听到这些报告,心头发闷刺痛,竟对厉艾两人,都泛起了很意。
    马仲昌凝目寻思,眸子中闪动着狡诈诡黠的光芒。
    沈宇虽然看见了,但他目下一则心中还被阵阵的妒痛缠扰,二则老马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正是要找出可行的阴谋诡计,对付厉艾二人,眼中的神色,当然不会纯洁坦荡了。
    于得时道:“老马,我们去瞧瞧如何?”
    马仲景歇了一下,才向沈宇征询意见,问道:“你认为好不好?”
    沈宇这时候总算已摆脱了艾琳给他的刺激,心神稍定,脑筋一转,便摇头道:“不妥,不要。”
    马仲昌讶道:“有何不妥?”
    他虽然装出奇怪之色,但沈手却感觉得出他是伪装的。可知他本意亦是认为不该去瞧瞧厉艾二人。
    沈手道:“厉斜和艾琳两人都不是几俗之辈你们若曾露面,被他们看见的话,下次碰上,必定认得出你们。”
    于得时道:“这话甚是。”
    马仲昌道:“那么小沈的意思是,我们暂时不去招惹他们,是也不是?”
    沈宇道:“也不是,你们必须尽快看见他们,观察他们的动静才行。”
    于得时道:“你既不让我们去,又要我们尽快能观察他,这话怎说?”
    马仲昌道:“老于,他的话有理。”
    于得时遭:“我也知道他说得有理,但问题是这等矛盾的说法,叫人如何办得到?”
    马仲昌道:“这正是我们须得解决的第一个难题,假如解决不了,小沈一定对我们重新估价,也许不与我们合作了。”
    沈宇道:“那倒不至于这般严重,但你们却一定得想出个办法才行。”
    他的口气之中,果然含有坚持之意。
    马仲景道;“好,小沈,我们服了你啦!”
    他转向于得时适:“假如小沈的才智,不能使我佩服的话,老实说,我也不愿与他合作。”
    于得时点点头,道:“这话甚是,但在我记忆之中,你还是头一次亲口说出佩服某一个人的话。”
    马仲昌道:“现在你赶紧帮我动动脑筋,解决这个难题,关于以后的步骤,我已大致想好啦。”
    于得时道:“好,让我想一想。”
    沈宇接口道:“这个难题,兄弟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两全其美。只不知接下来,马兄有何安排?”
    马仲昌道:“我刚才想过,他们既然到青羊官访人,则极有可能今夜下榻在本城中。若然如此,我们必须得提早下手,抢占地利。”
    沈宇道:“妙,妙,请问他利如何抢占法?”
    马什自道:“他们既非夫妇,纵是情感极融洽的情侣,但为面子,投宿之时,亦必开两个房间,绝对不会省下一个房间的钱。”
    他分析到这里,沈宇的心情又难过起来。
    因为在老马的话中,已强烈的暗示出,那厉斜、艾琳二人,可能在表面上开两个房间,而其实同宿一榻。
    他极力使自己冷静,免得妨碍运思。
    只听马仲昌又道:“因此我们只要花一点钱,在本城四五家最好的客栈,都定了两个房间,便可占得地利。”
    沈宇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随时可以住人已订好的房间中,而由于房间比他们先开,所以不会引起他们之疑么?”
    马仲景道:“不错,要知天下间凡是跟踪者,总是极难抢得主动。因为不能捉摸被跟踪者的去向和行止人数。”
    沈宇道:“是的,差不多都是如此。”
    马仲昌继续发表他的精辟见解,道:“因是之故,跟踪者永远是在被跟踪之久后面投店开房的,内行之人,最注意的是后脚跟着人店之人。对于早已开好房间之人,很少发生疑忌,是以不甚防范。”
    沈宇道:“一点儿不错。”
    马仲昌又道:“至于我在每家客栈,都开两个房间之故,便是定要算准我们的房间,一定夹在他们两房之间。这样,他们既不能连成一气,使我有逐个击破之机。同时,在监视之时,也容易得多了。”
    于得时追:“开房间之事,交给我办就行啦!”
    沈宇道:“现在轮到我贡献意见了,你们现在到青羊宫去踩探,实是不便。但如果派别人去,就没有妨碍了。”
    于得时失声一笑,道:“这算是什么办法?”
    马仲昌也道:“这个办法,只怕行不通。”
    沈宇道:“我还未说完呢!要知派人前去的话,一来不易获得详细情况,难下推断,二来所派之人,也很容易露出马脚,被厉斜他们发现有人盯梢,加以注意,将更增加许多阻力了。”
    马仲景连连颔首,道:“是呀,我们顾虑的正是如此,但你们仍然要派人前往,岂不奇怪?”
    沈宇道:“这个问题,关键全在人选一事上面,假如你们派出之人,不但可以瞒过他们耳目,不使警觉。同时又能将你们所想知道那些有关厉、文二人的动静,定全报回来。这样的一个人,你们岂会反对?”
    马仲昌道:“唉,到哪儿去找这个人选呢?”
    沈宇指指自家鼻子,道:“我就是了。”
    于马两人讶道:一你?”
    沈宇道:“是的,我化妆后前往,而你们却替我准备一些可以掩护我的人同行,便可万元一失了。”
    于得时遭:“好主意,你想找怎么样的人,为你掩护?”
    沈宇道:“这一点儿我还没想出来。”
    马仲昌道:“我们找一个标致女子与你同行如何?”
    沈宇道:“不行,一男一女,特别惹人注意,我可不能让他们注意。”
    于得时运:‘但样好了,找个体面之人,与你一道到青羊宫去。”
    马仲昌道:“不,最好找个老妇人,到道观烧香还原,小沈扮作长工,挑着三牲香烛等物。试想谁会对一个长工,投以注意的眼光?”
    沈宇赞成道:“好,就这么办。”
    他们马上行动,沈宇不久就到了青羊宫中。
    此时他身上穿着,完全是乡绅家中的长工模样,面部也经过化妆,黝黑苍老,乍看象是中年之人。
    假如厉、艾二人,向他细看。以他们的眼力,当然不难瞧出破绽。
    但他们三人一致深信厉、艾二人决计不会注意到他,所以赞同他此行。
    沈宇只须挑着木盒,到了大殿时,他跟本不必动,同来的一名老妇,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子侄。
    是以烧纸上香,以及摆设神供祭礼等,都不必他动手。
    他抱着扁担,缩在一隅。
    这座大殿占地甚是宽广,但朝拜的信徒香客极多,所以也就不为人注意了。
    那厉斜和艾琳二人,在右边回廊的一角,正于一个年纪甚老的道人说话。他们分别坐在一张八仙桌边,对往来不歇的香客,时时投以锐利的目光。
    沈宇与他们相距的甚近,大概只有丈余,是以他暗暗紧张,真怕他们会瞧看自己。
    厉斜与那老道人的对话,沈宇凝神听会,发觉他们才只是开始而已。心知一定是这老道人因事耽搁,直到现在才得空与他们说话。
    只听厉斜道:“玄智老道长,在下此来特地向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玄智老道人道:“施主打听谁呀?”
    厉斜道:“有一位三清门中的高人,世称神机子徐通,他在哪儿?”
    玄智一怔道:“你们找神机子徐通?”
    厉斜道:“不错。”
    玄智道:“你们何以单单找上了贫道?”
    厉斜道:“因为据我三年来调查结果,你已是当世与他关系最深之人了。”
    玄智道:“这话怎说?”
    厉斜道:“你们同门学艺,共有师兄弟八人,六人已经羽化仙逝,只剩下老仙长你与神机子,因此,看来世上也只有你得知他的下落。”
    玄智道:“你倒是查得很清楚呢!”
    厉斜道:“当然啦。否则在下怎会赶上数千里的路,来此拜见。”
    玄智道:“但可惜的是你没打听到我那徐师兄已经解脱的消息,这一趟却白走啦!”
    厉斜淡淡道:“若然他已仙逝,我只好自很缘浅了。”
    玄智道:“这也是没法子之事。”
    艾琳起身道:“既是如此,我们走啦!”
    玄智道:“恕不远送。”
    厉斜却端坐不动,道;“神机子徐老前辈虽然才大智高,向来算无遗策。但却有一件事,他竟没有算到?”
    玄智道:“那是什么事?”
    艾琳一瞧他似乎不会马上就走,便又坐下。
    厉斜道:“我既然来到,如无一点儿证据,岂能就此返回江南?”
    玄智抚须道:“原来如此,贫道可以将他的墓地所在告知,两位不妨去瞧瞧,便知道了。”
    厉斜道:“左右不过是一块墓碑罢了,岂能作数。”
    玄智道:“施主这话好没道理,假如他尚未死去,何必先立墓碑。况且他亦没有理由不敢与你见面,是也不是?”
    艾琳觉得有理,插口道:“老仙长说得是。”
    厉斜道:“这正是他失策之处,若然他以为一块墓碑,就可以把我骗走的话,便大错特错了。”
    玄智有点儿不耐地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贫道无须多说了。”
    厉斜眼中射出森厉可怖的杀机,目光锐利有如冷电,凝定在老道人面上,冷冷道:“听着,本人如不得到满意答复,半个时辰之内,血洗全观。”
    他的声音冷酷之极,也坚决无比,纵是缺乏人生经验的人,也不能不深信他是个说得出做得到之人。
    玄智年逾七旬,见过不知多少人物,如何能不知道此人已下了决心,定无虚伪。
    因此他紧紧皱起霜白眉毛,一时不曾作答。
    厉斜又冷冷道:“不管神机子徐通是死是活,我都要见到他,如若他已死去,那只能怪他连累了你全观之人的性命了。嘿,嘿,他决计没算到这一点。”
    玄智看看艾琳,发现她垂下眼皮,好像没有听见厉斜的话一般。
    他衡量之下,才道:“你一定是魔刀宇文登的续传弟子了,是也不是?”
    厉斜道:“有点儿意思啦,这话可是徐通说过的?”
    玄智道:“不错,他已说过,若是发生了今日这等情形,那就是他的灾劫临头了。”
    厉斜道:“如何说是他的劫难到了?”
    玄智道:“他曾亲口对我言道,若是魔刀字文登的经传弟子来到,虽闻他的死讯,必定仍不罢休。假使他不能在事前安排好,必然连累本观道侣,因此,他只好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厉斜道:“这话真是徐通说的?”
    玄智道:“不错,是他亲口说的。”
    厉斜道:“这样说来,他还未死了?”
    玄智道:“贫道不能打诳,他实在已经死了。”
    厉斜眼中闪出怒色,道:“既是已死,如何还能见面?”
    玄智坦然道:“先师兄神机妙算,宇内无双,他既是这么说,一定办得到。”
    艾琳插口道:“你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的话么?”
    玄智道:“贫道决不怀疑,昔年贫道想修习武功之时,先师兄便劝我不要练武,贫道听从他的话,果然屡蒙大利。”
    艾琳奇道:“你蒙受什么大利?”
    玄智道:“例如今日的情况,如果贫道曾经修习武功,这几十年下来,总有相当火候。
    因此这位厉施主相迫之际,贫道岂甘受辱或被害?若然出手,定必死在魔刀之下。现在厉施主纵是拿刀杀伤贫道,贫道无力反抗,也得只好由得他去。”
    他话中之意,乃是说明他由于没有武功依恃,所以对一切欺凌侮辱,便只好逆来顺受,却因如此,反而得保性命。
    厉斜道:“得啦,闲话少说,徐通约定在何处与我见面?”
    玄智道:“这一处地方,贫道当然要奉告的,可是务求厉施主应诺一声,见过先师兄之后,不得再到此观,找贫道的麻烦。”
    厉斜道:“若是见得到面,那也罢了。如果见不到他,便又如何?”
    玄智道:“厉施主今日来到此地,他日亦一样来得。因此如果你见不到先师兄,大可回来找贫道算帐。”
    厉斜爽快地道:“行,你把地方说出来。”
    玄智道:“先师兄遗下言语,叫你前往巫山神女峰后第三座幽谷中,目能与他相见。并且可遂你的大欲。”
    厉斜道:“可遂我的大欲?我有什么大欲呢?”
    玄智道:“这个贫道也不知道了。”
    艾琳本想问他,及至听他这么一说,便打消此意,改口道:“我们走吧!”
    厉斜道:“好的,但今日之行,却十分遗憾。”
    艾琳道:“你何事遗憾?”
    厉斜道:“神机子徐通这一派,秘传的修罗密手和毒龙枪,都是宇内上乘武功,大可以与我魔刀,拼个高下。可是这个老道,虽是徐通的师弟,却不曾修习武功,是以不能出手印证,岂不可惜。”
    艾琳始才明白,道:“原来这两宗绝技,竟是流传在徐通这一派之中,只不知还有没有继承之八、’厉斜道:“你放心,一定没有人能够继承。如若不然。徐通便不会交代这等遗言了。”
    艾琳点头道:“是啊,如果有人练成这两宗绝艺,岂有惧怕于你之理。”
    他们一齐行出殿上,许多男女香客,都向这对年轻貌美的伴侣,投以注意的目光。
    艾琳用手肘碰碰到厉斜,悄悄道:“我感到有一对目光,特别厉害,好像是从右边角落射来的。”
    她说话之时,并不向右方望去。
    厉斜点点头,随手指点着一座巨大的五香炉,含笑说话,好像是在谈论这座香炉一般。
    在右方射过来让艾琳感到有异的目光,正是乔装为长工的沈宇所发出。
    他眼前厉艾二人,走到殿上之时,态度颇为亲蜜,顿时一阵妒恨攻心,不知不觉射出凌厉的目光。
    他乃是修习上乘武功之人,精神力量强大之极,是以他含有忿恨意思的目光,射到厉艾二人身上时,便宛如有形之物一般,使艾琳感到有异。
    厉斜态度很自然地移目四瞧,在沈宇面上,仅仅是迅快一瞥而已。
    可是他却能够丝毫不差的把这个人的面貌衣着等详细告诉艾琳。
    他最后问道:“你认为此人是什么来路?”
    艾琳道:“除了沈字之外,还有什么人会对我们加以注视?”
    厉斜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人,但这厮如果是沈宇,亦不奇怪。咱们之所以形迹如此亲蜜,主要的动机本是激他妒嫉。”
    艾琳笑一声道:“也许你看差了,沈宇或者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
    厉斜道:“不,我观察得很清楚,他什么都不在乎,独独对于你的态度,发生相当强烈的反应。”
    他们一面含笑低语,一面有意无意地四下瞧看。
    厉斜只停了一下,又道:“我看了这等情形,算准他反而会跟住我们,所以才和你离开那儿。”
    艾琳道:“若然如此,他倒是有点儿可怜呢!”
    厉斜道:“你正因这一怜之念,才不忍心亲手杀他,而企图假借别人之手?”
    艾琳道:“是的,你老早就该替我下手。”
    厉斜道:“我先问问你,假如我杀死沈宇,你心中是恨我呢?抑是感谢我?”
    艾琳道:“当然是感谢啦!”
    厉斜道:““你只是认为应该感谢,是以随口回答,不必再想。可是事实上没有这么简单,请你再想想看,会不会恨我?”
    艾琳道:“我怎么会恨你……”
    但她一想之下,便住口不言了。因为她隐隐感到,如果是厉斜杀死沈宇,则地纵然保持感谢之心,但亦不能继续与他友好地相处在一起了。
    这是因为她心坎中,曾经有过沈宇这个人的缘故。换言之,她在未遭大变之前,一度爱慕过这个英俊机警的青年。由于这一点,将使她对于下手杀死沈宇之人,结下憎恨和仇恨。
    厉斜谅解地道:“不要紧,你的想法很是正常,任何聪明杰出之人,一旦牵扯到感情之时,也往往会昏头转向。而你的情形,更是弄得爱恨难分。”
    他的态度是这么开朗,说话如此体贴。使得艾琳突然发现厉斜并非如她印象中的冷酷凶狠之人。
    她惊异地望着他,道:“你这一番话,真是说到我深心。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厉斜道:“我么?也好也坏,没有准的。”
    他们一直在极自然的态度下,监视着沈宇,正因如此,沈宇的化妆,才瞒过这两名高手的锐利眼睛。
    此时作为沈宇掩护的老女人和那个侄子,已经上过香,拜神已毕,开始收拾各物。
    沈宇过去帮忙,忽然感到背上凉飕飕的,心知一定是厉斜和艾琳,正集中注意,监视着他。
    他晓得目下情势之紧张危险,已达到了最严重的关头。
    只要他们一走过来,对面相视,他的假面目立刻被看破。
    而事实上,厉艾两人,正是一齐举步,向这个嫌疑人物走去。
    沈宇虽然背向着厉艾二人,但耳中已听到他们走过的低微步声,心中一惊,全身神经登时绷得紧紧的,等待变故。
    他继续将各物收人担盒中,动作丝毫不因背后的脚步声而迟滞。
    步声直到距他只有三四尺之时,方始停止。
    在如此接近的距离内,沈宇晓得自己已经失去反击之力。换言之,由于他直到现在,还不能迅速改善形势,因而背后之人,只要突然出手,他就非得躺下不可了。
    他横下心肠,咬紧牙关,等待这被击倒的一刹那,当他并不是害怕得不敢抵抗,而是在他估计中,厉艾二人,不见得已经看出他的真面目。因此,他们如果不能再行发现破绽,便不至于出手。
    这个想法,促使他决心赌赌运气。
    厉斜站得较前,他等了一下,见这名长工打扮之人,全无动静,当下举起右手,缓缓伸出去。
    他五指微张,既可擒拿,亦可化作拳击指拂之势,变化甚多,须看情况而定。
    当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对方肩背之际,突然停住。
    原来艾琳一把捏住他臂肘,阻止了他的动作,一面侧头示意他走开。
    两人一同移步走开,艾琳道:“你没有看见那个上香的老妇人么?”
    厉斜道:“看了又怎样?”
    艾琳道:“我敢用人头担保,她是个道地的乡绅内眷。”
    厉斜哦了一声,道:“我明白啦!”
    艾琳道:“这名长工纵然练有武功,但反正他不会是沈宇,因为沈宇绝对找不到这等正当人家,为他掩护的。”
    厉斜会意道:“好,咱们走吧!”
    他们这回一直走出道观,扬长而去。
    沈宇松口气转眼向左廊边望去,但见刚才与厉艾二人说话的老道人,还坐在桌边,皱起眉头,显然心情并不愉快。
    他寻思了一下,径自向那边行去,到了桌旁,也不询问,就在老道人旁边坐下。
    一名道人走过来,道:“喂,这儿不是给闲人休息的,你如果想歇歇脚,到那边去。”
    沈字注视着老道人,一言不发。
    那名老道人乃是此观观主玄智,德高望重,是成都有名的法师。
    他看见沈宇,然后摆摆手,命那名弟子退下。
    沈宇这才开口,道:“道长可愿与我说话?”
    玄智道:“出家之人,与事无争,说不说话都不打紧。”
    沈宇道:“但刚才道长分明不由自主的说了不少话,可见得您虽是存心不问世事,但往往事与愿违。”
    克智道:“施主贵姓大名?”
    沈宇道:“在下姓沈字宇。”
    玄智道:“沈施主想知道什么?”
    沈宇道:“在下只想知道,以道长这等世外高人,如何会与魔刀门中之人,发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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