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草
发表于 2017-3-23 23:51:51
第二十七章泰山石敢当
整整有一个月了,毒魄蛰伏着没有继续行动,主要的原因是在养伤,其次,也是为了暂避风头,这一个月里“鬼王旗”上下无不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他们像发了疯、发了狂一样缇骑四出,派遣大批人马沿着方圆百里的地面搜寻凶手,也难怪他们如此激愤恼恨,到底,组合中的某个单位忽然全数消失,只剩下一片狼藉残尸,这样的惨况,亦委实令人不易承受,而下手搏杀的正主是谁、动机为何?结果尚落于臆测之间,“鬼王旗”向来自恃强大,气焰甚高,猛古丁挨了这记闷棍,怎生受得?其反应剧烈,甚至稍带莽撞,就无足为奇了。
尽管外面风风雨雨,凄凄惶惶,毒魄和南宫羽安居在“黄麻坡”春花的大茶馆后屋里,却十分的悠闲惬意,“鬼王旗”的人马施雷霆搜索,疾厉追拿,几乎抄翻了三寸地皮,但他们做梦也梦不到他们想要报复的对象便近在咫尺,正消消停停的躺在他们自己的小窝内享受着呢。
苦的是冯德恩,三天两头东奔西跑,听到风声马上就得随队行动,虽然他明知那些消息不确,也只好装模做样跟着瞎忙活,有时还得慷慨激昂的发表一些连自家也莫名其妙的言论与揣测,这段日子,可真够呛了。
毒魄的伤势说轻不轻,说重亦不算重,最厉害的是右胸挨上的那一爪,幸亏他当时躲避得宜,爪指尖端只是入肉穿肌,便顶在胸骨之外,并未波及肺脏,严格而论,仅属外伤,肩腿处的伤痕尤轻,在冯德恩准备的上好金创药抹敷之下,连郎中都不必请,已是日有起色,痊愈可期。
现在,天刚入黑,晚雪又飘了起来。
屋中那只紫铜火盆早生起熊熊炭火,极旺的火苗映得满室皆红,温暖如春,毒魄仅着一身夹衫,已觉得有些懊热了。
南宫羽坐在炕榻上正聚精会神的研看一本棋谱,边看边手指点划,好像在同那一个无形的棋士对奕着似的,兴致不浅。
在屋里仍可隐约听到、或感觉到屋外落雪的声息,幽幽沙沙的,别有一股韵味,当然,他们也听到了此时响起的敲门声。
南宫羽放下棋谱,双脚沾地,仍保持高度警惕的沉声问道:“哪一位?”
门外传来冯德恩的声音:“是我,老冯。”
冯德恩已经有两天没回来了,南宫羽赶忙走上前去将门启开,边笑呵呵的道:“稀客、稀客,真是稀客……”
挥拂着满身的雪花,冯德恩面带倦容的走进屋里,他反手掩门,先招呼过毒魄,才苦笑着道:“再像这样劳碌下去,可不真个成了稀客了?唉,那一群疯子!”
拉着冯德恩的手坐向炕榻,南宫羽向他细细端详了片刻,始摇头道:“就这两么天,你已瘦了一圈啦,而且形容惟淬,不大精神,怎么着,他们还在那里捕风捉影,盲目冲撞?”
冯德恩用力搓揉双手,叹一口气:“个把月了,就没有一夭松散过,堂口内外,真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种杯弓蛇影的日子,再要耗下去,人就不疯也疯了!”
南宫羽笑道:“你只当看戏就成,一本帐都在你肚皮里,有什么好犯愁的?”
冯德恩道:“苦就苦在这里,南宫兄,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要装做全然不知,跟着大伙起哄,随同他们四处奔走,偶而还得表一番慷慨激昂,三贞九烈,兄弟们是一层负担,我可是双重负担,时时自我警惕,刻刻不忘文饰,提心吊胆的,就怕露了破绽……”
南宫羽慎重的道:“你可千万得谨慎,老冯,决不能显露丝毫痕迹,否则,我哥俩失风姑不足借,你这条性命就笃定难保了!”
坐在竹椅上的毒魄闲闲的问:“冯兄,你是不是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危机存在?或者,某些不利的征兆已隐约出现?”
冯德恩忙道:“没有,对这个问题,我一向非常注意,到目前为止,还不见任何端倪,毒兄宽怀,此乃性命交关之事,我自会小心……”
说到这里,他又关怀的问:“毒兄的伤势,大概已无碍了吧?”
毒魄道:“差不多痊愈十之八九啦,我打算再歇息几天,就可以出门办事了。”
怔了怔,冯德恩道:“办事,毒兄还有什么事要办?”
在竹椅上伸展了一下四肢,毒魄笑道:“‘鬼王旗’的事,冯兄,你该不会以为我就到此为止了吧?”
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冯德恩的舌头都有点发直了:“你是说,呃,毒兄,这几天里,你还要再向‘鬼王旗’开刀?”
毒魄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你别忘了,我们才收拾了他们一个‘玄幽座’,大半个‘豹房’,可供下手的对象还多得很哩!”
抹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冯德恩期期艾艾的道:“呃…这……毒兄,是不是,呃,太急切了点?”
南宫羽也插口道:“毒魄,你可曾考虑到,现下正在风头上?人家防范得紧,何苦端挑这个节骨眼去冒险?”
毒魄淡淡的道:“也不见得是冒险,他们可能料不到在这种紧锣密鼓、兵戈森严的时刻,我们仍有胆量去下手,狄用疆或许认为早把我们吓跑了!”
南宫羽哼了哼:“在出了这许多纰漏之后,我看狄用疆不会这么以为;毒魄,以你的报复手段而言,像是个吓得跑的人么?姓狄的不是白痴,他必然认定了你决不共存的心志!”
冯德恩赔笑道:“这倒是事实,我们大掌旗在人前人后都再三说过,他说毒兄和南宫兄乃属死敌,不分存亡纠葛断不会了……”
毒魄沉默了片刻,声音低郁的道:“事情已经拖延太久,不该再迟滞下去了……仇恨是一种极其痛苦的煎熬。如果能够早一天求得解脱,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
冯德恩鼓起勇气道:“毒兄,恕我大胆直言——杀了这么多人,难道就未能解你心头之恨?”
苦涩的一笑,毒魄道:“其中道理,我曾给你说过,何况,至少罪魁祸首都还逍遥在惩罚之外,要叫飞星瞑目于九泉之下,只做到这个地步是不够的,我非常了解飞星,她绝对不愿意我就此罢手……”
冯德恩喃喃的道:“该死的崔秀……”
毒魄毫无表情的道:“该死的不止是崔秀,还有商鳌,还有狄用疆,还有每一个与‘鬼王旗’有牵连的人,他们都是些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他们没有理由再活下去!”
忽的打了个冷颤,冯德恩面色苍白的道:“看来,毒兄心中这个结是解不开了……”
毒魄道,
“不,解得开,当‘鬼王旗’飞灰烟灭、土崩鱼烂之后,或者当我幻做冤魂厉鬼之时,这个结就解开了,除此之外,再无休止!”
南宫羽暗中向冯德恩使了个眼色,平心静气的道:“老冯,你用不着再劝了,这不是拿言词可以解决的事,毒魄的痛苦,只有他能深切感受,我们做兄弟、做朋友的,但能从旁帮忙,尽早为他完成心愿,便算是功德一件了。”
冯德恩沉重的道:“我明白,南宫兄,而且我们也正在这么做。”
南宫羽似是想起了一桩什么事,问道:“对了,那‘癞蛇’崔秀,如今的状况如何?”
干咳一声,冯德恩道:“为了避嫌,我不好对他特别注意,根据伙计们的说法,他现在可老实了,整天整日窝在窑口里不露头,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二位的首号狙杀对象,看到他,活脱带着三分鬼气;旗王交待,要姓崔的尽量少亮相,表面上是回护着他,依我猜想,有可能利用姓崔的再当一次诱饵……”
南宫羽道:“这几次发生的事,狄用疆已确信是我们干的?”
冯德恩颔首道:“经过再三分析判断,他们实在找不出其他如此斩尽杀绝又手段高强的仇家,虽然尚无直接佐证,照情况来看,差不多已可确定是两位的杰作了。”
南宫羽骂道:“可见这些王八蛋的脑子里还不全是些豆腐渣,他们倒猜得准哩。”
毒魄接过去道:“只有三岁孩子才猜不准,而他们的麻烦不在于臆测谁是凶手,最重要的问题乃是如何做到主动、抢制先机,若他们办不到这一点,我们就有福了。”
冯德恩神色微显尴尬的道:“堂口里不是没有商议过这些问题,正好相反,业已反覆合计过许多次了,但事实上有我夹在暗处卧底,向两位私传消息,‘鬼王旗’的一行一动,两位皆了如指掌,他们又如何去采取主动、抢制先机?”
呵呵一笑,南宫羽道:“说得也是,说得也是,如此,则我们哥俩果真有福了。”
毒魄道:“冯兄,往后还得多指望你,你的心情我也明白,好歹,请勉力担待!”
冯德恩恳切的道:“我已做过选择,毒兄,我决不后悔!”
这时,南宫羽手抚肚皮,打了个酸嗝:“老冯,别净顾着说话,该他娘开晚饭了吧?我这厢已饿得前心贴后墙啦。”
毒魄却不感到腹饥,他只想喝点酒,不,只想痛快的豪饮一顿,醉了,纵不能解千愁,暂时的混饨忘我,总该办得到巴?
一片乱葬岗前便是这座,破落的土地庙,三更天里,照说应该鬼冷冰清,充满了阴幽妖异的气氛才是,然而现在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土地庙中可热闹着,亮起了七八盏风灯,明晔晔的灯光下,正有五六条汉子围坐一张草席四周,呼雉喝芦、情绪高涨的豪赌着,不但有赌,尚有两个伙计在旁侍候酒肉,荒莹野庙,任谁也想不到居然别有洞天哩。
聚赌的几个人,分别是“鬼王旗”“独堂”的副堂主“驭云雕”上官一雄,手下“巡检”“神行者”孙长根,及“奇堂”所属的“巡检”“白眼狼”潘少春、“棺材钉”
贺森,“孤堂”的兄弟“旋风拐”魏豪,“寡堂”的好手“一竿子”罗瑞等;他们六个都是多年来的赌友,平素里手痒了可在堂口内找个地方凑合,最近因为形势紧张,情况异常,总堂有令下来,不准再恣意玩乐,而赌惯了的人要说一旦戒除又谈何容易?所谓穷则变。变则通,却叫他们找着眼前这个地场,既隐密、又便当,光景是冷森了点,瘾头一上也顾不得了,鬼王有旗,还怕他个鸟的孤魂冤魄?
一伙人赌的是牌九,刺激之外,另加输赢快,进出乾脆,这时里正由“独堂”的副堂主上官一雄推庄,看他满头大汗,口中念念有词,将一把骰子丢了下去——
“砰”的一声震响,土地庙那扇门猛然敞开,雪花随着一阵寒风灌了进来,七八盏悬挂的风灯顿时摇晃不止,风裹着雪花,那股子冷凛就甭提了,赌兴方浓的的几位仁兄俱不由噤颤连连,长着一张苦瓜脸的上官一雄立刻上了火气,他半转过头去大声叱喝:“杨喜胜、林有福,你两位灰孙子是千什么吃的?光知道吃红分头前,连他娘一扇破门也顶不紧?”
侍候赌局的两个伙计赶忙答应着奔上前去,四只手才扶着门沿往回推,已像突兀间各挨上一记闷雷也似整个身子向上抛起,又手舞足蹈的翻跌于地——每人胸前都豁开了一条尺多长要命的血口子!
上官一雄先是一呆,一呆之后蓦然暴跳起来,憋着嗓眼喝叫:“不好,有情况——”
其他五个人动作也相当快速,闻警之下,倏忽分向五个不同的方位跃闪而出,人未站定,各式兵刃已齐齐出鞘!
于是,风雪飘飞里,毒魄带着一身的寒气缓步踱入。
瞪着来自幽暗中的毒魄,上官一雄厉声叱问:“你、你是什么人?”
毒魄语声冷硬的道:“这里风水不怎么好,后面那片乱葬岗更欠理想,但是,我很抱歉,各位只有将就着埋骨了。”
上官一雄又是迷惑,又是愤怒的咆哮:“娘的个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又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毒魄险沉的道:“姓上官的,莫非时到如今,你还搞不清我是何人?”
倚立在墙角那边,天生一对白果眼的“白眼狼”潘少春暮地一激灵,声同干嚎似的脱口大叫:“他是毒魄!”
一言既出,庙里的其他五人不禁脸上变色,上官一雄死盯着毒魄,仿佛呻吟般做了证实:“老天爷,他可不真是毒魄?”
毒魄不带一点笑意的笑了笑:“今晚上不是各位运气不佳,仅乃赶早一步而已,我可以保证,各位的其他伙伴,也必然将在黄泉路上接踵赶来。”
深深吸一口气,上官一雄故作镇定:“姓毒的,你,你是如何找来此处的?”
毒魄形容深沉的道:“这是我的秘密,所以,不能告诉你,其实你知道与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人死了就是死了,带不带个闷葫芦又有什么差别?”
上官一雄咬牙切齿的道:“我们堂口里有内奸,一定有内奸,娘的,只要叫我查出是哪一个王八蛋在卧底,我要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我就不是人!”
毒魄一派僵木的道:“你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上官一雄。”
面皮粗糙的苦瓜脸上浮起了一层愤怒的赤光,上官一雄暴烈的道:“毒魄,不要以为你占过几次便宜,就认定‘鬼王旗’无人,哪个动上手,谁死谁活,还说不准呢!”
毒魄轻轻弹弹身上的雪花,似是完全无视于眼前群敌的存在:“每一次,我都听到差不多的狂言,每一次,也都是差不多的结果,上官一雄,如若你觉得新鲜,我却早就腻味了!”
站在神殿前的“旋风拐”魏豪,一竖他那双刀似的浓眉,霹雳般道:“副堂主,和这姓毒的根本不用多说,此人向来心狠手辣,赶尽杀绝,除了以血还血,以眼还眼,和他谈什么都是白搭!”
毒魄点点头,道:“这倒是明智之言。”
上官一雄忽道:“我们‘玄幽座’的兄弟,可是被你做了?”
毒魄坦然道:“不错,被我做了。”
上官一雄的脸上倏青倏自,两边的颊肉禁不住难以抑止的抽搐起来:“果然好一个歹毒东西……”
毒魄道:“用不着怨恨,这一批,就轮到诸位了,要报冤报仇,正是机会!”
那瘦得只见皮包骨,活似一阵风就能吹跑了的“神行者”孙长根,别看个头矮小,却嗓门奇大的开了口:“我操他娘,杀人不过头点地,姓毒的简直把我们当做灰孙子看了,要有本事就使出来,人五人六摆你娘的哪门谱!”
身材粗横,像块门板似的“棺材钉”贺森跟着吆喝,也算替自己打气:“老孙说得对,咱们是干什么吃的?肩膀上立得人,胳膊上跑得马,大风大浪经多见多了,岂能受姓毒的唬?”
“一竿子”罗瑞早已将他的三截白腊竿接成了一根,他双手握竿,宽扁的脸膛紧紧绷起,张开那两片肥厚的嘴唇大吼:“狗娘养的毒魄,今晚上说什么也得干掉他!”
毒魄的“祭魂钩”已取在手中,他目光巡视,不以为意的道:“各位是哪一个先上?或者,通通一起?”
上官一雄回顾他的伙计们,正在犹豫该采取什么方式动手,毒魄的身形已仿佛一团骤然涨大的魔影般笼罩过来,弯月似的刀光纵横闪亮,流星充斥在破庙的每个角落、每一寸空间,锐风如啸,宛如鬼位!
七八盏风灯全在剧烈摇晃,光华碎散中,有密集的兵刃交击声音响起,也有蓬蓬的鲜血溅飞,只头一个回合,“棺材钉”贺森、“白眼狼”潘少春两人已挂了彩,贺森的肩头上被削去马掌大小的一块皮肉,潘少春则背上翻开了条半尺长的血口子——他们甚至怎么挨的刀都不清楚!
现在,毒魄正独立于庙当中间。
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上官一雄手握他的“韦陀杵”慢慢移动,想找个最有利的适当角度展开反击……。
“棺材钉”贺森歪扯着面孔,无暇顾及肩头上淋漓的血迹,只平举着他那前锐后丰、形似筒矛般的“棺材钉”全力防范,他很明白,肩膀上丢的一块肉还要不了命,但接着来的招数,可就难得说了。
忽然“啵”的起了一声脆音,六名“鬼王旗”的仁兄俱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又是“啵”声轻响,破庙里的光线业已稍微暗淡下来。
上官一雄迅速抬头,只见梁柱上悬挂的多盏风灯,赫然已有两盏破碎熄灭,他在刹那的惊愕之后骤而有所顿悟的怪叫:“不好,姓毒的想砸灯摸黑打混战——”
移到门旁的“旋风拐”魏豪急忙代为更正:“砸灯的不是毒魄,副堂主,两块石头是从外面掷入的!”
激灵的打了个冷颤,“白眼狼”潘子春骇然低呼:“这岂不是说,姓毒的另外尚有帮手?”
只一个毒魄,已足令他们胆破心惊,如果毒魄再加上帮手,情况之险恶就甭提了,难怪潘少春这一呼叫,上官一雄同他的伴当们刹时直了眼,几颗心全像一下子掉进冰窖里去了。
毒魄的面孔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阴沉,他冷幽幽的接口道:“我一向都有帮手,你们不会料到,真叫遗憾。”
上官一雄色厉内在的大吼:“有种的就明枪明刀,拼个痛快,躲在暗处抽冷子算计人称不上英雄好汉,姓毒的,何妨光棍点把你的帮手叫出来?!”
毒魄淡淡的道:“该他出来的时候,他自会出来,不过,只要他一现身,恐怕各位的乐子就更大了。”,
上官一雄惶惶不安的盯着门外,而门外是一阵风卷一阵雪,黑黝黝的任什么也看不清,他惊怒交加,恨得满口牙“咯”“咯”挫响:“龌龊小人,卑鄙鼠辈,原来你们杀人夺命,就全用的这等伎俩!”
毒魄不屑的道:“各位的手段,亦决不高明!”
一声大喝,“旋风拐”魏豪猛一个虎跳跃腾三尺,两只镔铁拐兜头砸向毒魄,同时双脚暴跳,封阻敌人左右退路。
“一竿子”罗瑞觑准时机,由毒魄身后掩上,大腊竿以横扫千军之势,“呼”一声拦击毒魄腰胁——动作配合得几近天衣无缝。
毒魄斜跨一步,于跨步的须臾身形猝然平起,“祭魄钩”倏竖如月华凝聚——大腊竿便自他腰背下方疾扫过去,魏豪的镔铁双拐亦只差五寸击空,但是,姓魏的一只右脚却正正忠厚了他原欲封闭敌人退路的方位,那个方位,“祭魂钩”恰似月华凝聚。
人的嚎叫声,就有恁般的可怖法,可怖到比诸狼嚎虎啸来得惨厉刺耳;此刻,魏豪正在这么曝叫着,因为他的一条左腿,齐胫以下,业已完完整整的卖给了毒魄,堪堪血糊糊的坠落于地。
“祭魂钩”几乎迫不及待的反扬而起,寒芒飞映,一竿用老的罗瑞才被自己挥出的力道扯带得往前一个踉跄,犀利的钩刃便刚好迎上他的胸腹,“噗”的一记刮割下来,罗瑞的心肝五脏立时爆挤而出,倾泻遍地。
奇怪的是,罗瑞却没有嚎叫。
就在这血溅魂断的一刹,“啵”“啵”,又有两盏风灯碎裂熄灭。
于是破庙中的光线便更形幽暗了,一片隐隐的昏沉向四周扩散,情景阴森,还真有着几分鬼域冥府的味道……
梁上,还剩下三盏灯,三盏泛吐着青惨惨、白郁郁光焰的灯。
毒魄站立原处,没有任何动作,但他越没有动作,“鬼王旗”余下的四位伙计越是心惊肉跳,人人自危,躺在地下的那两个,可不是假的啊。
冷汗往往会在某一个特定的情况下冒现,目前便是如此——上官一雄、潘少春、孙长根、贺森四位,全已经汗透重衣,粘肌贴肤,四个人不约而同的都起一个念头——如何逃命?
“啵”的一声,又一盏风灯沉寂下来。
毒魄仍然没有采取行动,他的“祭魂钩”横胸静止,秋水似的寒光微微流炫,一片迷蒙冷默中,那种肃煞的气氛就更浓重了。
破庙外开始有轻悄悄的脚步声接近,脚步声虽轻,却听得相当清楚,它应合着沙沙的落雪声,呼呼的朔风声,像是把风和雪一起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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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tong2010
发表于 2017-3-23 23:52:00
第二十八章乌霾掩皎月
南宫羽手握银枪,笑嘻嘻的从门外走入,他的模样显得十分愉快,仿若不是来参加一场厮杀,而是为了出席老朋友的寿筵似的……
毒魄缓缓的开口道:“我不是说过么,我的帮手应该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出现了!”
银枪上肩,南官羽先向上官一雄他们四人微微躬身,温文有礼的打过招呼:“各位老兄,幸会幸会,在下迟来一步,失周之处,还望各位包涵……”
“鬼王旗”的四位仁兄个个啼笑皆非,无言以答,倒是全希望这手持银枪的家伙最好一辈子别来。
抬头望一眼梁柱上的两盏风灯,南宫羽又冲着毒魄龇牙一笑:“怎么样,伙计,我的手法还颇具准头吧?次次中的,决不落空!”
毒魄道:“很有进步,我们这几位朋友大概更乐意试试你其他的本领如何!”
南宫羽再度向对方四人微微一躬:“江湖未学,请多指教。”
干干的咽了口唾沫,上官一雄那张苦瓜脸上更透着说不出的苦味:“犯不着来这套片儿汤,我只想问你,你又是何方神圣?”
南宫羽笑道:“毒魄有个好朋友,姓南宫,单字一个羽,嘿嘿,南宫羽就是在下。”
上官一雄神色沮丧的道:“‘七巧枪’南宫羽?”
右手一拍大腿。
南宫羽道:“喝,上官老兄,还真有你的,江湖中藏龙卧虎,能人辈出,不想你尚知道我这小名小姓的角色,不简单,果然不简单!”
上官一雄拈了拈他的“韦陀杵”。
颇见恼恨的道:“姓南官的,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慢说你只是一个‘七巧枪’,哪怕今天来的是大罗金仙,我们兄弟也要豁拼到底!”
南宫羽亦顿时变了脸:“他娘的,不识拾举是不是?好言好语你不受,说着说着就不像人讲的话了,姓上官的,你不含糊我,莫非我就含糊了你?!”
上官一雄大喝道:“休要欺人太甚,我们是宁死不屈!”
南宫羽阴阴笑道:“有志气,上官一雄,我倒要看看,列位是怎么个‘宁死不屈’法!”
毒魄道:“南宫,时辰到了,该上路的,我们就送他上路吧。”
突然一声怪叫,“神行者”孙长恨晃身向前,那根枣木行者棍笔直竖起,对着南宫羽的胸口便戳,南宫羽银枪横翻,哈哈大笑:“好家伙,别看个头小,胆子可不小!”
孙长根的行者棍不待碰触翻起的银枪,迅速收回,棍身倏挑,反打南宫羽头顶,南宫羽银枪摹地吐出寒星一点,以比棍势更快的去速激射敌人——
“棺材钉”贺森滑步抢近,筒矛形的锥钉急扬,狠狠一家伙便冲着南宫羽的咽喉刺到。
这时,孙长根抡臂挥棍,看似要磕击飞来的寒星,却随着力道的运转,全身斜出,起落之间,乖乖,人已到了门口!
姓孙的敢情是打的逃命主意!
南宫羽双手握枪,猛点贺森刺来的锥钉,火花爆现中,赶忙出声示警!
着心口已将他仰面撅翻!
毒魄向南宫羽打了个手势,两人决不耽延,立刻退出庙外,漫空的风雪仍在飘舞,只一眨眼他们的身形已双双消失在无边的夜暗里。
这几天来,冯德恩的神色相当抑郁,情绪也颇为低落,毒魄与南宫羽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矛盾的立场,来自双方的压力,道义与恩义间的冲突,实在都把这铁挣挣的汉子折磨得萎顿了。
竹林中,毒魄负着手悠悠闲踱,他的模样看似轻松自在,实则满怀心事,就连坐在对面大青石上的南宫羽,也失去了一贯的笑颜,双眉深锁不展。
毒魄站住。
声音低沉的道:“我们这样拖累冯兄,是不是过分了些?我们不错救了他的命,但目前的情况,好像是在向他索讨人情似的,我觉得不大合宜……”
南宫羽捻着自己的耳垂道:“老冯近日来总是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精神时见恍惚焦躁,这显然是他承受的压力太重所致,毒魄,如果继续下去,我怕迟早要出事,咱们看得出他不对劲,人家也同样看得出!”
点点头。
毒魄道:“也难怪他心情苦闷、眼看着同一个堂口的兄弟屡遭杀戮,逐次横死,尸体一具具抬回去,暗想全是自己向外通风报信的结果,这种内疚与自责,当所不免,而日积月累,沉郁就深了……”
南宫羽表情凝重的道:“要帮我们,固然是老冯自做的承诺,但他做承诺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光景会是这样的惨烈,个人良心上的负担又是如此沉重,以他的立场,除了咬牙硬撑下去,别无他策,不过,我们若是晓事,就该替他考量考量,毒魄,即使我们救过老冯的性命,人家这份回报也够啦!”
毒魄道:“你的意思是?”
南宫羽道:“就此拉倒吧,别再逼着老冯拿鸭子上架了,”
毒魄干脆的道:“也好。”
吁一口气。
南宫羽稍稍开怀的道:“嗯,有了这个决定,我觉得心头宽松多了,毒魄,你不知道,每次看到老冯那副愁眉苦脸、魂不守舍的德性,我也一样跟着难过,何苦来哉呢,为了我们自己的事,却拖得他人备受煎熬!”
毒魄笑笑。
道:“那么,这个地方我们还住不住下去?”
南宫羽道:“要了断就必须彻底,我们住在这里,万一风声传漏出去,还不是照样会连累老冯?
依我的意思,跟他把事情说明白了,越早挪窝越好。”
摘一只沾着积雪的竹叶,毒魄凑上唇去吸一嘴冰凉,平静的道:“就这么办,南宫。”
从大青石上站起身来,南宫羽纵目流览,带几分感慨的道:“在这地方也算住了一段日子,说起来走,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毒魄默然,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和南宫羽同样的心情?
温暖的炉火旁,当南宫羽婉婉转转的说完了话,冯德恩已满脸惶恐之色的离坐而起,他嗓音嘶哑,几近气急败坏的道:“二位大兄你们全误会了,我断断没有畏缩的念头,我也决不怕本身遭受牵连,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更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冯德恩今天的一条命,乃是二位大兄所赐,能与春花厮守到现在,亦都是蒙受二位大兄成全,我若不知回报,言而无信,还算是个人么,二位大兄务必打消原议,再加斟酌,否则,我冯德恩一辈子于心难安!”
摆摆手,稳坐炕榻的南宫羽和颜悦色的道:“你的心意,我们都清楚,而且非常感激,老冯,我们不是说你畏惧退缩,更没有指你言而无信,正好相反,该做的你已经做了,甚至做得超出了范围,老实讲,施人以恩,本就该不求回报,我们哥俩处于形势,却已接受了你大多的回报,对我们而言,心中有愧,在你来说,情分无亏,谁也不再欠谁,假设无休无止的叫你担惊受累下去,我们就未免逾越本分了……”
冯德恩痛苦的道:“不,我不在乎——”
毒魄沉缓的接口道:“冯兄,南宫说的皆是肺腑之言,你的难处,我们明白,自从上官一雄他们那件事之后,眼见你日渐消沉,神情怔忡,实在令我兄弟不忍不安,你内在的隐痛,心灵上所受的折磨,我们完全能以体会,因为能以体会,自该加以谅解,冯兄,是时候了,我们将永远记住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冯德恩喃喃的道。
“你们还是不了解我,不了解我……”
毒魄微笑道:“冯兄,你有你的立场,有你的生活及远景,这些,都不应为了我们而受影响,如今却几乎受到影响,在还不致破灭之前,我们有责任使你解脱,这其中没有误会、没有曲情、更没有意气,只是两个好朋友对你的一番真诚,南宫说得对,你已不再亏欠谁。”
双手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
冯德恩形容沮丧的道:“毒兄,看来你们是心意已决了?”
毒魄道:“不错,该散的辰光就该散了。”
冯德恩失神的道:“为什么连住在此地也不行?毒兄,我这里比什么所在都方便……”
毒魄道:“我和南宫都喜欢住在这里,问题是怕住久了连累你,既要使你解脱,就不能留下尾巴,否则,岂非前功尽弃,白费心机?”
深深叹一口气。
冯德恩道:“二位大兄,我好遗憾……”
南宫羽笑道:“后会有期,何来遗憾?老冯,你已仁尽义至啦。”
冯德恩苦涩的道:“那么,二位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又去何处?”
南宫羽道:“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去的地方不过左近,你知道,不把‘鬼王旗’打散了伙,我们是不会收手的!”
毒魄跟着道:“不过,往后可要靠我们自己去摸去碰了,怕没有前几次那么顺当罗。”
略一寻思。
冯德恩道:“这样吧,本来我是今晚上当值,待会我先过去找人换班,再赶回来给二位大兄送行,我这就去叫春花准备准备——”
毒魄摇头道:“何须这么麻烦?冯兄,不必了吧?”
冯德恩有些伤感的道:“毒兄,明晨一别,不知何时才有机缘再与二位共饮,莫非这点小小心意,二位都不让我一尽?”
南宫羽忙道:“者冯既如此说,毒魄,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毒魄无可奈何的道:“简单就好,冯兄。”
冯德恩这才涌现出一丝笑容,他边向外走,边迭声答道:“只是几样小菜,我再嘱咐春花弄只火锅就成——”
望着冯德恩匆匆离去的背影,毒魄不禁叹咽的道:“南宫,冯兄真算得性情中人,你没见他刚才的模样?着实令我感动。”
南宫正色道:“所以我们不该再拖累他,若换成个没心没肝的,我还不晓得相互利用?”
毒魄笑得有几分皮里阳秋的味道:“你是晓得,在这一方面,你绝对算专长。”
咕哝不清的骂了几句,南宫羽狠狠白了毒魄一眼,管自从袍袖里掏出他的那本棋谱翻阅起来,不再跟毒魄搭腔。
刚入黑,天空就又飘起细雪来,风不大,可是那股子阴冷却十分够呛,人只要在外面打上一转,包管能冻得手脚发僵。
春花忙里忙外,挺张罗了一阵,菜是荤素满桌,另外一只血肠白肉火锅,当然还温得有酒,上好的花雕另配着劲道十足的烧刀子,想喝什么悉随君意,敢情真个是在送行了。
冯德恩果然依约早早赶了回来,帮着春花做下手,现在酒菜全已摆置舒齐,炉火也拨得更旺,满室温馨中,宾主相对落坐。
身为主人的冯德恩与春花先站立起来,双双捧着酒杯敬过毒魄同南宫羽,接着是他们二位回敬主人两口子,礼数且尽,冯德恩已忍不住一声长叹:“明天一别,不知何时再能把晤?世事如参商,一转眼,只怕已是白头……”
南宫羽夹了一块大白肉沾酱塞入嘴里,一边咀嚼,边笑呵的道:“别他娘这么多愁善感,老古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又说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这头散了那头聚,人生总然这么一码事,成天窝在一起,反倒腻味道”
冯德恩喝一口酒。
苦笑道:“还是南宫兄洒脱,看得开也悟得透。”
南宫羽抹抹嘴。
道:“浪荡江湖,刀下抠食,可不作兴情感过于丰富,要不然,遇事拖泥带水、犹豫纠缠,就任什么忠孝节义都玩不成了。”
毒魄亦干了一盅。
若有所思的道:“其实,我们和冯兄很快就可见面亦未可言,只是在某些场合,却必须相见不能相识,韵味上恐怕有欠醇厚亲切……”
眼眸中闪过一抹阴暗。
冯德恩沉沉的道:“最好不要在那种情况下相遇,毒兄,你说那有多尴尬?”
南宫羽不以为然的道:“老冯,你错了,人他娘活在世上,就好比登台演戏,是什么角扮什么角,演什么便得像什么,尤其你这出散唱得犹要辛苦,可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否则后果严重,麻烦大了……”
坐在一侧的春花,不禁忧心忡忡的道:“南宫爷说得对,德恩,无论在什么场合,你都要自我把持,镇定应付,切切泄不得底,那些人一向眼皮子活、疑心病重,你要让他们起了猜忌,还到哪里去求个全身?”
冯德恩故作平淡的道:“谨慎当然要谨慎,但他们想抓我的小辫子却也没有那么容易,和这些人相处了八九年,谁吃几碗饭全自心底有数,他们笨固是不笨,说他们有多精明老到,亦未必尽然。”
毒魄笑道:“总是一切小心为上,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可不能叫春花成天到黑为你牵肠挂肚。”
冯德恩忙道:“我省得,毒兄,我省得。”
咽下口中的冻肘子,南宫羽品咂有声的道:“但要时时记着你的春花,老冯,你就会越扮越像,严丝合缝了……”
春花的粉脸上立时浮起一朵红晕,笑,笑不得,说,又说不得,赶紧拿水袖遮面,而小妇人的娇羞情韵,已尽在其中。
冯德恩也微带窘态的道:“春花固得念着,性命可也是自己的,人只有一条命,岂能不加珍惜?南宫兄,你宽怀,不论什么场合,我包管把持得住。”
毒魄替自己杯中斟满了酒,他举起杯来,冲着冯德恩两口子道:“来,我再敬贤伉俪一杯,今晚上让我们喝个痛快——”
当冯德恩和春花欣然端杯的一刹,却意外的发现毒魄竟将举起的杯子放回原处,同时笑颜凝聚,脸上的神情更肃煞得可怕!
春花一见这等光景,不由满头雾水的道:“怎么啦,毒爷,你不是要干一杯吗?怎的又不喝了?”
还是冯德恩有经验,他急忙握了握春花的手,边放低了噪音问:“毒兄,你是否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响动?”
点点头,毒魄没有作声,他微微倾首侧耳,屏息静气,形似闻禅入定。
须臾之后,南宫羽的表情也有了变化,他语调僵硬的道:“没有错,毒魄,是有人潜在外面,而且,好像人数还不少!”
冯德恩闻言之下,猛的打了个哆嗦,容颜立时大变:“南宫兄,你,你是说,有夜行人摸了过来?”
毒魄代替南宫羽开口道:“更明白的说吧,冯兄,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从衣袖带风的声息与脚步移动的快速推断,他们是打四方合拢上来的,这些人身手相当不弱,在我查觉警兆的时候,他们事实上已经很接近了……”
于是,春花不停颤抖,面靥上的一抹红晕早已褪尽,如今泛现的乃是一片青白,一片惊恐至极的青白,她紧紧偎靠着冯德恩,上下牙床连连磕震:“德恩……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冯德恩强持镇定的道:“不要怕,春花,一切有我……”
毒魄忽然伸手端杯,仰颈干尽,抹去唇角酒渍,他淡淡的道:“冯兄,你回思一下,先时返转‘鬼王旗’堂口的辰光,有没有露出什么痕迹?”
冯德恩斩钉截铁的道:“没有,绝对没有,除开找尚其勇替我代班,只和堂里伙计们打了个招呼,连话都没扯上几句——”
毒魄又道:“亦不曾发觉什么异状?”
摇摇头。
冯德恩吃力的道:“完全和平时一样,我毫未觉得有何异状……”
微喟一声。
毒魄皱眉道:“奇怪,毛病却是出在什么地方?”
南宫羽低促的道:“他们已在慢慢逼近了;毒魄,管他娘毛病出在什么地方,总之一定是出了毛病,若非如此,人家怎会摸上门来?别扯这些闲淡了,咱们得准备开战啦!”
毒魄目注冯德恩道:“你能打不能打?”
咬咬牙。
冯德恩果决的道。
“能打,便不打他们也放不过我!”
毒魄道:“春花躲在屋里,无论听到什么响动,千万不可现身,对方的目标是我们几个,一时还顾不得你,如若拼杀的结果是我们赢,自不待多说,万一输了,你就必须见机逃生,最好能预先留下见面的地点……”
春花一面抖索,一面语声哽咽的道:“我……我知道……至于急难时的躲避处所,我……我和德恩早有约定……”
缓缓起立。
毒魄道:“很好,我可以向你保证,春花,我们会尽一切力量保全冯德恩!”
春花轻轻吸位着,却一个转身背过面去,冯德恩欲言又止,发出的是一声低叹,南宫羽银枪出囊,顺手已将室内灯光扇熄……
于是死样的寂静像悄悄溢流的水,无声无息便浸漫到房中每个角落。
啜位声低沉下去。
不知是谁响起幽幽的浠嘘,而银枪的寒芒鬼眼般闪烁了一下。
室外传来的响动有点杂音,然而却更接近,更为清晰了……。
飘雪已停。
时辰到了,世间事皆是如此,时辰一到,不管你愿不愿意,总得去面对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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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3 23:52:26
第二十九章八方现修罗
院子里并不很沉暗,因为有积雪的反光,就好像满月之夕的情景一样,周遭映幻着一片银灰色的蒙亮,当一只只的火把接续燃起,就越发明晃晃的如白昼了。
毒魄与南宫羽、冯德恩相偕而出,到了门口,三人并肩站成一排,他们以肃穆壮烈的心情来面对眼前的敌人——铁桶般将他们包围在中间的敌人。
在青红交杂的火苗子闪动下,一个身形高大、浓眉凤眼的中年人物已缓步踱向前来,这中年人形态沉猛,举止雍容,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英气,一向桀鳌惯了的“六臂人魅”商鳌正垂着双手、状极恭谨的尾随于后,这位“豹房”的头儿,似是一下子矮了半截。
此刻,毒魄已感觉到站在身边的冯德恩突然肌肉抽紧,呼吸急促,且不由自主的向前躬下腰去,南宫羽斜过视线,轻声道:“铁是狄用疆御驾亲征了……”
毒魄沉默的望着站定在五步之外的狄用疆,而一身紫袍的狄用疆也目不稍瞬的正朝他打量,双方颇有“王见王”的况味!
走上一步,“六臂人魅”商鳌放低嗓门道:“禀大掌旗,那银发黑衣的人,即是毒一刀毒魄。”
微微颔首,狄用疆冲着毒魄抱拳当胸:“狄用疆向毒兄见礼了——”
毒魄抱拳回敬,不卑不亢:“大掌旗客气。”
狄用疆沉声道:“毒兄大名隆威,狄某仰之久矣,只憾无缘识别,毒兄数次与狄某手下儿郎相会,却又失之交臂,扼腕而叹之余,幸获眼前机遇,得见毒兄,也算圆了狄某多日夙愿。”
毒魄笑笑,道:“大掌旗的夙愿,恐怕是想吃我的肉、剥我的皮吧?”
狄用疆神色不动的道:“不瞒毒兄,你我之间,无可否认的纠葛极深,有了瓜葛,便必须面对解决,拖延下去不是办法,今晚我来,正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
毒魄道:“我了解。”
狄用疆轻吁一声,道:“毒兄,我们原本无怨无尤,河水井水互不相犯,我自问从未得罪于你,但是,你为什么向我挑衅事端,掳劫了我的妹子?”
毒魄静静的道:“总有原因,大掌旗。”
狄用疆忍耐的道:“据我得报,你掳劫了我的妹子,乃是受了某一个人的嘱托,并非你自己对她有所企图,毒兄,此言可真?”
毒魄耸耸肩:“差不多吧。”
狄用疆道:“能否见告那是何人?”
毒魄摇头道:“我不能说,大掌旗,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狄用疆凝重的道:“毒兄的答复,并未出我所料,不过,我要很冒犯的说,我必须迫使毒兄吐出此人身底,因此,方式的运用上只怕就略嫌粗鲁了!”
毒魄道:“这是可以想见的,大掌旗,到了那时,我也不会觉得意外。”
“六臂人魅”商鳌以悲悯的眼光瞧向毒魄,他笑声阴冷的道:“姓毒的,今晚上的场面,可不同干往昔,你打算玩硬的,不啻螳臂挡车,自取灭亡,何不识相点早早俯首就缚也免得多遭活罪?”
毒魄毫无表情的道:“商头儿,我们不是没有打过交道,依你看,我毒魄像是那种俯首就缚的角色么?”
商鳌不禁有几分狼狈的道:“那是以前,不是现在;姓毒的,本旗高手云集四周,且有大掌旗亲自掠阵,你即使顽抗,亦属困兽之斗,必无幸理!”
毒魄道:“商头儿,你的看法,和我的看法不同。”
狄用疆微微摆手,商鳌连忙哈腰退后,于是狄用疆的视线越过毒魄肩头,落在冯德恩的脸上,仅仅四目交触,冯德恩已暮的寒噤连连,面色灰白如死!
暗地里,南宫羽狠狠拧了冯德恩的大腿一把,然而,冯德恩竟无所觉!
冷冷一哼,狄用疆开口道:“冯德恩,八年了,八年是一段漫长的岁月,你是‘鬼王旗’的好兄弟,为组合拼过命、流过血,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有一流的记录,完整的资历,是我们‘鬼王旗’同生共死的手足,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豆大的汗粒从冯德恩额头上滚滚滴落,他喘息着,垂手躬腰,架势几乎像要跪将下去:“回……回大掌旗,我是对不起大掌旗,对不起堂口的兄弟们,但,但我别有隐衷,恩义之间,实难两全……”
狄用疆对冯德恩的回答,好像早已了然在心,模样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面无表情的道:“冯德恩你出卖组合,私通外敌,协同杀害自己的兄弟手足,这等大逆不道的背叛行为,可知犯什么律例?”
用不着多说,只要道上跑过几天的人物,谁也知道在这种罪名之下会是怎么一个后果;冯德恩倒吸着气,噎着声道:“属下受毒魄、南宫羽二位大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走上这一步路聊尽回馈之心,属下罪孽深重,不敢求大掌旗开恩,但乞明鉴苦衷……”
狄用疆重重的道:“你拿着伙伴的性命回债个人的私情,用组合的威信来垫衬自己的色心,冯德恩,你卑鄙、无耻,形同禽兽,大胆妄为!”
冯德恩簌簌而颤,更无一语,南宫羽忍不住大声顶抗道:“狄大掌旗,话不能叫你一个人说尽了,个人有个人的立场,个人有个人的观点,受施不忘乃是美德,超生续命尤须恩情,罔顾恩义的人才是形同禽兽,老冯诚信无双,明析事理,他回馈的方式亦难说不当,这正表达了向恶势暴力挑战的决心与勇气!”
目注南宫羽,狄用疆缓缓的道:“好一副伶牙利嘴,你大概就是‘七巧枪’南宫羽了?”
挺挺胸膛,南宫羽道:“正是不才。”
狄用疆冷峭的道:“你无须在此大放厥词,以非做是,卖弄你那点口舌,南宫羽,‘鬼王旗’的件件血债,你也有一份,我看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南宫羽生硬的道:“狄大掌旗,我人站在这里,你以为我是干什么来的?”
眼神一冷,狄用疆道:“不要大有自信,南宫羽,在我面前,还轮不到你来嚣张!”
对方固然是鹰睨三荒的大豪,但南宫羽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叫他憋气受贬,又如何忍得,扬起面孔,他火辣辣的道:“你亦只是个人,不是一尊神,大掌旗,别把自己捧得过于玄虚了!”
“六臂人魅”商鳌手指南宫羽,厉声叱喝:“姓南宫的,对我们大掌旗说话,你可要有分寸,更休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大笑一声,南宫羽凛烈的道:“我是什么身份?娘的,我至少不是一个奴才!”
商鳌正气得瞑目跺脚,狄用疆已语调幽森的下令:“拿下。”
谕令甫出,回答的竟是一阵轰喏,在火把的光辉照耀下,一个虎背熊腰的巨汉已率领三名形状剽悍的人物快步行出,直逼南宫羽。
狄用疆目不斜视的道:“这是本旗‘太阴座’座头‘大锤手’龙彪,他与他手下的‘鬼影六钩’,早已排定了专门来侍候你南宫羽!”
南宫羽一边打量着逼向前来的这四号凶神恶煞,一边心中暗暗叫苦,可是嘴巴却硬:“尽管多来几个,车轮战也好,人海战亦罢,我姓南宫的断不含糊!”
狄用疆微拂袍袖,连话都不说了。
“大锤手”龙彪居然不用兵器,他亮出两只蒲扇般又大又粗厚的手掌,冲着南宫羽呵呵狞笑,声同狼号:“看老子活洁砸死你这工人羔子!”
南宫羽状似不屑的往上一撩眼皮,却在瞬息间银枪倏出,枪尖画过一道虹彩,快不可言的直指龙彪心窝!
蒲扇般巨大的手掌骤而并握成拳,龙彪双拳齐崩,“当”的一声便震开了刺来的枪尖,光景活像是他那两只手乃金铁所铸!
南宫羽身形微晃,贴地半转,银枪穿刺飞点,抖起漫天的寒星流芒,嗤嗤有声里,密集着怒矢般涌射向敌。
龙彪的双拳呼轰舞起,仿佛抛旋着成串的磐石磨斗,巨大如钵的拳影纵横交织,带着断石裂碑的力道翻腾闪击,愣是拿一双肉掌硬拒银枪!
于是,“鬼影三钧”极有默契的、果然飘浮如鬼影也似的分做三个不同的角度齐齐扑上,六把锃亮的“虎头钧”以六种招式照面,南宫羽银枪回绕长挑,竭力抵挡,但是,却立即显出了其捉襟见时的困窘之态。
毒魄伸手入袋,取出他的“祭魂钧”,不觉间,他的嘴唇已合成一线。
徽微一笑,狄用疆从容的道:“你不用急,毒兄,有关侍候你的人,也早就定规妥了,当然,排场要比南宫羽大得多。”
说着,他挥挥手,商鳌第一个迎上,跟在商鳌后面,还有四个人,其中一位,尚有个娘们,而无可否认的,这娘们长得相当标致。
狄用疆形色安闲的道:“毒兄,容我为你逐一引见——商鳌和你乃系旧识,不必赘述,其他四人,一位是本旗首堂‘独堂’的堂主‘断魂萧’魏东篱,一位是‘孤堂’堂主‘通天秀士’公冶奇,另一位,‘寡堂’堂主‘冷面金刚’勾维,至于这位女性,则隶属魏堂主麾下,为他的得力臂助,嗯,‘孔雀’丁慧。”
毒魄视线巡转,冷冷的道:“大掌旗,贵组合这一次可谓是‘倾巢而出’了。”
狄用疆坦然道:“不错,如此劳师动众,也端为了对象的分量不同,毒兄,我们不能再次容你脱身,否则,‘鬼王旗’后患无穷,如何还有安宁日子好过?”
毒魄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实话。”
点点头,狄用疆道:“所以,得罪了。”
商鳌站在最前面,他面向毒魄扮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大刺刺的道:“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相连,毒魄,人总是会碰头的,我们可不又遇上了?”
毒魄道:“这一次,商头儿,你不会三十六计,走为上招了吧?”
商鳌面不改色的道:“犯不着嘴皮子卖乖,毒魄,今晚上我笃定你要吃不完、兜着走!”
毒魄笑了:“帮手一多,语气也不同了,商头儿,你还是请自我保重——”
形貌严峻阴沉的“断魂萧”魏东篱有些不耐的干咳几声:“老商,此人只服杀字当头,与他多言何益?”
毒魄眉梢子微扬:“魏堂主,可惜你那副手上官一雄不能来了,他也只服一个‘杀’字当头呢。”
魏东篱双目如火,声音却毫不激动:“血仇,总是要用血偿的,毒魄。”
“祭魂钩”斜举向上,毒魄道:“那就来吧,各位!”
抢先出手的那人动作之快,宛同电光石火——一条纤细的身影裹着一溜曳尾也似的光华暴射而来,几乎冷焰才现,刃锋已指临毒魄额心!
不错,这是丁慧,“孔雀”丁慧。
毒魄渊停岳峙,钉立不动,丁慧的“蛇矛剑”即将顶上他额心前的须臾,他只稍微仰头,而钩刃挑起,“霍”声如抖开一片银河!
一刺不中的丁慧反应快极,双臂立振,人已弹升盈丈,身手之利落,端的不同凡响!
便在此时,体形高大,面如重枣般的“冷面金刚”勾维已一步踏进,手上的“方天画戟”以力扫千军的威势盖地而至,商鳌更默不出声,横走侧旋,“龙头杖”金华灿闪,兜头十六杖劈击毒魄。
老实说,毒魄已经感到这三个对手的压力相当沉重,眼前的情况,迥然不同于往昔他采取主动狙杀时的从容自如,形势的逆转、角色的变异,似乎一开始就让对方制住了先机。
“祭魂钩”以奇快的速度做着精准无比的截击,钩不见钩,刃不见刃,但只流焰飞闪,冷虹穿掠,金铁交击声震耳惊心,勾维与商鳌的攻势俱在俄顷间被封拒于外。
容颜冷峻的魏东篱猝然抬步,身形倏往前飘,他双肩水平,挺腰直背,没有任何使力的征候,整个人已像被空气托起一般掠来毒魄左近。
那是一只三尺半长的白玉萧,萧出宛如一朵绽现的昙花,无声无息,却瓣蕊四张分展,劲势看似平和安静,然而暗力隐隐,沉厚如胶。
毒魄有意以钩刃接触,俾便试探魏东篱的功力如何,而钩萧碰憧,竟然未闻丝毫声响,双方的劲道透过兵器冲激,仿佛地底的溶岩横溢——浩烈奔腾,但却蕴于无形无相。
两个人都被对方的内力震得向后倒退,那位“孤堂”的堂主“通天秀士”公冶奇便适时补上位置,一把钢丝拂尘箕张怒蓬,像煞一头骤竖其刺的硕大刺猖,根根钢丝狠扎毒魄!
在毒魄灵快的动移中,勾维.商鳌又再次夹攻过来,丁慧也身形闪跃如羚羊飞越也似扑到,当然,魏东篱更则半步亦不放松,白玉萧指划点拨,洒逸同流云垂泉挥展,而毒魄明白,别看萧招轻巧飘浮,只要挨上一记,就必定肉绽骨折,不轮千均一击!
另一边,南宫羽更是吃足苦头,“大锤手”龙彪不但内力浑厚,外家功夫尤其硬扎,他那一双巨掌坚实无比,劈击砍斩招招猛辣、式式凶狠,完全是正面冲刺的打法,加上“鬼影六钩”行动飘浮,出手诡异冷酷,任凭南宫羽一条银枪捷如矫龙,翻江倒海,却也不免左支右继,大感艰辛。
双方的战况,暂时陷于胶着状态,而夹在中间,最痛苦莫过于冯德恩,他不知道是帮着毒魄与南宫羽好、还是保持局外立场好,真正叫进退维谷,棘手之至。
其实冯德恩的顾虑纯属多余,因为狄用疆很快就替他解决了问题一狄用疆没有忘记冯德恩的存在,他一直就没有忘记。
冯德恩忽然有种全身发冷的感觉,他惶然抬眼,才惊悉狄用疆正在注视着他,目光锐利,恍若两道寒森森的箭矢。
背脊上倏起一阵阴凉,冯德恩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狄用疆已生硬的开口道:“我看,你大概不肯自行了断或是跟我们回去接受审判吧?”
暗里一咬牙,冯德恩苦涩的道:“大掌旗,我实在是不得已……”
冷冷一笑,狄用疆道:“你不用再提任何理由来辩解,冯德恩,你是罪无可逭,决难饶恕,我也知道你既存叛心,便不会就此认命,不过惩罚大逆倒不必挑拣地方,哪里方便哪里行事,现在,你就准备接受报应吧!”
随着狄用疆的话尾,两条人影闪了出来,冯德恩打眼一看,不由头皮生麻,心跳加速,这两个人他自然熟悉,那体型矮小、却异常结实的一位,是“十八翻”卫王振,满面病容,模样要死不活的仁兄,则正是“病太岁”童光一都为“豹房”的猎手,亦是“豹房”仅存的一点实力了。
两个人一现身,先向狄用疆行过礼,然后毫不犹豫的围近冯德恩,他们的行动,显然亦是早经安排,连话都不必多说了。
冯德恩猛一摔头,双手伸到腰后,抬腕翻时,已亮出他的一对“阴阳刀”来,他的这两把刀与寻常的刀式不同,宽窄只有两寸,刀首微微勾曲,而一把刀的刀锋向外,一把刀的刀锋朝内,阴阳两面,颇见犀利!
“十八翻”卫玉振嘴唇紧闲,手上两面斗大的铜钹金华灿丽,闪闪生寒,“病太岁”
童光则斜扛着他的“虎矛棍”,一副有气无力的德性。
“豹房”的人,素来是冷酷寡绝,不讲情份的,他们只知奉行命令,完成任务,任何旧谊故交的关系都影响不了他们的行动,冀图网开一面或手下超生的想法,则根本就属妄想;冯德恩深深明白这些人的传统与特质,因此,他丝毫未存侥幸,心中的念头,只是豁死一搏!
盯着冯德恩手中的“阴阳刀”卫玉振突兀铜钦互敲,“哐”的一声嘹亮撞响,童光扛在肩上的“虎矛棍”已挑飞起来,猛捣冯德恩天灵!
“阴阳刀”倏忽绞翻,“铿啷”一记便架开了棍头,而卫玉振偏身暴进,双钹分挥,一斩冯德恩咽喉,一斩下盘,流芒闪烁,凌厉无比。
冯德恩的刀刃回弹,同一时间震出了卫玉振的铜钹,双刀猝分,又砍向正在逼近的童光,动作剽悍,有进无退,分明是不要命了。
卫玉振和童光亦决不示弱,二人交相扑击,合攻夹杀,恨不能一时三刻便将冯德恩“就地正法”,替“鬼王旗”出一口怨气!
这种自相残杀式的拼斗,看在狄用疆眼里,当然别有一股不同的感受,他阴沉着面孔,眸瞳中充满了怨毒,若非碍于身份,几乎就想亲自下场了。
雪地上,毒魄、南官羽、冯德恩三个人分成三撮在厮杀,而且情况都不算乐观,此外,除了狄用疆未曾出手,尚另有一批“鬼王旗”的硬把子虎视眈眈,重围之下,远景更为可虑。
毒魄开始逐渐向冯德恩这边移动,虽然移动的速度很慢,却无形中一寸寸拉近了距离,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有一个原由——他说过,要尽一切力量来保全冯德恩,既要保全冯德恩,隔远了怎么行?
现在,南宫羽正把他的银枪幻化为圈圈光环,光环随着他的身形游走滚动,大冷天里,这位“七巧枪”业已混身汗湿,喘息吁吁,他知道,他的敌人们也知道,均势就快要转变,越变对他越糟了。
一个闪晃中,毒魄忽然振吭高喊:“南宫,还记得‘江都’道上我和你的约定?”
枪飞枪掠,掺着点点汗水,南官羽略略一愣之后随即回应。
“记得——”
毒魄钩刃旋舞,紧接着道:“如果形势到了那一步,南官,你必须依照我们的约定的方式去做……”
迅速避过龙彪的循环六拳,南宫羽枪尖伸缩穿刺,又排开了递来的六把利钩,但是,他却沉默着一时没有出声。
毒魄身形掠绕,有若惊鸿,声音里流露着明显的焦急:“南宫、南宫,你听到我的话了?你明白我的意思?这不是充英雄、表义气的时候,南宫,要留青山,就得留你这一座!”
银枪在跳动,南宫羽咬牙迸出三个字:“我明白——”
一侧,狄用疆冷森的道:“二位不用在那里打哑谜,你们谁也走不了,通通都要打横于此!”
毒魄摹地一个贴地蹿起,仿佛一只出洞攫食的狸猫,其快其急,难以言喻,商鳌大喝如雷,“龙头杖”挥截不及,毒魄的“祭魂钩”已石火也似脱手劈斩而出一目标竟是正在夹攻冯德恩的“病太岁”童光!
“虎矛棍”抖成一朵庞大的棍花,凶悍成性的童光竟仰身硬抗这突来的一击,钩刃切入翻滚的棍影之中“嚓”“嚓”两响斩断了棍头上的两枚锥矛,童光斜掠急跃。肩背上血彩已现。
“冷面金刚”勾维长身扑来,“方天画戟”罩顶劈落,毒魄脚步交锗,鬼魅般闪旋到勾维视线的死角,“祭魂钧”蓦往上扬,冷芒映处,指的正是勾维后颈!
人影飘现于虚无,说他来了,就毫无征兆的来了——魏东篱的白玉萧适时破空点到,沉厚的力道触及钧刃,毒魄但觉手臂倏震,人已抢出三步。
“嘿嘿”一声阴笑,商鳌的“龙头杖”居中挥至,嘴里更讽刺不停:“我早说过,今晚上场面不比以前啦,毒魄,你可尝到,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的滋味了吧?!”
毒魄尚不及有任何回答,丁慧又从幽暗中一跃向前,她的“蛇矛剑”炫漾着积雪的反光,有如一群四窜的银蛇,毒魄微微抬头,“祭魂钩”“哗”的一声凝做一道晶莹的匹练倒卷过去,匹练的舒展范围,亦同时涵括了商鳌。
魏东篱的身法之快,简直已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这边,毒魄堪堪逼退了商鳌与丁慧,他的白玉箫已翩然临头,勾维也不迫后人,长戟飞掠,状如冲锋陷阵一般紧跟着杀到。
一直凝视观战的狄用疆,不禁微露笑容,信心自见——手下个个用命,且在绝对优势的情形下,胜算应该可期,不但可期,当属眼前才是。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迥异的个体,因此,人与人之间的思想观念便难以尽同,狄用疆有他的看法,毒魄亦有自己的打算,而照毒魄的打算,虽然后果一样可悲可虑,不过,却要比狄用疆的臆测壮烈得多!
魏东篱会合勾维再次展开夹击、毒魄的反应已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他不再缠斗、不再退让,决死的心意既定,他就要拿血和命来搏斗了。
白玉箫的来式晃摇不定,箫端所指,包含了周围丈许的任何方位,长就飞撅,笼罩的是上下两度空间,在魏东篱与勾维的念头里,毒魄这一次只怕不易全身而退,多少都得缀补点什么下来。
就在这时,毒魄钩刀骤出,弦月似的寒芒猛击来萧,他的身躯更随着抛钧力道猝然吊升而起,在离地七尺的距离全身倒翻,“祭魂钧”“霍”的一声波颤幻化为回卷的天河,眨眼里已把勾维连人加戟一齐卷入!
紫电精芒迸溅成涌荡的光涛,长戟断裂为各种不规则的残铁,合着血肉肢体浮沉于透亮灿丽的光河中,情景好不惨厉!
魏东篱自半空暴泻而下,白玉萧刹时抖映出千百朵莲瓣似的冷焰聚射毒魄,毒魄的“祭魂钩”光华浸漫,像潮水一样往回横溢,两个人的身子乍触又分、俱在流闪穿击的芒彩中翻滚不停!
于是,笑颜僵凝在狄用疆的脸孔上,惊愕愤怒的表情替代了方才的自信,他近乎膛目的直视着两条落地的人影——魏东篱没有站起来,着地的同时人已翻倒,但见这位“鬼王旗”的首席堂主浑身上下伤口纵棱,脖颈位置更绽裂开一道可怕的血槽,鲜血泉涌下,他瞑目张嘴,五官歪扭,已经完全不像原来的魏东篱了!
毒魄脚步踉跄的在雪地上勉强站稳,灰白的脸色衬着他的满头银发,越见形容萎顿枯槁,他的唇角边血迹殷然,左臂软软垂塌,连呼吸都显得那么滞重艰辛……可是,他却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商鳌及丁慧甫始返过头来,场面业已发生了剧变,眼看着遍地狼藉的血肉,走了原样的尸骸,两个人都不由惊得张口结舌,手足失措,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继续下一步行动……
除了南宫羽和冯德恩两边的战局仍在胶着,全场是一片死样的沉寂,火把燃烧的“哗剥”声清晰可闻,再有的,就是周遭那一阵重似一阵的呼吸声。
狄用疆仰首望天,似欲啸而无声,他的脸孔肌肉紧绷,一条条的纹褶更见分明,多少沧恨、多少痛惜,好像溢满其中。
雪花、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又悄悄的飘舞起来,缤缤纷纷,宛似落下一声声叹息。
商鳌望了望丁慧,后者的容颜惨淡而扭曲,他又仔细观察毒魄的现状,看着看着,竟奇异的在唇角上浮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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