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872040 发表于 2017-3-23 23:45:09

第五十七章长索渡双魔贝子延异士
    前队的清兵听得十分清楚,不禁诧异起来,大家问向导康巴族土人:“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有山精野魅么?”本来行走大雪山的旅客,不时会遇见一个奇怪的现象,这现象叫做“空谷留声”。
    什么叫做“空谷留声”呢?原来喜马拉雅山内,凡是超过一万尺的山峰,峰头一截在“雪线”以上的,比如有两个旅人走过,大家对答了几句话,这几句话的声音,居然会附在冰冻的雪壁上,倘若再有别的旅人依循原路经过这个地方,人身的暖气一接触到雪壁,那几句语声竟然会自动发出来,好像近代的留声唱片和录音机一样,所以往来西藏印度的商人,如果在严冬季节经过大雪山的话,往往可以听见这种空谷留声,不过清兵所听见这句话来自谷底,分明不是空谷留声,大家不禁骚动,福康安坐在大宛马上,看见士兵骚动,连忙喝道:“喂!你们发现了什么事物,这样大惊小怪?”
    几个戈什哈武官走到福贝子的马前,屈膝打了一千,说道:“禀告贝子爷,前面不远的冰谷底下,有人高声大叫救我上来,有一个山坑金砂的酬答,可是我们望下去,只听见声,并不见人,许多人以为是妖魔鬼怪!”福康安叱喝道:“胡说!升平宇内,浩荡乾坤,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你跟我说西游记吗?拿望筒来,让本帅向谷底看看!”
    左右清兵立即由红锦锻袱里,取出一副精钢打造的望筒来,望筒就是今日的望眼镜,乾隆前代,满清号为“极盛”,西方各国不少人到中国来通商传教,不过那时候的满清政府,闭关固守,自高自大,对外国绝不理睬,当时英吉利法兰西意大利各国,纷纷派使臣到北京城,要求通商,进贡给满清皇帝不少珍奇玩物,像自鸣时钟汽船模型之类,讨皇帝的喜欢,望眼镜也是贡物之一,福康安这支望眼镜筒,还是荷兰国使臣送的,乾隆帝拿来赐给福康安,这次他吩咐清兵取出来,凑近自己双眼,向下一望,不望时犹自可,一望之下,禁不住咄咄称怪!
    原来福康安由望眼镜的玻璃片里,看见冰谷下面,有一块绿草如茵的草地,这片草地约莫有两里多长,一里多阔,风景也还不错,只是四面峭壁包围,无路可通,变成片死谷罢了!谷底下有一大群黄羊,足有一二百头,羊群中站着两个怪人,这两个怪人胡须修长,仿佛多年没有梳洗剪剃,就像原始生番野人一般,身上披了羊皮,这两个手里各自拿了一恨奇形拐杖,他们想是发觉大队人马经过谷顶,举起手来,向着上面连声狂喊!
    这深谷的峭壁,至少有三十多丈高,绝对没有可以攀援之处,这两个怪物不知怎的会落在谷底里,由谷底到谷顶距离三十多丈,两怪人的声音居然喊得出来,嗓音的洪亮可见一班了!福康安满肚疑团,立即下命令将中军两个参赞谋士唤来拿望远筒叫他们看,问道:“你两个看清楚么?他们究竟是人,还是妖怪?”
    两个参赞望了一会,方才说道:“大师,谷底这两个牧羊的,不是妖怪,却是真正活人哩!”
    福康安诧异道:“是活人怎会掉进深谷里,由这样高的地方跌下去竟然不死,还养了一大群羊?在谷底牧羊也罢了,怎的叫喊我们救他上来,有一山坑金砂报答?他两个难道是疯了吗?”福康安这一连串的问话,左右参赞清兵没有一个能够回答。
    这两个坠入谷底的怪人,不用说正是金山双丑呼延陀和呼延真了!金山双丑当年中了冷霜梅的诱敌计,把石笋当做天然的石栈梁,跌下深涧,本来难免粉身碎骨之惨,好在他们落下了二十几丈左右,居然被他们抓着了一颗石松,石松是喜马拉雅山里面一种特产的松树,它的根株完全附生在石上,枝干如铁,金山双丑都是精通内典的武林高手,新近又练会了以头代脚,逆行经脉的功夫,虽然由高空落下来,头脑并没有纷乱,他们一抓住石松的根株,接连打了十多个跟头,减缓了跌下来的力量,方才附在石上,手足并用的攀援下来。
    金山双丑一直溜到涧底,方才知道涧底地方,却是一座绿野丰翠的死谷,什么叫做死谷呢?
    原来这片山谷是在几座参天高峰的下面,形如锅底,四面八方都没有通路,金山双丑不禁着急起来,他们绕着死谷走了一匝,发觉这死谷纵横只有半里左右,除了青草之外,一无所有,难道就在谷底吃青草过日子么?
    金山双丑不禁着急起来,要想爬上峭壁,脱离险地,可是四面的山壁陡立如削,至少也有三四十丈高下,任你轻功多好,也不能够一口气爬上去,金山双丑急得好比热锅上蚂蚁,呼延真知道逃脱无望,嚷着自杀,呼延陀向他叱喝:“兄弟,你怎的这样没有志气,冷霜梅那贼人被我们困在古墓里,整整一年也死不去,结果还给她用计走出来,我们现在虽然陷在谷底,比起冷霜梅困在漆黑无光的古墓里,强得多了,这样高也跌不死我们!为什么要了结自己的性命?”
    呼延真道:“大哥,你只会说风凉话,我们困在谷底,不跌死也要饿死哩!”
    呼延陀一想也是,没有食物,始终也要饿死在深谷底下,大家正在默默无言,忽然听见头上嘎嘎连响,金山双丑抬头一望,原来是几只鹞子,从自己头顶飞过。
    呼延陀忽然跳起身来,叫道:“有了有了!这死谷不时有飞鸟经过,咱们可以搓石成弹,把它打下来当粮食!”
    呼延真冷笑道:“汉人有一句俗语叫望天打卦,你却来一手望天打鸟,望天打鸟和望天打卦一样不可靠,你准保天天有飞鸟经过,咱们一定可以把它打下来?还是早点自杀,少受挨饿的苦处吧!”
    呼延陀猛然醒悟过来,希望禽鸟飞过谷顶,让自己打下是一件十分渺茫的事,可是自己怎不想法子捉一些野生动物饲养呢?别看这一片山谷是无可攀援的死谷,有那样丰腴的草地,必定有野生动物出现,他把这意思向兄弟说了,呼延真只得忍耐,双丑用吐纳导引功夫挨了几天,终被他们发觉了自然界一种奇迹,在这座人类不能攀援上下的死谷里,居然有黄羊下来吃草,这种黄羊是雪山特产野羊,前脚短后脚长,不管怎样陡峭的冰崖雪壁,一样可以奔跑上落,金山双丑一见大喜,当场捉住几头,烧烤了吃,鲜味无穷。
    呼延陀想出一个主意来,他知道凡是野兽之类,都有一种习惯的灵警,如果捕杀黄羊太多,羊群必定望而生畏,不敢下来吃草,倘若这样,自己岂不是断绝粮食么?反不如生捉几头活羊,用心豢养,叫它们繁殖开来,自己的粮食岂不是源源不竭?
    他便和呼延真说了,利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百炼飞抓绳,当做捕野兽的活结,一日功夫,居然捉了六头黄羊,内中有两只还是怀孕母羊,双丑不禁大喜,把母羊留下来,由它产下羔羊,等羔羊断了乳,再把母羊吃掉。
    金山双丑被困这座死谷,气候温和,青草充足,最适宜于黄羊繁殖,不到半年,十几头小羊已经长大,金山双丑使小羊交配,又产下新的羔羊,似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繁殖,不到三年功夫,金山双丑住在谷底养了几百头黄羊,照说也可以修心养性,乐度余年的了。
    不过金山双丑并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们脱离了死亡陷饼,便希望有一天能够返到尘世上来,肆虐作恶,不过喜马拉雅山亘古以来,都是没有人烟的地方,除了少数商队,偶然在雪溶的季节经过之外,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生人,就算是商队经过,也仅限于几条山路而已。
    所以金山双丑在死谷底下,一连困了整整十个年头,直到这次福康安领征西大军攻伐尼泊尔,大队人马辎重,浩浩荡荡,通过雪山,清兵先锋部队恰好沿着死谷边经过,金山双丑知道自己爬出死谷的机会来了,便用“传音入密”功夫,向着谷顶狂喊,他们说哪一个人把自己救上来,给他一个山坑金砂的酬报。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金山双丑在阿尔泰山积存了不少金砂,足足可以装满一个山坑,只不过并不是带在身边罢了!
    以上就是金山双丑坠崖之后,死里逃生的经过,作者在这里抽暇说出来,以免各位摸不着头脑。
    福康安看见左右不能够回答自己的话,不禁犹豫起来,这谷底两个人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而且峭壁高度有数十寻,一平如溜,怎能够搭救他们上来呢?
    正在迟疑莫决之际,金山双丑又向上狂喊道:“你们放心?我两兄弟不是坏人,你把我们两个人救上来,必有好处!你要救我们也很容易!只要结一条二三十丈长的绳索,垂降下来,绳索一头牢牢的结在树干上和山石上,俺兄弟便可以爬上来了!”
    别看上下相距数十丈,金山双丑喊上来的话,句句清晰可闻,如对户庭,福康安猛然想起一个主意来,这两人坠入深谷里面还能够生存,必定有过人的本领,只要看他们隔空喊话,中气充足,便可以知道一斑了!
    自己这次奉皇帝旨意征伐尼泊尔,正需要这样有奇材异技的人帮忙,怎的不想法子收罗在帐下呢?福贝子主意决定,立即叫道:“把绳索结起来,越长越好!垂下谷底,把那两个牧羊人扯上来吧!”
    福康安是三军主帅,他的话有哪一个胆敢不依从,清兵轰诺一声,拿出军中麻绳来,一条连结一条,结了便打绳圈,不到半个时辰,一条空前绝后,四十多丈长的麻索,居然连结成功,福贝子坐在马上,手拿望眼筒,命令士兵把长绳垂落,士兵哄然应和,把绳索拿起来,一节一节的放入谷里,另外吩咐五十名健卒,执住了绳索的一头,好像玩拔河游戏一般,蚁聚在一块大山石后面,福康安由望眼筒里,细看那两个怪人的动作。
    金山双丑看见长绳垂下来,兄弟二人喜欢得拥抱乱跳乱舞,接着倏的分开,竖靖蜒翻筋斗,好像快活的有了神气!工夫不大,绳索已经垂到谷中地面,呼延陀兄弟拿起自己的兵刃来,一溜烟跑到山壁下,拔身一纵,跳起一丈多高来,抓住绳索,手足并用,疾如猿揉升木也似,攀着绳索,一步一步的向谷顶爬上。
    福康安就着望筒,看见金山双丑攀着绳索,一股急劲的向上爬,那段绳索足有几十丈长,由山顶垂下谷底,就像由云端垂下来的天梯一般,真个是绳高千仞,下临无地,换了别一个人,绝对不能爬上,就算是勉强爬上十丈八丈,回头下望,也要吓得心惊胆颤,手酸脚软!
    可是金山双丑却是不管一切,把那数十丈的距离,视同无物,不到一个时辰工夫,便自爬上来,脚踏实地,清兵看见双丑的样子,不由吓一大跳!
    原来这时候的金山双丑,真个是七分似鬼,三分像人,整整十多年没有剃须了,胡须和头发绞结在一起,乱蓬蓬的,活像两头狒狒,身上的衣服完全破烂,东一条西一片,腰间围着羊皮,污秽情形更加不用说,一阵臭气,中人欲呕,不过他们一爬上来,看见了福康安,知道这位帽顶辉煌的将军,就是三军主帅。
    金山双丑立即爬在地上,向福康安叩了几个响头,福贝子道:“不用多礼,看二位的样子,分明是身怀绝技的人,怎的会被困在这深谷底下,困了多少年呢?”
    金山双丑约略把自己坠崖不死的经过说了,福康安十分诧异,便向金山双丑说道:“你们两人既然具有这般惊人武技,何必要埋没野草?如果你们肯效力朝廷,立下大功,本帅奏知皇上,二位一定能够封妻荫子,富贵享用不尽,由今天起,你们就追随着本帅好吗?”
    金山双丑本来不是汉人种族,先祖是蒙古人,听见福康安这样的一说,不禁勾起功名利禄的心理来,叩头说道:“小人蒙大帅活命之恩,情愿执鞭随镣,聊效犬马之报!”
    福康安不禁大喜,立即叫双丑剪好须发,换过衣服,由这天起,清军营里开始多了两个武林高手,福康安本人也等如多了两头猛虎辅佐不提。
    话分两头,就在福康安救回金山双丑的同时,喜马拉雅山南麓一座低谷里,扎了好些营帐,数目约莫有一百五六十座,靠近谷口一座帐幕的中间,坐着一个须眉全白的老和尚,两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另外还有两个红颜少女,坐在帐幕一角,他们不是别人,老和尚就是峨嵋派掌门智禅上人,四个青年男女正是史存明和岳金枫,金弓郡主孟丝伦和铁爪魔娘的女徒伊丽娜!
    这一班频年流浪边陲,矢志抗清的男女义士,自从拉萨城里逃出来之后,带着白熊谷的族人,突破清兵包围,渡过了雅鲁藏布江,顶冒霜雪,跋涉千里,来到大雪山下,他们通过大雪山的情形,和福康安这支清兵所遭遇的,一无二致,冷风割面如刀,指掉肤裂,好不容易,方才来到山南的低谷内,喜马拉雅山南北气候遇然不同,山北是千里冰封,罡风凛冽,山南却是严寒大减,翠绿葱笼。
    智禅上人等,在十几天跋涉通过大雪山的时候,许多人马牲畜都被冻伤,就是智禅、史存明、孟丝伦这一班精通武功的人,也走得筋疲力尽,不能够不歇息几天,方才继续向尼泊尔王城进发。
    智禅上人在帐幕里打开一张大雪山的羊皮地图,指示给史存明岳金枫两人道:“明儿!
    由山南再行四十里,这一带山脉名叫塔吉岭,山岭上有一座关隘叫做铜鼓关,也即是廓尔额兵驻扎的地界了,经过了塔吉岭,再向西走一百八十多里,方才到达尼泊尔的王城加德满都,换句话说,我们至少还要再走六天,方才可以到廓尔额王城,现在大家身边携带的粮食可以支持五六天么?”管理粮食的岳金枫摇了摇头,说道:“大师!我们的粮食已经吃得十之七八,恐怕只够三天吃用罢了!”
    智禅上人皱了皱白色的眉毛,金弓郡主孟丝伦道:“师伯,我们的粮食虽然不够,总有法子凑呢?”
    史存明道:“我们沿途所经,尽是不见人烟的地方,到哪里找寻粮食去?”
    孟丝伦大笑起来,说道:“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你看山南一带,长林丰草,绿野不断,必定栖息着不少野兽,咱们来一次大规模的围猎,只要撞上一群野鹿,或是一队黄羊,岂不是什么也解决了么?天生天养,又何必耽心呢!”
    岳金枫大喜道:“还是孟郡主好计,咱们有的是绳索和弓箭,马上出动打猎去!”
    史存明立即挑选了五十名少壮的族人,带备了一切窝弓伏弩,火种绳索,参加打猎的有史存明、岳金枫、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骤六人,至于智禅上人呢?一来年老爱静,二来他是个出家人,不想杀生,所以索性留在谷内坐镇,至于从拉萨城里跟从大家出来的贺兰明珠和蝶儿主婢,更不必说了,这六个青年男女,各自骑了骏马,携带兵刃暗器,带领着这一支临时组成的狩猎队伍,直向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密林地带走去。
    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回疆时候,她自小跟随过大小和卓木兄弟外出射猎,所以对狩猎这一门,并不外行,孟丝伦知道凡是有水源的地方,都有可能结聚大群野兽,她便指挥各人分成几个小队,向树林里走去,搜索水源。
    再说史存明和岳金枫两人并辔策马,带着一队壮士,向树林里深入,哪知道他们不熟悉这里的道路,转了十几个弯,居然迷失了方向,左弯右折,来来去去,也找不着出路,史存明正在焦的,忽然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阵呐喊。
    史存明不禁大疑,想道:“难道孟线伦她们在前面不成!”
    他和岳金枫当先开路,走了两里左右,眼前地势突然开朗,树林的尽处现出一片空地来,空地上围着一队士兵,正在那里连声叫喊,少年壮士定睛看时,原来这空地的中央,不知哪个时候,挖了个五六丈方圆的陷阱,陷阱面上盖了一张猎网,几十名兵士把猎网四角紧紧压着,陷阱里面分明装陷了两只巨兽,不住的在阱底吼叫翻腾,要想破网冲出,可是这种猎网是用极韧的麻索结成的,这两只猛兽虽然竭力冲突,哪里能够撞得出来?
    史存明听见阱底恶兽的吼声,宛如破鼓,便向岳金枫道:“枫兄!陷坑底下困着的多半是人熊哩!”
    岳金枫向前细看,只见这队士兵服饰奇特,个个头上戴了一顶形如羊角的丝帽,身穿红绿两色衣衫,装束有点像西藏兵,可是他们的皮肤呈现古铜般的颜色,个个胡须满面,模样却有些似天竺人(即是印度人),不禁恍然大悟,向史存明说道:“啊!这是廓尔额的士兵!”
    他这一推测,并没有错,这班打猎的士兵正是廓尔额人,他们到这森林打猎,已经有许多天,挖下陷阱,窥伺数日,方才装陷了两只半大不大的恶兽,可是这两头家伙虽然跌进陷阱,却是十分凶猛,吼叫冲突,如疯如狂,连猎网也几乎被撞破。
    几十个士兵紧紧按住猎网,不敢放松一分一毫,正在忙乱之际,空地的另一面跑过两匹骏马来,马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身穿貂裘,头戴皮帽,内里衬着黄金软甲,女的却是个年华双十的少年,姿色美丽,白玉羊脂似的皮肤,棕内色的秀发,两只俏眼的瞳子却呈现深蓝色,一望而知,不是中原种族,头上戴了玫瑰花瓣也似的金冠,身披白裘,这一男一女的手里都握着几支梭标。
    史存明和岳金枫心里明白,这一男一女不是尼泊尔的王子公主,就是贵族子弟,只见他们来到陷阱边缘,指挥兵士再加上一层猎网,猎网的四边用木棍压住,方才由士兵队里,挑选十名箭手出来,走近隐阱,张弓搭箭,打算隔着网眼,把蘸了麻醉药的药弩射进,叫这两只恶兽丧失抵抗力,不能动弹,方才下手生擒,哪知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原来隐阱底下两只恶兽,看见挣扎无效,冲突猎网不开,一声接一声的哀叫起来,叫声十分凄惨,向树林的四面八方,荡漾开去,似这样的叫了一二十声,树林的东面蓦地传来了一阵吼声,似石破天惊,风生浪吼!
    这一声怒吼十分洪烈,令人听在耳鼓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感觉,接着树林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泥尘滚滚之中,走出一只恶兽来,这恶兽的身材十分高大,挺直起腰身来,足有一丈五六尺高,头似猩猩,身子却像人熊,头上拖了一把纷披长发,全身长毛是灰白两种颜色,两边面颊却是青中带蓝,宛似染了两片蓝靛,一双眼睛巨如铜铃,闪闪发出凶光,廓尔额兵见了,禁不住哗然大叫!
    那王子装束的少年,公主服饰的少女,看见怪兽出现,不禁大吃一惊,叫道:“放箭!”
    他们用的是尼泊尔土语,跟西藏语大同小异,那些兵士纷纷张弓搭箭,一声呼哨,弩箭像飞蝗也似的,朝着怪兽射去,哪知道怪兽全然不惧,一声狂吼,箕大双爪向前一扑,只把射向头面几支弩箭抓住,还有十几支箭射在身上,怪兽却是满不在乎,夷然无损,它一阵风似的冲到陷阱旁边,抓起一名放箭的廓尔额兵,掳住双腿,左右用力一撕,竟把这个士兵活生生的撕成两片,心肺肠脏流了一地!
    那些士兵看见怪兽的力气可以撕裂活人,个个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按住猎网了,四散奔走,那怪兽身躯虽然硕大无朋,举止却是疾如飘风,两只巨掌一攫一抓,又抓住两名逃得稍慢的兵士,向地上重重的一摔,竟把这两名廓尔额兵的脑袋拍得稀烂,好像山东柿饼一般,怪兽摔死了人,又是一声狂吼,把两具尸体远远的掷了出去!
    他赶散了陷坑旁边的士兵,然后弯腰一抓,把两张猎网抽起来,这两张猎网连绳带索,另外还有压网用的木棍,至少有二百多斤重,怪兽居然不费吹灰之力,把猎网提起来,用力一撕,嘶啦几声大响,手臂粗的网绳,竟然吃它撕裂了一大片,猎网一起,陷阱底下两只恶兽立即冲了出来,跳上地面。
    史存明看这两只恶兽躯干虽然比较短小,也有六尺多高,一样的头披长发,面如蓝靛,岳金枫向史存明道:“明兄,你在北天山居住了不少年头,见惯了雪山的野兽,这是什么猛兽,是狒狒么?怎的这样厉害?”
    史存明摇头道:“这东西不是狒狒,狒狒是狒狒的一类,我在天山见过,没有这样高大,也不能够撕裂活人,哎呀!我记起了,从前有一本书名叫做淮南子,里面记载过西域雪山里面,有一种名叫做署的猛兽,形如人熊,最喜裂人而食,连虎豹犀牛遇着了它,也没有命,古人叫它作山魈,难道这恶兽就是署吗?”话未说完,岳金枫失声叫道:“明兄,不好!那公主没有性命了!”
    原来就在他两人对答几句话的工夫,那高大的怪兽,已经扑到王子马前,那王子装束少年却是不慌不忙,把手中梭标像连珠也似的间怪兽迎面掷去,左右士兵也不住的射出弩箭,怪兽对于标箭似乎并不怎样畏惧,除了射它两眼的,举爪拨落之外,射向它身体其他各部分的,却是绝不理会,它一声雷鸣似的吼叫,扑向王子马前,那王子连忙勒马急退,谁知道那马一见恶兽,四只脚已经吓得发软,屁股还撒出粪尿来,竟然不会闪避,王子见势不好,立即把双腿一飘,脚尖甩脱马橙,身子一个倒栽葱向后翻了出去,怪兽一掌落在马头之上,它这一掌之力,居然把那匹马的头脑骨完全打碎了,惨嘶一声,便自死在地上!
    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去抓王子,王子在地上重重摔了一跤,要想就地滚开,哪知道他身上穿了沉重的黄金甲,这一下居然没有滚出三尺远的地方,眼看怪兽一只巨灵之掌,就要把王于左腿抓住,说时迟,那时快!侧面嗤的一声,飞来一点银星,啪啪,打中怪兽右边眼眶,虽然准头差了不少,打在怪兽眼皮上,并没有把眼睛射瞎,怪兽也觉得疼痛非凡,一声狂吼,翻身向侧面扑去。
    及时发出暗器,救了王子的性命,正是那个公主装束,头戴金冠的棕发少女,她看见怪兽快要抓住王子,立即把纤腕一场,发出一支小银梭来,她这银梭约莫有五寸多长,通体白钢打造,尾巴还有气孔,如果顺着风势,可以打出四五丈远,她这一梭飞射出来,几乎打中怪兽的眼睛,怪兽狂吼一声,朝着公主扑去,公主的身手似乎比王子矫捷得多,怪兽还未扑到,她已经把柳腰一扭,翻鞍落马,但是怪兽却不肯放过她,两条树干也似的手臂左右一分,向那公主劈面抓到。
    公主见怪兽来得猛恶,立即把玉腕一翻,抽出一柄雪亮长刀,照准怪物手臂一格,怪兽完全不怕刀枪,公主这一刀砍在手肘上,轰的一响,刀锋竟然被长毛挡住,砍不进去,公主不禁大惊,她正要抽刀旁窜,怪物反手一把,擒住了公主持刀右腕,岳金枫失声叫喊起来,以为这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必定给恶兽活生生的撕成两片!
    史存明心中一急,立即抽出断虹剑来,呼叱一声,飞身扑了过去,岳金枫恐怕史存明有失,也跟着拔剑上前,哪知道就这一刹那之间,公主已经挣脱了怪兽的掌握,这是为何?
    原来怪兽一手握住了公主的右腕,公主的腕时上,恰好戴了一串装饰用的银圈,这些银圈是生银打造的,总共有七八只之多,套在臂腕之上,怪兽无巧不巧,它这一握一拿,抓住这些银圈,并没有抓紧公主的手臂,公主情急计生,立即把手中刀向地一掷,然后五指合拢,手臂用力一摇,身子向后一退,整条玉臂用银圈里褪了出来,就像金蝉脱壳一般,那些银圈子也叮当的散了一地,怪兽当堂愕了一愕,还未来得及继续再抓!
    史存明已经连人带剑,一个飞身,施展雷电披风剑绝着,一招“迅雷贯木”,断虹剑青光一闪,照准怪兽的后脑勺,一剑猛刺过去!
    怪兽耳目非常灵警,史存明剑风才响,它已经觉出来,微微把身一偏,霍地转臂回身,向史存明剑身一抓,这怪鲁正是“淮南子”书上记载的熊署,属人熊的一类,不过心性灵巧,比猩猩狒狒还要聪明,善于撕裂野兽,和抓攫夺取人类的兵器,它想把史存明的剑一把抢夺过来。
    哪知道史存明的断虹剑,是削铁如泥的神物,这怪兽手爪刚才跟剑锋一撞,登时割断了拇指和食指,鲜血直冒,疼得它一声惨吼,抱着手在地上连连跳跃!
    这一边史存明挡住了那头巨罴,那一边岳金枫也跟两头小署斗在一起,原来那两头小罴中了陷阱诱兽的法子,跌入阱里,饼底铺满了生石灰和铁蒺藜,小罴摔落阱底,吃尽苦头,又因为冲突猎网的缘故,身上受了不少创伤,它们着急起来,连声哀叫,果然把母罴喊来,赶散各人,撕破猎网,小罴方才钻了出来,它们吃了大亏,禁不住心中冒火,看见母罴追奔逐北,把廓尔额兵赶得狼奔泵突,抱头鼠窜,禁不住凶性陡发,张牙舞爪,正要向各人追去。
    岳金枫恰好赶到,剑光一闪,疾刺小署的太阳穴,小罴回爪一勾,要想夺剑,哪知道岳金枫身手快捷无比,他是武当剑客铁髯仙李玄化的徒弟,剑法稳准异常,小罴舒爪夺剑,岳金枫青锋一绕,用了个“白练横江”的招式,嗤声微响,竟把这头小罴的左面颊,划了一道血痕,疼得小罴一声狂叫,向后直跳出去,可是另一头小罴却悄没声息,向岳金枫背心扑到,那公主装束的棕发少女,惊叫一声:“壮士留神!”
    岳金立即脚跟用力,使了个“鲤跳龙门”的身法,向上一纵,拔起七八尺高,小署一下扑了个空,岳金枫长剑一指,便跟这两头恶兽斗得分难解,这两个少年英雄,陌路救危,孤身犯险,绕着陷阱周围,飞来窜去,跟这三头罴兽展开了生死搏斗!
    带领廓尔额兵打猎的,正是尼泊尔国王的王子阿布敏和公主黛丝丽,他们听说福康安平定西藏,清兵不久就要入境,向尼泊尔进攻,于是自告奋勇,带领了一支军队开进铜鼓关,据险而守,阻止清兵入寇,哪知道他们俩兄妹到了铜鼓关不久,便发觉自己兵营里的战马,每隔一天两天,便失掉三四匹,派人寻找,一直找到这座森林里,只剩下几副马骨头,阿布敏和黛丝丽虽然是金枝玉叶的王子和公主,却是年轻胆大,知道树林里面,一定出了凶猛恶兽。
    便依照廓尔额人打猎的古老法子,在林前空地上挖了陷阱,上用浮土遮盖,又在陷阱边打下木桩,缚了两头小羊,作为引恶兽的食饵,果然不出所料,连夜到铜鼓关偷吃军马的,就是那头雌性的罴兽,它生下两个小署不久,需要大吃兽类,把树林里面的黄羊野鹿吃了不少,其余的统统跑光了,它没法寻得着食物,只好偷吃起军营的马匹来,廓尔额兵挖好陷阱,适值母罴不在,那两个小署断乳不久,出林找寻可吃之物,一看见陷坑旁边的羔羊,它们哪里知道是人类的陷阱?
    立即扑了过去,刚才抓着小羊,猛觉脚下一软,跌进了陷饼,廓尔额兵一声呐喊,先把猎网罩了阱口,方才向里面投掷标枪,阿布敏和黛丝丽看见恶兽落网,十分高兴,亲自上前督促捕捉,哪知把母罴引来,几乎遭了杀身之祸,如果不是史存明岳金枫及时过来挡住恶兽,阿布敏史妹已经命丧当场了!
    黛丝丽看见这两个汉人的身手十分了得,便向兄长说道:“大哥!人家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怎好意思站着不动手,我过去帮那个穿青的少年,你过去帮那个穿白的后生吧!”
    原来史存明穿的是青布皮裘,岳金枫却着了白色的羊皮短褂,阿布敏答应一声,两兄妹向士兵手里讨过十几支梭标,各人抄了一杆花枪在手,呼哨一声,双双上前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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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596810 发表于 2017-3-23 23:45:09

第五十八章暮林诛三怪金殿逞词锋
    史存明和那母罴相斗,少年壮士一照面便削落了恶兽左手两只指头,痛得它吼叫连声,史存明更不放松,展开雷电披风剑来,一剑快似一剑,一招套着一招,跳高窜矮,奔前绕后,向那母罴进逼,不到十几个照面功夫,已经把这恶兽杀得毛皮零落,身上划了几道剑痕,好在皮粗肉硬,还可以挺得住,它一声倏地狂吼,由地上搬起一块大石来,向史存明掷去,少年壮士扭身一闪,母罴趁势向林里一跳,它用手攀住一株不大不小的槐树,用力一推一扳,劈啪两声,竟把一株半抱粗细,一丈五六尺高的槐树,齐腰拗做两截,将上半截树身轮起来,向史存明便扫!
    史存明估不到这恶兽居然能够拿断树做武器,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纵身跳后,黛丝丽公主恰好挺枪跑到,她驾声呖呖的叫道:“壮士,我来帮你!”
    史存明吃惊不小,急忙伸手臂向黛丝丽一挡,叫道:“公主!不要鲁莽,这东西厉害得很呢!”
    黛丝丽陡的一扬玉手,嗤嗤,两支银梭赛似流星过渡,向怪兽双眼飞射过去,母罴横起树身来,一挥一挡,公主这两支银梭,扑扑两声,完全钉入树干里,那怪兽左臂一甩,把半截断树连枝带叶舞成一个大圆圈,又向二人立足处扫到!
    恶兽这一树干横扫之力,何止千斤,史存明哪敢抵挡,急不迭忙的向旁边一闪,怪兽的高度足有一丈六七尺,赛似金刚巨灵,比常人差不多高出两倍,那株断树也有七八尺长,连着一丈方圆的树帽子,给这怪兽当作武器,真个是再趁手没有,好像一顶大伞一般,黛丝丽花容失色,就要回身逃跑!
    史存明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来,叫道:“公主,我上前去斗它,你切不要和它贴近,只用暗器打它的咽喉和眼睛吧!”
    这两句话把黛丝丽提醒,她索性把长枪掷在地上,将银梭拿在手里,史存明一声大喝,用了个“雷电挥袖”的绝招,连人带剑直掠起来,化成一道青光,跳起两丈多高,照准怪兽顶心脑门刺到!
    怪兽也很机伶,它看见史存明在空中,仗剑凌空直下,飞刺自己,立即把腰身一矮,树干向上一抬,就要照空中的史存明,举树横扫!
    哪知道少年壮士这一下全是诱敌的虚招,他向空中跳起之时,已经运足了三阴灭阳掌劲,怪兽大树横里一举,史存明倏然收剑,身子垂直由空中落下来,双脚向树干一踏,借这一踏之势,使出三阴神功,呼的一掌,向那母罴胸前一掌推去,这一掌推出来,陡听恶兽一声震天似的狂吼,树干脱手抛出,巨大的身体如同推金山,倒玉柱也似的,扑通!仰面跌翻在地!
    要知道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得自天池三老真传,威力端的非同小可,强如铁爪魔娘,撞着也要翻跌筋斗,何况母罴不过是个兽类!
    他这一掌把恶兽的胸骨打碎,内腑也受重伤,不过凡是猛兽之类,受伤之后,必定越发凶猛,母罴只一倒,立即一个翻身由地上跳起来,刚要张口怒吼,嗤声风响,寒星闪处,黛丝丽公主的银梭,已经向它咽喉要害飞到!
    这位尼泊尔的公主,在史存明飞身扑向母罴的时候,掌心扣了两枚银梭,等候机会动手,她估不到史存明舍剑用拳,轻轻一掌,便把金刚巨灵也似的恶兽打倒在地!
    真个又惊又喜,当母罴挣扎着起身的刹那,黛丝丽暗想这机会不下手,还待何时!皓腕一扬,把银梭发射出去,直取怪物咽喉,哪知道母黑刚刚张开血盆大口,出声吼叫,黛丝丽这一梭打进它的口里,贯穿了恶兽的舌头,母罴痛上加痛,两臂一张,向黛丝丽便扑,巨灵之掌当头抓落,黛丝丽芳心俱碎,刚才叫了一声哎呀,说时迟,那时快!史存明却趁这时候使出旋风掌身法来,一闪一晃,到了母署背后,再用三阴灭阳掌法向恶兽背心重重一击,这一掌劲力更大,砰砰两声大响,竟把母罴心肺完全震碎,狂吼半声,扑前便倒,手脚在地上挣扎几上,便自呜呼丧命!
    母罴尸体倒下来的时候,如同塌了半截山峰,险些儿把黛丝丽公主压个正着,吓得她后退不迭,等到恶兽仆倒之后,不能动了,方才惊魂略定,正要向史存明说几句多谢的话,史存明突然抬起头来,向前一望,叫了一声:“不好!”两臂一分,向岳金枫那边飞掠过去!
    原来史存明格杀恶兽的时候,岳金枫这边却遇了极大的危险,这是为何?原来岳金枫跟两个小罴相斗,小罴虽然没有母兽那样凶猛,却是身坚如铁,刀枪不入,手爪厉害异常,岳金枫吃亏在自己手中剑并不是断金切玉的神物,而且又是以一敌二,所以斗不到几个照面,便自险象环生,阿布敏王子抖花枪过来助战,哪知道他不帮手还好,一帮之下,更加糟糕!
    因为这位王子完全没有跟猛兽搏斗的经验,不懂得走位闪避的方法,一枪刺出,便吃了小罴反手一把,夺住枪头,发力一扯,缨枪断了半截,阿布敏也几乎撞人小罴怀里,好在岳金枫手急眼快,一着“金针刺蟒”,宝剑刺向小署眼目,方才把这头恶兽逼得向后跳了开去!
    但是另一头小罴已经向阿布敏王子如风扑到,王子手里只剩半截断枪,再也不能够跟恶兽厮拼了!
    只好向旁边一闪一让,嗤的一声大响,身上的貂裘被小罴利爪扯了一块下来,好在有软甲挡住身体,不然的话,当堂就要受伤!
    岳金枫一着“斗换星移”,剑光赛同闪电般刺向这小罴耳后的软骨,小罴急忙侧头让开,不过这样一来,阿布敏王子反而变了岳金枫的累赘,他一面要防护自己,又要及时出剑发招,阻止两小罴向阿布敏王子的攻击,弄得风旋云转,顾此失彼。
    幸亏史存明用三阴灭阳掌绝技,两下手法便打倒了凶猛的母罴,他看见岳金枫的形势危急,一个“蜻蜒掠水”的身法,掠了过来,使出三阴灭阳掌劲,呼声风响,照准蓄势猛扑阿布敏王子的一头小罴背后推去!
    小署觉出掌风沉猛,立即回过身来,反手一抓,要拿史存明的臂腕,哪知它的手爪刚才跟史存明的掌风一撞,喀喇两声,臂骨当堂脱臼,五根指头齐齐翻折,史存明掌风再向恶兽胸膛一按,砰砰,三阴神劲竟把这小罴打得直弹起来,在空中翻了半个筋斗,口中吐血,砰的摔落地上,寂然不劝,原来小罴功力还浅,身体没有母罴那样粗壮,挨了一下三阴灭阳掌法,已经呜呼哀哉!
    岳金枫看见史存明连毙大小两头恶兽,心中想:明哥已经杀了两个,剩下这一个应该由我打发。
    宝剑一紧,改取攻势,哪知道他这一贪功,几乎吃了大亏!
    要知道史存明如果没有天池三老传授的绝技,决不能够在三招两式之间,杀掉恶兽,至少也要斗上半天,岳金枫心急求胜,他一剑向小罴胸口直刺,却忘了恶兽刀枪不入,这小罴全然不躲,反手一把,抓住了岳金枫肩头,向自己怀里一拖,岳金枫不禁大惊!
    他立即使出软如棉的内家功夫来,右肩一沉一卸,挣脱了恶兽的手爪,身子像游鱼也似的,要由小罴肋下钻过,哪知小罴手急眼快,另一条长臂闪电似的自外圈回,一把将岳金枫箍个结实,挟在腋窝下面,再用空出的手抓去,打他的天灵盖,阿布敏王子看得逼真,“哎呀”两个字还来不及喊出,史存明迅如电火,使出三阴灭阳掌劲,照那小罴后脑重重一击,恶兽的手爪还未用力,当堂觉得眼前一黑,头脑受了巨震,天灵盖骨应掌碎裂,嘴里狂吼半声,把岳金枫放落地上,扑通跌倒,跟两个同伴向在死城报到!
    岳金枫被恶兽一夹,几乎呼吸窒绝,跳起身来,兀自头脑发胀,眼目昏花,他不禁怒从心起,稍一定神,举起手中剑来,向那死罴的胸腹上,嗤嗤嗤,一连刺了三剑,可是剑尖到处,恶兽的皮硬如石鼓,居然刺它不进,可见这东西生前的厉害了!
    黛丝丽天真烂漫,看见岳金枫剑刺死兽出气,不禁笑了起来,叫道:“壮士!这家伙已经死掉,你把它刺上一千下,它也不觉得痛楚的呀!”
    她这几句话把岳金枫说得面上一红,连忙纳剑入鞘,阿布敏王子已经过来,倏地伸出两臂,把史存明、岳金枫二人抱了一抱,这是廓尔额人向外客的最高敬礼,方才说道:“两位壮士由哪里来?救了小王一命,小王感激莫名,请到前面帐幕里坐吧!”
    黛丝丽一双澄如湖水的碧眸,望定了史存明、岳金枫两人,等他们回答。
    史存明跟黛丝丽公主的眼光一触,心头震了一下,他马上想起孟丝伦来,收摄心神,拱手说道:“殿下,我们是由西藏来的,因为逃避兵燹,不得不进入贵国,我还有好些同伴和从人,在前面树林里面等候呢!”
    黛丝丽立即叫道:“你救了我们兄妹的性命,还用得着客气么?快把他们叫来,一同到我们的营幕去!”
    这位尼泊尔公主胸无城府,浑金亚玉,上前就要拉史存明的手,史存明微微感到尴尬,把手一缩,叫道:“公主不要多礼,我叫他们便是!”
    黛丝丽一手抓空,格格娇笑起来,说道:“哎呀!我忘记了,你们汉人有许多规矩,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好好,你就喊你的同伴来吧!”
    岳金枫见这公主天真有趣,忍不住笑了一笑,说道:“好好!请殿下们稍候,我去叫喊他们!”
    说着便和史存胆一同走回树林里,把十几个狩猎族人喊来,叫他们分出一半人去找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兄弟这两队人,另外一半人却挑拣几株大树,刮掉树皮,用黑炭写了字,表明自己去处,方才鱼贯出林,这时候阿布敏王子已经下令廓尔额兵把三具罴兽的死尸抬过,黛丝丽公主看了看这三头死狰狞的尸首,摇了摇头,她向史存明道:“壮士!你们汉人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两只家伙是什么野兽?”
    史存明便把淮南子书上说的“罴”形貌习性说了一遍,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种罴兽在一千五六百以前,还有在荆楚两广之地发现,听说从前人烧炮竹,就是为了惊吓这种怪兽用的呢!”
    黛丝丽听得十分有趣,说道:“壮士,雪山里面千奇百怪的野兽正多着哩!我有空跟你说吧!”
    阿布敏笑说道:“妹子,你别跟这两位壮士掉闲文,天色不早,咱们还要回去哩!”
    黛丝丽被兄长这样一说,方才关住了话盒子,跳上坐马,引着史存明、岳金枫一行人向自己营帐返回不提。
    阿布敏王子这次带了几百名士兵出来打猎,就在喜马拉雅山南的一座低谷里,扎了营盘,两兄妹把史岳二人,让进了自己的帐幕,从人献上羊乳和清茶,寒暄一番,阿布敏由谈话里知道史存明是个抗清志士,肃然起敬!
    他向岳史二人道:“二位由西藏到来,可知道清兵的动向么?听说这次满清皇帝派了一个名叫什么福康安的贝子,统率大军侵犯我国,清兵入境没有?”
    史存明道:“不错!清朝皇帝因为你们在他万寿生日那天不派专使朝贡,便藉口征伐廓尔额,现在西藏的达赖喇嘛已经准予清兵假道,并且负责供给粮草,大抵十日之内,清兵便可以抵达边境了!”阿布敏和黛丝丽兄妹不禁面色突变!
    他们交头接耳,低低说了几句,阿布敏方才说道:“清兵有三十多万,全是能征贯战之师,咱们尼泊尔国土不大,兵力只有十万,还及不上清兵实力的一半,依你看来,咱们能够不能够跟清兵抵抗?”
    史存明道:“将在谋而不在勇,兵贵精而不贵多,清兵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便宜,可是劳师域外,转战万里,贵国兵力虽少,如果有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统筹全军,以逸待劳,必定可以把清军杀得片甲不剩!”
    阿布敏大喜道:“那么,我就禀明父王,请两位统筹一切,居中指挥,让我们打一个大大的胜仗!”
    史存明摇摇头道:“不行,我虽然能够打死几头恶兽,对于军旅战阵一门,完全不懂,不过我虽然不懂得这些,但可以向贵国推荐一个人,这人虽然是个女子,却是精晓韬略,胸藏十万甲兵,倘若贵国一心一意的信任她,必定可以给你们定国安邦,保管叫满洲鞑子来得去不得!满清皇帝以后也不敢轻视贵国呢!”
    这几句话一说出来,黛丝丽惊奇地问道:“你所说的是哪一个女子,她有这样大的本领?”
    岳金枫接口道:“是呀!这人是个女子,年纪跟公主一模一样,她可以指挥我们打胜仗!”
    这位前任满清的先锋官,便把金弓郡主孟丝伦在回疆,在西藏大破清兵的经过说了,这一席话把阿布敏王子听得目瞪口呆,把黛丝丽公主听得眉飞色舞,她向兄长说道:“大哥!
    我们马上请金弓郡主来,清兵就有百万之众,我们也不怕了!
    话才说到这里,帐外已经有亲兵进来报告:“禀殿下!半里以外有一支人马朝着咱们营地走来,领头的似乎是两个女子呢!”
    史存明一跃而起,说道:“金弓郡主来了!快快出去迎接!”
    阿布敏兄妹惊喜交集,间道:“当真的么?她来得这样快!”
    岳金枫笑道:“我已经说过这位郡主神机妙算,闲话少说,我们替孟郡主给两位殿下引见吧!”
    四人鱼贯着走出御帐,来到营地外面,果然不出所料,迎面烟尘起处,一簇人马到来,正是孟丝伦、伊丽娜、范金驹、范金骥四人带领的狩猎人马,金弓郡主一马当先,看见一个束发金冠,貌若天人的宫装少女站在史存明身边,态度似乎十分亲密,心里不期然引起多少不快!
    岳金枫立即向前,笑道:“孟郡主,我来给你引见引见,这两位是廓尔额国王的殿下!”
    他说了阿布敏、黛丝丽兄妹的姓名,金弓郡主最注目的还是这位黛丝丽公主,只见她长眉秀目,肤如凝脂,纤巧合度,腰肢啊娜,别有一种西方美人的神韵,自己在荒凉的西域,已经被称做回疆第二美人,可是跟这位黛丝丽公主比较起来,也像小巫之见大巫呢!
    金弓郡主虽然生性豪迈,究竟也脱不了女子善妒的天性,她怔怔的望着黛丝丽郡主,竟然忘记了应有的礼节!
    史存明在旁边觉得奇怪,开口问道:“贤妹,你跟这位公主是旧时相识吗?”
    孟丝伦方才觉得自己失仪,不禁面上一红,说道:“殿下、公主,小女子在这里有礼!”
    黛丝丽上前握住了孟丝伦的手,笑道:“不用客气,他们刚才说你在天山下怎样出奇制胜,大杀满洲鞑子呢!来来来,咱们是一见如故,进帐里坐吧!”
    孟丝伦见她胸无城府,妒意方才减了多少,跟着一起进了御帐,分开宾主坐下,阿布敏道:“各位跋涉关山,不远千里而来,小王感到十分荣幸,听说清兵不日压境侵犯,还是是一点未雨绸缪,到王城去谒见父王吧!”
    众人不禁大喜,史存明忽然向阿布敏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阿布敏大喜说道:“原来尊师就在近处不远扎营,他老人家还带着一批义士,很好,一并把他请来,大家一起到王城去!”
    这位王子做事干练爽快,立即派人到智禅上人的营地去,不到半天,老禅师和白熊谷族人果然到了,大家会合一起,拔营起程,返到铜鼓关上,阿布敏王子略为布署了关上的防务,拨出几架马车来,让智禅等人坐了,自己兄妹两人骑着快马相随,一路上有话便长,没话便短,两天之后,一行人已经到了加德满都。
    加德满都在尼泊尔的东北,几百年来,都是廓尔额的王城,依照印度梵文解释:“加德满都”是“万山之城”的意思,因为整个尼泊尔国,万山错综,险阻难行,只有加德满都附近是一块小小平原,这块平原又是在万山包围之中,所以得到这个名称。
    智禅上人等一行进了王城,发觉这个尼泊尔的古都和西藏的圣城拉萨一样,到处都是喇嘛寺院,街头上走着的人,倒有一半是穿黄衣的喇嘛,国王的宫殿是在王城中心,用红色的砖瓦砌成,虽然没有回疆酋长居住宫室那样美轮美矣,却别具一番庄严的气氛,廓尔额国王阿泽登旺,事先已经接到飞骑急报,说有一班汉人英雄男女入境,帮助自己和清军作战,所以智禅上人史存明等到了王城,国王立即在殿上召见。
    智禅师徒、孟丝伦、岳金枫、伊丽娜、范金驹兄弟等一行,除了孟丝伦是回疆郡主,见惯宫庭场面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纵横草野的英雄,还是第一次和国王相见,只见尼泊尔宫庭殿上,威仪整齐,廊下站着两排金盔铁甲、手执金瓜斧锁的武士,国王阿泽登旺坐在正中间龙椅上。
    史存明偷眼看这位国王,只见他深颧高鼻,碧目闪光,一部浓髯漆黑如墨,其长及腹,模样十分威武,果然具有龙凤之表,不愧一国之君,众人依照宫庭礼节,三呼朝见,阿泽登旺笑道:“各位由中士万里到来,真不容易,不用多礼,就请平身坐吧!”
    侍卫搬过几把金交椅,智禅上人称谢再三,方才坐了下来,国王略微问了众英雄路上情况,便向智禅上人问道:“老禅师,寡君听说满清开国以来,开疆拓土,攻无不胜,战无不克,尤其是当今的乾隆皇帝,天纵英武,两平准部,破灭大小金川,征安南服缅甸,荡平回疆西藏,我们廓尔额区区一个山地小国,怎样才能够分庭抗拒呢?”国王这几句话并不打紧,智禅上人虽然阅历丰富,可是一时之间,难以作答。
    因为当时满清极盛是实在的情形,尤其是乾隆一朝,更是爱新觉罗王室日到中大的朝代,乾隆本人固然英明睿智,文武全材,而且好大喜功,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在廓尔额这一类小国国王眼中看来,满清就是“天朝”、“上国”,自己这点兵力,用来对抗天朝,简直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福康安挟三十万大军之众,趁着荡平西藏的声势,降临尼泊尔这个山地小国,情形和三国时代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吞开荆襄九郡,动用八十三万大军以临东吴一模一样,当时江东孙权首鼠两端,和战难决,全仗诸葛亮鼓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孙权,解除了他畏惧曹操声势浩大的心理,一力主战,方才有赤壁的大捷!
    智禅上人知道自己回答国王这一番话,正是成败利钝的关头,任他怎样老谋深算,也觉得为难起来。
    史存明看出师傅神色不妙,立即向金弓郡主使个眼色,孟丝伦立即会意,高声说道:“大王!小女子对大王这几句活,倒有一番意见!”
    国王愕了一愕,他看见答话的是孟丝伦,蔼容说道:“盂郡主!寡君听说你足智多谋,必有高见!”
    金弓郡主不慌不忙,轻启朱唇说道:“大王过奖,小女子斗胆间大王一句,五百年前的元朝武功强盛呢?还是现在清朝武功强盛?”
    这是孟丝伦聪明过人的地方,因为尼泊尔僻处西陲,一向是被视为化外的山国,国王对中原的一切,当然不大清楚,如果自己引用赤壁鏖兵,淝水破敌这一类以小胜大的战役典故,国王必定不太明白,可是说到元朝便不同了,元朝就是蒙古,军威远震,蒙古太祖成吉思汗曾经攻入印度,威服北印度五国,她这样的比喻起来,尼泊尔国王当然不会陌生,阿泽登旺愕了一愕,说道:“哦!当然是元朝的声威强盛得多啦,清朝不能够跟它相比哩!”
    孟丝伦道:“大王明白便行了!蒙古兵震古铄今,后世许多朝代,都没有法子跟它相比,可是蒙古军也不是百战百胜,一次远征日本全军覆没,两次讨伐安南,丧师无数,惟是功师域外,转战万里,譬之强弩之未,难穿鲁缟,贵国有雪山天险,臣民饶勇善战,国土虽小,却占了以主待客,以逸待劳的便宜,只要上下齐心,何愁不破清虏?大王如果凛于清兵势大,未战先怯,那才是真正的失败哩!”
    金弓郡主这番说词,人情人理,取喻浅近,智禅上人和史存明岳金枫等人听了,无不暗里赞叹!
    国王的浓眉扬了一扬,正要开口,金殿左边突然走出一位官员,这官员是右班丞相哈延,智禅上人看见这位哈丞相的生相十分狠琐,尖头缩腮,三角怪眼,脑后现出反骨,嘴唇上长了几络稀疏疏的鼠须,他手里捧着玉笏,踱着方步,走到殿前,干咳两声,方才说道:“大王听奏!”
    国王立即问道:“哈丞相,你有什么高见!”
    哈延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望了智禅上人这班男女英雄一遍,然后开口说道:“大王!千万不要听这几个汉人满口胡说,满清是天朝上国,兵精粮足,单单是福贝子那三十万太军,来势已同泰山压卵,咱们已经不能够跟他抵御,何况满清还有其他精兵猛将呢?自古兵少战危,如果俺们不自量力和清兵开仗,等如引火焚身,自取败灭,微臣以为大王立即派遣使臣到福贝子军前纳降认罪,嗣后岁贡天朝,方才可以保存社稷宗朝,愚直之言,尚乞恕罪!”
    他这几句活上说出来,并不打紧,国王面上登时变色,范金驹兄弟勃然大怒,想道:岂有此理!这好相卖主求荣,惑乱人心,如果不是当着国王面前,真个恨不得把他一刀两段!
    原来这一位哈延右丞相,是尼泊尔国王的国舅,他是阿泽登旺国王宠妃玛尔佳的长兄,玛尔佳氏年轻貌美,工谗善媚,国王对她十分宠爱,多年以来,连皇后也冷落在一旁,哈延仗着妹子力量,一帆风顺,不次摆升,做了右班丞相,他的心性向来好恶,满心想挟清兵以自重,所以力主和议,国王本来决心抵抗清兵的,可是经过哈延这样一说,又犹疑莫决了!
    阿布敏王子第一个沉不住气,冷笑说道:“哈丞相!照你所说,咱们完全不是清兵对手,根本不用打仗,更不用驻兵设防,任由清兵长驱直入,直捣王城,那就可以保存宗庙社稷了,是与不是?”
    黛丝丽公主也叫道:“哈国舅,清兵有什么可怕?这一位盂郡主就曾经在天山下大破清军,把征西将军兆惠手下数万精锐,杀得片甲不留,你凭什么说我们一定战清兵不过,满口放屁!”
    哈延并不动怒,只是好笑说道:“大王!两位殿下年轻识浅,他们不明白利害两个字!”
    阿布敏兄妹越发光火,正要出言驳斥,国王忽然一声断喝道:“不准吵闹!”阿布敏和黛丝丽只好住口,鼓着腮儿生气。
    只见这位尼泊尔国王捋着长髯,过了半晌,方才说道:“现在清兵压境,和战两难,罢罢罢,这件事暂时搁下三天,让寡君在这三天里面,斋戒沐浴,禀告天上真神,然后虔诚的问问黑蟒神和雪山女巫,让她们决定一切便了!”
    史存明听了黑蟒神和雪山女巫这两个名号,十分诧异,正要开口洁间,孟丝伦却向他连使眼色,史存明立即会意,住口不说,国王却向阿布敏王子道:“孩儿!好好收拾一间宾馆,挽留各位英雄,可知道么?”
    又向黛丝丽公主说道:“你立即返入宫里,吩咐总管准备酒席,给各位英雄接风,快去!”说着下令退朝,智禅上人只得告退。
    到了宾馆,国王果然使人准备了丰富的酒宴,可是智禅上人这班老少英雄,因为心中有事,对着丰盛菜肴,都是吃不知味,宴会完了,天色已经二鼓,阿布敏兄妹忽然到宾馆里来。
    黛丝丽:“各位真对不起,父王本来已经决定跟清兵一战的了,可恨哈延那个好贼,却在殿上瞎三凑四,淆乱视听,令到父王犹疑起来,真正可恨!”
    史存明忽然问道:“公主,国玉今天在殿上说再过三天,由黑蟒神和雪山女巫取决,这是什么东西呢?”
    黛丝丽公微启朱唇,正要回答,阿布敏王子倏然变了面色,说道:“妹子!这是俺们本国的神圣东西,万万不能冒渎,不要乱说!”
    黛丝丽只好点了点头,史存明和岳金枫暗里气愤,想道:“什么神圣东西?连提也不准提,真正岂有此理!”
    孟丝伦却是乖巧,她向黛丝丽道:“公主,我听明哥哥说过,你的银梭打是真好,几乎一梭打瞎了恶兽熊罴的眼睛,这眼力手劲,你是怎样练的?咱们一见如故,今天晚上索性联床共话吧!不知你嫌不嫌呢!”
    黛丝丽听见金弓郡主夸赞她的暗器,禁不住心花怒放,笑道:“姐姐大会说笑,我怎样会嫌你,好!今天晚上我在你房里睡吧!”
    金弓郡主见她答允,暗里欢喜,拉着黛丝丽的羊脂玉手,笑道:“这里大气闷了!天色还早,咱们到外边园林散步去!”
    她说着半拉半扯的,把公主拖出去了,史存明、岳金枫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知道孟丝伦要在黛丝丽公主的身上,套取黑蟒神和雪山女巫的神秘,阿布敏土子何尝看不出来?可是孟丝伦已经拉了妹子出去,自己要说也说不出来,只有暗暗顿足,跟史存明敷衍几句,便自匆匆离去不提。
    这天晚上,孟丝伦果然跟黛丝丽公主同床共枕,胝足而谈,金弓郡主故意说些中原上国的风土人情,江湖上的奇闻轶事,把这位尼泊尔公主听得心痒难捱,方才说道:“公主,你父王今天所说的黑蟒神,是人还是神呢?”
    黛丝丽公主望了卧室窗外一眼,嗫嚅着不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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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xy77 发表于 2017-3-23 23:45:36

第五十九章探玉塔深宵斩黑蟒
    孟丝伦道:“傻孩子!这房里只有你我两个人,说说有什么要紧,不见得马上有灾祸呀!”
    黛丝丽面色微变道:“孟姐姐,你说话声低一点,黑蟒神是我国镇守玉塔的一位神灵,我们上自国王僧侣,下至庶民,从来没有人胆敢背地里说它半句话,我怎样能够对你说呢!”金弓郡主主笑道:“你们时常到大雪山打猎,听见过那蒂这种东西没有?”
    黛丝丽公主变色道:“那蒂么?那是喜马拉雅山的守护神,从来没有人见过它,听说见过那蒂的人,必定有灾祸临身,老大的不吉利呢?”孟丝伦大笑道:“有什么不吉利,老实跟你说吧:我在回疆时候,曾经杀过一个,到现在也不见得不吉利哩!”
    原来金弓郡主在回部的时候,曾经到库鲁山打猎,晚上宿营,突然不见了几名士兵,天明之后发觉找寻,只在树林深处找着几堆白骨。
    当时那些士兵吓得什么似的,以为妖魔下降,就要回去,金弓郡主却是不管那些,亲自带队入山寻找,结果找到一个长毛披身,身材高大,半人半兽的怪物,正在那里嚼吃人的尸首,众士兵当下一声呼哨,乱箭齐发,顷刻之间,把那怪物射成一个大刺猬也似,事后有人说那怪物不是猛兽,是喜马拉雅山走出来的可憎雪人那蒂。
    孟丝伦便把这件往事向黛丝丽说了,黛丝丽惊奇道:“咦!你居然杀了那蒂,后来有灾害么?”
    孟丝伦道:“哪有什么灾害,如果有大祸临头,我也活不到现在啦!你们国中的黑蟒神,不过是一条大黑蛇罢了,是与不是?”
    黛丝丽点头道:“不错,在咱们加德满都王城五里以外,有一座山名叫玉塔山,山上有一座玉石砌成的七层宝塔,这塔据说是五百年前,开国第三工先王建造的,是尼泊尔的风水塔,约莫在二百年以前,便来了这个黑蟒神,盘据塔上,吞食人畜,伤害生灵不少,传说戌守王城的士兵,也被它吞吃了几十个,后来咱们的先王着急起来,悬挂赏榜,看有谁人能够降伏蟒神,一连过了几十年,都没有人胆敢应征,过了好久,王城忽来了一个自发女巫,亲自揭了赏榜,向先王说,那黑蟒并不是怪物,却是天上降下来的神蟒,当有收伏神蟒的法子,不过嗣后的国王一定要奉礼玉塔黑蟒,当它是镇国的神灵,方才可以免除灾害,国王一口答应了,那自发女巫立即去伏蟒,过了三天,有人看见女巫坐在塔下,黑蟒在她身边,蜷做一团,现出十分驯善的样子,大家看了咄咄呼怪,再过一天,女巫返回城里,说黑蟒已被神收伏了,不过国王每年四季要向黑蟒神祭把四次,祭把一次要用四十口活的牛羊,另外大量香花果品,还有一层,今后国家发生大事,例如皇室嫁娶以及对外征战等等,一定要问过黑蟒神,方才可以决定!”
    “不过那女巫说,今后国王每逢做一件大事,一定要斋戒沐浴,备齐牲畜祭礼,来到玉塔山下,把自己心中要做的事,高声朗诵,禀告神抵,然后放下牲畜回去,到第二早上再派人去看,如果蟒神把牲畜吃掉,那就许可,倘若牲畜原封不动,那就不准,百多年来,我们都是这样,那女巫呢?她也住在玉塔山后,历代国王因为她能收伏蟒神,一并把她当作先知神灵,每年也向她膜拜顶礼哩!”孟丝伦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
    黛丝丽公主觉得十分诧异,问道:“姐姐,你怎的这样笑,不怕冒渎神灵么?”
    金弓郡主笑道:“冒渎神灵?你刚才背地里说黑蟒神,还不是冒犯了神祗吗?我笑你们太过愚蠢罢了!”
    她便把一切说出来,原来一般野蛮部落,化外之邦,一般人少见多怪,看见一点儿不寻常的东西,例如怪兽大蟒之类,便硬说它是神蟒神兽!
    拆穿了不足为奇,好比孟丝伦射杀雪人,又何尝有什么“神”呢?那盘踞玉塔的黑蟒,不过是普通一条老年巨蟒,那白发女巫不外会了一些驯伏蟒蛇的法子,收伏大蟒,故示灵异罢了!
    在西藏南方的天竺国,便有不少懂得驯伏蟒蛇的人,他们只用一支芦管或是笛子,便可以指挥一条到几条毒蛇,盘旋起舞,它如果真正是神灵,应该不食人间烟火,怎得要国王一年四季用牲畜祭把,孟丝伦把所谓神蟒神巫的来势,一一说明,黛丝丽也是个聪明女儿,一听之下,心中渐渐有些明白过来,金弓郡主打了个呵欠道:“天色不早,应该睡啦!”
    一宿无话,次日天明,黛丝丽返回王宫,金弓郡主把史存明请来,将自己昨天晚上打听到的一切,向史存明说了,少年壮士说道:“原来如此,这些假借神灵的害人恶物,留它在世上做什么?还是把它诛除了吧!省得误了我们的大事!”
    金弓郡主沉吟半晌,说道:“这样也好,不过问问你师傅老人家才好,他老人家阅历较我们多,老谋深算!”
    史存明一想也是,立即去找智禅上人,将自己要斩除黑蟒神的经过说了,在史存明心目之中以为师傅老成持重,必定不赞成自己冒险,哪知道智禅上人点了点头道:“徒弟,你的意思很好,成大事的人不能拘于小节,韩信也问路斩樵夫,为的是提防追兵知道行踪呢!不过这件事你们要做得秘密一点,切不要在国王之前露出形迹,也用不着许多人去,人多了反而累事,知道没有!”
    史存明估不到连师傅也赞成自己这一行动,不禁大喜,他马上和金弓郡主准备上切。
    这天晚上,天色才交二鼓,尼泊尔王城上跳落两个紧衣窄袖的人来,正是史存明和金弓郡主,史存明带了断虹宝剑,孟丝伦带了弹弓弹囊,他两个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一溜烟也似的向玉塔山赶去,五里路在练武人的眼中看来,简直不算是什么一回事,顷刻之间,已经到了玉塔山下面了!
    两个男女英雄遥望山顶,在黑夜迷蒙里,果然看见半山现出一座白色的宝塔来,史存明估计玉塔山并不很高,那白色宝塔距离自己不过三里左右,立即向金弓郡主打个呼哨,两人一先一后,朝着玉塔飞奔过去,很快的来到玉塔下,史存明猛然瞥见玉塔第三层塔窗里,两盏绿光一闪,呼的一阵腥风,猛向自己劈面吹到!
    孟丝伦尖声叫道:“存明哥哥留神!”
    话未说完,腥风过处一条笔直也似的蟒影,赛同一根乌木,向史存明迎头罩落,少年壮士一闪一窜,用个“七星踏步”身法,窜出两丈,反臂向后一抄,断虹宝剑已经出鞘,那黑蟒一下扑了个空,并不跟踪进袭,疾如纺车似的,在地上盘了几匝,摆成一个蛇阵,这时候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清光普照,把玉塔山照了一个透明清晰,他们一见了怪蟒的形状,禁不住咄咄呼怪!
    原来那巨蟒从头到尾,足有四五丈长,蟒身并不很粗,只有海碗那样粗细,可是满身鳞甲乌晶晶的,油光滑水,被那月华一映,隐隐泛出乌金光采,最奇怪的还是那颗三角形的扁头,蟒腮之下不到二尺的颈项间,长着一对通红的肉翅膀,横展开来,也有三尺多阔,随着两腮鼓涨起伏之势,不住拍动,身上长着翅膀的蟒,二人还是初见!
    怪不得廓尔额全国的人,把它当做神蟒了!
    史存明忽然醒悟起来,自己师傅智禅上人早年遍历名山大川,曾经说过贵州独山附近,出产一种飞蛇,这种飞蛇只有二三尺长,可是蛇颈上却长了两片薄薄的肉膜,好像翅膀一般,这种飞蛇最喜欢伏在树顶上,看见猎物经过,便把薄膜肉翅一拍,兜着天风飞了下来,袭击猎物,这种蛇身有奇毒,一咬之下,人畜立死。
    所以一般人叫它做飞蛇,一般旅客经过独山时,当地土人必定向旅客指教,叫他们戴上一顶特制的竹帽,提防飞蛇突袭,现在这条大蟒颈间生了肉膜,难道也是飞蛇一类不成?
    孟丝伦拔出弹弓向着黑蟒射出几弹。
    那黑蟒十分灵警,看见弹九朝着自己眼睛飞到,立即把头一缩,嘴巴向前一拱,倏的闭了眼睛,吃鳞甲挡住,反弹落地!
    可是有几颗打在肉翅膀上,这是它全身唯一没有鳞甲之处,疼痛非凡,那黑蟒倏然暴怒,两腮一鼓,嘘的一声怪叫,肉翅分开处,尾巴向地一杵,乌光闪处,偌大一条巨蟒,居然像水中游鱼也似的,平定窜起一丈多高来,尾巴一绕一匝,猛向金弓郡主拦腰扫到!
    黑蟒这一下攻击非常厉害,它利用肉翅扇风的力量,全身直窜起来,蟒头垂直向下,咬敌人的脑门,蟒尾半截伸得笔直,赛同一根乌木,猛扫敌人腰身,金弓郡主立足处周围三丈以内,全被蟒身影子罩着,任你天大本领,也是无从抵御,孟丝伦失声叫道:“不好!”
    史存明手急眼快,一个返身扑了回来,断虹剑寒光一闪,直戳蟒尾,左手却使出三阴灭阳掌功,呼的一掌,照准蟒腹打去!
    他这下剑掌并用,抢救心上人,本来冒险十分,只见剑锋到处,嗤的一响,竟把蟒尾砍了一道半尺深的创口,腥血迸流,差点切断蟒骨,三阴灭阳掌的劲力更加厉害,在蟒腹下重重打了一记,黑蟒如同挨了一下千斤铁追,疼得它向上一窜,再也顾不得伤害金弓郡主了!
    尾巴向地拍落,倏地一翘,又向史存明脚下扫去!
    那黑蟒因为年深日久,鳞甲坚厚异常,而且身上不时分泌出一种油质来,表皮光溜溜,普通刀枪箭矢,撞着了它,委实难以伤害,可是史存明的断虹剑宝剑,是斩铜削铁的神物,他这一剑砍落,把蟒尾砍伤了一处,黑蟒除了三阴灭阳掌的伤痛之外,另外还加上剑伤,它一怒非同小可,蟒尾向史存明扫到。
    史存明知道黑蟒这一鞭之力,何止千斤,任你金刚铁汉也挨不起,立即用个“燕子钻云”的身法,一提腰劲,拔起两丈多高来,黑蟒尾巴扫了个空,正要掉首来咬。
    史存明更不怠慢,身在半空,施展雷电披风剑法,“电光穿云”,嗤的一剑,照准蟒头两眼之间刺了过去,那黑蟒也是通灵异物,看见一道冷森森的剑光,破空飞来,想是看出厉害,立即把蟒头向左一偏,噌的一声轻响,躲开蟒头要害,可是左边的肉翅膀吃断虹剑齐根切断,掉了下来,黑蟒疼得呜的一叫,说时迟,那时快!嗤嗤嗤,斜刺里一串弹子飞来,这一阵弹子来得好快,黑蟒闪避不及,两只眼睛齐齐被弹子打瞎了!
    原来金弓郡主在史存明掌击巨蟒的时候,她用个“春莺渡柳”的身法,纤腰一扭,向旁边直窜出去,然后回过身来,拉弓发弹,这一回黑蟒全副心神放在史存明的身上,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或者是用尾巴把敌人卷住,绞成粉碎,它忘记了躲闪弹子,被弹丸打瞎眼睛,黑蟒痛澈心脾,不由自主向地一落。
    史存明的雷电披剑法,几年来大有进境,已经到了身剑运用如一的地步,一记“电光穿云”,削掉蟒身肉翅,接着使出“电母挥袖”绝技,凌空两个滚转,剑光下掠,嗤的向下一刺,这路剑法在雷电剑前半截三十招里,最是难练,史存明在天山之时,几次没有练好,受尽师傅斥责,这次居然运用纯熟,但见断虹剑青光向下一泻,如流星曳地,噌的一声大响,竟把小木桶也似的蟒头,切了下来,盘踞玉塔二百多年的黑蟒,当堂呜呼丧命!
    不过凡是蟒蛇之类,性命最长,虽然死了!余力仍未衰歇,大半截没有蟒头的蟒身,满地乱翻,尾巴横挥直扫,把地上的山石,打得飞上天空,碎石纷飞,泥尘高涌,声势十分骇人!
    史存明和金弓郡主两人急忙退在一边,死蟒一连打了二十几下尾鞭,方才余力耗尽,软软的向地上一趴,寂然不动,总算是气绝身亡了。
    史存明诛除了巨蟒,禁不住仰首向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正要进入玉塔,看看有没有小蛇留下,远处突然嘎的一响,传来一声怪啸,荡漾空际,宛如九天鹤唆,金弓郡主吃了一惊,叫道:“存明哥哥,有人来了!”
    话声未绝,一个冷冷声音在旁边说道:“你两个小子是哪里来的人,到底是何方神灵,胆敢杀了玉塔里的镇国神蟒?”
    二人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刚才明明听见啸声远在半里以外,怎的一下子便到了自己身边,这个说话的人,真称得起捷如神鬼,快似逐电!
    史存明扭头往后一看,只见两丈开来,站定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巫,这女巫穿的并不是汉人衣服,竟是天竺番人的装束,一条长长的白丝中包住了头,一件阔大白袍裹住全身,白素素没血色的一张瘦脸,绿郁郁如鬼火的一双眼睛,乍眼看去,宛似一具破土出棺的僵尸,那女巫双手圈在背后,面上神情非哭非笑,十分诡异。
    金弓郡主一见了这女巫,心头上不期然泛出寒意,史存明却是艺高人胆大,按剑喝道:“什么镇国神蟒,不外害人恶物,你家小爷足迹踏遍天下,专除妖孽,你就是尼泊尔全国人人虔拜的雪山女巫吗?这条毒蟒是你所豢,拿来欺神骗鬼的了,是与不是?”
    那女巫名叫萨菩婆,出身是天竺人,她本来是瑜伽派里面一名修女,论年纪已经超过一百岁,许多年前她在本国犯了淫行,被国王驱逐出境,一溜烟跑到尼泊尔来,她本来有驯蛇之术,收伏了玉塔山上的黑蟒,看见国王挂的赏榜,将计就计,假意说黑蟒是上天降下来的神蟒,要国王一年四季祭把它,每逢祭把一次,要献上牛羊牲畜和食物。
    萨菩婆便乘机不劳而获,大吃一顿,直到阿泽登旺国王登位,萨菩婆的野心更加大了起来,她不止骗些牛羊来吃那样简单了,这女巫勾通了朝中的大臣哈延,由天竺国弄了一个混血种族的女子到尼泊尔来,假说是哈延的妹子,名叫玛尔佳氏,献入宫庭,希望用美色迷惑国王。
    哪知道阿泽登旺是个英明的君主,虽然对玛尔佳氏宠幸有加,并不准她干涉朝政,玛尔佳氏得到萨菩婆的指示,改变方针,一力在国王面前保荐哈延,使他一直擢升到右丞相,包揽朝庭大权。
    这次清兵入侵尼泊尔,哈延想着自己的机会来了,一力主张向清朝求和,还想抓个机会,让萨菩婆混入宫庭,帮忙他一臂之力,篡夺阿泽登旺的王位。
    哪知道他们正在狼狈为奸,逐步布署的时候,史存明和金弓郡主突如其来,杀了玉塔黑蟒,试问她如何不怒,再被少年壮士一激,萨菩婆禁不住心头火发!
    不过她生性阴鸷,尽管愤怒已极,全然不动声色,双腿微微蹲下,袍袖陡的一振,萨菩婆的双手本来放在背后,此刻突然甩了出来。
    原来这女巫的掌里握着一条蛇形雕刻的金蛇杖,金光灿烂,史存明孟丝伦当堂退后两步,只见萨菩婆这支金蛇杖整根铸成蛇形,杖头铸了眼镜蛇的蛇头,大如饭碗,杖尾一截却是软搭搭的,好像蛇的尾巴。
    她哑声叫道:“小子!你既然出口狂言,老娘只有开杀戒了!看杖!”
    金蛇杖晃处,一招“划上惊蛇”,一着“长蛇入洞”,嗖嗖两声,杖头杖尾同时使用,分向左右攻到!
    史存明见萨菩婆形容诡异,已经留神,再见她两招齐出,杖夹风声,果然非同小可,立即微退半步,剑光抖处,“冷电照岭”,断虹剑挡左避右,反手一剑,直刺中宫,萨菩婆暗吃一惊,想道:“这小子剑法好厉害!”
    金蛇杖往回一拖,“怪蟒翻身”,横崩剑锋,当的一声,两件兵刃撞个正着,史存明陡觉虎口一震,宝剑几乎把握不牢,险些脱手。
    可是萨菩婆也觉得自己的金蛇杖嗡嗡乱响,急不迭忙拖杖跳后,低头一看,原来自己金蛇杖的中腰,给敌人的断虹剑砍了一个缺口,好在萨菩婆的金蛇杖是采取西方太乙真金,淬合钢铁精英铸成,不是寻常兵刃可比,不然的话,史存明这一剑,已经把她的兵刃齐中砍断!
    这女巫怒啸一声,白衣飞舞,金蛇杖寒光闪闪,史存明看出对手的武功造诣虽然不及当年铁爪魔娘,可是武功奇诡,自成一路,却不可轻视,少年壮士把一百○八路雷电披风剑法施展开来,剑光纵横,剑风凌厉,隐隐挟着风雷之声,两下里进攻退守,斗了百十余招,天心忽然涌现一片乌云,把明月遮没了!
    光线立时暗晦,史存明和萨菩婆不约而同的生了戒心,恐怕在黑暗里着了对方毒手,各自严密的守定了门户,不敢抢攻,金弓郡主不禁担心起来,踏前几步,芳心里打算史存明如果斗这女巫不过,立即出手相助,她左手握着弹弓,右手按住宝剑,准备随时上前助战!
    史存明把雷电披风剑法,翻翻滚滚使用,此时他的剑法造诣已非在天山时可比,但是萨菩婆的金蛇杖法,出自天竺,是西土秘传的绝技,跟中原的武功门户截然不同,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杖头杖尾两截,可以随意弯曲伸展,混合使用,一时左守右攻,一时右虚左实,少年壮士用尽雷电披风剑的绝招,只能够跟这女巫打个平手,斗到二百余招,乌云过尽,明月涌现天穹,清光大现,萨菩婆陡的一声怪啸,金蛇杖法一变,完全走了怪招。
    只见她反手把自己缠头的白中除去,满头长发纷纷直竖起来,接着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手舞足蹈,萨菩婆的杖法本来已经奇怪,此刻更是怪异无伦,忽然伸手向自己脸颊拍了一掌,忽然向自己腿胫猛踏一脚,每一杖打出来,必定中途改向,不知打向何处,可是一眨眼间便扫了过来!
    史存明惊恐万状,只得使开雷电披过去,紧紧守住门户,打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连四五十合,俱是如此,金弓郡主看见史存明完全没有回攻之力,不禁焦的起来,叫道:“存明哥哥,用三阴灭阳掌,对付这类装神扮鬼的恶人,不用客气!”
    史存明猛然醒悟,这个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女巫,看她决不会是好人,自己何必留手,他一边把雷电披风剑撤回,改用八仙剑法,一边暗暗运足三阴灭阳掌劲,陡的一声大喝,手掌一圈,使出三阴神功,“推山塞海”,呼的分开杖影,向萨菩婆当胸推到!
    要知道史存明的三阴灭阳掌法,得自天池三老真传,具有无穷威力,厉害如铁爪魔娘,撞上尚且连跌跟头,少年壮士以为自己这一掌打出,对方不死也要重伤!
    哪知萨菩婆是瑜伽派里面的高手,凡是精通这一派武功的人,全身肌肉能够随意伸直扭曲,躲闪敌人杀招,而且运起气来,全身柔若无骨!
    史存明一掌推出,砰砰两声大响,掌力跟萨菩婆胸口撞个正着,哪知劲力到处,猛觉她的胸肌往回一缩,左半边身连同一手一脚,扭向背后,就同一个折垒成两半的纸人!
    史存明掌力虽猛,只把这女巫打出四五步!
    她却怪笑一声,翻个筋斗,左手据地,金蛇杖由两腿股之间直递出来,向史存明额角点到!
    少年壮士的三阴灭阳掌过去无敌不克,百战百胜!哪知道今回撞着了克星,这女巫居然不怕三阴灭阳掌劲!
    史存明一惊非同小可!敌人金蛇杖如风点来,少年壮士急忙用旋风掌身法,一闪一晃,抢到萨菩婆的背后,再使三阴掌劲,照她肩背一推!
    史存明这下出用手常之快,砰的一响,掌力到处,女巫身体仍旧是柔软得像一团棉花,轻飘飘的宛同无物,顺着掌风飘了出去,又是一个没头筋斗翻了回来,金蛇杖由臂后甩出,敲打史存明太阳穴,少年壮士两下三阴灭阳掌劲都没有奏效,更加震骇,只好仍然用雷电披风剑守住门户,刹那之间,翻翻滚滚,又拼斗三四十招,萨菩婆迭用怪招,虽然占了一点上风,也攻不破史存明护身剑墙,她突然怪嘴张处,呸的一声,一口痰涎向史存明面门吐到!
    史存明疾忙把身一闪,萨菩婆竟然料敌机先,一杖戳向他趋避的方位,史存明险些中杖,萨菩婆又是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喷出,直射少年壮士眉心!
    史存明要闪避已来不及,本来一口痰决不会致入于死,可是一个内功精湛的人,他吐出涎沫来,劲力也和铁弹相似,如果被它打中眼睛,也要瞎掉,就算射中面部,也要打个踉跄,敌人必定乘机扑上!
    史存明危急之中,只好跟站定,把身一扭,用了个“铁板桥”,两脚钉牢地上,上半身向后一拗,躲过这口痰沫,可是萨菩婆的金蛇杖赛同闪电似的一戳,照他腰间点到!
    “铁板桥”这一门功夫,本来是躲避敌人杀手暗器的绝招,不过只可在两人距离较远的场面使用,如果距离较近,却不适宜使用“铁板桥”功夫,因为身子还未翻起,敌招已经攻到,自己仍然非要落败不可!
    不过史存明在仰身躲避痰涎的时候,已经想到有这一层,他忽然想起潇湘仙子教给自己的玄玄拳里面,有一着绝技名叫做“柳絮迎风”,可以使用,女巫的金蛇杖才一伸到,史存明陡的身子半翻,左掌一按杖头,萨菩婆的杖吃他一按,杖头当堂向下一沉!
    史存明便趁这单掌一按之力,身子向上一弹,使出“柳絮迎风”的身法来,翻过萨菩婆的头顶,落向她的背后,萨菩婆用瑜伽术翻身一扭,又是一个筋斗冲向史存明的落处,刚要伸杖疾点,史存明却使出玄玄拳绝技,用个“天女横戈”招式,一把抓住了女巫翻过来的小腿脚胜,把她向外一挥,叫了声:“去!”腾的一响,竟把这女巫抛出两丈多远,骨碌碌,翻落玉塔山下!
    玉山塔虽然不很高峻,可是由山上到山下,也有一千多尺高度,萨菩婆这一跌下去,纵使不致粉身碎骨,也要重伤残废,可是她怀着瑜伽绝艺,在山坡上刚才翻了七八个滚转,立即以头代手,全身在山石上一竖,挺立得笔也似直,居然跌不下去,萨菩婆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仰首望着山顶,高声叫道:“你们这两个狗男女听着,今天老娘没有准备,暂时让你占了上风,可是老娘决不会放过你们,七日之内,一定来找你们两个算账,等着瞧吧!”
    话刚说完,把身上的白衣一振,一缕轻烟也似的,直向山下奔去,眨眼之间,便自走得无影无踪!
    史存明虽然杀退了萨菩婆,可是也恶战了大半晚,拼斗三百多合,弄得大汗淋漓,衣衫湿透,抬头望望天空,残月西沉,夜幕渐褪,东方天际现出鱼肚白色来。
    史存明道:“贤妹,咱们应该走了!”
    孟丝伦道:“存明哥哥,这次事情并不会善了,那女妖巫说在七日之内,来找我们晦气,依照我看……”
    史存明不耐烦的说道:“管她七年或是七天,她的本领我已经讨教过了,不外如此,如果这妖妇自不量力,找上门来,正好为世除害,闲话少说,返回王城去吧!”
    孟丝伦心里抱着隐忧,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想了!只好一同返回加德满都城内。
    有话便长,没话便短,光阴迅速,过了三天,阿泽登旺国王斋戒沐浴,正要准备牲畜祭礼,命令摆驾出城,到玉塔山去求教蟒神,忽然看见黄门内侍慌慌张张的进来报告,叫道:“万岁爷!不好了!黑蟒神被人家杀死啦!没有脑袋,尸首搁在山下!”
    阿泽登旺国王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吓一大跳!连声问道:“什么?黑蟒神被人杀了吗,它是天上神蟒,怎会被人杀死!你们不要乱说!”
    内监说道:“小的并没有乱说!老百姓统统走出东门,到玉塔山下去看蟒神的尸首呢!”
    阿泽登旺国王不禁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奇事奇事!”
    阿布敏王于和黛丝丽公主在父王身边,王于觉得诧异非常,黛丝丽公主的心中已经有几分明白了,开口说道:“父上!我们历代相传,年年用大量牲畜祭把的神蟒,居然叫人杀了!照这样的看来,它当然不是神蟒啦!不过是寻常的蟒蛇罢了!我们被它欺骗了几百年,真个不值!”
    国王立即呵叱道:“不准胡说!”
    国王又向左右问道:“那么,玉塔山后那先知女巫呢,到了哪里?”
    内监答道:“万岁爷,那女巫也失了踪迹,不知道她是生是死,或者是到哪里去了?”
    右班丞相哈延越众出来,奏道:“万岁听禀,这次神蟒暴毙,神巫失踪,那一定是上天看见我们容纳汉人,妄自向天朝轻启兵戈,所以特地降下这些灾害警告我们,请万岁爷再三考虑,这才是社稷万民之幸!”
    阿布敏王子冷笑道:“丞相,你开口闭口说天上惩戒我门,难道清兵入境,也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吗?神蟒受我们供养了许多年,被人杀了,可见它是常蟒,神巫受我们虔拜了许多年,她也走了,可见得是个常人,现在清朝大军侵入我们境界,屠杀我们的百姓平民,大家不去想法于抵御,还要乞灵于这些冥顽无知的蠢物,未免太过危险了,还希望父王原有臣儿直言之罪!”
    国王究竟是个英明之王,听了阿布敏王子的话,恍然大悟,立即在殿上降旨,决定对武力入侵本国的清兵,阻击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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