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勤奋 发表于 2017-3-23 23:23:50

第二十九回重出江湖
    上回说到黑豹希望鬼奴成为一个神秘的女侠。鬼奴听了,心里是十分的高兴和激动。要是她没有这一次的韶州之行,听了这句话,可能没有什么反应,也不为“神秘女陕”这四个字所动,会说:“主人,我可不想当什么女陕,我只想在幽谷中伺候主人就够了。”
    可是这一次的韶州之行,不但今她增加了见闻,也唤起了她以往仗义而为的本性。她要是没有这一善良本性,就不会见义勇为,与老蓬顶邵家三恶结仇,以致落得丈夫无辜死去和自己几乎命归地府的地步。
    为了报恩,她愿意终身伺候主人。尤其在杀了邵氏三恶的两恶和一些匪徒后,认为自己已为丈夫报了仇,雪了恨,就再没其他的牵挂了。她所以练功练武,除了能自卫外,更主要的是想更好地保护主人,为主人分一份忧,尽一份力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当什么女侠。于是,她这一好善良本性,便慢慢湮没在日常家务事中去了。再说她在江湖上卖艺时,根本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这时更连影儿也没有了,怎会想到自己要到江湖上做一位神秘女侠呢?
    这一次的韶州之行,又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短短的五天里,她看到了岭南双奇这样的奇人怪事,也看到了武林中名门正派一心掸顺的一流上乘武功。她对岭南双奇那种近乎荒唐的行为不怎么赞赏,甚至有点反感,但却非常羡慕黑罗刹那种叱咤风云的豪迈气概,连令人战栗的双魔,也给黑罗刹追杀得远远逃命,不敢露面,这实在令人痛快。尤其是那名车夫方圆,武功不高,却能挺身而出,维护客人的安全,更是十分欣佩。听主人一说,又勾起了她以往见义勇为的豪气。希望自己也能像黑罗刹一样,令为非作恶的匪徒们闻风丧胆。主人叫自己勤练武功,将来成为一位神秘的女侠,她又怎不欢喜和激动?她问黑豹:“我能行吗?”
    “鬼奴,你怎么这般的没信心?以你目前的武功,就是与黑罗刹交手,你固然胜不了她,但她也伤不了你,完全可全身而退,令她不敢来追赶你。”
    鬼奴一双眼睛顿时闪现了光彩:“主人!是真的吗?”
    “你怎么还不知道自己所学武功的奇奥莫测。只要你将树摇影动、摘梅手、分花拂柳掌这三门绝技揉合在一起,随心所发,再加上你的剑法、刀法,恐怕你的武功,只有在黑罗刹之上。而不在她之下。鬼奴,你像我一样,潜心专一练吧,准会成功的。”
    “好的,主人,我会好好勤练这三门绝技的。”
    “鬼奴,更主要的是要早晚勤拣内功,这是一切上乘武功的基础,没有一身雄厚的真气,任何上乘武功都发挥中不了它应有的威力。”
    “是的,主人。”
    “哈!从明天开始,我们都勤练武功,在这半年里,我们哪里也别去,排除任何杂念,一心练功练武。”
    正是剑锋经由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他们父女两人,经过大半年的勤学苦练,双双都练出了一身惊人的武功。尤其是黑豹,在一线天峡谷的狂风暴雨中,不但能像一声巨石般屹立不动,更能在狂风暴雨中施展身手,迎风搏杀,令他所练的太乙门的各种绝技,又达到了更佳的境地。黑豹这时,对崖洞中那位前辈在真经下留下的那一段遗言才有了深深的体会:只有在一线天的狂风暴雨中,能施展出太乙门的各种绝技,才真正算是太乙神功练成。
    而鬼奴在半年里苦练内功,功力大增,她原先已打通了任、督两脉,现在又打通了另外两条奇经,令她一身真气增厚,从而使她所练的三门绝技速度更快,威力大添,以往一些高难度的招式,现在轻易地就能抖展出来,挥洒自如,几乎达到了从心所欲的境地。
    黑豹见她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又传给了她一门太乙真经的绝技一流云飞袖功。流云飞袖功更适合女子运用,以水袖作为防身的兵器,抖展起来,恍如轻歌曼舞,姿态美妙,但一双水袖在内力的灌输之下,成了武林中的一门奇形兵器,对手若给水袖拍中,人会横飞出去,不死也得重伤。它比一般的软鞭威力更强,既可飞接、发射暗器,也可将对手的兵器卷了过来。百多年前,云南碧云峰的碧波仙子,就是以流云飞袖功独步武林,纵横江湖,令当时中原七大名门正派的高手,不敢与她交锋(详情见拙作《武林传奇》)。
    黑豹见鬼奴的流云飞袖功练成,以袖击石,可将一块成百斤重的岩石拍飞击碎,击兽兽亡,就是凌空拂出的袖劲,也可将掠过的飞鸟击落下来。似乎鬼奴的袖功,比她所学的剑术刀法更好。黑豹看得暗喜,心想:想当年纵横江湖的碧波仙子,流云飞袖功也不过如此。鬼奴看来已成为一流的上乘高手了,便说:“鬼奴,我们可以下山,在江湖上行侠仗义了!”
    “主人!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山?”
    “明天。”
    于是鬼奴收拾好行装,带上在江湖上行走的一切必用的东西和随身洗换用的衣服及金银珠宝,仍然将猎犬留下来,其他牲畜让它们在幽谷里自生自灭。鬼奴与黑豹父妇相称,双双下山,取道北上,越过南岭,路经九嶷山。
    九嶷山,是湘南的一座名山,在蓝山县之西,宁远县之南。蓝册具属于衡州府桂阳州的一个县,而宁远县却属于永州府道州的一个县,所以九嶷山在当时地跨两府两州两县之间。相传舜帝南巡,不幸身亡,葬在九嶷山上,因此山上有娥皇、女英、舜庙、舜池和紫霞洞等名胜古迹。山上风景名胜,自古以来,就名传神州大地,惹得不少名人雅士前来游览。
    他们正在一处叫和林峰的山腰上,这里是峰峦叠翠,山高林密,山道幽深。蓦然,他们见到山峰下一处山窝中火光冲天而起,隐隐传来人们的怒吼和妇女的悲号。鬼奴一怔,说:“主人!那里可能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唔,我们去看看也好,要是村与村、寨与寨之间的互相械斗,我们要制止他们杀人、伤害妇孺,只可劝解他们,切不可卷入他们之间的冲突中去。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们一时是怎么也不清楚的。”
    可是当他们赶到时,却已是被山贼洗劫后山村的一片惨状,一个褐衣凶恶大汉,还在指挥七个山贼,在山村中放火杀人,抢劫财物。黑豹看得心头火起,对鬼奴说:“你快下去救人,这是你第一次出山干的行侠仗义之事,对这些匪徒不能手软,一个也不能放他们走。”
    “是!”
    鬼奴飞身下山,跃入村中,一下像幽魂般出现在正想奸淫妇女的两个匪徒前面,厉声叱道:“给我住手!快放开她!”
    两个匪徒闻声一怔,抬头一看,是一位蒙了面的妇人,一幅黑纱中遮盖了鼻子、嘴巴,只露出一双如利剑般的眼睛。其中一个匪徒愕然问:“你是什么人?敢叫老子停手?”
    另一个贼人淫笑着:“兄弟,管她是什么人不好?现在我们一人一个,不用争先后了,不更好么?”
    “不错不错!小娘子,你来陪老子吧!”说着,这个匪徒便伸手来抓鬼奴。
    这两个匪徒,正是水浸眼眉,不知自己已是死到临头,仍想作恶。鬼奴听了更是大怒,一招摘梅手配合树摇影动身法,出手一下将这匪徒伸来的手,“咔嚓”一声折断,同时扔了出去,摔得他晕头转向,半晌爬不起来。
    另一匪徒愣了楞,跟着大怒:“臭婆娘,你敢还手摔倒了我的弟兄?”拔出了利刀,朝鬼奴砍去。
    他仍然不知鬼奴是个不平凡的妇女,以为是自己弟兄一时大意,顺势给鬼奴扔了出去,这妇人顶多只有两下蛮力而已。一个村妇,经常上山打柴、挑水做饭,怎会没有力气的?
    鬼奴同样以树摇影动配合一招摘梅手,将他劈来的刀夺了过来,叱声:“你去死吧!”顺势一刀,将他这颗恶脑袋砍了下来,给摔晕了的匪徒正挣扎着爬起身,见状大吃一惊,吓得他断手骨的痛也忘记了,拔腿便跑,一边大喊:“大哥!大哥,不好了!我们的一个弟兄,给一个山婆娘杀死了!”
    鬼奴有意不去追杀,让他大喊大叫,引动其他贼人奔来,省得自己一个个去找寻他们,而且起码可以令匪徒们暂时停止抢杀奸淫。她对那位险遭污辱的妇女说:“大嫂,快穿上衣眼,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我杀完了贼人后,你再出来。”
    这个妇人慌忙穿好衣服,要叩谢鬼奴,鬼奴说:“快去躲藏起来,别叩谢了,等会贼人到来,我可顾不了你。”
    “是!恩人。”
    妇人慌忙找地方躲藏。果然,那个断手骨的贼人大喊大叫,将正在洗劫的其他贼人纷纷引了过来。那褐衣凶恶大汉首先喝问:“出了什么事?谁敢斗胆杀了我的弟兄?”
    “是,是,是个蒙面的婆娘。”
    “什么!?蒙面的婆娘?”
    “是,是!大哥!她好大的力气,将我的手骨也扭断了,呵哟!好痛呵!”
    “哦?这婆娘现在哪里?”
    “在,在,在……”
    “我在这里。”鬼奴走了过去,说话冷冰冰而带杀意。她看见一些老人、妇孺倒卧在血泊中,因而她愤怒异常。
    褐衣大汉盯着她:“是你?”
    折手的匪徒说:“大哥!就是她。老七兄弟就是死在她手上的。”
    以褐衣汉子为首的这八名匪徒,号称湘南九嶷八虎,不时聚集在一起,洗村劫寨,每行劫一次,全村鸡犬不留,得了财物之后,便各自分散,自寻快活。平时他们分散各处,官兵无从追剿,有行动便集中在一块。他们洗劫的,都是不到百人的小村小寨,手段异常的凶残,劫后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还一把火把房屋烧为平地,因此无人报案,也无人知道是他们所为。
    正所谓寞冥之中自有报应,他们今天偏偏碰上了黑豹和鬼奴经过这里。黑豹对这九嶷八虎,简直不屑出手,只叫鬼奴来打发他们,自己却在半山上静观,防止个别匪徒逃走。黑豹有异常丰富的江湘经验,知道凡是洗劫小村小寨的匪徒凶贼,武功不高,但却残忍得令人发指,留下他们,只能令无辜的平民百姓和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孺惨遭杀害,所以他在打发鬼奴进村时说:“不能手软,一个也不能放他们走。”
    这时鬼奴面对七个匪徒,冷冷他说:“不错!是我杀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褐衣大汉大怒:“好大的口气,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臭婆娘,或者腰围粗大的丑山妇,原来不过是一个风吹得起的村妇。老六、老八,你们两个上去,给我将这个蒙面的婆娘活捉了过来,扒光了她的衣眼,先好后吊起来,为我们的老七报仇!”
    “是!”
    两个匪徒纵了出来,一个说:“你好大胆,敢杀了我们九嶷八虎中的老七,你乖乖地受擒,我们还可以让你好好死去。不然……”
    鬼奴冷不防地突然出刀,白光闪后,鲜血喷出。这个匪徒话还没有说完,脑袋和身子就分了家。这一下,令剩下的六个匪徒全傻了眼,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褐衣汉子一怔之后,吼道:“上!全给我上去,给我乱刀先分了她!老子不要活的了!”
    除了断了手骨的匪徒没上之外,四个匪徒一齐拔刀扑了过来,四把白光闪闪的利刀齐向鬼奴砍来。鬼奴身动步移,从刀光中不可思议地闪了出来,出手三招,就将这四个匪徒全放倒了。没一个是活口,全都成了尸体,个个都是一招致命。断手骨的匪徒惊震得说:“老大,我们快跑,这个女子不是人。”
    鬼奴冷冷他说:“你们还想活着离开吗?给我全部躺下来!”
    老大一时呆若木鸡,想不到这个蒙面妇人竟是这么的厉害,转眼之间,就杀掉了自己的五个弟兄,令九嶷八虎变成了两虎,其中一个还断了手骨。老三说得对,这个妇人不是人,再不逃走,自己也会没命。他再不敢答话,拔腿就往村口跑。他还没跑出村口,前面站着的又是一个蒙面妇人,与刚才的一模一样。他更是傻了眼,往后一看,没有人,只有跟着自己逃跑的老二。他更疑这蒙面女子不是人了,否则怎会转眼在村口出现的?他惊骇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不错!我正是鬼,特来追讨你们这几个人的命。”
    “吓!你真的是鬼?”
    “少废话,快将命交出来!”
    “我,我,我跟你拼了!”
    这个贼首老大发狂地举刀凶狠劈来,鬼奴再也不想多费时辰了,闪身顺手一刀,将他劈翻在地,跟着一脚,又将他踢飞起来,撞在一家房屋的石墙角上,脑浆迸裂,睁睁眼,也死去了。剩下断了手骨的老二,吓碍早已软了腿,连跑也人会跑了,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命。
    鬼奴恼恨这伙匪徒凶残太无人性,心里对这匪徒没半点怜悯,只有厌恶,说:“你现在才求饶太迟了!村中死去的老人妇孺,能饶恕你吗?他们不怨我放走了你?”一刀挥去,又将这匪徒的一条腿砍了去,令他连跑也不能跑了,说:“现在找不杀你,将你交给村中受害的人,看他们怎么处置你!”
    鬼奴扬声说:“躲藏的父老乡亲和姐妹们,这伙山贼全给我杀了,只剩下一个已不能跑动,我将他交给你们。你们出来吧,不用害怕。”
    首先奔出来的,是那个险遭这匪徒奸污的妇人,她披头散发,提了一条扁担奔过来,跟着一些逃过大难的山民也从躲藏的地方出来了,提棍的提棍,拿锄头的拿锄头,一齐朝这受伤的匪徒奔来。一阵乱棍,将这匪徒打得不成人形,就是连死去的匪徒也不放过。
    鬼奴在人群的忿怒中闪身而去,等到村民想起救了全村的恩人时,鬼奴和黑豹早已离开了,已远在几十里之外。
    鬼奴问:“主人,我这样做不过份吧?”
    黑豹说:“不过份,这伙贼人该死有余,不杀难平民愤。不过,以你的武功,早将为首的两三个山贼杀了,其余的制服了他们,交给村民去处理更好。”
    “主人,我知道今后怎么办了。”
    鬼奴一举而歼灭了九嶷八虎,只是牛刀小试,初露锋芒而已。就是她没有学到太乙真经上的几门绝技,单凭黑豹传给她的太极两仪剑法,也是可以将九窟八虎打发掉,但这就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交锋才行,不会这么快速而干净刮落。她这一行动,却留给几嶷山一带百姓极为深刻的印象,有这么一个神秘的蒙面女侠,杀了九嶷八虎,救了全村人。不到几天,这事就传遍了湘海一带的村村塞寨,从而引起了黑、白两道上人的注意。
    是夜,他们以行商走贩的身份,在宁远县城投店住宿。在有人的地方,鬼奴对黑豹的称呼也变了,问:“爹!我们明天去哪里?”
    “长沙。”
    “长沙府?”
    “唔!长沙苏三娘对你有传艺之恩,你不去拜谢她么?”
    “那爹去不去?”
    “我不去了!你也别说出我来。就你一个人去拜谢她好了。”
    “那我以后去哪里找爹的?”
    “不用找,到时我自然会来见你。”
    “爹,我拜谢她后又怎么样?”
    “苏三娘有湘中女侠之称,人面极广,不但与黑、白两道上的人都一有来往,也与长沙官府中的人有来往。你相机向她打听一些官府中的事,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岩洞逝去前辈的一些线索来。”
    “好的。”
    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宁远县,一到荒野,便施展轻功,直奔长沙。
    第二天中午,他们便出现在长沙府城郊的豹子岭上,在豹子岭,已看见长沙府那高大的城楼了。黑豹说:“鬼奴,我们要在这里分手,你一个人进城去吧。”
    “爹不进城?”
    “长沙府城是中原武林人士来往的地方,我不想碰上他们,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全。鬼奴,你进城后,就到鸿运客栈投宿,然后再拜访苏三娘,”
    “爹!我知道鸿运客栈是武林中人员喜欢投宿的客栈,几乎所有成名的武林中人,都一定要去这家客栈住宿三四天的。”
    “哦?为什么?”黑豹有些奇异。
    “我听人说,什么神秘的黑鹰和青衣狐狸莫女陕,曾经在这家客栈里住过,现在它成了武林人十和江湘中人一个瞻仰的地方,觉得去住一住,很荣幸似的。”
    黑豹不以为然地一笑:“原来这样,看来江湖上有不少是沽名钓誉之徒。”
    “爹!那找还去不去住?”
    “去!为什么不去?找看当今武林,你更有资格去住。干脆,你就将客栈里的一间单门独户的楼阁租下来住。”
    “爹!听说这样有庭院的楼阁,一天的房价是很贵的,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
    “女儿.钱财是身外物,你别去为这钱担心了!你应该像王候似的生活着,甚至比他们过得更好才是。而且单门独户的楼阁,我去看你更方便。”
    “好的!那我就去住吧!”
    黑豹凝规鬼奴去后的身影,遥望长沙府的城楼,不胜感慨。长沙,已有七八年没什有来过了。当年,他作为武当派的长老,中原武林七大剑客之一,经常来往长沙,备受当地武林人士的敬重。可是自己身败名裂,给废了武功后,一下成了落荒之犬,连长沙也不敢去,绕道湘黔边界上的重山峻岭,远下岭南避祸。想不到自己因祸得祸,练成了一身神功,七八年后,重出中原,又涉足武林了。
    七八年前,长沙可以说是风云际会、武林人士云集的地方,几乎当时武林的上乘绝顶高手,都先后在长沙出现。神秘黑鹰、青衣狐狸莫纹、小狐狸小芹出现长沙固然不在话下,九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和一些世外高人,如怪丐吴影儿和长白山的人魔星君、后来的墨明智和慕容小燕,以及梵净山掌门水中仙子,都先后在长沙出现了,共猎碧眼老魔,一时成为了武林有史以来的盛举,使人们津津乐道。
    现在,长沙城楼依旧,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今健在否?他们又去了何处?也想不到黑鹰和青衣狐狸住过的鸿运客栈,现在却成了武林人士仰慕的地方,这大概是鬼奴和她丈夫当年在江湖上卖艺为生、曾经在长沙逞留时听人说的。现在她重游长沙,又会有何感想?自己因为想她能过上富豪人一般的生活,以弥补她以往的艰辛,因而叫她一个人去鸿运客栈住,会不会令她触景生情,引起她心中的痛苦或伤感?要是这样,自己不应该叫她一个人去了。
    接着,黑豹又联想到另一件事来,鸿运客栈既然是武林人士仰慕的地方,必有不少的武林中人去那里住宿,鬼奴此一去,会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从而惹上麻烦?尽管以鬼奴目前的武功,就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也伤害不了她,但她的江湖经验到底没有自己丰富,而且她也从来没有与上乘高手打过交道。何况一些身怀奇功异能的人,行为作风,往往与常人不同。就像岭南双奇这样的人物,不是傲慢得我行我素,就是总喜欢试试人家的斤两。鬼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与他们发生冲突就不大好办了。不行,得暗中去护着她才好。黑豹想了一下,为免鬼奴有所闪失,便闪身暗中跟随鬼奴而去。
    果然不出黑豹所料,鬼奴前去鸿运客栈住宿,不们引起了人们的惊讶和注意,也招来了麻烦。
    鬼奴仍然是山里妇人的装束,头戴一顶露髻而披着黑纱的斗笠,前去鸿运客栈投宿。过去鬼奴随丈夫在江湖上卖艺,住的都是下等的客栈,有时就在荒野破庙中住宿,哪有住过大府城这等豪华的客栈?单是店中店小二的一身衣裤,就比自己光鲜多了。没有主人黑豹在自己身边,心里不免有些怯意,她怯生生地问店小二:“有住的地方吗?”
    店小二这一类人的眼睛,最为势利不过了,他们往往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见鬼奴一身山妇装束,风尘仆仆,说话带怯意,显然没见过大场面。这样的人,应该去找下等的客栈投宿,不应该跑来这里。因而说话便带七分轻蔑:“大嫂!我店的房间有的是,就是下等的客房,也要五钱银两一天。”言外之意就是,这么贵的房间你住不起,到别的客栈去问吧。
    鬼奴为难他说:“我要的是独门独户的带庭院的楼阁,有吗?”
    鬼奴这么一说,不但店小二瞪大了眼,连一些在座的旅客也惊讶了,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店小二问:“大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刚才听不大清楚。”
    鬼奴只好为难地再说:“我说,我要独门独户带庭院的楼阁,有吗?”
    店小二瞪大了眼,他不能再说自己听不清楚了,因为鬼奴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而且咬字清楚。他眼睛睁得像一对铜铃,问:“大嫂,这是你要的,还是代别人要的?”
    “我要的呀!怎么代别人要了?”
    “你一个人?”
    “是呀!我一个人。”
    店小二不由再次上下打量着鬼奴。他阅人不谓不广,鬼奴一身打扮,既不是武林中人,也不是江湖上的豪客,只有一个行囊背包,没有任何兵器在手,当然更不像富豪人家的家眷了,居然要住独门独户的豪华楼阁。莫非这人是疯的?胡言乱语?来这里闹事的?顿时,他吊起了一双白鸽眼问:“大嫂!你知不知道独门独户的楼阁,一天的房金要多少银子?”
    “要多少银子?”
    “一天要十五两白银!”店小二意思是说,十五两的白银,恐怕你一年也赚不到,这么贵的客房,你住得起吗?店小二满以为这一句话,就将鬼奴吓得不敢再开口。谁知鬼奴从怀中掏出一个金元宝,起码有十两重,一放在柜台上,问:“这够了吧?”
    这一下,不但店小二呆若木鸡,掌柜的也惊讶、愕然,就是一些在座的武林人士和旅客,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店小二揉着眼睛,再看看这一锭金元宝,怕是自己眼花了,看不清楚,想走过来掂掂重量。掌柜的却是一个生意上的精明人,一看黄金白银,便能分出真假来,虽然这样,他也不大放心,抢先拿了过来,放在手掌上掂掂重量,又仔细地观察一下,店小二问:“掌柜!是真的吗?”
    掌柜瞪了店小二一眼:“怎么不是真的了?你还不去好好招呼夫人坐下?”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店小二立刻对鬼奴奴颜相敬,弯腰拱背他说:“夫人,请先到客厅坐坐,饮杯香茶,小人自会给夫人办住房的事。”现在,他不敢再以“大嫂”称呼,而改口敬称“夫人”。
    鬼奴说:“你带我去看看房间就行了。”
    “不不!夫人,请先到客厅休息一下,我店老板有话会同夫人说的。”
    鬼奴心想:店老板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了?但也只好客随主便,随店小二到小客厅坐下,跟着便有人敝上香茶和水果、瓜子。鬼奴又想:原来住独门独户的楼阁,还这么隆重招待的。
    鬼奴赶路,没有认真休息过,心想趁这个机会,休息一下也好。不久,掌柜便陪同一位锦服的中年人进来。来人双目有神、步履稳健,鬼奴一看,已看出这位店老板是武林中人,心中暗暗纳闷:我只不过是来投店住宿的,不是交不起房钱,干吗店老板要来和我说话?为了礼貌,她不得不身站起来相迎。
    店老板慌忙趋前一步,拱手说:“夫人不必客气,请坐!”
    “不敢!店老板和掌柜请坐。”
    大家坐下之后,店老板问:“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鬼奴想了一下说:“不敢,小妇人贱姓蒙。”
    “原来是蒙夫人,久仰!久仰!’’
    鬼奴心想:“你这不是胡说吗?刚才只不过是我随便说的一个姓而已,恐怕这世上没这么一个蒙面妇人的,你几时久仰了?但她也知道,这是江湖上一句极为平常的客气话。便问:“不知店老板有何赐教?”
    “不敢!蒙夫人既然相问,在下就只好直说了。想夫人必然听过小店内的独门独户楼阁,曾经是云南点苍派掌门夫妇住过的,名震武林的黑鹰和莫女侠,芹女侠也曾住过。”
    “不错!小妇人也略有所闻。”
    “因为这样,不少的的武林人士慕名而来,指名要住这些独门独户的楼阁,尤其是他们曾经住过的两栋。”
    “这样,又怎么了?”鬼奴暗想:难道他们住过的地方,就不准别去住了?那不霸道么?
    “夫人,要是来一二人,那也没有什么,可是有时来八、九、十人,互相争夺要住,这就令小店为难了。”
    “你们没这么多独门独户的楼阁?”
    “小店总共只有四座,只能同时安排四户人家住下或四伙人同住。”
    “那你们不能分先后吗?先到的先得不就解决了?”
    “夫人,你知道,武林中有些人并不怎么讲道理,各不相让,一定要自己住。”
    “那怎么办?”
    “最后大家只好凭武功的强弱来决定了,强者住下,弱者让出。”
    “他们互相交锋,以决高下?”
    “不错,就是这样。”
    “那会举弄出人命来?就是伤了人也不好呵!”
    “夫人所说极是,弄出人命,弄伤了人,小店也担当不起,而且让点苍派掌门和慕容家的黑鹰、莫女侠和小芹姑娘知道了,也会不耻和冷笑。”
    “那怎么办?”
    “所以小店请了苏三娘女侠、湘西方家和丐帮在长沙堂的堂主,与在场的武林人士,共同订了一条规矩。”
    “哦?什么规矩了?”
    “试内力,比轻功。”
    “怎么试,怎么比?”
    “小店内院门口两旁有一对五百多斤重的石狮子,还有一口莲花池塘,凡是能一脚一掌踢倒拍翻一只石狮,便算是过了一关,然后脚踩莲花荷叶掠过池塘而不湿脚者,算是过了第二关。两关过了,方能入住。这样,大家就不必动手交锋以决胜负了。”
    鬼奴点点头:“这也不错,办不到的就去别家客栈住了?”
    “不!小店还有十多间上等的房间,陈设大方、舒适、光亮、宽敞,里面也有厅和卧室,办不到的,就住这些上房或其他客房。”
    “那么,那四座楼阁就没有什么人去住了?”
    “夫人!住的人虽然少了,因为有不少的人过不了这两道关,但却有些人例外,不用过这两道关。”
    “什么人可以例外了?”
    “就是路经这里的官宦人家和武林中颇负名望的人士,如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和武林中四大世家,以及名动江湖的侠义人士。其他的人,都要过这两道关了。”
    鬼奴想不到要住鸿运客栈的独门独户楼阁,还有这么个规矩的,要不是主人的吩咐,她才不来住鸿运客栈了,就是住,也不去住这么昂贵的地方,住客栈,还要过关,这真是自古以来少有的新鲜事情,便问:“那么想来住的人是不多了?”
    “夫人!小店规矩订下来之后,想来住的人反而多了,个个都想来试试,以住上楼阁为荣。”
    鬼奴这下才明白店老板来见自己的真实用急,便问:“那么我要入住,非要闯过这两道关?有钱也不行?”
    “夫人请原谅,在下不能坏了规矩。其实小店的上房也不错,房钱也便宜,住一天才要五两银子。”
    鬼奴心想:五两银子住一天还算便宜吗?我们以前在江湖上卖艺,十天半个月,也赚不了五两银子,要是碰上当地的恶霸豪强,所赚的钱还会给他们全收去。可是主人黑豹叫自己别心痛这些银子,非要住上这些楼阁不可,以方便主人的出没。便说:“店老板,我想去试试,看自己能不能过这两道关口。”店老板和店掌柜不由相视一眼。店老板是武林中人,知道江湖上的一些禁忌:凡是单身在江湖上行走的妇女,僧尼、退土,必然身怀一门绝技,要不,就用善于用毒或使暗器。这些单身人,尤其是妇女,更不可轻易得罪了。现在,鬼奴一个人前来投店住宿,一出手就是金元宝,不但蒙了大半边面孔,还戴着一顶垂下黑纱布的斗笠,就是进了客厅也不除下来,更令人增添神秘之感,不知是哪一处三山五岳的人物。生意人嘛,当然既看在钱份上,更不知此人的来头,要是一般人,由店掌柜应酬说明就可以了,不必惊动店老板亲自出来。
    店老板一见鬼奴,便感到来人有一种谜样的神秘,所以格外客气,婉转他说明本店的规矩,希望来人知难而退,住一间上房好了,别生事端。可是在对话中,店老板感到来人不是一个好生事、行为怪异的人,而是明事理、识大体的人,才略略放下心来。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来人会有深厚的功力。现在听鬼奴说要去试试,不禁与掌柜愕然相视一眼。随后店老板站起来说:“夫人既然要试试,请随在下来。”
    “店家请带路。”鬼奴也站了起来。
    鬼奴随店老板、店掌柜在店小二的引领下来到了内院的一座圆门前,果然有一对约五百多斤重的石狮蹲伏在圆门的左右两旁,而面前不远,有一口几亩地的莲花池塘,现在正是初夏之际,池中的莲花朵朵盛开。
    在客栈中住下的一些武林人士,听说有位蒙面女子要闯那两道关了,大部分因闯不过而住到其他房间的,纷纷好奇地也拥了进来观看,他们有的是有惊人的臂力,踢倒拍翻了石狮,但轻功却不济,掠不过莲花池;有的轻功不错,但内力不足,拍不动石狮;更多的人只能望楼兴叹,住不上独门独户的庭院楼阁。
    鬼奴上前打量了一下这一对石狮子,石狮子是十分的光滑,大概是经历了不少人的掌拍脚踢之原因,所以狮身十分的光滑,而且石狮座下的一块石块,深凹地面有几寸之深,要踢倒拍翻,的确也不容易。
    鬼奴打量了一下,问店老板:“我弄翻它就可以了吗?”
    “夫人能够踢倒拍翻其中的一只就行了,然后请掠过莲花池。”
    “好!请店家和各位闪到一边去,小心给石狮子撞着擦伤了!”
    众人听了愕然相视:这位蒙面女子莫不是大话吓人?我们已离石狮子约五尺远的地方了,怎么还会擦伤碰倒我们了?石狮总不会给你拍飞了起来吧?
    店老板也有些惊讶:难道这蒙面女子真的有如此的神力?不管是真也好,说大话吓人也好,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请大家闪到一边去了。鬼奴暗睹凝神运气于双袖之中,然后一招流云飞袖拂去,“啪”的一声,水袖击在石狮身上,一个约五百多斤重的巨大石狮,应声飞起,摔到一丈多远的地方,横卧在草地上,摇摆两下,便不动了。跟着鬼奴又是另一水袖拂去,右边的石狮也是应声飞起,摔到另一边草地上,却屹立不倒,仿佛给人从圆门口搬到这块草地放下似的。
    店家和众旅客全都惊震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自从鸿运客栈订下这一条规矩以来,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有的人只能够将石狮子弄翻倒,却绝不可毙有这等不奇思议的袖力,竟然能将五百多斤重的石狮拂飞了。这事就是当今一些颇负盛名的侠义人士,也不可能办到。有人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胡言乱语,要是得罪了这位蒙面女人,给她衣袖一拂,那还有命吗?
    的确,自鸿运客栈订下规矩以来,没有人能显示过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一些绝顶的武林高手,他们不屑这样做,也用不了他们显示。一来他们都是武林中有名望的人物,用不了闯关而可以入住;二来他们也极少跑来种鸿运客栈投宿的。来鸿运客栈要住独门独户楼阁的人,绝大多数是没有什么名气的武林人士,更多的是想显示自己的武功,借此在江湖扬名显威,跻身于武林的名流之中,真正的上乘高手,实在没有几人。
    鬼奴的情况却是异常的特别,她根本不想出名,更不想在人们面前夸耀自己的武功,压根儿也没有打算跻身于名流中去。她只不过奉主人黑豹的命令行事而已。这样一来,她却惊动了长沙一地的武林人士了。
    鬼奴以流云飞袖功拂飞了石狮子后问店老板:“我可以了吧?”
    店老板早已给惊震得不能说话了,半晌才说:“女侠何止是可以,完全有条件可以去住了!小店能得到女侠的光临,实在荣幸。女侠,请!”
    “我不用从莲花池上掠过了吗?”
    店老板说:“女侠功力如此深厚,想必不用了!”
    人群中有人叫喊起来:“店家,你可不能坏了规矩。”
    跟着有人响应:“是呵!老子昨天也踢翻了石狮子!”
    鬼奴说:“店老板,还是让我从莲花上走过吧,别令你难做人。”
    “多谢女侠,让众人开开眼界也好。”
    鬼奴提气上升,就地一跃而起,飘然飞到了一面荷叶之上,亭亭站立,荷茎不弯,荷叶不摇晃,这等极梭的轻功,又令人不禁由惊骇中喝起彩来。一面荷叶,就是一只青蛙跃了上去,也会摇摆晃动,这位蒙面女子,轻得像一只蜻蜒似的亭亭立在荷叶上,又怎不令人惊奇喝彩?
    鬼奴说声:“店老板,看我从莲池上走过了!”说着,人似一团轻云青烟,缓缓地从莲花上面款款而过。太乙门轻风千里的超凡轻功,武林中人根本就没有见过。一些绝顶的高手,就是要走过莲花,往往只是一闪而过,绝不能像鬼奴这样缓缓的过来。再粗的荷叶茎,也承受不了一个人的压力,何况还是落下来的压力,所以有些轻功颇俊者过莲花地时,曾踩断了不少的荷叶茎。而鬼奴缓缓地踩过来,竟然没折断一根荷叶茎,没碰落一片花瓣,更令人惊愕得瞠目结舌了。这是鸿运客栈近几年来,第一次碰上了这么出类拔萃的武林高手。
    人们看得惊疑不定,这位蒙面女子是什么人?在江湖上可没有人传闻的。有人轻轻地说:“这一定是青衣狐狸莫纹女侠再次重来长沙了,要不,谁也没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和这么超绝的轻功。”
    青衣狐狸四个字一说出,人们的心顿时如电击似的震动了。青衣狐狸再出江湖,那说明江湖上必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的确,这几天以来,长沙府一带就出现了不少神秘的人物,传说东厂的两位高手,也曾在长沙附近出现了,就是连长沙知府大老爷也紧张起来,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莫不是青衣狐狸闻风而来,以蒙面女子出现,故意在此显示武功,以惊震不轨者?
    有人说:“不可能是莫女侠。”
    “不是她又是谁?谁又有这么好的武功?”
    “莫女侠早两年与黑鹰慕容智成婚,此后便再不涉足中原。也半步不离慕容家的紫竹山庄。当时,所有的武林人士,纷纷前去广西孟英山庆贺,亲口听她这么说的。”
    又有人说:“现在的店掌柜,就是当年接待过莫女侠的店小二标哥,要是莫女侠,他还有听不出声音来的吗?”
    “不是莫女侠,那又是谁?”
    “我看极有可能是当年赌馆中的七姑娘。”
    “什么?是她?”
    “七姑娘为梵净山的水中仙子收为徒弟,现在恐怕她是艺成下山,重游长沙了。江湖上谁不知道梵净山的轻功最巧最好?尤其是水面功夫,称雄武林。”
    又有人反驳说:“要是七姑娘,店掌柜更知道了,七姑娘也曾在客栈住了一段时间,能分辨不出来吗?”
    “你说,既不是莫女侠,又不是七姑娘,那又是谁了。”
    “老兄,江湖上的奇人异事不少,我怎么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人们在纷纷议论。店老板和店小二标哥,早已恭请鬼奴到一座有花木庭院的独门独户楼阁去住了。这座楼阁,也正是当年黑鹰和莫纹女侠、小芹姑娘住过的楼阁,楼阁内的一切布置、陈设、家具,与八年前时一模一样,没有变动过,只是负责打理、伺候客人的珍妹子已不在,换了另一个叫满妹子的少女来。珍妹子已跟了苏三娘,成了苏三娘贴身的一位女弟子。店掌柜亲自对满妹子说:“满妹子,这位是蒙女侠,就住在这座楼阁里,你要小心伺候,切不可怠慢了!”
    满妹子是城郊农村的一个女孩子,生性活泼、勤快,也天真。她满脸是笑他说:“标叔,我知道啦!我会殷勤小心侍候客人的。”但她心里想:怎么这人蒙头蒙脸的?怪不得叫蒙女侠了。
    店老板对鬼奴说:“蒙女侠,请进去看看,要是不满意,我店还有两座这样的楼阁,可以换过一间。不过,这一座就是过去莫女侠所住过的。”
    鬼奴说:“我看不用换了,就这一座好了!”
    “既然蒙女侠满意,请进里面休息,需要什么,对满妹子说一声,我会打发店小二立刻给女侠办到。”
    “好的,你们忙,也请便。”店老板再吩咐满妹子几句,便告辞和掌柜而去。
    满妹子说:“蒙女侠,我带你到楼阁里休息去,洗脸洗澡的热水,我也准备好了。”
    “麻烦小妹子了!”鬼奴说。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鬼奴踏入楼下的大厅,里面陈设得如富豪人家一样,靠近南面的,是一间精雅的书房,窗外有花木树林草地,幽静极了。鬼奴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间客栈,简直是户富贵人家的府第。
    满妹子说:“蒙女侠,我带你上楼看看那两间卧房去,看要添置什么,我好去拿来。”
    “也好,你带我去看看。”
    鬼奴跟随满妹子楼上楼下看了一遍,又到院里四周走走,感到十分的满意,心想:这么一座院子,楼阁太精致了,怪不得每日要收十五两白银了。好是好,但作为一个路过的旅客来说,仍然是太过奢侈了,只有富商大贾、官宦人家才住得起,就这么一处昂贵的楼房,还要经过两关,才有条件入住。要不是主人吩咐,我才不来这里住了,随便找一间较好的房间住不更好?何必去拂飞那两个石狮子?满妹子待她看完后问:“蒙女陕,需要添一些什么吗?”
    “不用了!”
    “那蒙女侠请上楼休息,我去帮女侠挽一桶热水来洗洗脸、抹抹身。女侠可以睡一会儿,我再给女侠端饭菜来。”
    “满妹子,这里的饭菜钱是怎么算的?”
    “女侠不知道么?在这里住的客人,每日三餐,全由店里包了,不再收费的。就是女侠换下来的衣服,也由店里洗晒,也不再收钱的,因为全都包在十五两银子里面了。”
    “多谢你指点了。”
    跟着鬼奴打赏了她十两银子。满妹子一见这么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吓得不敢去接受。鬼奴说:“这是我给你的,怎么不要?”
    “女侠,你就是打赏我,给我几文钱就够了,用不着给这么多。”
    “你还嫌银子多呀!”
    “女侠,我从来没拿过这么一大锭银子的,心里有点慌。”
    鬼奴一笑:“傻妹子,这是我给你的,你慌什么了?是不是害怕我将你卖了?”
    “女侠又怎么会卖我的?就是卖我,我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
    “好了!你收下吧!”
    “多谢女侠,叩谢女侠!
    满妹子收下了银子,更勤快地伺候鬼奴了。她来鸿运客栈打工,破天荒碰上了这么慷慨大方的一位客人。十两银子,比她做三年的工钱还要多。她一个月才有二钱银的工钱,初来的一年,根本没有工资,店里只负责她的吃穿。
    鬼奴露出了这两门惊世骇俗的武功,暑时间便传遍了长沙城内外,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丐帮和苏三娘的耳中。说这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女子,有人猜疑是青衣狐狸莫女侠,也有人说是当年赌馆里的七姑娘,也有人说不是。
    苏三娘听了也思疑起来,不是莫女侠和七姑娘,江湖上谁又有这么俊的武功了?苏三娘自从离开阴掌门,收集了原二十八骑的弟兄,宣布自立为金刀门,为手下弟兄推选为金刀门的第一任掌门人,接管了阴掌门在长沙、衡州、永州三府所有的产业,与湘西言家和丐帮结成联盟,成了湘中一地的有财有势的知名人物,与黑、白两道和官府的人都有来往。苏三娘为人慷慨好义,对部下恩威并重,赏罚分明,不但为手下弟兄们拥戴,更为百姓敬爱。因为她订下了颇为严格的门规教律:不得仗势凌人、欺侮百姓、奸淫妇女,要维护地方上的治安、敬老惜幼、除奸助弱;不得卷入到江湖上的思怨仇杀和其他门派的是非中去;不得与不屑之徒为伍,勾结外人,背叛本门派,出卖自己的弟兄。
    苏三娘的立意不错,创派宗旨也很好。可是江湖上群雄并立,在社会上处处弱肉强食的斗争中,要建立一个门派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最致命的弱点,金刀门没有一门独步武林、纵横江湖的武功。他们的一套刀法,也不过是得自阴掌门,凶狠却不及阴掌门的一些黑衣武士。何况湘中一地,是群雄眼睛里的一块肥肉。群雄们至今不敢指染,主要是忌畏金刀门与湘西言家、丐帮结成联盟,而且苏三娘与青衣狐狸莫纹的交情也很好,因而不敢侵犯。但本门无所倚重,单靠外人支持,根本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苏三娘一旦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金刀门就四分五裂,在江湖上自动除名。这是十年之后的事,这里不说。
    再说苏三娘听了手下弟兄的报告,说鸿运客栈来了一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女子,心中甚是思疑。苏三娘何尝不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那是在群雄的虎视耽耽之下,不知几时有人找上门来挑战生事,所以有什么高人在长沙出现,她不能不提防。苏三娘极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的武功难与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争上下,也不及黑道上的一些成名人物,要不是为了自己手下几百名弟兄们的生计和生活,她才不想创立这个金刀门。由于这样,她才订下了这么一条门规:不得卷入到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和其他门派的是非中去。
    正当苏三娘在思疑时,守门的弟兄进来向她报告了:“掌门,那位蒙面女子前来登门拜访,要面见掌门。”
    苏三娘一怔,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这么快就来登门拜访自己,有什么意图?问:“她有没有带人跟来?”
    “是满妹子带她前来见掌门的。”
    珍妹子在旁边说:“师父,不会是莫女侠和七姑娘来拜见你吧?”
    苏三娘暗想:莫女侠行为往往出人意外,而七姑娘为人忠厚老实,可能是她第一次出外走江湖,不想人知道,蒙了面孔也说不定。要是真的是她们来,那就太好了。就是不是,人家身怀绝技,亲自登门拜访,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自己总不能不去接见。便说:“好!大开中门,我要亲自去迎接她。”
    苏三娘带了珍妹子和两名贴身的丫环,亲自出大门迎接这位蒙面女子了。
    出到大门口石阶上,果然见满妹子带着那位一时惊动长沙的蒙面女子,衣袂迎风飘展在等候自己。苏三娘隐隐感到来人身上有一股英气在流动,这只有上乘一流高手才会有的现象,可是她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出于礼貌,她慌忙走上一步,拱手相问:“请问女侠,找我苏三娘有何见赐。”
    鬼奴见苏三娘面带戒意,也感到在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说:“苏女侠,我特意来拜访你,不请我去里面坐么?”
    苏三娘一听,更肯定来人不是什么莫女侠和梵净山的七姑娘了,疑云更起,但来人说话的口吻,似乎不含恶意,便说:“女侠!请!”
    来到金刀门的忠义厅上,分宾主坐下,苏三娘叫人奉上茶后问:“女侠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鬼奴反问:“苏女侠,这么快就记不得小妇人了?”
    苏三娘愕然:“我苏某似乎与女侠素味平生,从未谋面,几时见过女侠了?”
    “苏女侠身为一派掌门,自然是贵人事忙,怎记得我这个跑江湖的小妇人。”
    苏三娘更诧异:“我苏某曾与女侠有过过节了。”
    鬼奴看看珍妹子,又看看四周,问:“苏女侠,这里没有什么外人吧?”
    “请放心,这里没有外人!女侠有话请直说好了。”
    “苏女侠请原谅,小妇人的事,除了苏女侠知道外,我不想任何人知道,不过请放心,苏女侠对小妇人只有恩,而无怨,更没过节。”
    苏三娘又是思疑不已:自己怎么会对这位女侠有恩了?要是来人是七姑娘,有恩还说得过去,不是,有恩之话又从何说起?以她这样的武功,衣袖能将石狮拂飞,能身立在荷叶莲花之上,缓步过莲花池,武林中又有谁人能战胜她了?就算是她有急难,以自己的武功又如何能救得了她?而且在自己的记忆中,也没有碰到过如此武功奇高的女子,遭到另一高手追杀,而自己出手相救的。
    苏三娘自离开阴掌门之后,采取一条明哲保身的办法,不卷入任何高手的斗争中去,更不卷入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除非是一个弱者,受人欺凌,自己才出面干涉,而眼前这位蒙面女子,武功之高,可不是什么弱者。自己谈何有恩于她了?既然来人要单独与自己谈话,便说:“好!那我带女侠到密室中谈。”同时吩咐珍妹子,“你给我守着,任何人也不准接近密室半步。”
    “是!师父。”
    至于带鬼奴来的满妹子,在鬼奴见到了苏三娘后,已回客栈去了。
    到了密室,并不是什么密不透风的房间,也不是什么地下室,而是建筑在一口清池之中,四周绿水包围,只有一条道路出入,那就是一条长桥,珍妹子带刀守着长桥口。这里,是苏三娘与金刀门各地首领们的会议处,商议金刀门的重要大事,没人会听到。
    走过长桥,进了密室,苏三娘说:“女侠,这里谈话没人听到了。”
    鬼奴一下在苏三娘面前跪拜叩头,弄得苏三娘一时手忙脚乱,慌忙扶起她来:“女侠有话请说,何必行此大礼,我苏某实在不敢当。”
    “苏女侠对我不但有相救之恩,更有传艺之情,小妇人怎敢不拜谢?”
    苏三娘更怔住了,问:“什么?我与女侠有相救之恩、传艺之情?女侠不会是弄错了吧?”
    “苏女侠,不记得三年多前在望城的事情了?”
    “三年多前望城之事?”
    “苏女侠,你真的忘了?当时一对江湖卖艺的夫妇正在望城卖艺,遭受到当地一位陈家恶少的欺辱,苏女侠不是出手相救么?后来还传授小妇人一门刀法……”
    苏三娘惊讶:“女侠就是当年那位卖艺的女子?”
    “不是小妇人又是谁?”
    “哎!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女侠,我们坐下谈,尊夫现在哪里?”
    鬼奴一听,神情有些凄然,轻叹一声,伤感地说:“小妇人丈夫两年多前,在岭南为邵氏三恶所害,惨死异乡,就是小妇人也几乎死于贼人的刀下。”
    苏三娘怔了半晌,说:“女侠,对不起,我触动你的伤心事了。”
    “苏女侠,这怪不得你,是小妇人命该如此。”
    “女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能不能告诉我?”
    鬼奴略略将自己经历、遭遇说了—下,最后叹了一声:“小妇人总算手刃了仇家,为先夫报了仇,伸了冤。”
    “江湖上传说,湘粤边上的邵家山庄,在一夜之间,给人夷为平地,就是女侠所为?”
    鬼奴摇摇头:“那不关小妇人之事,小妇人只杀了邵氏三恶中的两恶,铲平邵家山庄的,是岭南双奇所为。”
    “岭南双奇!?”
    “那是一对行为怪异的夫妇,他们武功奇高,举止令人莫测。”
    “你的一身绝技,是他们所传?”
    “不是,是另一位世外高人。”
    “哦?这位高人是谁?”
    鬼奴摇摇头:“苏女侠,这位高人不想任何人知道,也叮嘱小妇人不可说出他来,请苏女侠原谅。”
    “我知道武林中的规矩,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说出去的,我多问了。”
    “苏女侠知道就好了,我还担心苏女侠会怪我哩!”
    “我怎会怪你?不论报恩报德,你都不应该将这位世外高人说出去,这是江湖上起码应遵守的信诺。你过去真的是姓蒙?”
    “苏女侠,过去的那一位江湖女子早已死了,我也不想再提起。我现在姓蒙,是不愿人看见的一个丑陋面孔的蒙面人。”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我看我们两人别再以女侠女侠相称了,我们以姐妹相称好吗?”
    “小妇人不敢如此放肆。”
    “那你是看不起我了!”
    ‘小妇人怎敢如此?苏三娘要是不怪罪,我就斗胆叫苏女侠为苏三姐了。”
    苏三娘大喜:“那我叫你为妹妹啦!妹妹,你这次来长沙——”
    “我这次来长沙,主要是来拜谢三姐往日之恩。”
    “妹妹千万别这样说。”
    “还有,我还想向三姐打听一件事。”
    “哦?妹妹要打听什么事?”
    “三姐,我在岭南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他留下的遗言十分含糊,既不知道这位前辈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是哪一代的人,只知道他全家为奸贼所害,满门抄斩,只有他一个人逃到了岭南,老死于山洞中,望有缘人在埋葬他的尸骸时,代他上报国以除奸佞,下为民以杀凶残,那他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所以我想向三姐打听,湖广一地,有没有哪一家为奸贼所害,满门抄斩,而又逃出了一个人,受到官府通缉追捕的。”
    苏三娘不由沉思了良久,说:“妹妹,我十岁时,曾听大人们说,正德三年,太监刘谨,将在职的官吏三百多人,投入狱中,其中有的是湖广人士,有的全家被惨杀。不过两年之后,太滥刘谨就为正德皇帝杀了,家产充库。在那次冤案中,似乎没听说有人逃出来,也没有什么人为官府通缉追捕。”
    鬼奴说:“这么看来,那位逝去的前辈,不是这一次冤案的牺牲者了。”
    “妹妹,你能不能说出那位逝去前辈尸骸的情景怎样?”
    鬼奴没有见过,只能依据主人所说心里大概有个了解,便说:“三姐,当时死者身上所穿的衣服早已风化,只剩下一副完整的骸骨,山洞的尘埃积有寸许,似乎已死去有几十年了,而且这位前辈还是一位老年人。”
    “哦?妹妹怎么看得出他是老年人?”
    “因为他在遗言中说,他在山洞隐居了十多年,可惜天年已尽。不是老年,能说天年么?”
    “妹妹,这么看来,你不用去为他报仇雪恨了。”
    “哦?为什么?”
    “年代这么长久,恐怕他所有的仇家,早已不在人世了,再说,这是朝廷、官府中的事,我们江湖中人,不必去插手,想理也恐怕理不了。”
    “三姐说的是,历代给皇帝冤死的人不知多少,往事渊如浩海,又怎么去查?”
    正说着,忽然守门的一个弟兄,神色慌张地朝密室奔来,守着桥口的珍妹子正拦着他问话。苏三娘闻声向外一看,知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对鬼奴说:“妹妹,你先坐下,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三姐,那你忙去吧,不用来招呼我。”
    这时,珍妹子也奔过桥来,说:“师父!有人来踩盘子了!”

光头百姓 发表于 2017-3-23 23:24:24

第三十回蒙面女侠
    上回说到,珍妹子向苏三娘报告说,有人来踩盘子了。苏三娘皱皱眉:“是哪一起人前来踩盘子?”守门弟子说:“是望城那个姓陈的带了两个面目陌生的大汉来。”
    “什么?又是他带人前来闹事?”
    “是!他们声言,掌门再不出去,他们就要杀进来了。”
    “好!我去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鬼奴说:“三姐,我也跟你去。”
    “妹妹,我不想你卷入我们的是非中去。”
    “三姐,我只想去看看,增长见识。”
    “妹妹既然这样说,那我们一块去。不过妹妹千万别出手.让我来打发他们好了。”
    “三姐,我什么也不懂,正想学学三姐怎样打发凶徒的。”
    珍妹子和苏三娘其他手下弟子听得十分惊讶,掌门人与这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女子原来是姐妹?怎么从来没听掌门人说起的?掌门人有这么一个妹妹,今后何愁其他人上门挑衅闹事?面上不由露出了欣喜之色。
    鬼奴随苏三娘来到大厅上,一看,已有两三个金刀门的人重伤倒在地上了。苏三娘的得力副手余少峰,正率领四名弟兄与来人奋力交锋,却已处于下风。苏三娘看得心头大怒,仍强忍下来,厉喝一声:“给我在手!”
    双方见苏三娘来了,各自跃出圈子。余少峰忿忿不平他说:“苏掌门,他们……”
    “余兄,我知道了,你命人先将受伤的弟兄扶下去医治,这里由我来应付他们。”
    “是!掌门。”
    余少峰忍着一肚子火,叫人将几个受伤的弟兄扶下去了。在金刀门中,除了苏三娘,武功就算他最好的了,仍不敌来人,可见来人不是一般泛泛之辈。
    一个白面的中年仅子冷冷他说:“姓苏的,我还以为你不敢出来,你终于出来了!”
    苏三娘怒视他一眼:“上两次给你的教训,仍不知侮改么?还再带人上门闹事?这一次,你伤了我门派的人,看来就不那么容易能出这门了。”
    鬼奴一看这白面汉子,不由怔了怔,这位白面汉,不正是三年多前望城的那一个陈家恶少么?看来苏三娘出手相救自己,而与他结下了仇怨。这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观,令苏三娘难做人。
    这时苏三娘已向那两位大汉拱手相问:“两位英雄,高姓大名?”
    其中一位麻衣汉子傲慢他说:“姓苏的,废话少说,老子是代陈老弟向你讨回公道。”
    另一个白衣汉子说:“我们是江西武功山火云道长的弟子,现在陈老弟是我们的人了,所以前来代他讨个公道。”
    苏三娘一听江西武功山火云道长,心头一下凛然起来,火云道长,可以说是江西一地有名的武林高手,人在黑、白两道之间,亦正亦邪,不但武功好,而且为人极富心计。想不到姓陈的竟投靠了他。怪不得他敢再次上门来闹事了,原来有了这么一个大靠山。便问:“你们想怎么讨回公道?”
    麻衣汉子说:“我们要求不高,只要你备上红花大礼,亲自到望城我们陈老弟家公开赔礼道歉,向武林公布,今后永不再犯望城陈家。”
    苏三娘冷冷他说:“要是我真的有错,这个要求也并不为高。”
    “你伤了我们的陈老弟,令他卧床一年多,还没有错?”
    “两位怎不问问姓陈的,为什么我会伤了他吗?”
    “老子不管你们过去的是非曲直,这个条件是答不答应?”
    “我要不答应呢?”
    “那你就别怪我们凶狠手辣,老子要大开杀戒,令金刀门从此在武林除名。”
    姓陈的哼了一声:“金刀门是西域阴掌门的余孽,早就应该在武林除名了。”
    “鬼奴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站了出来,对姓陈的说:“我看你早就应该在人世除名才是。”
    苏三娘说:“妹妹,你别……”
    鬼奴说:“三姐,你别劝我了,这事因我而起,由我来解决才是,不关你三姐的事。”鬼奴又转头对姓陈的问:“你知道我是谁?”
    姓陈的愕然:“你是谁?”
    看来姓陈的和两位火云道长的弟子,一到长沙,便上金刀门寻仇了,并不知道鬼奴在鸿运客栈的事。
    “我就是三年前在望城受你欺凌的那位江湖卖艺女子,当年苏女侠路见不平,才不得已出手相救。”
    “什么?是你?”
    “想不到吧,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再来长沙?”
    “来找我?”
    “不错!我一来向苏女侠苏三姐叩谢相救之恩;二来就是找你这恶徒雪恨,想不到你却自己找到这里来,不用我去望城找你了。”
    “凭你一个人?”
    “我没有你这般没出息,要求他人代你出手。”
    “当年,你们夫妇两人,也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凭你一个人,有什么本事在大爷面前吹牛。”
    “凭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你是想在这里动手,还是到城外野郊决一高下?因为我不想再给苏三姐添麻烦。”
    “不行,我今天不但不放过你,也不放过姓苏的。”
    “那你是要在这里动手了!”鬼奴转向武功山火云道长的两弟子说:“你们不是要代他讨回公道吗?别说你们没有什么公道可言,要讨,一齐向我讨好了,别去找苏三姐。”
    麻衣大汉不屑地说:“你连我们的陈老弟也服不了,值得老子出手吗?”
    “那也好,我打发了这姓陈的,再来打你们也不迟。”鬼奴对姓陈的喝声:“你出手吧!”跟着又对苏三娘说,“三姐,请闪开,小妹要是不行,你再出手吧!”
    苏三娘只好闪到一边说:“妹妹,那你小心了!”
    姓陈的见鬼奴有恃无恐,心下奇异:难道这江湖女子三年来练成了一身过硬本领?但老子这三年来也没有自过,拜火云道长为师,学到一门剑法,不信就胜不了你这个跑江湖的臭婊子。于是,他一剑朝鬼奴挥出:“臭婊子,你受死吧!”
    姓陈的不说“臭婊子”三个字犹可,一说,更激起了鬼奴的怨气。过去,她在江湖上四处实艺为生,每到一处,都受尽当地一些恶霸、豪强、流氓们的欺侮凌辱,有的甚至要鬼奴陪他上床,才准在当地卖艺。望城姓陈的,就是这一类的恶霸。这“臭婊子”三个字,惹起鬼奴的杀意了。
    鬼奴闪过他这一剑,他第二剑也横扫而来,招式不错,也算得一门上乘剑法,可是不但内力不足,连火气也不够。鬼奴闪过了他两招,再也不留情了,一招流云飞袖发出,不偏不倚,正正击中了他右手腕的一处穴位,一声清脆的“啪”声,不但将他手中的刀击飞,连手腕骨也碎裂了。他呀的一声还没有喊出,鬼奴衣袖又拂出,“啪”的一声,拂断了他左腿的胫骨,他惨叫两声,痛彻心肺,一下瘫倒地上。
    鬼奴这一招连环流云飞袖功,令姓陈的右手骨、左腿骨同时骨断,不啻已废去了他一身的武功。也几乎在同时,鬼奴接过了他飞出的剑,要去割他的脖子。苏三娘看得大惊,急叫唤:“妹妹,请手下留情。”
    苏三娘怕在自己地头出了人命,长沙官府中的人来追究;二来也不想由此得罪了火云通长,他可是个难惹的魔头。
    鬼奴停住手问:“三姐,你为这恶徒求情么?”
    “妹妹,饶他一死吧!”
    同来的那两位武功山的弟子,仍在傻着眼,不知道陈老弟右手左脚骨一下俱断,因为鬼奴出手太快了,简直看不清楚。他们只见鬼奴身形转动,两袖飘飞,陈老弟手中的剑便莫明其妙地脱手而飞,转到了蒙面女子的手中了。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功夫的,只见蒙面女子衣袖挥动,不见她出招,正在纳闷,怎知道这正是武林中极为上乘的流云飞袖功?就是苏三娘,也没有见过,但却知道这就是流云飞袖,只有一身内力深厚的人,才能使得出来。
    这两个所谓武功山的高手,怔了一会后,听到姓陈的连连呼痛,坐在地上站不起来,慌忙奔过去问:“陈老弟,你受伤了?”
    “哎哟!我的手脚骨都断了!”
    “什么?你的手脚骨都断了?”
    “是呵!我好痛,你们快给我杀了她!”
    这个姓陈的恶徒,仍不知自己的一条命,不是苏三娘求情,早已去了鬼门关,现在还想杀鬼奴报仇。
    这两条汉子仍弄不清楚陈老弟怎会手脚骨都断了,他们提剑问鬼奴:“你用什么暗器或妖法将我陈老弟的手脚都弄断了?”
    鬼奴说:“我没有杀他,已算好的了,你们是不是要给他讨个公逍?那就齐上吧!”
    麻衣汉子对白衣汉子说:“这妖女会施放暗器,我们别跟她讲什么江湖规矩,齐上!”
    于是他们双双齐上,双剑交锋,齐向鬼奴刺来,出剑迅速,疾如电闪。鬼奴以树摇影动之步法,从他们交叉的剑锋中闪出来了,跟着以武当派的太极两仪剑还招。
    火云道长的火云剑法,也算上乘剑法,但太极两仪剑法,更是名门正派的上乘剑法,以鬼奴深厚的内力使出,足可以与当今的武当派掌门人争上下。苏三娘在旁看得又疑惑不解:怎么妹妹会武当派的剑法?她难道是武当派的弟子?不可能,她从来没说过自己是武当派的弟子,一身绝学,是得自那位世外高人所传授,莫非那位世外高人,就是武当派的前辈?要是这样,那妹妹的流云飞袖功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位世外高人精通各门各派的武功?想不到妹妹大难不死,而有如此大福,碰上了这么一位世外高人。
    苏三娘正疑惑时,只见剑光掠过之后,武功山两位所谓高手,双双同时中剑倒地,原来鬼奴在四五招过后,一招星换斗移的太极两仪剑招,借力打力,将麻衣汉子刺来的剑,引去击中白衣汉子,几乎在同时间,白衣汉子的剑又刺中了麻衣汉子手腕的命脉,因而他们变成了双双同时中剑倒地。
    鬼奴一声冷笑:“以你们这样的武功,也敢来金刀门闹事,太不自量了!杀了你们,污了我们手,你们给我快滚出去!”
    麻衣汉子瞪大了眼问:“你是武当派的弟子?”
    “谁说我是武当派的弟子?”
    “你不是,怎会太极两仪剑法?”
    “只有武当派的人会,别的人就不准会吗?告诉你们,你们今后想寻仇的,只管来找我好了!要是你们敢再动一动金刀门的人,让我知道了,别怪我去望城将陈家大院夷为平地,就是你们的什么火云道长,我也会去武功山揪下了他的脑袋来!”鬼奴说完,暗运内力,将手中的一把长剑,震得寸寸皆断,跌落一地。
    这不单使来闹事的人震惊,连金刀门的人也看得骇然失色。蒙面妇人如此的功力,即使是当年的青衣狐狸莫纹,也不过如此吧。
    鬼奴又喝叱一声:“你们还不给我快滚出去?是不是想我杀了你们?”
    姓陈的和两位汉子,早已惊得面如土色,互相扶持,狼狈地耷拉着脑袋走了。麻衣汉子和白衣汉子伤势并不重,可以行走,伤势较重的是姓陈的恶徒,他们来到湘江边,急忙雇了一条船只往望城而去。到了望城,麻衣汉子咽不了这一口气,和白衣汉子立刻动身赶回武功山,向师父火云道长告状去了。
    鬼奴将闹事者打发走后,苏三娘、余少峰等人都来向她逍谢。鬼奴说:“三姐,你这样说,就显得我们生分了。其实这事都是因我而起,从而连累了三姐。我将他们打发掉,是应该的。三姐又何必言谢?反而我应该向三媚道歉才是,”
    “妹妹,我们大家都不说了。来,我和妹妹到内院里坐下说说话,以后妹妹就在我这里住下,别去住鸿运客栈了。”
    “三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能在长沙多逗留,或者这三两天就要离开。”
    “哦?妹妹不能在长沙多住几天么?”
    “不不,我有些个人恩怨,要去处理的。”
    “妹妹有什么个人恩怨?要不要姐姐帮助?”
    “不不!三姐千万别卷进来,且我更不想将三姐牵扯进去。三姐,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妹妹这么急就走?”
    “请三姐原谅。以后有机会,我必当再来探望三姐。”
    苏三姐见鬼奴去意已决,恐怕留也留不住,便说:“妹妹既然有事他往,我也不敢强留了,但愿妹妹今后多加小心。我有一句话,不知妹妹愿不愿听?”
    “三姐请说。”
    “妹妹,我们在江湖上行走,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
    “三姐的忠言,小妹铭记在心了!”
    苏三娘一直送鬼奴出街口,大家才挥手告别。
    鬼奴一回到鸿运客栈自己所住的庭院,满妹子似小鸟般飞了出来,说:“蒙女侠,有人来拜访你了。”
    鬼奴以为是自己的主人来了,急问:“他现在哪里?”
    “我告诉他,说你去拜访苏掌门了,不在这里。”
    “那他呢?”
    “他走啦!说等会再来。”
    “满妹子,来人是不是一位老人家?”
    “老人家?不是呵!是我们长沙府的田捕头。”
    “田捕头?”鬼奴愕然,“他来找我干吗?”
    “不知道,大概是极羡慕你的武功。蒙女侠,你不知道,外面打听你的人多哩!就是客栈里的一些客人,也拉着我问七问八的。”
    “他们问些什么?”
    “问蒙女侠是从哪里来的,是哪一门派的弟子,来长沙干什么等等。”
    “你怎么说?”
    “我呀,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是蒙女侠。”
    “满妹子。以后不论什么问起我,你都说不知道,有人来见我,除了一位穿青袍的老人家外,你一概回绝他们,说我不想见客。”
    “田捕头也不见吗?他可是官府中的人,经常到各家店栈里查房的。呀!蒙女侠,田捕头他已经来了。”
    鬼奴回头一看,果然见一位捕头摸样,带着两名佩刀的捕快,朝自己走过来了,自己想不见也不行了。官府中人,不可与他们交往,但千万不可得罪了他们。
    田捕闲早已趋前过来,向鬼奴拱手说:“在下田某,久仰女侠大名,特来拜访。”
    鬼奴裣衽说:“不敢!田大人,请到里面坐。”
    “女侠请!”
    他们走进大厅,分宾主坐下。满妹子奉上茶后,鬼奴问:“田大人光临,不知有何见赐?”
    “女侠千万别这样说,在下此来,不过以当地主人身份,特来拜访女侠而已。”
    “多谢田大人。”
    鬼奴仍不明白田捕头的来意。她哪里知道,堂堂一府的捕头,起码也是宫居七品,等于各县县大老爷的职位。一般的武林中人和江湖豪客,捕头根本不屑去理睬,只有武功奇高、名动江湖的知名人士,捕头才降等前来拜访。来拜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来人千万别在自己管辖的地方生事,更不可闹出人命案子来,以免增加自己的麻烦。鬼奴并不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更不是什么成名的英雄,但由于鬼奴在鸿运客栈亮出那两手惊世骇俗的武功,惊动了长沙城内外,也惊动了田捕头,担心鬼奴是前来寻仇找麻烦的,所以亲自前来拜访。表面上是客气的请求,实际上是一个警告,就是不可在长沙府生事。
    鬼奴过去只是一个江湖买艺人,是最为官府中人看不起的下层人物,差役们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看,动辄不准他们在街头上卖艺,将他们赶出城外去。鬼奴可以说是看惯了这类差人的脸色,她现在虽然不明白田捕头的真正来意,但从田捕头的神色中看出,似乎有什么话要向自己说了,并不是来拜访那么简单。便问:“田大人,有什么话,请直说好了,对小妇人用不着客气。”
    “女侠既然这样说,在下就直说了,在下不想询问女侠从何而来,也不想打听女侠过去在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只求女侠不要多管闲事,在长沙闹出什么事来。这样,女侠就赏了在下的面子,使在下有一口平安饭吃。”
    “田大人以为小妇人是一个为非作歹之辈和凶恶之徒了?”
    “不敢!在下看得出来,女侠是侠义道上的人物,不是什么强粱之徒。在下只求女侠别多管闲事,一切按王法来处理,别叫在下难以做人。”
    “要是有人来欺负我怎么办?”
    “以女侠的武功,长沙府一带,又有谁敢来招惹女侠了?再说,在下自会派出人手在女侠四周一带巡逻,令一些宵小之徒.不敢来冒犯女侠。”言外之意,鬼奴今后在长沙府的一切行动,都在官府人的监视下了。
    鬼奴说:“那令田大人费心了!”
    “女侠别客气,维护女侠的安全,在下有这样的职责。”
    “田大人还有什么赐教的?”
    “不敢!在于不敢过多的打扰女侠,就此告辞。”
    “那我不送啦!”
    鬼奴将田捕头等一行人送出庭院,转入楼阁。满妹子正在收拾茶盏,贝鬼奴进来,好奇地问:“蒙女侠,田捕头来找你有什么事了?”
    “他担心我的安全,派人来保护我了!”
    “真的?怪不得有官府的人,不时在这庭院四周出现哩!”
    “哦?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认得出他们呀!”
    “满妹子,他们是不是将我当成女大盗似的监视起来了?”
    “哎!这怎会的?世上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大盗吗?你是女大侠才对。要不,我们这里的苏女侠怎么会敬重你的了”
    “哦?你又怎么知道苏女侠敬重我了?”
    “蒙女侠,你和田捕头谈话时,我有事去了铺面一下,看见珍姨对掌柜说,女侠在这里的一切费用,全由金刀门付了,不得收女侠的一文钱。”
    “真的?”
    “是呀,珍姨还叫我好好伺候女侠,她也打赏了我一两银子哩!”
    鬼奴见满妹子这么天真、勤快、可爱,不由笑了:“满妹子,我想休息一下,不论什么人再来拜访,说我一概不见。”
    “好的!我会叫他们不来打扰你的。”
    鬼奴便上楼去休息。可是她一进房间,便看见自己的主人已端端正正坐在房间了。她惊喜得想叫起来,黑豹“嘘”了一声,轻轻他说:“别大声,不可惊动了任何人。”
    鬼奴立刻压低声音下来问:“爹!你几时来了的?”
    “在你和田捕头谈话时,我已经端坐在楼上了。”
    “爹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听到了,鬼奴,现在你已经成为所有人注意的一个神秘人物,更成了官府所紧密盯踪的人了。”
    鬼奴怔了怔,她从主人的语气里,隐隐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问:“爹!是不是我做错了?”
    “鬼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是我不知道入住这么一座独门独户楼阁,还会有这么一条规矩,从而亮出了你的武功,成了所有人注目的人物。”
    “我马上就离开吗?”
    黑豹想了一下说:“你休息后,吃过晚饭,就离开这里,到湘江边雇一条船,连夜北上洞庭湖。”
    “爹!那我去哪里等你?”
    “不用等了,我会到你雇的船上的。”
    “爹!那我现在叫满妹子通知店家,请他代我雇条船北上。”
    “不要这么急,你休息一下再叫店家雇船也不迟。”
    “爹!你也在这里休息吧!”
    “也好!鬼奴,你知不知道我会叫你离开长沙的?”
    “爹不是说有人注意我了吗?”
    “其实有人注意你也用不着这么急离开的,你大可以在长沙多玩两天。”
    “那为什么要连夜离开了?”
    “鬼奴,你知不知道那位田捕头亲自来拜访你的目的?”
    “他担心我会在长沙城里闹事。”
    黑豹摇摇头:“他一点也不担心你会闹事,从他内心来说,他更希望你在长沙住下来。”
    鬼奴又不明白了:“爹!那为什么?”
    “鬼奴,你知不知道你隔壁那座楼阁住的是什么人?”
    “听满妹子说,他们是京师来的达官贵人,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不错!他们是朝廷中的达官贵人,但不是一般的达官贵人,而是令文武百官见了也心里打冷战的东厂的一流高手。”
    鬼奴怔住了:“那不是朝廷的鹰犬吗?民间传说,他们全是一伙没人性的野兽,手段残忍极了,要是有人落到了他们的手中,简直就没有活的希望。”
    “所以你成了他们极为注意的一个人。”
    “怪不揭爹叫我连夜离开长沙了。”
    “你知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注意你?”
    “为什么?”
    “怕你坏了他们的大事。”
    “爹!我才不会去招惹他们,怎会坏他们的大事了?”
    “他们要活捉苏三娘,吞下金刀门,令金刀门今后永远在江湖上除名。”
    鬼奴睁大了眼睛:“苏三娘冒犯他们了?”
    “苏三娘为人机警小心,怎会去犯他们?”
    “那他们怎么要对付苏三娘和金刀门的?”
    “东厂要害一个人,还有理由可说吗?”
    “爹!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吧?”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金刀门占据了湖广这块肥肉,同时也想苏三娘成为东厂的一只鹰犬,成为他们残害老百姓的一个害人工具。”
    “苏三娘没有答应他们?”
    “要是苏三娘答应了他们,东厂这一批高手就不会化装成各种各样的人,从京师赶来这里了。其中一个是东厂三大绝顶高手之一,人称血掌印,因而扬名江湖,他就是满妹子所说的京师的达官贵人了。论武功,他在三大绝顶高手中只名列第三,其他两个,一个是霸王刀;一个称魔鞭王,以鞭法称雄的崆峒派掌门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鬼奴不由关心起苏三娘的安危了,问:“爹!这血掌印,苏三娘能不能应付?”
    “可以说,苏三娘根本就不堪他一击。”
    鬼奴又怔住了:“既然这样,他带那么多的人来干什么?”
    “他才不屑与苏三娘交锋,只派他手下的一名高手,就可将苏三娘打发掉。”
    “那他来干什么?”
    “主要是对付湘西言家的僵死掌和丐帮长沙堂的堂主袖里乾坤张振宇。”
    鬼奴茫然:“对付他们干吗?”
    “你不知道金刀门与湘西言家和丐帮结成联盟么?一方有事,两方面都会来声援。不过现在,血掌印主要是来对付你了。”
    “对付我?”
    “谁叫你亮出了一手武功,又去拜访苏三娘?现在他已视你为第一个劲敌,袖里乾坤和湘西言家已退到次要的地位。但似乎他不想与你结怨,只希望你别多管闲事。鬼奴,这就是田捕头来访拜你的真正原因。”
    “田捕头受他的旨意而来?”
    “要不,田捕头怎会来拜访你?其实,田捕头在官府中来说,为人也不错,与苏三娘的交情也很好。但他不能不听从上头的话。因为跟他来的那两位捕头,并不是长沙府的真正捕快,是东厂的人,在监视着田捕头。不然,田捕头的一家大小,全都会遭殃的,会惨死在东厂人的刀下。所以田捕头的原意是一点也不担心你闹事,更希望你留下来多管闲事,相助苏三娘。但他在东厂人的监视下,不能不这么对你说,叫你别多管闲事。”
    鬼奴又怔了半晌,问:“爹!那我们怎么办?”
    “连夜离开。”
    “不管苏三姐的事了?”
    “正因为要管,我们才要离开。”
    “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样出面去管,首先就害了田捕头,而目血掌印也首先会对付你。他就是胜不了你,也会缠住你使你不能去救苏三娘。他们会在今晚至天明前,就要扑灭金刀门,活捉苏三娘。”
    “那我们走了,又怎么去救苏三姐?”
    “鬼奴,我们与东厂人交锋,绝不能露出我们的面目来,应讲求方法,掩人耳目,你当着众人的面离开了,令他们不再提防你。然后悄悄转回来,埋伏在金刀门附近,伺机出手,然后便悄然而去。这样,谁都不会知道是你干的了。”
    鬼奴笑了:“爹!原来是这样。”
    “所以你一定好好休息,吃饱饭,以便今夜的行动。”
    “是!”
    鬼奴休息一会,便对满妹子说:“满妹子,你对掌柜说,请代我雇一条船,我用过晚饭后,便要离开长沙了。”
    满妹子感到事出突然:“蒙女侠,你今夜里就要离开么?”
    “满妹子,对不起,我本来想多住两天的。刚才想起了一件急事,要去岳州、武昌等地走走,所以不住了。”
    “女侠不能明天一早走吗?”
    “不不!我要赶时间,也贪图夜里行船凉快。你快去叫掌柜的给我雇好一条船吧,我吃过晚饭便走。”
    “是!我就去。”
    “记住!我的离开,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不想金刀门的人知道。”
    “好的。”满妹子奔去告诉掌柜了。
    鬼奴不想人知道,偏偏住在另一座独门独户楼阁的血掌印首先知道了。他心中感到有些愕异:这蒙面女子怎么突然要离开了?是不是田捕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她不想去招惹官府的人,一走了事?这样更好,省得我要去提防她。他立刻叫人暗中盯踪鬼奴,看看鬼奴是不是真的离开长沙了。
    鬼奴提前吃过晚饭,打点行装,等候船家的到来。不久,掌柜带了一位船家而来,而且交还了鬼奴的那锭金元宝。鬼奴问:“我的船钱,你们没给我付么?”
    掌柜说:“蒙女侠,船钱已有人给你付清了,一直是去到武昌府的。”
    鬼奴心知是苏三娘代付了,也不再问是谁,便说:“我的离开,你告诉苏女侠了?”
    “小人遵照女侠的吩咐,没有告诉任何人知道。”
    “好!明天,你代我向苏女侠致谢,说我行色匆匆,不及问她面辞了。”
    “是!女侠。”
    于是鬼奴便跟随船家,出了城门,来到湘江边登上船,连夜往北而去。东厂的盯踪者,也驾了一叶轻舟,远远地跟踪着鬼奴,直到鬼奴所坐的船过了望城,才掉转船头回长沙向血掌印报告。
    黑豹并没有在船上出现,他和鬼奴早已约好了,在金刀门附近的一座开福寺高塔上相见。从高塔上,可清楚看到金刀门总堂的一切情景。
    船在夜色中驶到了樟树镇附近停泊,鬼奴便换过了一身夜行紧衣裤,除去斗笠,仍蒙上半面黑纱,悄然上岸,施展轻功,直往长沙开福寺而去……
    血掌印听了盯踪者的报告,知道蒙面妇人的确离长沙北上,少了这样一个劲敌,更放心了。便决定深夜寅时初行动,卯时初结束,他认为打发金刀门的人,根本就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可将苏三娘活捉过来,带到东厂在长沙设的一间刑堂,不怕苏三娘不签字画押,必要时就杀了苏三娘,今金刀门从此改换门面,在江湖广挂金刀门旗号,实际上成了东厂在湖广一个大据点,以掩护东厂人在湖广一带的暗中活动。
    是夜,午时过后,长沙城内外一片宁静,就是连灯红酒绿、管乐悠扬的妓院也熄了灯火,赌场也少了人,大街小巷,更无行人,只有巡夜的更夫,此外,便是一些神秘的人物在悄然行动。
    也在这最宁静的时刻,暮然间有四五条黑影跃进了金刀门的总堂,给巡夜的武士发现了,立刻鸣锣报警。锣声,在夜空里显得格外刺耳,几乎惊动了半座长沙城。跟着有人叫喊:“有人来踩盘子了!有人来踩盘子了!”
    苏三娘刚睡下不久,听到锣声,立刻穿衣而起,带了金刀出房,她的两位贴身丫环,也佩刀而出。她问丫环:“什么人又来踩盘子了?”
    “夫人!现在不清楚是什么人。”
    “快!我们出去看看。”
    进来的四五条黑衣人见已惊动了金刀门的人,干脆大模大洋地亮起了火把,一字排开。其中一个酒糟鼻大汉对巡夜的人说:“快!叫你们的苏掌门出来答话。”
    苏三娘带人而来,一见这酒糟鼻,有点意外!“咦”了一声:“姓耿的,又是你?”
    这酒糟鼻,姓耿名狄,江湖上人称红鼻老九,善使三截棍,与苏三娘同属西域阴掌门的四十八骑中的人,是第九骑的骑主,在山东衮州府一带活动,为人十分霸道凶蛮,以三截棍法威震衮州一地。阴掌门在中原武林覆灭,碧眼老魔在天门山自杀谢罪天下,阴掌门各地的骑主,便成了过街老鼠。红鼻老九为山东群雄追杀,他狼狈出走,逃到了京师,最后投靠了王公公,成为了东厂可怕的杀手之一。
    两个月前,他来湘说苏三娘加入东厂门下,投靠朝廷,与武林人士为敌,给苏三娘婉言拒绝了。耿狄不悦地说:“廿八妹,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一点,我们如果在王公公手下办事,不但不会受人欺负,并可雄视朝野,傲立江湖。”
    苏三娘说:“九哥,小妹宁可死,也不愿成为东厂的鹰犬,与武林为敌。”
    “好好,廿八妹,你千万别后悔了!”耿狄便含怒而去。想不到他今夜却带人来了。
    红鼻老九耿狄说:“廿八妹,你今夜改变主意,仍可来得及。”
    “不然又怎样?”
    “莫怪我九哥不讲以往的情份,大开杀戒了!”
    “你这样做,不怕天下人愤怒吗?”
    “天下人才不管你我之间的闲事。八妹,我再告诉你,别指望丐帮的人来相助你,他们不但进不了城,而且也在我们的监视下,若敢轻举妄动,也会落得个身首分离。”
    “我才不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看来你是非得逼我出手不可了。”
    “姓耿的,若然我苏三娘今夜死在这里,我看你今后怎样在江湖上立足。”
    “八妹,我可以再明白地告诉你,今夜的事情根本没人知道。就是知道,也会以为是武林中的侠义人士要除掉阴掌门在中原的余孽,不会有任何侠义中人伸手为你报仇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想清楚才好。”
    “姓耿的,我没有什么可想的了。”
    “你就不怜惜跟随你多年的弟兄们的生命?他们都会因为你,全变成了刀下之鬼。”
    这时,血掌印也出现了,他不满地对红鼻老九说:“还不动手?跟他们罗嗦什么?”
    珍妹子不知厉害,朝血掌印说:“你是什么人?敢这样说话?”
    血掌印身旁的一位高手,突然出手,以快速的身法,一下欺近了珍妹子,将珍妹子拍得横飞了出去!摔在石阶上,一口鲜血喷出,再也爬不起来。
    血掌印同时喝声:“给我全上,能活捉的活捉,不能活捉的,给我全砍了,一个也不准放出去!”
    耿狄首先直取苏三娘:“得罪了!”三截棍向苏三娘横扫过来,苏三娘急以金刀招架,回手反击。
    其他四名黑衣大汉和跟随血掌印来的人,全部向金刀门的人出手了。而血掌印却背着手在一旁观看。
    这个近乎杀人狂的血掌印,一向嗜血为乐,看到杀人便感到无比的畅快。
    以人数来说,金刀门的人无疑占尽优势,但武功却无法相比。这一批东厂杀手,一个个都能独闯江湖,所以金刀门除了苏三娘、余少峰等人还可以招架交锋外,其他人就不行了。转眼之间,金刀门的人伤亡不少。苏三娘一边与耿狄交锋,一边说:“弟兄姐妹们,你们快逃出去,别管我了!”
    血掌印冷冷他说:“逃?今夜里,一个活口也不能逃出去,只能等着受死!”
    金刀门的人正在危急时,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和手法,从一个杀手手中夺下一把剑,一连几招,便立杀了三四个杀手,救了金刀门一些弟兄,跟着纵到苏二娘和耿狄之间,轻出一剑,便将耿狄逼得跃了出去。
    双方一时间全部惊讶了,来人是一位身手异常敏捷的蒙面女子,剑法精奇却不是武林中各大门派的剑法,也不是太极两仪剑法,是武林中所没有一见过的剑法。这下连苏三娘也惊异了,初时,她以为是鬼奴赶来救自己,但是来人所使的剑法却与鬼奴不同,装束也迥异,人吗,更是看不清楚,只看见一对满含杀意的眼睛,目光逼人。
    这位蒙面女子的突然出现,一时间令双方都停止了交锋。血掌印踱了上来,上下打量这女子一眼,心想:难道是已经离开了的那位什么蒙女侠?她几时转了回来的?但细看之下,又似乎不大像,便冷冷地喝问:“你是谁?”
    “神秘女杀手!”
    这位蒙面女子说话的声音略带嘶哑,不像鬼奴的声音。这一下,苏三娘真正惊愕了。显然这位自称“神秘女杀手”的女侠.不是和自己姐妹相称的那位江湖女子了,她是什么人,怎么会来救自己和金刀门的?
    血掌印又进一步问:“你来干什么了?”
    “杀人!”
    “杀我们?”
    “不错!专杀行凶作恶的恶徒和无耻之辈的野兽。”
    血掌印大怒:“呼”的一掌扣也,即使在夜里火光之下,手掌殷红如皿,掌力惊人,对手只能闪避,绝不敢接招。谁知蒙面女子轻出玉掌,以巧妙的掌法,竟然将血掌印这一声极威极猛的掌劲,化解于无形无影之中。
    苏三娘看得又惊震了,这不是慕容家的分花拂柳掌法么?难道是青衣狐狸莫纹女侠来救自己了?因为这一掌法,是慕容家的绝技之一。
    血掌印也一时惊震:“你是青衣狐狸莫纹?”
    “什么莫纹莫路,我是神秘女杀手,只懂得杀人。”
    血掌印身边一个手下说:“印爷,她绝不可能是青衣狐狸,青衣狐狸属下曾见过,也曾听过她说话,不会像她似乌鸦般的嗓子。”
    血掌印一脸骄横他说:“就是青衣狐狸来,老子也不看在眼里。上!你们去打发了苏三娘等人,我来打发她好了。”说着,他又是一掌朝蒙面神秘女杀手拍出。
    其实来人正是鬼奴,黑豹给她眼下了一颗药丸。令她声音一时变得嘶哑起来,目的就是让任何人也不知道,使东厂的人今后无从追寻。
    血掌印不愧是东厂三大绝顶高手之一,有数百次临敌交锋的经验,掌法精湛,内力浑厚,掌掌拍出,声威惊人。鬼奴虽然身怀太乙门几门绝技,但实战经验不及血掌印,加上鬼奴是第一次与这么一位一流的上乘高手交锋,免不了有点心怯。但她的树摇影动身法,却令血掌印凌厉的掌劲招招落空;若以剑反击,又为血掌印深厚的功力震偏了,所以一时间,两人交锋难分上下,纠缠了在一起。
    另一边,苏三娘等人渐渐招架不住了,苏三娘犹可招架耿狄,其他人根本招架不了如狼似虎的东厂杀手。七个杀手,似虎狼扑入了羊群,又令金刀门的人死伤不少,连余少峰也身受两处刀伤,拼死在奋战。
    这时,又一条黑影临空而来,这是黑豹赶来了,他一出手,就将四个杀伤人最多的凶狠杀手,拍得横飞了出去,摔下来时,一个个全变成尸体。他一下纵到鬼奴面前,对鬼奴说:“你去打发那三个杀手,这个血掌印,交给我了!”
    “是!”鬼奴跃出身来,便去直取耿狄。她对苏三娘说:“苏掌门,你去相助你的手下。”说时,一连三招,就将耿狄杀得手忙脚乱,最后一剑,就将这红鼻老九的一条手臂削了下来,顺势一脚,不但将他踢飞了,同时也封了他的穴位,叫他卧在地上不能动弹。
    在同一时间内,血掌印见又来了一位蒙面黑衣人,转眼之间,将自己的手下,东厂内四名好手,像丢废物似的扔了出去,武功之高,比神秘女杀手有过之而无不及。眼下他又代替了蒙面女杀手来对付自己,惊问:“你又是准?”
    “神秘杀手黑豹!”来人声音苍老。
    “什么?又是神秘杀手?”
    “唔!今夜是你的死期到了!”
    血掌印怒得一击去,蒙面黑豹毫不闪避,任由血掌印一击在自己的心胸上。血掌印不由嘿嘿冷笑,心想:什么神秘杀手黑豹,老子还以为你武功极高,原来是一个不会闪避的老废物,武功还不及那个神秘女杀手。你中了老子这一掌,就算你内力再厚,不死也重伤,胸口留下一个殷红如血的掌印,没有一年的卧床时间,不能消除掌印。
    血掌印满以为这一掌必然将对手击倒在地。可是他一下感到自己拍中的不是人体,而是拍在一道无形气墙上,自己反给震得连连后退几步,才能站稳脚跟,整条右臂,几乎全麻木了,已不由自己指使。
    黑豹一声冷笑:“你这样的武功,也想来踩平金刀门?简直是太不自量了!”
    血掌印自行走江湖以来,从来没遇到过武功这般深奥莫测的对手,要是金刀门有这么两位高手在暗中保护,别说不能夺取过来,恐怕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保。他惊骇地问:“前辈到底是哪一派的高人?”
    “老夫无门无派,要说有,叫神秘杀手派好了,你去死吧!”黑豹说时,一袖拂出,一道衣袖劲风直击血掌印,迅若急光流电,血掌印想避也来不及了,一声惨叫,当场毙命,仰面倒卧在血泊中。
    这时,鬼奴也将那两个东厂杀手杀死了,黑豹对鬼奴说:“我们走!”
    鬼奴对苏三娘说:“苏掌门,今后你多保重了!”说完,便跟着黑豹一闪而逝,消失在夜空里。
    东厂这次来的十一位好手,包括领队的血掌印,除了耿狄断一条手臂能生还外,其他十人,无一能生还。他们才是竖着而来,横着出去了。
    黑豹和鬼奴一走,苏二娘等人才从惊愕中醒过来,急叫唤:“两位恩人请留步!”可是黑豹和鬼奴早已在夜空中杳如黄鹤,不见半点踪影。而且金刀门没有任何人有这么好的轻功,能追得上他们。
    得救了的金刀门人纷纷问苏三娘:“这两位大恩人是谁?怎么就走了?”
    苏三娘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今后想报答他们也不可能。弟兄姐妹们,我们打扫战场吧,将伤者扶下去好好医治,死者厚葬,安抚死者的家属。”
    金刀门的人正在打扫战场时,门外人声嘈杂,似乎又有一批人奔来了。苏三娘大惊,以为又是东厂的人赶来。可是,首先奔进来的是丐帮长沙堂的堂主袖里乾坤张振宇,他带着本堂的一批高手,来相助金刀门了。
    张振宇原是丐帮江陵堂的堂主,由于长沙堂主年老引退,便将他调来了长沙府堂口。他一进门,见金刀门大堂前的广场上死了不少人,金刀门活着的人也或多或少带伤,一怔说:“我叫化来迟了!苏掌门,是什么人来犯你们?他们呢?走了?”
    苏三娘不想让这事张扬出去,说:“是一伙不明来历的强人,个个武功极好,要不是来了两位神秘的高人前来相救,恐怕我金刀门真的灭绝了呢。”
    张堂主又是一怔:“两位神秘的高人?是不是一个叫神秘杀手黑豹?”
    苏三娘也愕异:“张堂主,你认识这一位高人?”
    张堂主没答,反问:“他来了这里?”
    “是!”
    “现在呢?”
    “走了!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张堂主说:“可惜!可惜!我叫化又来晚一步,无缘拜谢这位高人。”
    苏三娘又是奇异:“张堂主,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堂主一说,才知是这么一回事。有人给他们送来一张字条,说今夜寅时,有人要血洗金刀门,叫丐帮的人快进城去救。张堂主顿时招集了十多名能飞越城墙的丐帮好手,正想出门,不料一下遭到了一伙不明来历的人的伏击,其中有两三个武功极好的联手围攻张振宇。正危急时,一位蒙面黑衣人突然出现,自称神秘杀手黑豹,出手几招,就将那一伙强人打发掉,叫张振宇速进城救金刀门的苏三娘。而黑豹身形一闪,也突然不见了。张振宇堂主说到这里又说:“给这样一阻,所以我们才迟来一步。”
    苏三娘惊疑:“张堂主,你不认识这位高人?”
    “不认识。黑豹之名,我今夜才第一次听闻。苏掌门,你认识他?”
    “我也跟张堂主一样,也是第一次听闻。”
    这就奇怪了,他怎么会通知我来救你们的?”
    “张堂主,我也为这事感到纳闷。”
    “还有,这一伙强人是什么人?苏掌门,你几时与他们结怨了?”
    “张堂主,说来话长,我们到大堂上坐下慢慢说。”
    苏三娘的一位贴身丫环走过来说:“夫人,那一个姓耿的活着,没有死,只断了一条右臂,我们怎么处置他?”
    苏三娘咬着牙:“都是这狗贼挑起的祸端,害死了我们这么多兄弟,给我挑了他,别再让他活在世上再害人。”
    张堂主问:“这姓耿的是什么人?”
    “他过去是阴掌门的第九骑的骑主,现在投靠了东厂,成了东厂一个可怕的鹰犬。”
    张堂主一怔:“什么?这伙强贼是东厂的鹰犬?”
    “张堂主,请原谅,是我连累了你们。”
    “苏掌门别这样说,你我都是武林中人,义气相交,患难相助,谈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别人害怕东厂的人,我丐帮才不将他们看在眼里。穷叫化烂命一条,大不了和他们一拼了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张堂主,话虽这么说,我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我们最好装作不知道是东厂的人,将他们当成了黑道上来踩盘子的人,我想东厂的人更不想将今夜里的事闹了出去,这对他们也不光彩,坏了官府的声望。”
    “好!我们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苏三娘便对手下人说:“准备酒菜,招呼丐帮的弟兄们!”
    事后,东厂的人果然不敢张扬出去,更不想承认这是东厂的人干的。长沙知府在田捕头的周旋之下,也不了了之。但神秘杀手黑豹的故事,没有几天便传遍了武林,惊震了江湖,人人惊疑:这神秘杀手黑豹是谁?江湖上可从来没听闻这么一位高手的。
    天亮时,鬼奴恢复了原来的打扮,回到船上,船经过洞庭湖,在岳州府的巴陵城泊岸。鬼奴打发船家转回长沙,自己找了一间客栈投宿。没有多久,黑豹便跟踪而来。
    鬼奴问:“爹!我们今天去哪里?”
    “去江西武功山!”
    “我们不是要北上吗?去武功山干吗?”
    “找火云道长。”
    “爹与他相熟了”
    “不熟。”
    鬼奴又奇怪了:“那找他干吗?”
    “鬼奴,你在长沙伤了他的三个弟子,火云道长为人亦正亦邪,但极为护短,他无法找你,必然会去长沙找苏三娘的麻烦,好人为到底,你既然出手救了苏三娘,就应该不留任何尾巴,别给苏三娘再添麻烦。”
    “那我们去找火云道长晦气了?”
    “也可以这么说,叫他今后不得去找苏三娘。”
    “他会答应吗?”
    “在江湖上,最后就武功来说话。”
    “我们不会杀了他吧?”
    “鬼奴,火云道长是江西一地上的高手之一,富于心计,你恐怕杀不了他,而且也没有必要去杀他,教训他一下就行了。这样也会令你增加与上乘高手交锋的经验,以后就不会心怯了。”
    “是!爹!找与血掌印交锋,的确是有些心怯。”
    “其实,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战胜血掌印,只不过你心怯,才处于下风。正所谓临阵交锋,勇者为胜,往往有时一些弱者能战胜强过自己的敌人,就是这个道理。当然武功相差太远,凭勇气也是自取灭亡,我是就双方武功相差不太多的人来说的。”
    “爹!我明白。”
    “还有,与人交锋中,要提防对手用计或施暗器,尤其是对黑道上的人物,他们往往不会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什么阴险歹毒的手段都可以使得出来。东厂的一些高手,都是这样,所以你千方要小心了。就是集中全力对敌时,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意外。”
    “爹!我记住了。”
    “鬼奴,以后你在江湖走动多了,临阵交锋的经验多了,就能体会出来,这不是可以从什么武功秘芨中所能学到的,得靠自己的实践中得出来。就象吃果子一样,我说果子是酸的,如何如何的酸,你不亲自去咬一口,就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酸法,好了,你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赶去武功山。”
    岳州时的巴陵县,接近丐帮的总部,各处的武林人士,都在巴陵城中来来往往,黑豹不想人知道自己或认出自己,所以没在巴陵逗留,迅速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武功山,也称蟠龙山,座落在江西袁州府宜春县的南面,火云道长就住在蟠龙山的云水观中,为一观的主持道长,有弟子不少,称雄了赣西一带。这时,他正在听麻衣、白衣二弟子的哭诉,说受了长沙金刀门苏三娘的欺侮,求师父代他们雪恨。
    火云道长颇为疑惑:“为师颇闻苏三娘为人侠义、正直,从不恃艺凌人,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欺负你们了?”
    “师父,弟子是代陈师弟去向苏三娘讨回公道。”
    “哦?讨回什么公道?”
    “三年前,陈师弟不知因什么事,给苏三娘打成重伤,卧床不起,所以……”
    “你们别说了,叫陈小子来。”
    “师父,他现在不但给废了一条手,也断了一条腿,完全成为废人了。”
    火云道长一听大怒:“苏三娘敢这样对付我的弟子?”
    “师父,她还说,要是我们再去金刀门闹事,就是连你师父老人家也不放过,将你老人家的脑袋也揪下来。”
    火云道长一拍桌子:“大胆!太放肆了!”
    麻衣、白衣两汉子惶恐起来,连忙叩头说:“师父!她真是这么说的,我们不敢乱说。”
    火云道长一下冷静下来,问:“以你们三个人的武功,还胜不了苏三娘?为师也曾见过她的刀法,除了快、狠之外,也并不怎么上乘,怎会弄得三个人都受了伤的?”
    “师父,我们才没将苏三娘看在眼睛里,主要是她的一位蒙了面的妹妹,出手伤了我们。”
    “什么?苏三娘还有一个妹妹?为师怎么从没听人说过?”
    “师父,她这个妹妹,过去是江湖上一位卖艺为生的女子,三年前在望城卖艺,陈师弟他……”
    “唔!说下去。”
    突然有位爽朗而带寒意的妇人声音在窗外响起:“你别问他们了,他们怎么也说不清楚的。”声落人现,一位头戴露髻垂纱斗笠的妇人,从门口轻盈地走了进来,宛如一团青云似的人影,行走时无声无息。
    火云道长是位武学大师,一看,这是武林中极少有的轻功,不禁心头凛然,问:“你是什么人?竟敢来闯贫道的道观?”
    来人还没有答话,他的两个弟子已惊恐地叫起来:“师父,她就是苏三娘的妹妹,出手伤了我们的。”
    来人正是鬼奴。她淡淡他说:“你们怎么不说我为什么伤了那个姓陈的,后来又怎么伤了你们?嗯?说不出来吧?”
    “你——!”两个弟子说不出话了。
    鬼奴又对火云道长说:“道长,你愿不愿听小妇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唔!请说。”
    火云道长不但是位老江湖,也算是一派的掌门人。正所谓不是猛龙不过江。来人公然无畏前来,必然有一手过人的本事,不然就不敢登门来找事了。他保持主人应有的风度,请鬼奴说下去。
    于是鬼奴说出三年前自己在望城受欺凌的情景,苏三娘怎么路过望城,怎么出手相救自己而伤了姓陈的恶少。鬼奴最后问:“道长,你说,我与苏三娘素不相识,她这样出于侠义之心,救了小妇人,她有没有做错了?”
    火云道长不由扫了两个弟子一眼:“唔!苏三娘在这一点并没有做错。”
    “难得道长明白事理,可是道长的这两位高徒,就不分青红皂白了,说要代姓陈的去金刀门向苏三娘讨回公道,首先出手伤了金刀门的几位弟子,跟着还声言大开杀戒,叫金刀门今后在江湖上除名。道长,你看,小妇人当时能不出手吗?”
    火云道长怒视两个弟子,喝问:“畜牲!当时是不是这样?”
    麻衣汉子嗫嚅地说:“师父,当时只想为陈师弟打抱不平,却不知道陈师弟过去与这蒙面女子有什么恩怨过节的。”
    “畜牲!你们没问清楚,就向人家去讨公道?”
    “师父……”
    “给我滚出去!”
    麻衣、白衣这两个人,原指望师父代自己出气,却想不到师父竟慑于蒙面女子的威力,与人讲起道理来,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鬼奴也想不到火云道长这么明事理,好说话,向火云道长裣衽说:“多谢道长。”
    火云道长沉下脸来:“你这个礼,贫道不敢受。”
    鬼奴怔了怔:“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你伤了贫道的两位弟子,还弄残了贫道的一位弟子,就这么算数了?”
    “道长想怎样算数?”
    “贫道弟子固有不是之处,也只能由贫道来处置,所谓打狗还看主人面,你这么任意伤了贫道的弟子,还扬言要揪贫道的脑袋下来,就这么让你走了,贫道今后还有面目在武林中立足么?”
    “道长令徒伤了金刀门的人,那又怎么样了?”
    “这用不了你操心,贫道自会处置。”
    “看来道长要在我身上留下什么伤痕了!”
    “不错!你最好自断一臂,我们以往的恩怨过节,就一笔勾消。”
    “要是我不答应呢?”
    “那莫怪贫道出手了!”
    鬼奴心想:怪不得主人说火云道长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为人极好护短了。便说:“道长,看来我们只好凭武功来说话了!”
    “贫道正想领教你的高招,看有没有代贫道来管教本门派弟子的资格。”
    “好!要是我败给了道长,就任由道长处置;要是我侥幸胜了,道长又怎样?”
    “你想怎样?”
    “那我只求道长今后不要去找苏三娘和金刀门人的麻烦。”
    “这太容易了!只要你胜了,就是要贫道的脑袋也可以。”
    “那又何必?我与道长一向无仇无怨,要是我胜了,望道长切莫食言。”
    “你好像很有信心能胜贫道了?”
    “小妇人为报答苏女侠当年相救之恩,只好与道长一赌了。”

天理何在 发表于 2017-3-23 23:24:37

第三十一回名动朝野
    上回说到鬼奴为报苏三娘之恩,只好与火云道长赌一回了。
    火云道长说:“贫道胜了你,只要你的一只手臂,也不会去找苏三娘的麻烦。”
    鬼奴说:“那更好了。道长,请出招。”
    “什么?你敢看不起贫道?要贫道先出手?”
    “对不起,那小妇人就先出手丁!”
    “请!”火云道长颇有一派掌门的风度。
    “道长,请小心!”
    鬼奴说完,便一袖拂去,柔软的衣袖,在鬼奴内力的灌输之下,顿时变成了一面不成任何形状的利刃,直取火云道长的面门,而且还夹带一股劲风。
    火云道长“咦”了一声,脱口而出:“这是流云飞袖功!”更是心头凛然。火云道长知道,凡是会流云飞袖功的人,一身真气必然深厚,不然,不敢以柔软无任何杀伤力的衣抽为兵器而与人交锋。而流云飞袖功,可以说是变幻无穷,既可接任何兵器和暗器;又可将对手射出来的暗器反射回去,也可卷走对手的兵器;用起来更似刀如剑,直取对手,这在武林中可不多见。火云道长昕人说,八年多前,青衣狐狸莫纹在大沩山遭到阴掌门的伏击,面对四方射出如雨点的飞箭暗器,就抖出了流云飞袖功,将射来的飞箭暗器,一一反击回去,令阴掌门一时间就伤亡了不少人,难道这蒙面女子是青衣狐狸莫纹蒙面而来?可是她为什么说是三年前在望城受辱的江湖卖艺女子?
    火云道长不敢大意了,闪身避开鬼奴拂来的袖风,顺势一拂尘击出。拂尘,是一般老道土为除尘和驱赶蚁蝇的用具,由马尾制成,虽然柔软,但比丝绸的衣袖厉害多了,就是一般人拂出,也能将人击痛和击出一道退血印来。而拂尘在火云道长手中,无疑是一件可怕的兵器了,拂尘的击出,竞发出“嗤嗤”响声,根根马尾,宛如钢丝,要是给它击中,必然血肉横飞,骨碎筋断。鬼奴也不敢大意,以树摇影动步法身法闪避,一时间,双方交锋得难解难分。
    火云道长的武功,无疑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他能称雄赣西一带,并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凭自己真正实力打出来的,武功不知比苏三娘高出了多少倍,苏三娘靠德而令人敬眼,当然也有一定的武功。而火云道长,完全靠武功而雄称赣西,令附近一带豪杰臣服。有时他一怒之下,将一些敢反抗的人的家园、山寨夷为平地,并且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为师如此,可想他的弟子是如何侍艺凌人了,不过,他不会滥杀无辜,更不残害妇女老人,但却残忍地对付那些反抗者,所以他既非侠义道上的人,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了。单是这一点,他便远远不如苏三娘。但他也不至落到黑道人物那样做出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强收保护费、欺凌乡里百姓等等举动来,而是本本份份在云水观中养生修道,只要不去招惹他就行了。要是招惹了他,他报复起来可是无情的。
    鬼奴不知与他交锋了多少个回合,云水观的众弟子只见大殿上人影晃动无常,袖风、拂尘劲力阵阵,令人不敢接近半步。最后,鬼奴看准了火云道长换气的刹那间,一袖拂出,火云道长右手脆顿时如火的一样,“呀”的一声,挑尘脱手飞出,一时间大殿人影全消,火云道长呆若木鸡似地僵立住了。鬼奴说:“道长,承让了!如有机会,小妇人下次再来拜访。”说时,人似清风飘然而去。
    众弟子大惊失色,纷纷奔前,有的叫师父,有的叫主持,问:“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了伤?”他的两个最心爱的弟子,石松和石泉道土,一下拔出剑来:“师父!我去追她。”
    火云道长大喝一声:“给我停住!”
    石松说:“师父——!”
    火云道长盯着他问:“你有几个头?去追赶她?嫌命长了?”
    石泉问:“师父,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你们想找她报仇?我劝你们今后死了这条心。刚才要不是她手下留倩,为师早已魂归地府了!还能站在这里与你们说话?你们都听着了,今后碰上她,要远远避开,有多远就避多远,千万不可去招惹了她。”
    众弟子听得大惊。火云道长又怒视麻衣和白衣两个汉子,叱道:“畜生!今后你们再去找苏三娘的麻烦,我就首先要了你们颈上的两颗人头!”跟着他又对其他弟子说:“你们也是一样,听到了没有?”
    “师父,我们都听到了!”
    其实,鬼奴役有真的离去,而是隐藏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倾听了火云道长与众弟子的话。现在,她真正放心了,总算彻底解决了苏三娘的后患,报答了苏三娘之恩。
    蓦然,鬼奴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声,一看,正是主人黑豹,不知几时到的,她惊讶了:“爹!你不是在新店小镇上等我么?”
    “我放心不下,早来这里了。”
    鬼奴一阵激动:“爹……”
    黑豹说:“鬼奴,我们走吧,今后恐怕有一段日子,没人敢去金刀门惹是生非了,我们大可以放心离开。”
    “是的。”
    苏三娘是怎么也想不到鬼奴、黑豹帮她了结了火云道长来犯之忧的。于是,鬼奴和黑豹便取道去南昌府,登上庐山,畅快地游览了庐山的各处风景名胜,然后在九江雇船直下南京。一路上他们四处向人打听岩洞那位逝去前辈生前的线索,但由于年代久长,再找不到知情人了,只知道明代开国以来,发生过几起大的冤情惨案,株连上万人,不知多少人因株连而遭抄斩灭族。明宪宗成化年间,又创立另一个特务机构西厂,由太监汪直管领,屡兴大狱,也不知令多少人遭到全家抄斩,血流成何。
    黑豹和鬼奴在南京一带住了一段日子,又北上京师。无论从九江到南京,还是由南京到京师,他们一路上神出鬼没,以黑豹之名,暗暗行侠仗义,杀了不少打家劫寨、杀人放火和横行乡里、欺凌百姓的大土匪和大恶口,将他们的头悬挂于市集之上。令黎民百姓莫不拍手称快。黑豹和鬼奴的行侠仗义之举,可以说是造福一方,直接和间接不知救了多少平民百姓。黑豹杀了这么一些黑道上的魔头和地方上有靠山的土豪恶霸,有些是官府也无法捕捉的魔头和不敢去招惹的人物,不但令地方官府大大松了一口气,百姓们拍手称快,更令一些歹徒惊震而恐惧,有的一听闻黑豹在附近出现,不是收敛了行为,便是远走高飞避祸。所以黑豹所经过的路线,杀人放火、欺凌妇孺的事,几乎不再发生。
    黑豹在除掉这些人的同时,对一些劣迹斑斑、贪赃枉法、深为百姓痛恨的贪官污吏,也给了应有的惩罚,令他们或将赃款吐出来,将无辜入牢的百姓放出来,不然,他们的脑袋就会悬挂在衙门的大堂上,他们的罪行亦一一昭示于众。无形之中,黑豹成了百姓心中一位视察各地官员清廉,代百姓伸冤雪恨,严惩贪官污吏的巡按大臣。
    黑豹对那些凶残成性、屡兴冤狱的东厂鹰犬们更是不放过,常常神不知鬼不觉地叫他们身首分家、伏尸荒野。尤其是那些曾经是武林败类、或者是名门正派叛徒的人,在投靠东厂之后,若是肆无忌惮残杀武林中人和无辜平民百姓的,几乎没一个不受到黑豹的惩罚,不是尸横街巷,就是给废了一身武功。
    这些东厂鹰犬,是武林人士一般不想也不愿去招惹的,除非是逼不得已,才杀了他们,从而浪迹天涯。因为这些成为东厂可怕杀手的人,个个都有一门独步武林的功夫,过去他们要么不是黑道上的魔头,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要杀他们实在不容易。何况他们现在身后还有一个集残忍、恐怖于一身的可怕靠山——东厂。因而一般门派和武林人中是极不想去招惹的。
    而不与官府人来往,不与官府中人打交道,少理官场上争权夺利的事,几乎是武林人士人人自觉遵守的一条不成文的武林规矩。
    可是黑豹和鬼奴就不同了,他们为了报答岩洞那位不知名的逝去的前辈,实现他上报国以除奸佞,下为民以杀凶残的心愿,他们打破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主动插手去管,只要那些过去是武林中败类和叛徒之人仍在继续作恶的,碰上了就铲除掉,不管他们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也好,是江湖上有名气的人物也好,毫不留情,全无顾忌,将他们一一清除掉。
    这样一来,神秘的黑豹便成了百姓的救星、人间的正义之、神,更成了一切为非作歹之徒头顶上一把无情的利剑,不知几时会落了下来,取走他们颈上的一颗人头。就是东厂的人,谈到黑豹,莫不谈虎变色,不知不觉地收敛了他们过去那种趾高气扬、目空一切、飞马过闹市令人侧目的神态了,也不敢公然为非作歹、乱捕杀无辜者了。这种变化,连一些较正直的官府之人,也暗暗赞好。
    一时之间,黑豹之名,真是名动江湖,惊震武林,威慑一切宵小之辈。他成了官府中一个可怕而又可敬的神秘人物,武林中一个叫人敬仰、猜疑、议论纷纷的莫测高手,但却是平民百姓心目中一位正义之神,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一个神奇人物了,他的事经人们绘声绘色地加以流传。
    黑豹的名声,一时盖过了当时武林中所有成名的侠义人士,也胜过了八年前惊震江湖的黑鹰和青衣狐狸莫纹女侠。
    平民百姓十分痛恨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横行乡里的土匪和恶霸,但更痛恨贪官污吏们。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以及无时不在凌辱他们的东厂鹰犬。这些人令他们家破人亡,有冤无处伸。
    黑鹰和青衣狐狸,只是在武林中除暴安良,铲除了为祸武林的西域阴掌门的元凶巨恶,在江湖上为民除害的事干得并不多,只是碰上除掉而已,他们是造福武林,却不大去理官府中的人和事。他们只在武林中极有声望,为武林人士敬仰,广大的平民百姓并不怎么知晓。
    黑豹就不同了,他除了对黑道中的人物不客气外,似乎专与贪官污吏和无法无天的东厂人作对,从岭南到湖广,过长江渡黄河,沿途都行侠义之事,活动的范围极广。他们干出了平民百姓想干而不敢干也不能干的事情来,伸张了人间的正气,自然而然,他受到了广大百姓的敬仰和爱戴,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声望自然胜过黑鹰和青衣狐狸了。
    由于黑豹常常是突然而来,他的行为更与以往侠义人士不同。首先他敢于严惩贪官污吏,敢于明目张胆干掉东厂的人,而来历亦没人知晓,其面目,几乎没有人见过,从而引起了所有武杯中人的惊讶和猜疑,一时间议论纷纷。这位神秘黑豹是什么人?是哪门派的绝顶高手?初时人们以为是黑鹰又重出江湖了,后来他们从长沙金刀门人的口中知道,黑豹是一位声音苍老的老者,与一位叫鬼奴的女子在一起,每每有鬼奴出现的地方,就有黑豹出现,就像当年的青衣狐狸一样,有青衣狐狸的地方,就有神秘的黑鹰出现。但就是鬼奴,人们也不知其真面目,连金刀门的苏三娘也说不清楚。黑豹的面目,就更加没有人见过。
    这样一位神秘莫测、武功又极高的黑豹,就成为了武林中一些好奇人士的追踪人物,他们想看看黑豹的真面目,知道他是哪一派的高手。有的不自量,还想领教一下黑豹的武功。结果,他们不是空手而回,就是受折而归,不但看不见黑豹的真面目,连武功也看不出来。他们有的只见过—个影子而已,转眼便失其所踪,那影子是否就是黑豹也不得而知;有的还受到了黑豹的警告,要他们别多管闲事。黑豹出手半式,便足以令他们惊畏而退,再也不敢跟踪下去。
    不但是武林中人想知道黑豹的来历和真面目,东厂的人,更想找到黑豹。因为东厂有不少的高手在各地莫明其妙失踪了,事后,他们不是被发现弃尸荒野,便是伏尸在破庙和树林中,他们尸体附近的石上和树干上,都刻下或画上了一只黑豹,吓得东厂的头目们既惊恐又大怒,连统管东厂和锦衣卫的王公公也大为生气,拍案将锦衣卫的领队和东厂的头目训了一顿,下令一定要将黑豹活捉来见自己,活捉不了,死的也要。于是东厂特务和锦衣卫派出了一批精明能干的人员,化妆为各种各样的人物,暗暗追踪黑豹的行踪。他们又动员了各地的官兵、捕快,守住各个关卡要塞,盘问一切过往行人,尤其要注意蒙面女子和老人,稍有嫌疑,便拉去审问。这样,害得二些老人和妇女不敢出外了。
    东厂的两大拔尖高手霸王刀和魔鞭王,也各带了一批高手,分头行动。霸王刀,姓项名卡,天生臂力过人,双手可生裂虎豹,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练得了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的伏魔刀法,打败了江湖上不少成名的英雄,可以说他下山以来,从未遇过对手。所以武林中人送他霸王刀这一绰号。可是他受不了荣华富贵的引诱,从而投靠了东厂,成为了王公公手下第一名的一流高手,因而也是一个可怕的杀手。至于魔鞭王,却是崆峒派的上乘高手。崆峒派以软鞭而独步武林,而魔鞭王尽得了鞭法的精髓,一鞭在手,能令十多名高手不能靠近他半步,鞭梢像长了眼睛似的,要打你左眼,就绝碰不到你的右眼。他贪杯好色,一天酒醉,强奸了他的师妹。崆峒派掌门人听了大怒,要将他杀了,吓得他连夜逃出,在武林中无法立足,便投靠了王公公,成为了东厂一条凶恶的鹰犬。
    他们两人接到了密报,说黑豹已在霸州的保定县出现了,杀了当地的一名土豪。东厂的人如临大敌,在京师顺天府密集布防,日夜巡查,所有的饭馆、酒楼、客栈,都集满了耳目。魔鞭王更带队扑去保定县,由霸王刀留守京师。
    魔鞭王刚踏入保安城,凳子还没有坐暖,王公公便打发人送来一份急令,命他火速带队赶回京师,说黑豹已在京师出现了,劫去了王公公手下的一个心腹使者。魔鞭王接到急令,大吃一惊,暗想:姓项的怎么了,怎么让黑豹混入京城了?还劫去了王公公的一位心腹使者,那不要命吗?他马上带人赶回东厂。只见王公公在议事厅上气得面色铁青,在叱着霸王刀项卡,声色严厉,霸王刀连大气也不敢透,垂手立在一旁。
    王公公一见魔鞭王进来,“嗯”了一声说:“你赶回来太好了!无论如何,你要带人城里城外找寻,那怕将地皮也翻了起来,都要给我找到黑豹。只要黑豹将那一封密信交出来,我不但不杀他,他要做官,我给他官做;他要金银珠宝,我赏他一生吃用不尽的金银珠宝。不然,我叫他碎尸万段。”
    田鞭王说:“是!卑职马上去办。”
    王公公又对霸王刀说:“你也去吧!”
    霸王刀应声而退出,走到外面,魔鞭王问:“项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封密信很重要?”
    “我怎么知道?他派出这么一个小太监,也不告诉我。那小太监直接出城去西山寺,要找一个什么鞑靼的秘密使者,想不到一到西山,就给黑豹捉了去。”
    “这小太监_一个人去西山?”
    “他带了四名一流的好手,可是却不堪黑豹一击,全部给点倒了,连他的心腹小太监也不知给黑豹捉去了哪里。”
    “这事怎么发现的?”
    “是锦衣卫人在西山枫树林中发现了四名一流好手,他们一个个都不会动了。”
    “全死了?”
    “没死,全给奇特的点穴手法封住了要穴,没人能解得开,三天三夜之后,才能自动解开。”
    魔鞭王心下骇然:“那么说,黑豹在保定县杀了人后,便已经来到京城了?”
    霸王刀点点头:“要不!王公公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老骂我们全是饭桶,让黑豹混入了京城。”
    “项兄,有没有在西山全面搜索过?”
    “锦衣卫人几呼将整个西山都翻转了过来,扣下了不少人,不但没发现黑豹,就是那个小太监也没发现。看来黑豹早已离开了西山,已不在那里了。”
    魔鞭王说:“嘿嘿,不是小弟小看了锦衣卫的人,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搜索,怎么能搜到黑豹?西山地形多变,古木参天,香炉峰、朝阳洞、琉璃塔、昭庙等等,哪一处不可以藏人的?黑豹轻功极好,锦衣卫的一般饭桶,怎能捉到黑豹?”
    “老弟的意思……”
    “项兄,我想问问,通往西山的各个大小路口,有没有人守着?”
    “不但有,还调动了禁卫军将整个西山都包围了起来,连鸟也不能飞过。”
    “项兄,小弟再想问问,那位小太监人和尸体也没有发现?”
    “没有!”
    “那小弟连夜带人去西山走一趟。”
    “你认为黑豹仍在西山,没有离开?”
    “就算黑豹走了,那个小太监也不可能离开,黑豹不可能带着他走。”
    “老弟打算带多少人去?”
    “我带两个东厂的高手去行了,人多了会打草掠蛇。”
    “闻说黑豹神出鬼没,武功极高,连血掌印也死在他的手下……”
    “项兄,别人害怕黑豹,小弟却不怎么将他看在眼里。除非小弟没发现他,一旦发现了他,谅他也走不脱小弟手中的这条软鞭。”
    黄昏,魔鞭王为了不引人注目,化妆为禁卫军士兵,带着两名轻功极好的东厂好手,出城直奔西山而去。可是他们还没有到达西山,便给从路边树林中闪出来的一位蒙面妇女拦截了,在新月初升的夜矗下,这位妇女仿佛是一个幽灵似的,扬然无声而现。魔鞭王惊讶了,瞪大了眼睛,喝问:“你是什么人?竟在京师城下的郊野上拦路?”
    这位蒙面妇人正是鬼奴,她幽幽他说:“你不是要上西山寻黑豹吗?”
    魔鞭王更讶异了:“不错!你怎么知道我要上西山找黑豹的?”
    鬼奴摇摇头:“你们不用去了!”
    “什么?不用去?黑豹不在西山?”
    “因为我就是黑豹。”
    “什么?你就是黑豹?”
    魔鞭王和他的两位好手一齐惊震、愕然,他们听说,黑豹是一位老者,怎么会是中年妇人了?这不可能。
    鬼奴说:“是呀!我就是黑豹,所以你们不用上西山去找了。”
    魔鞭王嘿嘿冷笑:“看来你这婆娘是寿屋公吊颈,嫌命长了!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你啦!你是崆峒派的一个叛徒,也是一个不知廉耻的淫贼,现在是东厂的一个无人性的杀手。”
    魔鞭王大震:“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说我是黑豹吗?现在我不但代崆峒派清理门户,也代武林除害,更为一些给你污辱过而惨死的姐妹报仇。叛徒、淫贼,你受死吧!”
    魔鞭王大怒,吼着两个手下:“你们两个,给我将这婆娘活抓了过来,拉进树林里由你们快乐,再带回去严刑拷打,老子叫她生不如死!”
    两个手下淫笑起来,应声而上,齐扑向鬼奴。他们两人的轻功是一流,但武功就不是一流了。鬼奴以树摇影动身法闪开了他们快速的进攻,以流云飞袖还击。这两个东厂的走狗,武功还不及火云道长,怎是鬼奴的对手?所以鬼奴的流云飞袖四五招出手,不但拍中了他们,更封了他们穴位,似两只断了背脊骨的狗,滚在路旁野草里不能动弹。
    鬼奴在打发了他们后,对魔鞭王说:“现在轮到你了,别尽叫一些不中用的废物来送死。你自称什么魔鞭王,配吗?你不但不懂得羞耻,更不知道丑。”
    魔鞭王从来没给人这么侮辱过,就是王公公,也得尊重自己三分。他狂怒得一鞭挥出,倏如怪蟒临空突下,迅若电闪破云直袭,“啪”的一声,宛如平地响起了一声炸雷,就是一块岩石,也可以给这一鞭劲击碎,魔鞭王这一绰号并不是浪得虚名,而是凭他的真实本事得来的。鞭劲凌厉,鞭法刁钻,一鞭击中后,受害人的阳寿便画下了句号。
    可是他这迅猛的一鞭竟拍空了,鞭声响过之后,这蒙面妇人一下就不见了踪影,前后左右都不见人。鞭鞭王一下傻了眼:这蒙面婆娘去了哪里?不会是我用力过猛,一下将她拍飞拍散了?突然间,他身后响起了冷得令人浑身寒毛直竖的女子声:“你别乱望了,我在这里。”
    魔鞭王急忙回头一看,那不是自己认为拍飞拍散了的婆娘又是谁人?他又急忙一鞭横扫而来,鞭势更为凌厉,就是一棵树木,也可以给这一鞭劲扫断或卷了出去。但这一鞭又击空了,蒙面妇女简直像轻烟淡云似的,鞭劲扫来,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转眼又在东面的身旁出现了,冷冷他说:“看来你这鞭法,还欠缺火侯,枉得了个魔鞭的虚名。”
    魔鞭王感到今夜里碰到的这位蒙面女子,身法之快,太不可思议了,急忙又一连几鞭凶狠招式抖出,在自己鞭所击到的四周,形成了一面威力强大的鞭网,就连苍蝇也不能逃脱,何况是人?这是他平生最精湛的几招鞭法,但这一连几招也全部落了空,没一招能拍中鬼奴。当他的软鞭停下来时,鬼奴又仅幽灵似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依然是那一副令人心寒的声音:“你拍够了没有?”
    魔鞭王才真正感到恐惧了,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不错!我是鬼奴。”
    “鬼奴?”
    “没听过吧?”
    “你不是黑豹?”
    “以你这样的武功,值得黑豹出手吗?”
    “你不是黑豹,来找我干吗?”
    “因为你作恶太多了,不论为国为民,我都要杀了你。”
    魔鞭王突然凶狠地一鞭击来,这是他有意采取的愉袭行动,特别看准了对手,招式迅若电闪,没有不被击中的。果然,他这一鞭击中了,一条人影在鞭声下惨叫一声,横飞了起来,摔到远处不能动了。魔鞭王偷袭成功,狞笑起来:“老子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你要杀掉老子?到头来还不是死在老子的鞭下!”
    魔鞭王走近去在月光下一看,人是拍中了,而且也死了过去,但不是那蒙面妇人,却是自己的一个手下,是给蒙面妇人放倒了不能爬起来的一个手下,不知为何,却命丧在自己的鞭梢之下。这一下,他更是傻了眼,急忙转身一看,那位蒙面妇人,早已悄然立在自己的身后了。魔鞭王看得不由一股寒气从心中升起来,他是一个学武之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个形如鬼魁之妇人,要是也像自己般心狠手辣,冷不防在自己身后突然出手,自己还有命么?不早魂归地府了?幸而她没有这样做,自己一条命总算捡了回来。这时他听到蒙面妇人语带讥讽他说:“你不是自称鞭头子极准么?怎么打到自己人的身上去了?我都不忍心杀他,你反而一鞭将他拍死了,不叫你手下人见了心寒?”
    魔鞭王已感到自己处境不妙了,惊恐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我来要你的命!”
    “好!老子就跟你拼了!”魔鞭王又怒又急地一鞭挥出,同时纵身一跃,人向树林里飞逃而去,心想:这一带地形老子熟悉,谅你这婆娘也不敢追来,你要杀老子,没这么易。他意图从这片树林进往西山。西山,不但有禁卫军,更有锦衣卫的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位蒙面妇人又似幽灵一般在地面前不远的树下出现了,冷冷他说:“奸贼,淫徒!你还想逃跑?你逃得了吗?你这条命,我是要定了。”
    鬼奴说完,流云飞袖出手,似乎比他的魔鞭更为灵活和变化莫测,魔鞭王只有抖出浑身的本领,挥鞭接招,以求自保。长软鞭在空地上交锋,可以说是威力极大,对手几乎不可能接近自己的身边,但在树林中交锋,众多的树枝树叶,就大大减弱了长鞭的威力,怎么也比不上短兵器的灵活方便。魔鞭王跑进树林里交锋,简直是弃自己所长;何况他的武功,也是上乘,也与崆峒派的掌门人在伯仲之间。他之所以从未遇过对手,击败过多少在江湖上成名的英雄,究其原因,一来他并没有碰上真正的一流上乘高手;二来他在交锋中往往不择手段,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以使得出来,偷袭、暗算、突施暗器等等都干,往往能转败为胜。说到底,并不是他的鞭法所向无敌。
    而鬼奴这时的功力和武功,除了不敌点苍、少林和昆仑三派掌门人之外,与其他门派的掌门人完全可以决一雌雄的。加上她随黑豹下山以来,经历了不少临场的交锋,随时随地得到黑豹从旁指点,这更胜过在幽谷中单独练功,再没有遇上劲敌时的心怯了。她这次前来拦截魔鞭王,更是有备而来,事前对魔鞭王的武功、为人都了解过,正应了兵书上所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何况她带着正义而来,要为国为民除害,首先在气势上就压倒了魔鞭王。
    而魔鞭王突遭拦截,思想上全无准备,更不了解对手的武功,在交锋的地点上又弃长取短,更加给鬼奴不可思议的行动惊怔,早已心怯。所以双方交锋才三十多招,鬼奴的树摇影动功配合流云飞袖使出,一衣袖拂出,“啪”的一声,便将不可一世的魔鞭王击得横飞了出去,令这个东厂最可恶可怕的杀手,了结了他一生的罪恶,伏尸在京城西北郊野西山下的树林中。
    鬼奴在杀了魔鞭王之后,又将给自己点了穴而没有死的东厂小特务捉进树林里,将他拥绑在一株树干上,树干上画下一只黑豹,然后才悄然离去。
    也在同一天的夜里,霸王刀在自己的家中,给黑豹一掌震乱了筋脉,武功全废,倒卧在地上,第二天才给家人发觉。
    至于王公公,已给黑豹吊死在自己的卧室中,在他的尸体上,留下了一封鞑靼人给他的密函,同时写出了他卖国求荣、贪赃卖爵、残害百姓和朝中百官的种种罪行。而他给鞑靼人的一封亲笔密函,第二天一早,出现在嘉靖皇帝的龙案上了。王公公那位失了踪的心腹小太监,给捆绑在金銮殿的一条龙柱上,吓得护殿的金甲武士们大惊,将他解了下来,交给大理寺去审问。
    这个稀里糊涂的大明天子明世宗初时还不相信王公公敢大胆勾结鞑靼的俺答,来推翻自己的宝座。可是在确凿的人证物证之下,加上朝廷百官纷纷联名上告王公公的种种罪行,正应了“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槌”这句民间俗语,明世宗不得不信了,感到王公公干别的事还可赦免,勾结鞑靼人来反对自己,就不能宽恕了。他大怒之下,下旨抄斩王公公与所有共同谋反之人。将因为黑豹而受东厂逼害被关押的无辜百姓,全部放了出来,大毁东厂的刑具,另派人接管东厂。同时派兵增援大同,从而吓退了正在围攻大同的鞑靼俺答军团。俺答因为王公公这一得力的内应垮台后,不得不从河套一带退兵了,于是这么一来,使得北方边界一个时期得到平静。
    黑豹神出鬼没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不但真正惊震了武林、江湖,更名动朝野。正直爱国的官员十分振奋,百姓大喜称快。黑豹之名,几日之间,不胫而走,传遍了神州大地。黑、白两道上的人物,更是奔走相告,议论纷纷,几乎众口皆碑:这才是侠中之大侠,救民于水火之中。
    因为这么一件大事,是武林中侠义人士从来没有干过的,有黑豹这样爱国爱民之心,却没有黑豹料敌如神的智慧和超群绝伦的武功;有黑豹这样的武功,又不屑去理会朝廷、官家之事,因为杀掉和废了魔鞭王、霸王刀的武功,不是任何一流高手所能办得到的。尤其在警卫森严的皇宫中,能神不知鬼不觉、不惊动任何人而将王公公吊死,在龙案上留下书信,更不是任何人能够办得到的。起码九大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不会这样干。弄得不好,整个门派会从此遭到覆灭,门下弟子会惨遭杀害,哪怕能飞天遁地的绝顶上乘高手,也招架不了成千上万的官兵围剿。就算自己能走脱,门下众弟子和家属亲人也走不脱。这就是武林中人不想去招惹官家的最大原因。除非是聚众造反,推翻整个王朝,这可是另当别论了。
    初时,武林中人疑心黑豹和他的助手蒙面妇人,就是以往神秘的黑鹰慕容智和青衣狐狸,是他们夫妇两人的另一化名化身,只有他们的武功和智慧,才能干得了这么件大事,才可以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出没而不为人发觉。首先是长沙金刀门的苏三娘出来否认,跟着是点苍派的弟子出来讲话,证明慕容智大侠和莫纹女侠与这件事无关。
    因为在黑豹行动的日子里,慕容智和莫纹正好去云南大理点苍山探望少掌门小怪物、小芹这一对新婚夫妇(小怪物姓万里,名飞,字无影,所以有人称万里无影,更多的人称万里飞,详情见拙作《黑鹰传奇》)。跟着他们四个人又前去贵州梵净山拜访七姑娘。这一点,梵净山庄的人也可以出来作证。同时在云贵的道路上,有丐帮弟子和峨嵋派的人,曾经碰上他们,众多人的证明从而有力他说明了黑豹和那位蒙面妇人,不可能是慕容智夫妇。于是此事很快在武林中澄清了。
    慕容智、莫纹初时听了这些江湖上的谣传,一笑置之,并没去理会。但少林、武当等掌门人特意派人来打听时,不能不极力否认。他们夫妇两人并不惊畏因此生事,更不害怕官府的人上门来找麻烦。他们是不想沾染这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名声和荣耀,但这样一来,又引起他夫妇两人对黑豹和蒙面妇人的注意了。他们担心的是,不知黑豹的出现,会给武林、江湖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会不会又是一次武林大浩劫的讯号?因为黑豹的行动,与以往侠义人士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的行动大不相同,似乎专找官府的麻烦,更特别与东厂、锦衣卫的人作对,凡是碰上黑豹的东厂鹰犬,几乎全没有好下场,不是伏尸山野,就是给废了武功。这会给武林中人带来的是福是祸?他们夫妇两人不能不警惕黑豹这一行动的用心了。黑豹的目的是要挑动官府对武林人士的大屠杀?因为过去在武林史上,出现过神风教这么一个组织,后来又出现飞田堡的大小十三鹰,先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最后是挑动武林人士互相仇杀,从而达到称霸武林的野心。就是西域的阴掌门也是这样。现在黑豹似乎专与官府的人作对,他惩治的固然是应惩治的人,杀掉的人也是罪有应得,但最终的是什么?不能不叫人担心。
    当黑豹在京都闹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案之后,带来的结果,是出乎武林人士意料之外的,不但没有祸及武林,反而给武林人士增添了光彩,百姓十分盼望武林中多出现这么一些为民为国的侠土来。首先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放心了,从思疑黑豹的为人变为赞赏、钦佩黑豹了,认为黑豹才真正是侠中之侠,更叫人十分想认识一下黑豹,看看他是什么人了。就是慕容智和莫纹,也不例外,也想拜访这位奇人侠土,认识这位奇人的风采。
    他们夫妇在梵净山庄时,就议论过去不去寻找黑豹这位奇人。
    首先是小怪物万里飞拍手赞同,“我真想看看黑豹这老头子,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小芹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老头子了?”
    小怪物说:“他不是老头子?”
    小芹瞟了慕容智一眼笑道:“过去我们的黑鹰大侠,不也是以一个老头子的面目出现吗?害得我和姐姐,都受了他的骗。”
    慕容智笑了:“这都是陈年旧事了,芹妹,你还提它干什么?”
    小怪物说:“总不会这个黑豹,又像慕容二哥那么戏弄江湖吧?”
    小芹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假老头儿,哩!”
    “这样,我更要去见见他了。”
    “人家是位姑娘,你去见人家干吗?”
    “不能见么?”
    “当然不能见!你这个花心萝卜,你去我不放心。”
    小芹年纪不大,但醋意却顶大的。逗得莫纹、七姑娘和梵净山庄的一些姐妹们,不禁掩口暗笑。
    小怪物叫起苦来:“我怎么是花心萝卜了?”
    慕容智笑道:“芹妹,万里飞兄弟不是这样的人。”
    小芹说:“慕容二哥,你不知道,他看见一些好看的女子,一双眼睛老往人家身上转,还厚着脸皮问我好不好看呢。一点也不像他爹那么老实,见了女子,连正眼也不瞧的。”
    莫纹笑了:“芹妹,那你真要小心看守住你的花心萝卜了!”
    梵净山庄的众姐妹又是一阵弯腰捧腹的大笑。
    小怪物红着脸埋怨起小芹来:“你怎么在众人面前这般的说我?”
    小芹说:“你不花心,我不是就不说你了?”
    “我看看人家美不美,就花心了?”
    “你最好别看,只能看我。”
    众人一发大笑起来。小芹的天真、老实、直言、无忌,弄得一向嬉戏江湖的小怪物啼笑皆非,又奈何不了自己的新婚妻子,只好说:“好好,我什么人都不看,只看你好了!”
    “你看我还不够吗?”
    七姑娘忍俊不禁说:“少掌门,你们最好不要去寻找黑豹了。”
    小怪物问:“黑豹真的是位女子?”
    “是不是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不喜欢与任何武林人士交往,更不喜欢任何人跟踪他的。”
    莫纹问:“七姐,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梵净山有位师姐,曾经好奇地想悄悄跟踪他,看看他是什么人,不知怎的,给他发觉了,结果……”
    “结果怎样?”莫纹急忙追问着。
    “结果,转眼之间,就失去了他的踪影。黑豹的轻功,可以说快得无以伦比,你是怎么也追不上的,只好空手而回,我看他既然不想与武林人士来往,去寻找他干吗?”
    慕容智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别去寻找他了,以免引起他的误会。”
    小怪物说:“不去也好,要是他真的是位女子,我身旁的一个小醋罐就会打翻了!”
    小芹扬起了眉毛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听听。”
    “我,我,我什么也没有说。”
    莫纹一手拉过小芹:“芹妹,你这小丫头,万里兄弟虽然眼花心,但心里却并无任何邪念,你别多心了!”
    “姐姐,他要是花心了怎么办?”
    “丫头,我就是给个东瓜他做胆,他也不敢。”
    小怪物说:“是嘛!我千辛万苦才得到了你,我还敢花心吗?首先莫姐姐就不会放过了我。”
    小芹说:“你知道就好啦!”
    这两对武林中的倩侣,足足在梵净山庄住了两个多月,才告辞回家。他们双双对对来到了贵阳,畅游贵阳的名胜古迹黔灵山,打算明天就在贵阳分手。万里飞和小芹取路南下安顺,然后回云南大理。慕容智和莫纹是取路南下独山,由独山回广西孟英山。
    黔灵山是贵阳城北景色最幽美的山,山问古木参天,湖光泛翠,山中有圣泉、右佛洞、虎字崖等胜景:他们正在山间树下的一间茶店中饮茶,蓦然间一位蒙面黑衣妇人冉冉地走了进来。慕容智、莫纹、万里飞和小芹,都是当今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一看见这蒙面妇人几乎是身形不动,如一片秋叶似的飘了进来,单是这一份极佳的轻功,武林中就不多见。这两对夫妇不由惊讶地相视一眼,这是从哪里来的这么一位武林女高手?一时之间.不知来人是敌是友,都用眼色说话,并不出声。
    蒙面妇人也在打量着他们,微微点点头,算是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坐在他们四人对面的一张桌上,将自己的一顶四周披着黑纱布的露髻斗笠取了下来,但仍以一块面纱掩盖了她下半部面孔,却让人看见了她一双极有神采的眼睛,目光中对慕容智等人不含任何敌意,却是温和善意的微笑。
    小怪物害怕小芹说自己花心,不敢去打招呼。慕容智见来人是一位中年妇人,也不方便打招呼,莫纹也出于慎重,因而三人都默然不作声。只有小芹,最没顾忌了,她仰头问蒙面妇人:“你认识我们?”
    蒙面妇人目光含笑点点头:“小妇人要是没有看错,你就是江湖上人称的小狐狸芹女侠了。那一位一定是名震武林、令阴掌门人闻风而胆丧的莫纹女侠了。还有芹女侠身旁坐着的,是不怕摔打人称小怪物的万里少掌门。至于芹女陕对面坐着的这位大爷,那更是赫赫有名、戏弄武林、神秘莫测的黑鹰慕客智大侠了,小妇人没有说错吧?”
    这位蒙面妇人,几乎如数家常,画龙点睛地将慕容智等四人说了出来,令他们四人十分的惊讶。小芹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的?”
    “四位侠士名动武林,惊震江湖,挽救了中原武林免遭劫难,小妇人怎么不知道?”
    “姐姐,你是谁,能告诉我们吗?”
    蒙面妇人摇摇头:“小妇人是无名之辈,不敢当芹女侠以姐姐相称,芹女侠称我小妇人就行了!”
    小芹问:“世上有这样称呼人的吗?你不愿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
    “小妇人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最平庸的妇人而已,有幸能与四位大侠相识,实在荣幸。”
    莫纹一笑说:“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小芹急问:“姐姐,她是什么人?”
    “妹妹,你没听说,神秘的黑豹在出现之前,俱常有一位自称鬼奴的蒙面女侠出现么?”
    这一下,不但小芹惊讶了,慕容智和小怪物也惊讶了:“她就是常与黑豹在一块的蒙面女侠?”
    莫纹不答,直接问蒙面妇人:“你看,我大概没有说错你吧?”
    蒙面妇人微笑问:“莫女侠怎么认出我了?”
    “女侠步履轻盈,衣袂无风自飘,这是一门极为上乘而少见的轻功。再观女侠神态、行动,宛如苏三娘所说,我想我一定不会看错了的。”
    “莫女侠果然智慧过人,小妇人佩服了!”
    小芹问:“你真的就是那位在江湖上神出鬼没的蒙面女侠?”
    “不敢!讲到江湖上神出鬼没,我不及芹女侠和莫女侠的十分之一。”
    小怪物道:“你出现了,那黑豹呢?他现在哪里?”
    小芹嗔着他:“你也真的,蒙面女侠出现了,黑豹当然就在附近啦,这还用问吗?”
    莫纹问:“蒙面女侠,能不能请黑豹大侠出来相见一下?”
    “小妇人正是奉他老人家之命,特地前来相请四位大侠。”
    小怪物极想目睹这位奇人侠士的真面目,急问:“哦?他现在哪里?”
    “大罗岭上。”鬼奴指指北面的一座山岭,带歉意地说,“他老人家本想亲自前来拜见四位,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才打发小妇人前来,请四位大侠见谅。”
    慕容智慌忙说:“女侠别客气,请前面引路。”
    “请四位随小妇人来。”鬼奴说完,便在前面带路了。慕容智、莫纹、万里飞、小芹紧随而去。他们一样的好奇,想看看这位一时名动江湖、朝野的黑豹,是什么样的一位奇人,竟能在一夜之间,在戒备深严的京城、皇宫里,扑杀了魔鞭王、废去了霸王刀一身的武功,同时吊死了权倾朝野的王公公。更为难得的是这位奇人,在行动之前,竟然掌握了王公公一切通敌卖国的人证物证,从而没殃及武林。不是武功极好、老谋深算的人,根本不可能办得到。当然,他们更想看看这位奇人的武功有多俊。
    大罗岭是黔灵山中的一座山峰,古木参天,游人稀少。黑豹在山峰上参天古木下的一块较平坦的草地上,迎接了慕容智四人。他不用鬼奴通报,抢先一步,向慕容智、莫纹、万里飞和小芹深深一揖:“老朽不才,惊扰了四位游山的雅兴,先请四位恕罪。”慕容智、莫纹他们想不到一代奇人侠土,竟是这么有礼和谦逊,没半点矜持和做作,几乎与一般常见的老头儿没有什么区别,完全不像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奇士,更没有什么怪僻的举动,不禁暗暗称奇。
    慕容智回礼说:“大侠客气了,在下等人能前来拜会前辈,已属荣幸。”
    小芹问:“前辈,你请我们来,不知有何赐教?”
    莫纹轻轻拉了她一下说:“丫头,别乱来。”跟着对黑豹说,“小妹性情鲁直,说话没遮拦,请前辈见谅。”
    “莫女侠客气了。几年不见,芹女侠的性格依然天真直爽,不失赤子之心,可喜可贺。”
    小芹又惊讶了:“前辈曾经见过我们么?”
    “老朽有幸,几年前,曾目睹过芹女侠和莫女侠的风采和惊世骇俗的武功。”
    这一下,连莫纹也惊讶了,“前辈在哪里见到我姐妹俩的?”
    “洞庭湖上。”
    莫纹一下警惕起来:“前辈是谁?”
    “在下黑豹,当时只是一个在江湖默默无闻的平常人。”
    “这恐怕不是前辈的真实姓名吧?”
    “正如黑鹰,不是慕容大侠的真实姓名一样。老朽的过去不想去提,而且也早已将它忘掉,请莫女陕见谅。”
    “这次前辈召唤我等四人……”
    “莫女侠言重了,怎说‘召唤’二字?老朽首先感谢四位赏面来见老朽。其实老朽已到紫竹山庄拜访过慕容大侠和莫女侠了,可惜两位已去了点苍山,接着又去了梵净山,无从见面,所以才在这里相候。”
    莫纹问:“前辈,我们都是武林中人吧?”
    “不错!我们都是武林中人,同时也是江湖中人。莫女侠不会怀疑老朽是朝廷东厂中的人吧?”
    “前辈别误会,小女子是说,既然我们都是武林中人,有话就直说好了,对不对?”
    “不错,老朽想见两位,有个不情之请。”
    “前辈请说好了!”
    “老朽性嗜武,久闻赢容家武学渊博,精湛,尤其是西门剑法,打尽天下无敌手,极想领教一下,试试老朽平生所学,能不能接得西门剑法几招。”
    “前辈此来,目的是要与我们比武试招,以分高下了?”
    “分高下老朽不敢有这个奢望,只想试试老朽所学,能闪过西门剑法多少招而已。”
    “前辈,你我之间,过去是不是有仇?”
    黑豹摇摇头:“莫女侠别误会,老朽何来与女侠有仇?”
    “既然这样,前辈为何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要与我们比武过招?”
    小芹也说:“是呀!刀剑无情,万一伤了前辈怎么办?”
    黑豹一笑:“真是这样,那也是老朽自讨,不关各位的事。”
    莫纹问:“前辈是一定要比试了?”
    “老朽的确是前来讨教。要是你们不准或有为难之处,老朽也不敢强求,就此向四位告辞。”
    “我们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害怕你了?”
    黑豹微笑:“人说狐性多疑,莫女侠竞疑心老朽的来意了?”
    “你千里迢迢而来,叫人能不疑心?”
    “老朽是来得太过突然了,不情之请,也来得唐突,老朽不会怪莫女侠的疑心。不过,我可以向天说一句,老朽此来,全无半点恶意。”
    “好呀!前辈既然这样,小女子只好献丑了!”莫纹说完,一把软形腰剑拔出,就请前辈亮出兵器。”
    “莫女侠,老朽与人交手,从来不用兵器。再说,老朽此来,并不是与莫女侠交手,只是想试试老朽所学,能闪避过西门剑法多少招而已。”
    “那么说,你只是闪避,不还招?”
    “老朽要是能闪过西门剑法已满足了,不敢想到能还招交锋。”
    “前辈,那你小心了!”
    “请女侠出手。”
    莫纹一招剑法抖出,斜斜刺来,不成任何招式,似乎是随意抖出,也不带任何剑劲剑风。黑豹已是一位武学的宗师,一眼便看出来,这的确是西门剑法的招式,平平凡凡的出剑,已暗藏无穷的变化了。不敢大意,轻闪避过,一边说:“好一个无招胜有招,莫女侠可以说是深得剑法的精髓了。”
    果然,莫纹这一招斜斜刺出,手腕一转,利剑突然向上一扫,宛如睛泉突然喷水,飞溅起漫天水珠,剑光莫测,令人不知利剑从哪一角度直劈下来,几乎叫人无从闪避。黑豹以太乙门的树摇影动身法飞快地从剑光中闪出来。
    莫纹自从练成了西门剑法以后,又经过这几年的苦练,可以说是打尽天下无对手了,几乎没有人能在她剑下走满二十招的。而且莫纹一见到黑豹,便暗暗感到黑豹一身真气奇厚,说话中气异常充沛,声音不大,隐隐有震耳之劲,一般武林人士,根本就不是黑豹的对手。所以她早已凝聚了一身真气集于利剑中,出剑招式平凡,但暗含各种变化。现在她见黑豹轻轻巧巧地就闪过了自己的两招,更不敢怠慢了。黑豹刚一闪过,她手中之剑,如影随形,跟着而到来,这三招连环似的剑招,莫纹已抖出了自己的真实本领,其他武林高手,是怎么也闪避不了的,但黑豹又以古怪的身法步法闪开了。
    莫纹见黑豹的身法步法,奇异奥妙,身形更似轻烟飘絮,暗想:这是哪一门派的武功?中原武林可没有见过如此闪避的上乘身法,怪不得他敢来领教西门剑法了。好!看你能闪过我多少捂。莫纹将西门剑法源源抖出,如长河之水,滔滔而来,奇招异式,层出不穷。西门剑法是敌强亦强,招式应敌变而变,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它的各种基本上乘剑招不变,俱与敌人交起锋来,剑随心意挥洒,便可化出千千万万的招式来。转眼之间,莫纹也不知自己使出多少招了,竟然没有一招能击中身形飘忽不定的黑豹。她的剑快,黑豹的身形似乎更快,而且好像有形而无实,心中不禁骇然。这时,她耳中响起了慕容智密音入耳之功的声音:“纹妹,黑豹抖出的是一种极为上乘的身法和步法,似乎比迎风柳步和灵猴百变身法还来得好,你这样如急风骤雨般的进招,只是徒动内力,是怎么也击不中的,要转换其他办法。”
    莫纹一下醒悟过来了,突然凝剑不发,剑停,黑豹身形也停。莫纹也在他刚停之时,又倏然一剑轻轻刺出,奇快如流光逸电,“嘶”的一声,击中了黑豹的青袍。可是在同时之间,她感到手腕发麻,软形宝剑几乎脱手而落,跟着宝剑又似乎自动送到了她的手中,才没有掉下来。这是刹那间发生的事,可以说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但莫纹却心头大震,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自己的剑在击中黑豹的刹那间,却给黑豹体内的一股强大的真气反震回来,令自己手中之剑脱手而落。几乎同时,黑豹衣袖轻怫,又将脱手之剑奇妙地送回了自己手中,好像剑根本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手似的。这一点,连慕容智也没有看出来,只有黑豹和自己清楚。这显然是黑豹不想自己在小怪物等人面前丢脸,以这种令人难以察觉的袖功顾全了自己。看来黑豹的确是善意的,真的是想来领教西门剑法,试试他平生所学的功夫。她十分歉疚地问黑豹:“前辈,你没受伤吧?小女子刚才的一剑……”
    “莫女侠放心,老朽没事,只是衣服给刺穿了一个洞而已。西门剑法果然是名不虚传,老朽总算侥幸能闪过了西门剑法的几十招,已心满意足了。”
    莫纹这时不但敬仰黑豹的为人,更折服黑豹的武德,真的是为印证武功而来,不去计较高下与成败。她感叹他说:“前辈何只是闪过几十招,已闪过小女子的近二百招了。看来西门剑打尽天下无对手的神话,是言过其实了。”
    慕容智、小怪物和小芹也围了过来,听到莫纹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感到诧异。就是慕容智,虽然感到莫纹虽是胜了,但也是取巧而已,并不是真的胜了,并没有看到莫纹手中之剑几乎要脱手而飞。而小怪物和小芹,更加没有看出来,还以为莫纹已击中了黑豹,感到高兴,听到莫纹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茫然。小芹问:“姐姐,你不是已击中他了吗?”
    莫纹正想说出来,黑豹立刻说:“莫女侠,西门剑法的确可以说是打尽天下无对手,这并不是什么神话,也不是言过其实。莫女侠,你知不知道老朽为什么能闪过这么多招?”
    莫纹说:“小女子正想向前辈讨教。”
    “莫女侠别这样说,老朽不过想借此机会,想和四位磋商一些武学而已。要是大家愿意听老朽的胡说八道,我们一起到那边树下草地上坐下来商讨好不好?”
    莫纹说:“前辈别客气,这样就更好了。”
    小怪物笑道:“我最喜欢听人胡说八道了!”
    小芹说道:“你怎么没半点正经的?正经的事儿,你也老在胡闹,你信不信我叫姐姐将你扔了出去?”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小怪物原本嬉戏的面孔,一下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反而更逗得人发笑,连一向为人严肃的黑豹,也不禁微笑了,说:“看来少掌门的性情,宛似令外祖江湖游侠商良的作风了!”
    “对对,我母亲就常说我似外公,不像我爹!可是我外公是什么样儿,我就从来没见过。我没出世,他就跑去都城玩了!”
    “你还有个完的没有?”小芹又一句顶了过来。
    众人又是一笑,便到大树下坐下来。鬼奴也坐在了黑豹的身边,黑豹看了他们一眼说:“老朽在四位面前谈论武学,似乎是班门弄斧,说得不对,还请四位指点。”
    慕幕容智说:“前辈,我们是诚心听前辈所说,望前辈别客气。”
    小芹说:“是呀!我们想知道前辈怎么能闪过我姐姐那么多招的。”
    “一句话,老朽能闪过莫女侠的西门剑法招式,是取巧。”
    “取巧?”小怪物和小芹十分愕然,连莫纹也困惑了。黑豹所抖展出来的武功,灵活多变,奇妙莫测,怎么会是取巧了?
    裹容智说:“前辈过谦了!在下要是没有看错,前辈一身真气奇厚无比,武功更是深奥莫测,胜过了当年的西天法王。前辈上乘的轻功先不去说,单是那千变万化的身法和步法,已胜过迎风柳步和灵猴百变身法了,这是真实的本领,怎能说是取巧?”
    小怪物说:“是呀,就是我家的幻影魔掌,也闪不过莫姐姐这么多招。”
    黑豹说:“少掌门,你知不知道幻影魔掌为什么闪不过西门剑法?”
    “前辈,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少掌门,龙门薛家的幻影魔掌,的确是独步武林的一门上乘绝技,它之所以闪不过西门剑法,主要是它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还招反击,一反击,必露空门,这样就为西门剑法乘虚而人而击中。”
    “反击也是弱点?”
    “反击对其他使剑的人来说当然不是弱点,但对使西门剑法的人来说,就是弱点了。西门剑法的奇妙,就是料敌先机,后发制人。只要与西门剑法交锋过招而还手反击的,没有不败在西门剑法之下。”
    小怪物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暗想:原来关键就在这里。
    小芹问:“前辈,你与我姐姐交锋,只一味闪避,为啥不还手反击?”
    “不然,老朽怎么说‘取巧’二字?”
    “一味闪避,那怎么取胜呵!”
    “对已经将西门剑法练到上层境界的高手,别希望能取胜,但求自保已经很不错的了!”
    小芹又问:“可是我姐姐当年与西天法王交手时,怎么又败在他的手下了?”
    “芹女侠,当时交锋的情景,老朽没有亲眼看见,只不过后来听人说过。但老朽可以肯定他说,莫女侠当时并不是败在西门剑法的招式上,是一时不慎,败在西无法王极为浑厚的真气,以及因不了解西天法王的奇招怪式而一时失误。要是现在,莫女侠会一剑划开了他的大肚皮的,莫女侠现在一身的真气,比以往更深厚了,西门剑法更练得纯熟无比,不但熟能生巧,更真正达到了剑随心发的上乘佳境。”
    莫纹说:“前辈,你别赞我了,刚才我就胜不了前辈。”
    “莫女侠,你已经胜了老朽一着。”
    “前辈,我……”
    “莫女侠,老朽之所以说西门剑法的确是打尽天下无对手的一门剑法,并不是随口而说。老朽可以自负地说一句,老朽对西门剑法的了解,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切,不但知道它的来龙去脉,更知道它的长处和不足。”
    慕容智听得大感兴趣了:“前辈请说。”
    莫纹更为关心,她知道西门剑法是慕容家的家传绝技之一,也知道西门剑法的来龙去脉,但却想听听黑豹说些自己所没有听到的事情来,也说:“望前辈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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