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的秋天 发表于 2017-3-23 23:49:44

第三章
    原来——众人脸色齐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狄洵身边竟然分别站了两位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不仅面貌相像,即使连穿着打扮都如出一辙,实在像得没话说,像得令人不敢相信。
    狄洵见众人脸上微有讶色,轻轻的道:“各位大概傻眼了吧,在下到现在,有时候还会搞不清楚呢!”
    说罢,自个笑了起来。
    众人心道:“天底下相像的人,虽然不少,双胞胎大都很相像,但如眼前两人像得叫人找不出一点异处,实在令人不敢思议。”
    其中一个小女孩眨眨眼,调皮的道:“大家坐啊,我给各位沏了上好的茶,天寒,喝杯茶暖和些!”
    众人向桌上一望,一方黑漆描金的茶盘,一个个小巧精细的白瓷绘竹茶杯,杯子里热气腾腾,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扩散。
    他们虽然住在罕有人迹的高山雪地里,看来对生活的享受亦颇为讲究的。
    狄洵迷惑的看了众人一眼,自个儿慢慢坐下,啜了一口茶,赞道:“真香,果真好茶,各位朋友为何如此见外?既来之,则安之!”
    狄洵高雅的气质,安祥的笑容,使他俊逸的面庞,看来更加深刻,自有一种威严,各人不自觉的坐了下来,木然的端起茶,像在办一件事,一点也没有轻松、亨受的意味存在。
    刚才说话的小女孩,睁着那双美丽的眼睛,轻轻一笑,道:“我叫小雯,这是我姐姐叫小郁,我们是不是很像?是不是?”
    众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狄洵将头靠在椅背上,淡散的道:“像,不但像,而且像极了,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姑娘。”
    两位小女孩的俏脸同时一红,垂下颈项,语声清细,也不知哪位开口的,羞涩的道:“少爷,你取笑人……”狄洵笑了笑,很低柔的道:“你们两位下去,我跟各位有话说,你们太漂亮了,会叫我们分心的。”
    这两名少女一般高矮,身皆穿鹅黄色的衣衫,扎着两根小辫子,上前躬身行礼,对狄洵极其恭敬,然后慢步退出,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窗外,风萧萧的吹拂着,屋内也有股寒冽之气,众人不禁脖子一缩,微微有些抖索。
    狄洵那张俊秀明朗得逼人的面庞,此时有一点很难言喻的神情,一个淡淡散散声音,慢慢的飘进众人耳中,道:“在雪地里,筑一座如此的小竹屋,的确有些不相衬,你们到过江南吧!江南很多这种房子的,是不是?我喜欢。”
    众人急忙正色,心中各自纳罕:“这人透着古怪,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倒像文人雅士,竟说这些文绉绉的话。”
    狄洵又觉得一凛,他端起杯子,大大的啜了一口茶,低沉的道:“我们谈点正事吧!老半天你们没有一个人开过口,咱们把话说清楚吧!”
    众人看了狄洵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着,心想道:“这人未免太多管闲事了,江湖的恩怨又岂是他人能摆平。”
    狄洵脸上微有不悦之色,说道:“各位朋友,应邀到寒舍来,似乎甚为不满,为何一言不发,莫非在下怠慢了?”
    “震天魂”邱宇掩不住脸上的飞红,他慌忙道:“狄大侠,咱们之间各有恩怨,只怕外人不好插手……”狄洵的双眉微皱,用食指在鼻梁上揉揉,冷冷的一笑,道:“在下已经插手,这待如何?”
    “翻云剑”云天鹏见狄洵神色极是不恭,心中怒气上冲,心想:“再怎么说,我乃一帮掌门,今天却来受这小子的乌龟气,叫我如何咽得下?”
    当即说道:“阁下既然执意插手,是否有把握为本帮老帮主的死,处决真凶?”
    错愕了一会,狄洵豁然笑了,道:“那得看在下的意思了。”
    他突然出手,在云天鹏所坐的椅背上轻轻一拍,云天鹏只感椅子一震,身子不知何故,猛然向前一弹,他手中正拿着茶杯,这下出其不意,那茶杯脱手掉落,眼见要在地下跌得粉碎。
    “无情手”李士熊不愿“双龙帮”在此丢脸,俯身一抄,要把杯子接篆…谁知,却落了空,在他上面有人先将杯子接住,那人就是狄洵。
    说也奇怪,明明看狄洵动也不动,而且,众人看俯身的人明明是李士熊,可是等抬起头来一瞧,杯子却在狄洵的手上。
    李士熊满脸通红,转过头不理,有些困窘的,坐立难安。
    云天鹏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气又羞,全身发抖,张口结舌的,话都说不出来。
    狄洵吁了口气,淡淡的道:“哪一位先告诉在下,‘双龙帮’朱固尊是如何被杀的,好吗?”
    他的话一向不容他人说“不”字,对刚才的事亦不放在心上,自行将杯子放在几上。
    “震天魂”邱宇世故些,咽了口唾沫,向狄洵道:“仇家父子应本帮帮主之邀,前来本帮,商讨仇公子与青丫头的婚事,谁知就在当天夜里仇公子一离开帮主房间,李兄即发现帮主被杀,胸口插着仇公子常用的匕首……”心腔急剧跳动了起来,仇孟狄紧张的道:“岳父不是我杀的,岳父待我如同亲生,我再禽兽不如,也不可能杀了岳父,这一定有人故意陷害我,我是冤枉的。”云天鹏怒得双目似欲喷火,口里激动的道:“那么匕首如何来的?为什么‘双龙帮’的镇帮宝剑又到了你手里?”
    仇孟狄愣了一下,舌头打着结儿道:“我……匕首不知什么时候掉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宝……宝剑是岳父亲手交给我,要我好生保管,我真是被冤枉的……”云天鹏忽然跳起来,面孔有些扭曲,他失态的指着仇孟狄吼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
    狄洵略一沉思,道:“这事可能真有蹊跷……”站了起来,他望着李士熊,续道:“李师傅,你是第一个发现帮主被杀的,你在仇孟狄离开多久进房间的,为的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请你详细说明。”
    狄洵仿佛是一位办案的官差,一件件细细的追问下去,被问着的人,却也不敢不答。
    “无情手”李士熊是武林中有名的尖顶儿高手,如今像个犯人被盘问,语气甚是不敬,心中微感不快,但仍道:“当我到帮主门口,还见到仇孟狄刚离开的背影,一进去帮主已经断气了。”
    狄洵眨眨眼,即接口道:“你为什么进入贵帮主房内?”
    “无情手”李士熊气色非常难看,脸红脖子粗,半晌,才嚅嚅的道:“我与帮主一向以兄弟相称,不须有特殊理由才能进他房间。”
    这话听来有些强词夺理,大家只当李士熊在与狄洵赌气,都怕狄洵反脸,只怕大家讨不到好去,不禁有些埋怨李士熊。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让一片寂静笼罩,但在寂静里,却有着不协调存在。
    外面风雪越来越大,空气更是寒冷得刺骨,吸在口鼻里,像一把一把的冰碴子,冻得连心口都痛,大家浑身皆不舒服。
    小郁悄悄的走出来,为各人换过新茶,热气腾腾,众人才觉得暖和些,望着小郁离去的背影,不禁都感激她的体贴。
    好一会儿。
    闲散的一笑,狄洵道:“两年前,在下遭遇了一些不如意的事,以为对世事已不感兴趣,就决定隐居在此,想不到今日一见各位,好管闲事的个性,又被引出来了,此事我非调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沉默了片刻,仇千重道:“狄大侠愿意鼎力相助,老夫感激不尽,我儿实受了冤屈,‘双龙帮’的人,也太不讲理,不顾情义,沿途追杀我父子,实有失厚道。”
    “呸”了一声,云天鹏大叫道:“跟你们这种人还谈什么厚道,没有一剑斩了,就算不错了。”
    仇孟狄不甘示弱,冷冷的道:“那是你没那个能耐,否则你手下还会留情吗?
    哼,光会放马后炮。”
    云天鹏哼一声,倔强的道:“既是如此,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现在我们就到外面拚个你死我活。”
    朱青有些抖索,她的嘴唇难以抑制的痉挛着,她有一肚子的愁悒,她自己再怎么说总是个女人,眼前两个男人争的就是她,她实在不敢扯下自尊来表明态度,她有些恨,说道:“你们要打就马上出去,再也不要来见我了,免得丢人现眼。”
    一双秋水也似的眸子隐含着朦胧的泪光,暗中拭去眼角的泪痕。
    仇孟狄与云天鹏俱噤声不敢再开口,狄洵如何不知他们三者的微妙关系,淡淡的道:“感情最是磨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
    说得三人脸红热得不敢抬头,朱青更是把粉颈垂得低低的。
    犹豫了一下,狄洵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对郑元平等人道:“郑师傅是‘天鹰帮’的人,跟‘双龙帮’什么关系,为什么打了起来?”
    郑元平老脸不太自然的样子,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没什么,在下等人与仇家以前有一点小误会,今日不巧窄路相逢,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狄洵古怪的盯着郑元平,想在他脸上研究出一点什么来,反问道:“哦!真是这样吗?”
    “狭路相逢?”仇千重怪叫了起来,又道:“他们是为夺我父子的宝剑而来,想要以武力抢夺……”云天鹏忍不住,又大吼道:“你们的宝剑?真不要脸,明明是我‘双龙帮’的宝贝,你们偷了去,还敢说是你们的东西,真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情敌相见,份外眼红,仇孟狄又冲着云天鹏而来,辩解的道:“不知道是谁不要脸,早先岳父欲立你为继承人,为什么不把宝剑交给你?还不是见你不足以担当重任,你才厚颜无耻……”李士熊及邱宇心中暗地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掌门人,一听有人骂他,虽然略有损“双龙帮”的颜面,却也偷偷的窃喜着,故不表示任何意见,表面上装做若无其事,安然而坐。
    “翻云剑”云天鹏愤怒异常,被对方说中了心事,羞愧难堪,朱固尊早在遇害前三天把掌门之位传给他,却未同时将镇帮宝剑交给他,他虽认定仇孟狄偷走,心中也觉讶异。
    狄洵闭上眼,并非在休息,他仔细听各人的争辩,努力从其中找出根源,此时,他正在沉思一个问题,一个关键问题,道:“宝剑呢?可否借在下一观?”
    仇孟狄不满的答道:“被李师叔抢走了,在下正想向他讨回呢!”
    狄洵不开口,只把目光直直的盯着“无情手”李士熊,等他有所表示。
    李士熊极其不愿,费了不少周章才抢回来的,如何能再双手奉送给别人?
    万一拿不回来,自己岂不吃了大亏,而且颜面尽失?
    狄洵的目光炯炯有神,盯得人心里直发毛,不知怎地,李士熊好似有鬼附体,竟然身不由主,把宝剑抽了出来,递给狄洵。
    狄洵朝他古怪的笑笑,道:“这档子事,有些怪异……”他仔细的端祥宝剑一阵后,又缓缓抽出剑锋,只见一阵幽冷透出,寒气森森,有一股精芒叫人不敢逼视,的确是把好剑。
    这柄剑长不过一尺,如果用来杀敌之用,稍嫌短了些,当初为什么只铸这么长呢?
    狄洵闭闭眼睛,又睁开,目光里,有着深遽的境界,很悠远……他可以深切的感受到,这柄宝剑主要的功用并不是拿来当武器,那为的是什么?
    狄洵眨眨眼,眼睛随即一亮,道:“郑师傅,你不远千里,跟踪仇家父子,为的是这柄宝剑,依在下想……你应该知道它的价值何在吧?为什么你们要为它卖命?”
    摇摇头,郑元平苍白的一笑,道:“在下等只是听说有一把难得的宝剑,不过为了好奇,不知它还有什么价值。”
    狄洵装做未闻,抿唇一笑,把目标转向廖鹤鸣,笑道:“这位朋友,令师兄不知道,你比他高明些,应该知道吧?”
    廖鹤鸣为人无甚主见,完全听郑元平的,郑元平不知,他更可能不知道,即使知道,师兄不肯说,他也没胆量说,呐呐的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狄洵似笑非笑,瞧了铁头大师一眼,舐舐嘴唇,散淡的道:“大师想必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言,为守清规,大师一定会实话实说,对不对?”
    这话,也是褒,也含有贬,铁头大师涨红了脸,喘息了一阵,却摇头道:“郑施主请贫僧助手,贫僧当时又无多问,所以亦不知何用。”
    狄洵竟不看众人,凝视着手中茶杯,半晌,才静静的道:“你们这么多人,杀得难分难解,总该有个人知道为了什么吧!嗯!真的没有人知道?这未免太荒唐了,传出去只怕贻笑大方吧!”
    众人俱是无言,只觉满脸臊红。
    见众人没有一点反应,狄洵略一沉思,目光不动,低沉的道:“这柄宝剑既是‘双龙帮’的镇帮宝剑,云帮主你当知其来历及用途才是啊!”
    云天鹏尴尬得不知所措,暴吼着道:“师父来不及告诉我,就遭这小贼暗算了,我……我怎会知道?”
    仇孟狄冷冷的望着他,道:“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小贼?你既不知此宝剑的来历,谁敢确定你真的是‘双龙帮’的掌门人,说不定……”云天鹏向前挪了一下,凶巴巴的吼:“说不定什么?师父将掌门人之位传给我,是经过既定的仪式,每一位‘双龙帮’的人都可以作证,你们可以问师妹……”眼前有两位“双龙帮”极重要的人物,李士熊及邱宇,云天鹏偏不问,他却要大家问朱青,如此作法,令人如何能服?
    当然,这么说,不过为了激怒仇孟狄,由此也可见得他实无领导人的头脑。
    狄洵禀性相当聪慧,由各人的语气,表情,他已然看出谁说了实话,谁又说了谎,但他却不动声色,因为其中还有不少问题存在。
    云天鹏隔了片刻,又道:“狄大侠,这柄宝剑乃我‘双龙帮’的镇帮之宝,请予赐还。”
    狄洵望着对方,平静的道:“人说这是‘双龙帮’的镇帮之宝,你贵为帮主,却什么也不知道,这上面又无刻字,只怕未必是贵帮的吧!”云天鹏怒目而视,叫道:“难道你想吞下不成?”
    狄洵握着宝剑,向前一伸,笑道:“只要你把这柄宝剑的来历,及为什么是贵帮的镇帮之宝,详详细细的说个明白,在下决无留难之理,双手奉还。”云天鹏满脸通红,双手伸了一半,不敢去抢宝剑,又不甘心就此缩回,停在空中,终至丧气的慢慢垂下,懊恼不已。
    云天鹏是朱固尊的首徒,一向颇得重视,常在跟前,云天鹏只见朱固尊郑重其事,小心翼翼的保守宝剑,却从未对他说明宝剑的来历,连叫个什么名字,他亦无从得知。
    狄洵不再去看众人的表情,老大不客气的把宝剑收入怀中。
    双龙群众,仇家父子,郑元平一干人等俱皆吃了一惊,心想:“原来这小子不怀好意,也想劫夺这柄宝剑,今日只怕难保全身而退了。”众人想到这里,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从椅子上跳起,竹椅被撞得东倒西歪,群众将狄洵团团围住,怒目而视,无人开口。
    狄洵又恢复原本散漫的表情,在人丛中缓缓转了个圈子,微笑道:“各位当真要与在下动手?”
    郑元平曾败在他的手中,敌意未消,对众人大叫道:“咱们大伙儿一起上,先杀了这小子,咱们自己的事,再慢慢商量。”
    群豪因各怀鬼胎,分成三批,一听郑元平的话,不觉同仇敌忾,正要一涌而上,却见狄洵淡淡的一笑,游目四顾道:“如果你们真的在江湖上混过,应当知道‘降魔’狄洵不是可以唬住的。”
    他不怒而威,众人竟像中了邪,却没一个人敢抢先发动攻势。
    “震天魂”邱宇首先开口道:“狄大侠,咱们只希望你别不顾江湖道义,还是将宝剑还给‘双龙帮’。”
    仇千重变色道:“那是我儿的东西,如何还给‘双龙帮’?”狄洵微微一笑,道:“现在即使在下想把宝剑交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却不知该交还给哪一位,方是最正确的选择,叫人为难。”
    众人相顾愕然,隔了片刻,却又争先抢后的道:“当然给我……”“那是我们的……”“凭实力,拳脚下见真章……”狄洵悠悠哉哉的喝他的茶,似乎这场争吵与他根本无关,他完全置身事外。
    郑元平沉着脸道:“咱们今日受这小子摆布也够了,大伙儿应该同心协力,不可自乱阵脚。”
    室内,已有些暗了,见不到太阳,想必阳光已偏斜了一大段,快近黄昏了。
    轻轻移动一下身子,狄洵喝完一杯茶,望着郑元平,低低的道:“在下私心想把宝剑交给你郑师傅,你……想要吗?”郑元平脸露喜色,心中暗暗窃喜,瞪大眼睛望着狄洵。狄洵面孔上有一丝烦恼,摇摇头道:“只是这些人虎视眈眈,如何是好?”
    郑元平露齿一笑,朝狄洵道:“只要你将宝剑交给在下,在下保证决无人可以把它夺走。”
    “无情手”李士熊突然抢到狄洵面前,一跺脚,怒道:“狄洵,你这什么意思,宝剑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这个姓郑的,你是不是存心跟咱们过不去?
    咱们与你又无冤无仇的。“
    “震天魂”邱宇心思较细,沉声道:“咱们别中了他的挑拨离间计,他想让咱们自相残杀。”狄洵轻轻吸了口气,低沉的道:“就凭你们在下还用不着如此,收拾你们几个,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
    大家都觉有一股恐惧的感觉猛然升了起来,喉中似有鲠物,甚为不快。
    刁五娘憋了老半天,满腹的怒气,尖声道:“咱们这么多人,我就不相信怕了这后生小子,咱们何不联手?”
    铁头大师这个莽和尚,亦叫道:“把他杀了,不就没事了?”
    他代表众人说出了心头之话,只是仍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先动手试试。
    平静了一会,狄洵不吭声,突然拍了三下手掌,面色一沉。
    众人俱是一凛,忙提高警觉,不知狄洵拍这三下手掌代表何意。
    众人静默不语,一齐望着狄洵,忽听竹门“呀”的一声开了,刚才那两位小女孩并肩进来。
    这两人眉目如画,极是俊雅,只是此时不同于刚才的是,两人背上都各负了一柄长剑,脸上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他们默默走到狄洵身旁站住了。
    众人见到这两位小女孩,方知刚才狄洵的三响击掌声是叫唤两人,但仍感愕然,不知此时唤两人出来为的是什么。
    狄洵当下点点头,道:“小雯,有人要杀我,依你看……”右边的小女孩较为活泼,就是小雯,她睫毛长长的,就像两张绒密的帘幕,真好看,笑笑道:“好啊,好久没有见过少爷大展身手,好让我跟姐姐开开眼界。”
    左边的小郁不同于她的妹妹,她美丽而娴静,面庞挑不出一点瑕疵,如花的貌美,任何一个小举止都充满了柔婉的仪态,好柔的声音道:“少爷是谁要杀你,为什么?”
    狄洵站了起来,安静的问道:“小郁,你怕吗?”
    她垂下那两排浓密而微微卷曲的睫毛,悒郁的摇摇头,道:“没有,小郁不怕,只是不喜欢,少爷你是好人,没有人可以杀你的。”
    在小郁的心里,有一丝难奈的愁意,在消长着,明白这愁思来自何处,那是这一群面带杀气的人,带给屋子里来的。
    一丝浅浅的,却含有寒意的微笑,浮在狄洵唇角,他低沉的道:“在下虽不喜杀人这等血腥恶心的事,但也决不容许有人在我面前放肆,小雯,你说是吗?”
    小雯行了一礼,道:“是,少爷。”
    这女孩顽皮活跃,但对狄洵却又极其恭敬,看来颇为乖巧,说罢,转身面对众人,道:“小女孩得罪了。”
    “了”字犹在空中停留,蓦地一挥手,背上剑已握在手上,一条淡淡的黄影箭射向铁头大师,拔剑,攻击,几乎在同一时间。
    铁头大师根本不把这小女孩放在眼里,哈哈一笑,道:“女娃儿……”刚吐出三个字,小雯快如闪电般的攻到铁头大师的颈项前,他待要招架,双脚被小雯一勾,登时身不由己的在空中翻了半个跟头,“冬”的一声,结结实实的在地下摔了一跤。
    铁头大师块头不小,小雯不过是个瘦瘦弱弱,未成年的小女孩,才刚出手,就叫铁头大师着了她的道,这一跤摔得太快了。
    明眼人已经看出小雯已经手下留情了,否则他一条老命早就不保了。
    但是,铁头大师却不这么想,适才只是因为太大意,他一着地立即纵起,手一举,才发现戒刀尚留在外边,只好将就摆个架势,想把小雯吓退。
    哪知小雯身形又是一纵,众人一愕之下,她又不知怎的,一手又已攀至他的颈中,一扳一勾,铁头大师毫无招架之力,“冬”的又摔了一跤。
    第一跤铁头大师尚要自圆其说,是被小雯攻其不备,而这二跤却被摔得更重,教他脸上如何下得来?一怒之下,杀心顿起,握起念珠,一跃而起,挟风横劈,要将小雯立劈掌下。
    狄洵见他这一招,招数狠毒,即使武功高强之人,一时也难以招架,眼见这位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要死于非命,忙叫道:“贵妃醉酒!”
    小雯脸含微笑,扭摆柳腰,身体左右摇晃,堪堪让过铁头大师这掌。
    铁头大师当下腕力一沉,心想非给这个小女孩留个记号不可。
    哪知小雯倏忽从他腋下钻过,他一掌削空,正要收招再发,突觉人影一闪,小小的身躯又已纵起,找不到目标攻击。
    铁头大师吃过两次苦头,特别小心应付,可是眼看怪招又来,一时实又无法闪避,当即运力于念珠上,手掌向外推出,喝一声。
    “着!”
    这双掌各用了十成力,小雯只要给掌缘扫上了,也够身上挂彩了。突见人影一闪,小雯忽然不见,但听背后格格一笑,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小雯矮身速转忽左忽右,眼睛一花,头颈又被小雯攀祝危急之下,他腰背用力,使劲向后一仰,存心要将小雯向后甩出去,劲力刚一用出,斗觉颈上小手忽然放开,一惊之下,知道不妙,急忙收劲站直,却已为时不及,结果……铁头大师有了经验,但自己使力大了,本已站立不住,小雯一出右脚,在他双脚后跟向前一挑,经这一挑,他大骂:“他奶奶的……”“冬”的一下,仰天一跤,这一跤摔得他脊骨有断裂的痛楚,他咬着牙,一翻身要待站起,腰上却使不出劲,竟又仰跌。
    铁头大师痛得站不起来,嘴里却不肯停止,大声嚷嚷的乱骂:“他奶奶的……
    小杂种……臭婊子……”小雯单足一旋,跃起又落下,反手就是两记耳光,打得他两眼昏花。
    小雯面泛一层淡淡的红晕,使她看来更是艳丽绝伦,骂道:“老和尚,出家人别不干不净,这是给你一点小教训。”当着这么多人,铁头大师不但摔了三跤,又狠狠挨了二记嘴巴,以他一位大师身份,实在拉不下这张脸来,他一抹唇角血丝,疯了一样想再度扑上——郑元平一看情形不对,忙喝道:“大师不得鲁莽!”
    喝声中,铁头大师已趴在地上,事实上,他根本无力反击,欲振乏力。
    廖鹤鸣抢步上前,伸手扶起铁头大师,让他至一旁休息。
    小雯手中虽然握着剑,但她始终没有以剑攻招,完全以她灵活的身手来制敌先机。
    刁五娘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到同伙来的人,遭此侮辱,奔出屋内,拾起自己的“燕子刀”,一招“文姬归汉”接二连三的向对方刺去。
    狄洵双目半闭半睁,对这场打斗笃定得很,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郑元平见铁头大师一再失利,今又见刁五娘跃上前去,知道这小女孩年纪虽幼稚,却是极不好斗,只是自己年纪长大数倍,怎好以一敌二?正不知该如何制服这个小女孩,头痛不已。
    刁五娘一刀狠似一刀,刀刀都是致命的,却始终奈何不了这个小女孩。
    转眼间,斗了数十合,刁五娘半点也沾不到上风,而小雯很明显的已让了步。
    郑元平心中越来越焦躁,细看小雯的武术家数,虽陌生得很,但毫无出奇之处,只是小雯或进或退,总是快得令人眼花。
    郑元平自忖以自己的功力,不用兵刃,一双肉掌应该可以夺下小雯的兵刃,眼看刁五娘久斗不下,“天鹰帮”的威名大受损害,当即喝道:“小姑娘果然厉害,让在下与你玩几招如何?五娘快退下。”
    刁五娘久攻无效,听到郑元平叫唤,答应一声,要待退开,哪知小雯出剑突快,倏忽之间,数次进手招数,刁五娘只得挥刀挡架。
    但是小雯一剑跟着一剑,绵绵不尽,挡开了第一剑,第二剑又不得不挡,十余招瞬间过去,竟尔被缠得不能抽身:廖鹤鸣心想:“师兄在江湖上颇负盛名,当然不好加入阵势,以二敌一,自己若是上前相助,想必无人会说话。”当下速到外面一把将所有武器皆抱进来,挑出自己的兵刃,挺刀上前,向小雯发招。
    他见小雯向刁五娘连续进攻,当即挥刀架开她的一剑,岂知小雯这第二剑出招时,竟是一剑双击,既刺刁五娘,又刺廖鹤鸣眼角,他只得招架,好似帮不了什么忙,连自己也给缠上了。
    刁五娘愈斗愈怒,心道:“我们出道甚久,什么高手没有见过,独未碰过如此年幼的对手,今两人联手,还斗不过小小的女娃儿,传言开去,颜面何去?”
    想到此处,出手加重,双方越攻越急,倏忽之间,又斗了十数招。
    小雯一剑架开刁五娘的刀,突然同时向后跃退三步,娇声嗔道:“少爷,他们怎么两个大人,打起我一个小孩来了?”狄洵微微一笑,柔声安慰道:“没关系,让两位前辈,指导指导你的武学,不很好吗?”他话说的轻松,其实刁五娘及廖鹤鸣,两人可是卯足了劲,要作一场生死之斗,他们行动如风,攻势凌厉,眉头却锁得紧。
    小雯格格一笑。道:“既是如此,就请两位多指导了。”
    长剑起处,又与两人斗在一起,而招式一下子全又变了,才一会儿已把两人逼至角落,狼狈不堪,只得作困兽之斗。
    “震天魂”邱宇为人相当狡诈,阴险,他见有机可乘,捱到郑元平身边,低声道:“郑兄,你手下两员大将看来是胜不了的,你还是自己上去吧!”
    郑元平一双眼睛冷得带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死死的盯着场中打斗的情景,那样子,不带一丁点的人味,令人心寒。
    他脑中迅速思考着:“他们两人分明已经不是对手,我若出手,恐怕会惹来以多胜少,以大欺小的批评,只是再不出手,他们两人可能会惨败得更难堪。”
    郑元平眉梢子动了一下,阴沉的开口,叫道:“让我也来奉陪几招吧!”
    勒勒腰带,一纵身,已欺到小雯身边,左指点小雯肩头“巨骨穴,”,右手以大擒拿手径来夺剑,旁人见他身法快捷,出手狠辣,心里都不禁为小雯担心,却见剑光闪动,小雯的剑尖指到了郑元平的后心。
    郑元平不好意思立刻使出狠招,他一心夺剑,又想有刁五娘及廖鹤鸣敌住,并未想她会忽施偷袭,只听刁五娘急叫:“小心后面!”
    郑元平忙向左一避,却听“嗤”的一声,后襟已被小雯划破了一道口子。
    大家心中都是一凛,只见郑元平面红耳赤,压制着愤怒,恨恨的道:“在下要得罪了!”
    突然——小雯把长剑往地上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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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99 发表于 2017-3-23 23:50:39

第四章
    郑元平久经大敌,适才这一个挫折,反而使他沉住了气,凛神应战,只是难免恼羞成怒,心中已生了杀机,当下重新进招。
    此时,小雯应该更小心应付才是,谁知她竟然小嘴巴一嘟,把长剑用力往地上“锵”一声掷下去,好像跟谁赌气的。
    众人俱是一愣,这突来的变化太奇怪了,大家不明就里。
    郑元平等人也顿时住了手,不知对方在搞什么玄机,一时全室静了一下来。
    小雯哼了一声,失笑道:“少爷,我不玩了,他们越打人越多,而且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吓死人。”
    众人顿时一愣,个个面面相觑,各自想道:“他们原本对立,当然是各尽所能,希望打赢,这小女孩怎么童心未泯,还与人玩这种亡命的拚斗;真是太奇怪了。”
    刁五娘吁口气,犹有余悸的道:“小丫头,我们是敌人,你如果不打了,别怪我们一刀叫你毙命。”
    小雯神色惶惑的转向狄洵,奇怪的道:“少爷!他们怎么这副德性?”
    狄洵微微一笑,道:“小雯,你可能忘了,他们要杀我,当做也要杀你呀!”
    小雯睁大眼,不信的道:“少爷,你是大大的好人,没人可以杀你,他们也不可能,否则,我先杀了他们。”
    摆摆手,狄洵苦着脸道:“可是你现在把剑丢了,又叫说你不打了,我只能等他们跟我动手。”
    小雯神色变了变,望了狄洵一眼,点点头,道:“好!”
    “好”才一出口,突然身形一晃,左脚倏而一勾,在众人尚不解其意时,地上的长剑又回到她的手上,而且摆好了架势。
    狄洵有趣的看着她,低低的道:“这一仗打完,我带你们出去玩玩,这里只怕不能再住了。”
    小郁不由一惊,没来由的有些心痛,道:“为什么?少爷这里这么好,也没有坏人,平平静静的,多美。”狄洵转头看看她,看得十分仔细,一朵红霞飞上了小郁面颊,她羞涩的道:“少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你为什么这样子看我……”狄洵沉默了一下,道:“你没有错,你的想法跟我太像了,我很高兴,你越来越长大,很好。”
    小郁陡的双颊又一次飞红,又羞又怯,手足无措的垂下头去。
    郑元平刚才吃了一点亏,颜面尽失,当着这么多人,如何下得了台?现在见狄洵主仆竟不当一回事,独个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极不耐烦,吼道:“小丫头,如果不打,就束手就缚,让大爷给你一点小颜色看看。”
    小雯咬咬牙,恨声道:“本姑娘不理你,你还神气!小心了……”小雯身形纵横飞舞,右手长剑直刺郑元平小腹,一下子到了他的身旁。
    郑元平心头一震,当下不敢冒进,展开大擒拿功夫,锁、错、闭、分,乘隙想劫夺小雯手中的长刃,但仍沾不到小雯的身。
    刁五娘及廖鹤鸣两人亦不敢怠慢,两人轮番出击,牵制敌人不少行动。
    郑元平沉喝一声,立桩坐马,双掌毫不留情的出击,掌风有如铁板沉错,呼轰冲激。
    小雯如一条淡淡的影子,不可捉摸的飘移旋走着——狄洵始终半眯着眼,但见场内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的锐利目光,心想:“郑元平的一身武功,并非以内学真力悠厚见长,他逞强不敢用兵刃,掌上功夫虽然猛辣,但是,他的弱点却是不易灵活使用,小雯只要以快制慢,当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小雯把目光都集中在郑元平身上,突觉两柄大刀“呼”的擦着她的耳旁掠过,小雯突地一个仰翻,直扑郑元平。
    郑元平断叱一声,就近扑去抢那柄长刃,但是,他的手指刚刚还差一线,小雯已蓦然地闪到眼前,一只斜竖的手掌,抹头砍了下来。
    郑元平欺她年幼,内力不足,大吼一声,左手仍不死心的去折长剑,果然被他折着,他用力一震,长剑却没有如他原想的那样应声而断。
    小雯让过刁五娘一刺之势,让郑元平的手抓有长剑,在她抖腕之下,郑元平的身驱已被他扯着震出三步之外。
    郑元平气得脸上全变了形,他在这双肉掌上下了数十年苦功,自信已颇不同寻常,但说也奇怪,在小雯面前竟未占到上风。
    “无情手”李士熊心想:“如果郑元平等人讨不到好去,只怕咱们今日亦难全身而返,今日之局,纵然被旁人说个以多胜少,也比落败任人宰割的好。”他的内学真力可说是在场众人中,最为悠厚见长,掌上的功夫可以裂鼎碎石,横拒八马,远在郑元平人等人之上,所以一施展开了果然不同寻常。
    他人未抢入圈子,掌风却已袭向小雯胸口,小雯叫道:“好啊!又来了一个。”
    横剑回指,点向他的手腕,李士熊心中一凛,想道:“这小女迎敌之时,好似对手越多她打得越顺手,剑法果已练到了出神入化。”
    “无情手”李士熊迅速侧跃,避开了这一剑,避开这一剑并不难,但他攻向对方的掌势,却也因此而受挫,威力顿减。
    大刀上下翻飞,拳挑掌振,纵横交舞,沾不进一滴水,插不进一根针,却又是那么变化万端,拈东打西,飞南卷北,而这,竟都伤不了小雯。
    又过了一盏茶的光景——激战多时,刁五娘及廖鹤鸣已感到有些虚乏,他们尽力忍耐着那逐渐加强的劳累感觉,依旧不停不歇的采取主动,却渐感乏力。
    “无情手”李士熊采用了车轮战法,他非常明白,如果一涌而上,不但不能发挥出集体威力,更妨碍了己方的攻击进退。
    所以,他让郑元平等人一波一波的轮流上,自己只找空隙时才进攻。
    这一手相当厉害,因为,一个人的力量与精神终究有其极限,筋骨的活动也有一定的高低潮,而且对手不过是个小女孩,内力毕竟有限。
    呼呼的大刀掠舞交击,加上掌风如浪,翻翻滚滚,气煞人的却是老沾不上对方一根汗毛,这场令人咋舌的拚斗,到底要维持到什么时候呢?李士熊不禁怀疑小雯是铁铸的?
    可是——定眼一看,那水葱似的人儿,好像可以捏出水来,为什么经此长战,攻势仍然如此凌厉?
    大厅上刀剑交击,肉掌亦打得呼呼风响,一斗数十回合,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狄洵见小雯脸现红晕,抽空连伸几次袖口抹汗,只是旁人过于紧张,一时都没有注意,小雯临敌经验太少,又不敢杀人,叫道:“小雯,你歇歇,小郁来替你……”话说者明明是狄洵,可是他话未完,他身旁的小郁已挥剑上前。
    “震天魂”邱宇按不住好奇心,喝道:“老夫也来玩玩!”
    长剑挡开小郁刺来剑招,左手握掌,直往小郁鼻子击去。
    小郁柳眉儿一皱,滑开三步,绕到了邱宇身后,剑法极为精妙,剑术怪异无伦。
    “翻云剑”云天鹏一向好胜,刚才为了一只茶杯,吃了瘪,现见两位师叔出手,自己亦起剑冲入圈中,对小郁发动攻势。
    云天鹏一面防备小雯出击,一成对付小郁出其不意递来的剑锋,竟尔闹了个手忙脚乱,脸上更加无法,一时面红耳赤。
    “回腾剑”胡辉龙功力尚弱,不足以独当一面,现见一大群人打混战,心想不如上前助阵,混水摸鱼,乘隙下手,过过瘾,当下叫道:“师兄,我也上了。”
    小雯本想退下来休息,现见加入混战的人越来越多,小天真,斗志又起,竟尔先发制人,与小郁两人并肩作战,敌人愈众,似乎威力愈强。
    旁观者除了狄洵外,就只剩朱青及仇家父子,还有一位受了重伤的铁头大师,其余的人全在场内忙得不亦苦哉!
    狄洵表面上似乎不关心两位女孩的输赢,其实他把每个人的武功招数全看得一清二楚,目光冷冷凝视着场内,叹息道:“原来在江湖中成名,是如此容易的事,倒是委屈了这两头小丫头。”
    “无情手”李士熊久斗不下,早已心中焦躁,现又听到狄洵的讽刺,气得脸色发白,狂吼连连,掌风脚影攻的更急。
    场内的人,渐渐开始后悔自己骤然加入战场,各自寻思:“我等七个大人,还打不下两个小女孩,今日算是丢足了脸,以后如何做人?”
    不禁个个埋怨起铁头大师那个大脓包,如果他不要惨败,何以引得这么多被拖下水,越想越气,个个咬牙切齿的。
    两姐妹哪里想到这许多敌手各怀异心,见他们个个面露凶相,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双人出剑更是快速凌厉,威力十足。
    “无情手”李士熊微一疏神,只觉一股寒气掠面而过,原来是小郁架开云天鹏、胡辉龙双剑后,抽空向他劈了一剑。
    李士熊心中一凛,心想:“反正是没了颜面。”
    斜身侧内,单足一勾,已把长剑握在手中,这七人之中,论到武功厉害,原应数他为首。
    郑元平一见李士熊把剑握在手上,他像象找到了借口,亦忙空抽起自己的大刀。
    现在,所有人全用了兵刃,只听得叮叮当当声响,各使全力拚斗。
    李士熊自创的剑法使将开来,众人渐渐退开,使他长剑挥动时更为灵便,他精神一振,自己身旁空了数尺,踏前两步,一招“游龙戏凤”往小郁当头疾劈下去。
    他士熊外号“无情手”,是因他平时几乎都以空手赤拳应战,那倒不是他兵刃使不好,而是他很少遇到需要干戈相向的时候。
    他背着“双龙帮”第一高手的名衔,江湖上敢明目张胆的招惹他的,还真不多,没想到,今日对两位小女孩,他不得不使出全力。
    这一招快捷异常,小郁手中长剑正与郑元平大刀相交,一见剑到,急忙矮身相避,只听“唰”的一声,她的右边小辫子被李士熊的利剑削去一半,掉在地上,乌黑发亮。
    两姐妹同时变色,小雯叫声:“姐……”小嘴扁了,似乎就要哭出声来,一声娇叱,一条俏生生的影子倏而飞来,小郁亦配合着跃起,两股冷电吞吐翻腾,快捷如风。
    同是女孩子,朱青亦为那一绺乌云感到惋惜,女孩子一向很重视自己的秀发,心想:“师叔,他真是的,干嘛认真?何苦去欺侮人家女孩子……”突然——只见眼前白影晃动,两姐妹交叉移位,叮叮数响,胡辉龙的剑及廖鹤鸣的兵刃已被削断,两人一惊之下,急忙跃出圈子。
    小郁本性较为冷静,虽见秀发被削,又心疼又气愤,但她的长剑抡起层层光彩,左右翻飞,上下架拦,静静的道:“我要你赔我头发!”
    长剑翻处,又已将云天鹏与刁五娘手中的兵刃削断,别人的兵刃没什么,只是刁五娘的“燕子刀”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谁知在小女孩盛怒之下,就被削成两段,令人匪夷所思。
    原来,小郁手中的长剑亦非泛泛之物,乃是雪地里,非常难求的“寒冰铁”
    所铸成,千年难求,是砍金切玉,无坚不摧的宝剑。
    刁五娘面容惨黯,全无血色,浑身不停地颤抖,像触了电,竟呆住了,在当常小雯闪电般抖出长剑,身形“霍”的一旋,一招“嫦娥奔月”罩向刁五娘。
    郑元平的眼全红了,心胆俱裂,吓得魂都出了窍,狂吼道:“五娘,快退—
    —”刁五娘身形往后倒撤,郑元平长身而入,截向那柄飘浮的长剑——仿佛去捕捉流萤而只捞着流萤的电尾,小雯凌空飞过,刁五娘痛苦的“哼”了一声,打着转子滚倒于地,昏迷不醒。
    郑元平心头一紧,目眦皆裂的奔向刁五娘,小雯猛地一转身,已鬼魅般攻向郑元平。
    廖鹤鸣的一张脸越发苍白了,他狂叫一声,耸身跃上,在空中,已连挥十掌击泻向小雯。
    此时——郑元平悲吼一声,身形暴转,手中大刀笔直戮向小雯胸前。
    小雯的身形像蛇一样的扭动,已避开两人的攻势,却未及出招反攻。
    小郁长剑“嗡”的一声,斜砍猝挑,改变了小雯窘迫的情况。
    廖鹤鸣大刀已断,发出的十掌全被对方的长剑一下子封住,他恨得一咬牙,慌忙收掌跃向一旁——但是,他的动作稍慢一点,“嗤”的一响,左肋被长剑划过,腰中革带连着剑鞘断成数截。
    小郁并未乘胜追击,右手长剑,向“无情手”李士熊直攻,这时小郁剑法大异,李士熊又惊又恐,一时摸不清他的剑路,但觉长剑刺过来时寒气迫人,不敢用剑相碰,只得住后退。
    小郁恨他削了自己的长发,不理旁人,得理不饶人的,着着进逼。
    小雯与小郁背脊靠着背脊,一人将余敌尽数挡过,让小郁与李士熊单打独斗,过了数招,云天鹏等人根本不是两姐妹的对手。
    在廖鹤鸣的感觉里,他悲哀的感到自己等人的行动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弹簧扯着,虽能蹦能跳,却老是不能随意进退,老是比敌人慢上一步。
    出手换招,对方动作之快,每每能在自己等人出手之前制了先机,宛如自己是一个驼子,和正常的人打架,身上好似带着一块累赘。
    这七人之中,只有“云天魂”邱宇情况较好,但他却不愿全身投入,因为他对两姐妹诡异的剑法,实有极大的忌惮。
    双方的争斗再度展开,六对二,但是小郁小雯的攻势却是越来越快了,越来越不可捉摸了,他们的攻杀要点大多集中在“无情手”李士熊及郑元平身上,两个人常被逼得手足失措,狼狈不堪。
    从两姐妹联手开始,一直到现在,已过半个时辰,而在这时间里,他们转攻两位小女孩,仍被逼得打转外,刁五娘又已受了伤。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顿了,场中人影翻飞纵横着,但没人出声,没有人说话,除了间杂的叱喝甚至连呼息都是那么沉重。
    忽然——朱青见李士熊被逼到一屋角,已是无路可退,云天鹏及郑元平又没法迫近,只是绕着圈子游斗,心中焦急异常,朱青不忍见师叔受窘,只得上前救援,长剑一挥,刺向小郁脸颊而来。
    小郁只得挥剑自救,因而替李士熊解了一次围,他精神倏而一振,连攻十九招,大吼道:“老夫豁出去了。”
    郑元平猛攻十招,云天鹏等人亦连成一体,长斩近劈,远戮短削,游走如飞,邱宇长剑舞得神出鬼没,专门乘隙而攻,但是,现在他们已是完全采取了守势,半点也不敢冒险。
    朱青也已加入战斗,只剩仇家父子在一旁观战,仇千重亦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倒是生平第一遭。
    仇千重在旁瞧着两姐妹的剑法,心中暗暗称奇,初见时两姐妹与郑元平等人相斗,剑术也平平,但当敌人渐多,两姐妹剑上威力竟相应增加,此时并肩作战,情势更是大变。
    小雯长剑连晃,逼得敌对众人手忙脚乱,一转瞬间,刚加入阵中的朱青的兵刃又被削断。
    与两姐妹相斗的人之中,就剩郑元平及李士熊、邱宇手中兵刃尚完好无缺,显然两姐妹对他们三人似有些许忌惮。
    但也并非他们功夫就非常独到,而是两姐妹尽量不跟他们以硬碰硬。
    狄洵哼一声,眨眨眼,淡漠的道:“断剑!”
    他的语声,冷冷的在空气中蹦跳,冷沉飘忽的声音,今人毛骨悚然。
    于是——李士熊再一次被逼至墙角,背靠墙,负隅力战,只见小郁长剑径刺自己前胸,当不应以一招“双龙抱珠”,他见敌剑高刺,出此招应敌,原本不错,哪知双剑相交,突觉手腕一沉,自己的剑被敌剑直压下去,李士熊心中竟然大喜,想道:“你这丫头片子,剑术虽然精明,但若比腕力岂有我强!”
    当下,立即运劲反击,小郁右手剑一缩,再倏地挥出,“当”的一声,他的长剑已被削为两截。
    李士熊当下大惊,立即将半截断剑严守自己门户,只守不攻,小心翼翼,脸色难看之极,但他被封闭于屋前,出来不得,徒唤无奈。
    “云天魂”邱宇恐怕小郁伤害李士熊,那“双龙帮”才真是栽了,一时情急,长剑猛刺,小郁蹿高跃低,右手长剑倏地展开连绵弧形剑招,将邱宇刺来的招式悉数破解。
    李士熊手中兵刃虽断,拳脚上却仍极具功力,只得转以拳脚辅佐来应付,小郁长剑攻势在外圈逼得李士熊团团转,但幸好尚未突施杀手。
    明明看见小郁的目标集中在“无情手”李士熊身上,口中仍大叫道:“你还我头发来,还我头发来!”
    李士熊苦楚不堪,一来他如何能赔得了长发,二来,自己这张老脸如何可放,大有悔不当初,自己强出头之憾。
    就在此时——小郁突然把剑锋一转,对准邱宇手中的长剑,猛力一砍,又听到清脆的一声“当”,邱宇的长剑又很轻易的被削断。
    就在刚才狄洵的一声“断剑”喊声下,两名“双龙帮”的高手,手中兵刃就被轻而易举的砍成两截,怎不叫人吃惊。
    朱青见两位师叔连连失利,心弦一紧,柳眉儿紧蹙,忙转过来助手。
    小雯不待朱青站好身,已宛如一溜西方天际的雷闪,长射而上——仇孟狄在一旁看得真切,吓得冷汗直冒,失声大叫道:“青妹,小心!”
    喊声中,如一只鹰隼,悍然扑向小雯,扑腾风声十分强烈,手中兵刃点点生寒。
    仇千重为了保护儿子,见儿子冲入战场,心头一震,手执铁鞭亦飞奔而上。
    顿时,场内人手又多了起来,只是小雯小郁两姐妹,始终保持一定的上风。
    仇千重见眼前情势极是尴尬,但瞧见这两个小女孩武功甚为怪异,按刚才动手过招看来,敌人愈多,其剑术愈强,自己下来应战,但仍然得不到什么好处,心中颇为惊讶。
    此时的李士熊已更形狼狈,只见他衣衫破裂,满脸血污,胸前臂上,被小郁长剑划了一条条伤痕,他几次险些儿脱口求饶,终于强行忍耐,小郁仍稚气的叫道:“看你赔不赔我的头发!”
    老实说,两位小女孩的体力已经消耗过多,他们不一定能全胜眼前这些敌人,但是,她们却毫无问题的可以全身而退。
    突然——一条人影像一头大鸟般展飞于空,那么凶猛而凌厉的朝这边扑落下来。
    邱宇挥出两掌猛一旋身,大叫道:“狄洵来了!”
    仇千重铁鞭的声音哗啦啦暴响,传来狄洵冷沉飘忽的声音。
    “郁、雯,退!”
    “退”字在他舌尖上打着转儿,两位姐妹已轻飘飘的,却快如箭矢似的长射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折,两人已退出战圈外。
    众人皆想乘她们身后,没反攻之力时,偷袭两姐妹,但连她们衣衫已没沾到,两人已在场外,面庞浮现两片红晕,微微喘着气。
    众人略为定神,把狄洵团团围在中间,其实,他们心中都是七上八下的,心想:“他的侍仆犹如此厉害了,狄洵本人更是大伙儿惹不起。”
    狄洵似一尊石像般炯然凝注着众人,洒脱得叫人生气,半晌,深沉的道:“你们这么多人,攻杀两位小女孩,还真是不要脸!”仇千重目光一冷,厉声道:“狄洵,你太不讲理了,如果你不加插手,或许这场干戈就可以免了。”
    狄洵注视着他,哼了哼,静静的道:“你刚下场,没吃到什么亏,所以你说起来话,声音也就粗了些。”
    仇千重神色沉冷,凶暴的道:“老夫只是不懂,此事与你一点瓜葛也没有,你为什么非管不可?”
    狄洵往前一步,点点头,道:“我懂了,原本你们父子受了冤枉,我出面,你们就很感激我,但是现在我把宝剑夺了,你们以为我黑吃黑,所以心里极为不满,是不是?”
    这些话正好说中仇家父子两人的心事,面上都是一红,仇千重生硬的道:“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拿了宝剑又是为什么。”
    狄洵目光内动了一下,沉沉的往左右一瞧,冷冷的道:“因为你们都不知道这柄宝剑的来历,而在下不小心想了起来。”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大多数的人已经被小郁姐妹打得狼狈不堪,神情猥琐,自是不开口得好,仅剩仇家父子衣冠尚整,以仇千重为尊,所以仅听他一人与狄洵对答,此时,他亦愣了半天,始开口道:“是否请你再把事情说明白些,你想起了什么。”狄洵并不急于回答,沉默了片刻,压着嗓子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一向是在下做事的方法,如果在下猜想得不错的话,这宝剑是已经失踪了五十多年的‘彩虹珍珠剑’……”一声“氨,几乎不约而同的从众人口中发出,声音中充满了惊奇和兴奋。
    仇千重摇摇头,道:“五十年失踪的剑,当时你尚未出世,你又如何能知?”
    狄洵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道:“不错,‘彩虹珍珠剑’在下以前并没有见过,只是一把并不适合当武器,而有这么多人你争我夺,不惜以生命换取的,除了这把‘彩虹珍珠剑’外,各位能再想到另一把剑吗?”
    他们的确再想不起另一把剑名,但更具讽刺的是,他们之间互相争夺,可是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把剑真正的用途。
    一群人傻傻的听着,好半晌,刁五娘轻轻呻吟起来,郑元平忙过去看她。
    狄洵转头对小郁道:“快为她敷药,还有那位莽和尚。”
    小雯哼了一声,略微犹豫,道:“他如此凶残,我们已经手下留情了,反正死不了,我们那么珍贵的药材,给他们用,不是太可惜了吗?我心疼。”
    愣了愣,狄洵平静的一笑,道:“亏你说得出口,也不怕人家笑咱们小气,这两下子够叫他们受了。”
    小雯嘟起嘴,有些着急,道:“谁说我们小气,对好人我一点都不吝惜,刚才我不是还泡茶……”狄洵笑着摇摇头,道:“真是孩子!小郁,你快去!”
    小郁很顺从的启门走进内室,脚步声逐渐消逝后,狄洵道:“郑师傅,这些人当中,在下认为你是唯一可能知道这把剑的好处,可否请你详详细细的告诉我们,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狄洵的个性,很难捉摸,一会儿看他笑得很温文,如沐春风,一下子脸寒起来,不由得叫人看了心里直发毛,此时,他静静的道:“郑师傅,在下今天如果不能让你说出实话,就算在下白来了人间一遭。”
    他话说得平淡,没有高低调,可是自有一股力量令人不敢大意。
    郑元平全身一震,忙堆着笑脸,答道:“在……在下,是真的不知道。”
    狄洵不理会他的答话,声音冷得能凝冻人们的血,道:“你应该知道,这些年来,你在江湖上能混出一点名气,并不是一件易事,如果你聪明,还是识时务来得好些。”
    郑元平疑惑的怔了一下,他在估量目前的局势,半晌,愠怒的道:“在下……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在下……”狄洵似乎已失去耐性,不等得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掌击来,掌势过处,劲风袭体如削,眼前四面八方皆是掌影,威力之宏,无可言喻。
    郑元平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没有还手,甚至连招架也来不及,他只是手足无措的退避。
    狄洵蓦地一式“降龙影”,已将他斜斜的劈翻倒在地下。
    郑元平在地下一个翻滚,跳起的念头还来不及闪动,狄洵的一只脚已经大咧咧的踩在他的胸口,干笑一声,道:“如果你还想看看明天的太阳,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朋友?”
    郑元平一张紫脸涨成了猪肝之色,豆大的汗珠涔涔淌落,痛苦的道:“你……
    你想怎么样?”
    狄洵朝周遭众人打量了一番,竟没人敢挺身而出,他冷冷的道:“我脚上只用了一分力量,如果在下一个不小心稍微加点力,不知后果会如何?”
    廖鹤鸣恐怕狄洵真杀了他的师兄,急忙的道:“狄……狄洵,你有什么话就快问,我们尽量回答你就是。”
    狄洵哼了哼,收回脚去,道:“很好,你站起来。”
    郑元平一跃而起,踉跄了一下,狠狠朝地下吐了口唾沫,低低的破口骂道:“妈的,今天走的什么运?”
    狄洵搓搓手道:“郑师傅,你最好规矩点,狄洵可以在须臾之间置你死地……”此时,小郁已经为刁五娘敷好药了,望着躺在地上的铁头大师不知如何是好。
    狄洵静静的道:“廖师傅你来吧!白色外敷,红色的内服。”小郁就把药包递给廖鹤鸣,去为铁头大师疗伤,刁五娘已经可以坐起来,可是神情看起来很颓丧,披头散发,憔悴得很。
    郑元平见着刁五娘的模样,非常心疼,神色微变,恨声道:“狄洵,今天算栽在你手上了,但是在下也没什么好说的,要宰要割,随你便!”
    狄洵笑了笑,道:“郑师傅,据在下所知,你能生存至今,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郑元平冷冷一笑,道:“我郑元平在江湖上混了近二十年,姓狄的,那时你才不过是个娃儿。”
    狄洵神色一沉,缓缓地道:“不错,但是——在下也可以让你二十年后重新再来过,你信不信?”
    郑元平退后一步,淌着汗,呼吸急促,“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狠话,他就是吐不出来,脸色惨白没一点血色。
    狄洵突然极为温和的笑了,那笑却是阳光里游冰碴,和熙中的冷厉,狄洵语调出奇的低柔,走进郑元平身旁,道:“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抢夺‘彩虹珍珠剑’,它有什么秘密?”
    郑元平呆呆的站在那里,像根木头似的一言不发,他实在被对方的冷厉吓破了胆。
    狄洵哼一声,道:“说!”
    郑元平哆嗦了一下,脸色紫中泛青,呐呐不能出言,半晌,始道:“好吧!
    我说,据我所知,这柄宝剑,关系着一笔极为可观的宝藏……”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登时脸上变色,有喜,有惊,也有疑惑……狄洵歪着头,叹了口气,道:“什么样的宝藏?”
    郑元平略一沉吟,缓缓的道:“据在下所知,这些宝藏堆积如山,随便取上一些,那就一世儿荣华富贵,享用不经…”在场的人,几乎都瞪大了眼睛,暗地咽着口水,脸上浮现贪焚的神色,个个艳羡不已,仿佛那些个宝贝,已经出现在大家眼前了。
    铁头大师躺在地上,刚上过药,已经接捺不住,沙哑的嗓子道:“那些宝藏在什么地方?”
    这一问,问出大家心头的问题,可是限于颜面,没有人发问,铁头大师如此一问,众人俱感兴奋,颇有知音之感。
    郑元平摇摇头,道:“在下所知并不多,只知道由这柄宝剑,就可探出宝藏的秘密,其余的,在下就不知了。”
    大家心中微感失望,但随即又充满希望,心想只要拥有宝剑,宝藏的秘密终究可以探出的。
    “云天魂”邱宇似乎愣了一下,低声道:“这宝剑是我‘双龙帮’的宝物,它的秘密你如何能知,该不会是胡说?”
    郑元平粗着嗓子,道:“信不信由你,关我什么事?”
    郑元平脸上一片湛然,把实话说出来,心无牵挂,大有泰山可倾此气不竭的意思。
    狄洵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半晌,他已看出眼前这名大汉没有刻意说谎,道:“我相信郑师傅说的是实话,不过……,郑师傅,在下最想知道的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秘密?”
    郑元平有些疲惫,用手揉揉脸,道:“能说的,在下都说了,有的事在下不能说。”狄洵看他紧闭嘴唇不说话,他已横了心,看他的神态,宁死也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狄洵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或许在下还能再猜一次……”郑元平嘴唇有些微的颤抖,他好像有什么秘密,或见不得人的事,深怕别人知道。
    狄洵转过身,背对着郑元平,突的,半侧出手,郑元平闪避不及,“吭”的一声闷哼,人已像一堆烂泥般栽倒。众人不解其意,为什么狄洵突然对郑元平出手,大家瞪大眼睛望着狄洵……()

dong456 发表于 2017-3-23 23:51:39

第五章
    大家像木鸟似呆住,他们为狄洵的行为愣住了,也为他这种闪电快捷的身法吓住了,就好似自己根本不会武功,与对方比起来,简直差得十万八千里,他们越发紧张害怕。刁五娘有些着急,她忙道:“你……你为什么……对他下手?你想……你想怎么样?”
    狄洵拖了一张破椅坐下,慢慢的道:“在下不愿他插嘴,所以让他休息休息。”
    愣了愣,廖鹤鸣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狄洵轻轻摇晃着椅子,安详的道:“我只是有些想法,说给各位做个参考,对或不对,就留各位自己判断了。”
    刁五娘跟了郑元平多年,不知他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迷惑的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
    狄洵站了起来,秀挺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漠的微笑,他平静的道:“我想……
    郑师傅已经知道‘双龙帮’朱帮主被杀之事……“刁五娘“氨了一声,迷惘的摇摇头,道:“不可能,他跟朱固尊一无交情,二无仇隙,他怎么会知道?”
    “双龙帮”众人心弦俱皆痉挛了一下,“震天魂”邱宇低沉的道:“不知道你此话有什么用意?”
    廖鹤鸣警觉的望着狄洵,道:“请你快把话说明白,不要信口雌黄,挑拨我们与‘双龙帮’之间的感情。”
    小雯恨声道:“你放肆!敢如此对我家少爷无礼,难道你想把命留在这里?”
    狄洵淡淡一笑,看了众人一眼,道:“小孩子不懂规矩,各位不要见怪……”
    大家看他爱说不说,个个心急如焚,沉默了一会,仇千重道:“请你快说,以便为我儿洗刷冤情,免得受此委屈,有碍我父子声誉。”
    朱青忽然有些冲动的想问一句话,她又急忙忍住了,她轻轻的道:“狄公子……”狄洵平静的一笑,道:“普天之下,知道‘彩虹珍珠剑’秘密的,目前大概只有朱固尊朱帮主,而他突然被杀,就在此时,郑师傅率人抢夺此剑,这之间说明了什么?”
    朱青敏感的,连她自己都不很知道为什么会颤抖了一下,道:“狄公子,你的意思是我爹是郑元平所杀的,是不是?”浑身突的一颤,刁五娘觉得一股凉气自背脊升起,她惊异的注视着狄洵,好一会儿,她艰涩的道:“你……你为什么要含血喷人?他不可能杀了朱固尊,他……”仇孟狄咬牙,恨声道:“原来是这老混帐,害我背负了不仁不义之名,我今天非杀了这老杂碎不可!”
    廖鹤鸣大惊,怕仇孟狄趁人之危,动手伤了他师兄,他站在他师兄前面,紧张的道:“你敢动手,老子跟你拚了?”
    仇孟狄“呸”了一声,道:“有何不敢?”
    栽倒在地的郑元平急得大汗淋漓,两眼翻白,一点劲也没有。
    狄洵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跟含有浓厚火药味的现场,有些不太协调,随他们吵去,好半晌,他淡然一笑,顿一顿,道:“各位火气太旺了,在下话还没有说完呢!而且在下始终没有说郑元平郑师傅是凶手啊!说他是凶手还太抬举他了。”
    郑元平气得浑身发抖,嘴角扭搐得像得羊癫疯,却无法开口。
    老半天没有开口的云天鹏,很少像现在沉默了这么久,因为刚才他以一帮之主,被两位小女孩,打得无招架之力,很失面子,故一直不好开口,可是憋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道:“我师父到底是谁杀的,你快说!”
    狄洵搓搓手,安详得不带一丝大气的道:“凶手是谁,在下还不知道,不过在下敢确定,在朱帮主遇害之前,一定见过郑师傅,或者只是郑师傅见过朱帮主……”没有考虑什么,云天鹏迅速的道:“这话什么意思,说来听一听?”
    狄洵优雅的一笑,缓缓的道:“如果郑师傅并不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双龙帮’,那么很有可能他看到了朱帮主,而且听到了什么,而朱帮主却不知道有人在暗地偷窥,所以只是郑师傅见着朱帮主……”狄洵话尚未说完,刁五娘低声骂道:“卑劣!狄洵你光凭想象,胡乱编派,而故意点了他的穴,让他不能开口辩解,就任你任意胡说,这是你成名的绝活?”
    狄洵一听之下,他气度雍容的瞧着刁五娘,神态自若,并不动怒,有一股子超然脱俗的傲逸之气,他微微一笑,道:“多谢你抬举,‘成名’两字,在下还差得远,如果你另有高见待在下把话说完,你再发表一番,还不迟……”刁五娘似乎一下为狄洵的模样气度所震慑住了,她愣了一下,硬板板的道:“好,我听听还有什么其他的话说,不过希望你不要信口开河。”
    狄洵看了她一眼,道:“如果我的想法不太离谱的话,郑师傅本来侵入‘双龙帮’是另有所图,却在不意之间,听到了什么秘密,他才改变主意,决定下手抢夺‘彩虹珍珠剑’,也可以说,郑师傅很可能目睹朱帮主被杀的情形,因为那时他正躲在暗处……”大家立即把目光集中在郑元平身上,只见他气得浑身发抖,呼吸急促。
    朱青眼圈儿一红,一摔头走到郑元平前面,她哽咽着道:“你说,到底是谁杀了我爹?是什么人,你快告诉我。”云天鹏断然道:“一定是仇孟狄这小子,对不对?”
    仇千重狠狠的朝地下吐了口唾沫,粗音粗声地的破口骂道:“你奶奶的,活见王八蛋了,无凭无据你硬指我儿是凶手,你什么意思?”
    云天鹏“呸”了一声,反骂道:“什么无凭无据?匕首插在胸中还叫无凭无据?难道还要我师父起来指认……”一旁的小雯,听到这里,忍俊不禁,咬唇一笑,天真的道:“你师父不是死了?他怎还会起来指认?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
    说完,还在一直窃笑,“双龙帮”诸人皆甚不悦,狠狠白她一眼,她才很没有趣的收住笑容亦不甘心的回瞪对方一眼。
    “无情手”李士熊打拚时情形非常狼狈,现在看他左脚鞋子脱落,犹未找回,头上本来盘着辫子,被割去了半截,头发散了开来,他一张老脸无处可放,一直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说。
    狄洵却突然把目光转向他道:“除了郑师傅外,还有一个人也可能知道凶手,那就是……”顿了顿,又续道:“‘无情手’李士熊!”
    这一下子,宛如一记闷雷蓦的响在众人的脑袋上,震得他们耳鸣目眩,呆若木鸡。
    “无情手”李士熊闻言后,不由气愤填膺的大吼,他忿然道:“狄洵你在中原武林道上,好歹也算个人物,却说出这么恶劣攀诬的话来。”
    狄洵眨眨眼,道:“朋友,在下只道你知道凶手是谁,又没有道你是凶手,你盛怒为何?”
    “无情手”李士熊气得全身抖索,却是毫无方法阻止狄洵再往下说,整张面孔完全扭曲了样。
    狄洵不禁哑然失笑,他略显歉然的抱抱拳,平淡的道:“你不用太紧张,有很多事,在下仍然想不通,还须你多指教。”
    “云天魂”邱宇低沉的道:“狄洵,你并不在场,又没有亲眼目睹,你有何根据?”似乎犹豫了一下,狄洵道:“对于郑师傅可能知道凶手的事,在下刚才已经说了,至于李朋友……”他想了想,再道:“因为他说当仇孟狄一离开帮主的房间不一会儿,他就进来发现帮主被杀,而他却又说不出他进房之意,未免太凑巧了,所以在下认为他必定隐瞒了些什么,各位以为呢?”在场的人皆为狄洵的细心及才智,感到佩服,他光凭几句话,他就能分析出一条道理来,不管对与否,他的能力已够叫人为之折服了。
    朱青双手抱拳,感激的道:“多谢狄公子指点,我们都因悲伤过度,大家昏了头,什么也没有想出……”她转头,瞧向李士熊,柔声低道:“师叔,如果你真的知道,就请你坦白告诉我,别再瞒我。”
    云天鹏虽然有些不信,但他一向很听朱青的话,见她信了,他信心也有些动摇,不过他仍持保留态度,温和的道:“师叔,有什么话你说出来,师父与你情同手足,他含冤而死……”邱宇轻轻抚抚短髭,高声道:“李兄,今天新帮主及青丫头都在场,你该给大家一一交待。”
    “唉!狄洵你说的很对,老夫不禁要怀疑,你是不是就在现场,否则你为什么好像什么事都是亲眼目睹似的……”微微一怔,他又低沉的道:“在我说出我所知道的事之前,我想先问问郑元平他又看了些什么?”
    廖鹤鸣点点道:“对啊!你快解开我师兄的穴道,听他怎么说,免得冤枉他了。”
    狄洵的手指轻轻一点,解了郑元平的哑穴及软麻穴,一笑道:“郑师傅,对不住,现在请你开金口,大家愿闻其详。”郑元平翻着白眼,满面涨得紫红透亮,汗水如注,胸口不断急剧起伏,那模样可真够瞧的,令人有些为他不忍。狄洵拍拍他的肩头,道:“别生气,在下只是怕你不肯让在下把话说完才出此下策,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因为现在始终用‘可能’二字,真相如何,还请你明告!”
    郑元平气急败坏的道:“好,你狠,你厉害,大丈夫敢作敢当,怕什么,说就说……”话说得很有气魄,但实际上还是有些不干脆,想了想,低哑的道:“朱固尊根本不是被人杀害的,他……他是自杀而死的。”
    整个木屋里是一片死寂,每张面孔都是那么木纳、震骇,说不出的惊惧……
    所有的人互相觑视了一眼,那一眼中,写满了无法言喻的疑惑,他们呆呆的站着。
    除了郑元平外,还有李士熊,两人表情稍为正常些,狄洵笑了笑,道:“这个答案,倒叫在下大吃一惊,也有些失望。”郑元平瞪他一眼,道:“你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
    “呸”了一声,云天鹏好似大梦方醒粗着嗓子吼道:“你妈的见了鬼?
    我师父堂堂‘双龙帮’一帮之主,他为什么要自杀?你不要胡说,说不定凶手就是你呢!爸T?较癖簧咭Я艘豢谒频奶?似鹄矗?诓辉裱缘穆畹溃骸辈倌愕模?醢说埃?裁赐嬉舛??阏馔分恚?闼?棠痰男堋?暗忆???畹盟沉丝冢?莺莸勺叛郏?骄驳牡溃骸霸谙孪嘈拍忝挥兴祷眩?鹑俗匀缓苣牙斫猓?愫伪芈?谠嗷埃俊?
    郑元平咬咬牙,倔强的道:“妈的,老子实话实说,这小子竟敢指我是凶手,太过份了。”
    云天鹏不知他的脾气发起来如此暴烈,自己反倒矮了一截,硬着性子道:“不然你说出个理由,我师父他为什么要自杀,有理我就饶你。”
    郑元平沙哑的“呸”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盯着云天鹏,愤怒吼道:“他要自杀关我屁事?我为什么要说?信不信是你家的事……”狄洵温柔的拍拍郑元平,低沉的道:“别动怒,事情总会真相大白的。”
    看样子,他好像已经完全相信郑元平的话,而且很支持他,不禁叫“双龙帮”
    的人,开始暗暗的有些儿担心,怕事情又有变化。狄洵笑了笑,道:“李师傅,该你了!”
    “无情手”李士熊全身蓦地抽搐了一下,似突地自一个噩梦中惊醒,他用力摇摇那乱发蓬松的脑袋,直直的盯着郑元平,语声存着几分颤抖,道:“郑元平……你……你还见到些什么?听见些什么郑元平吸了口气,哆嗦着道:”我……
    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说着,郑元平扭转头去,他似乎害怕看见李士熊的眼睛这一下子,连狄洵也迷糊了,他仰起头来,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他只静静的注视着壁顶,他又在沉思些什么问题。
    郑元平咬咬下唇,沙哑的道:“我知道的事都说了,我……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狄洵犹豫了一下,谨慎的道:“不,有些事可能还需要澄清一下,是不是,李师傅?”李士熊深深的颤栗了,他这话代表着一种什么意义,代表着一种什么程度的暗示?
    朱青突然坚强起来,她的语声带着深沉的伤感,但是,却异常的平静,道:“师叔,你是‘双龙帮’的人,你是我爹的好兄弟,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便坦白?
    害得大家日夜奔波,追一位无辜的人,为什么,师叔?”
    李士熊全身猛的抽搐了一下,他微微仰头,考虑了一下,轻轻的道:“我……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帮主,对不起‘双龙帮’所有的人……”朱青忽然哽咽一声,道:“师叔,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叔,你说,你快说。”李士熊身形摇晃了一下,他的脸上苍白得吓人,慢慢的,他点点头,闭着双眼,语声坚定得似泰山的矗立,道:“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实话实说了……”“云天魂”邱宇平视着李士熊,目光里,有一抹幸灾乐祸的冷酷与狠毒,却假惺惺的叹了口气,无限遗憾的低沉道:“李兄,你是‘双龙帮’的第一高手,本帮往后振兴大业还需要你全力以赴,你可得小心自己的言论,别让小人有机可乘。”
    李士熊摇摇头,闭着眼没有说话,云天鹏有点紧张,道:“师叔,你……”
    朱青悠然而凄恻的语声,抽噎着道:“师叔,你快说,你……你别如此折腾人了,师叔,我求你快说……”李士熊激灵灵的一哆嗦,他颤抖着,像一下子掉在冰窖里,他咬着牙,悲痛的呻吟着:“是我……是我逼死帮主的,是我……是我逼得他自杀的……”所有的人一听此言,不由都抽了一口凉气,朱青也摇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得紧。
    仇孟狄想说什么,却闭口无言,仇千重阴沉的笑着,道:“李士熊,亏你还是条汉子,既逼死朱兄弟,却又嫁祸给我儿,那又是什么?”
    云天鹏对仇家父子恨意颇浓,此时双目一睁,又咽回了那口怒气,只重重的哼了一声。
    邱宇气塞胸膈的大吼:“李兄,你为什么逼死帮主?他对你恩重如山,你如何逼死他……”李士熊难堪的沉吟着,半晌,道:“因为……我要帮主把掌门之职让给我,我认为……我比天鹏更适合这个职位……”云天鹏一听那还得了,狂吼道:“你……这匹夫,你……”气得他口舌打结,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启口,尤其面对自己帮中的长者,他简直昏了头,如果可能,他真想一掌劈死那老家伙。
    邱宇不是味道的挺立着,心想:“原来这老小子也打掌门之位的主意,我倒一向忽视他了。”
    朱青激动的哭泣起来,他将脸孔深深埋在双掌里,恨声道:“你为什么这么狠,我爹待你恩重如山,你却这样没有一点良心……”狄洵微微闭着眼,望着这场权力斗争下,所产成的悲剧,淡漠的道:“请你把当时的事情再说清楚一点。”
    叹了口气,李士熊沉重的道:“早在一个月前,帮主即私下对我道,他个人身体不适,想把帮主之位退让给天鹏,问我意下如何,当然我不便明言,但略为表示不满……”说到这里,云天鹏喝道:“好可恶匹夫……”狄洵冷森森的瞪着他,使他不寒而栗,忙把下面的话收住了。
    李士熊沉默了片刻,哑着嗓子道:“我一直设法暗示帮主,希望他把掌门之位让给我,朱帮主为人我一向佩服,在他麾下,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是屈服在一位嘴上无毛的小辈之下,叫我如何能甘心……”云天鹏气得脸色发白,他猛吼连连,嘴里不干不净的咒骂着……狄洵冷森的一笑,像一只箭矢似的飞射而起,随着他身起,云天鹏已被他点了哑穴及软麻穴,步上刚才郑元平的后尘,躺在地上休息。
    狄洵点穴之准,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云天鹏呆在那里不能出言,又羞又急又怒,狄洵有趣的瞧着他,笑笑,道:“你少说两句话,可能少招惹人厌,男人太多话,叫人不耐烦的。”
    云天鹏瞪大了眼睛,神色变了变,一张紫脸涨成了猪肝之色。
    狄洵淡淡一笑,道:“李师傅,现在可能安静多了,咱们洗耳恭听,请你再继续吧!”
    李士熊神色黯了黯,低沉的道:“帮主当时并没有表示什么,可是他依然把帮主之位传给天鹏,我心里当然不能平衡,跟他闹意见,就在他自杀的那一天……”个个默默不语,心头有些战战兢兢的,李士熊心头有数,他可以体会出“双龙帮”在场的人,那种绝端平静中的仇恨,那种安详里的切齿愤怒,脸上所散发出的无形的怨毒。
    李士熊脸上的肌肉颤动了一下,他有些疲倦的道:“我进帮主房里时,见仇孟狄刚出来,帮主脸色不太自然,我因心中有气,不太理睬他,帮主只道他了解我的心意,只是……”说到这里,他才目光盯在邱宇脸上,邱宇立即惊觉起来,他微微苦笑,勉强的道:“帮主说邱贤弟也想当帮主……”邱宇呆呆的站有那里,像木头似的,他意外对方竟然此时也把他扯了出来。
    他紧闭着嘴唇不说话,他知道此时唯有保持沉默,免得越描越黑。
    李士熊摇摇头,似乎愣了一下,他还以为邱宇会反驳一番,他连应对的话都想好了,不料邱宇却默认了这个事实。
    李士熊低哑的道:“帮主认为他如把掌门之位传给我,必然引起邱贤弟的不满,而引起争端,把位子传给天鹏,咱们不好明目张胆的与小辈争夺,或许帮中太平些……”他润润嗓子,窒着声音道:“那时我极端气愤,说了几句重话,谁知帮主不吭一声,静静的躺在床上,我才一转身,帮主竟然就此了结终生……”
    李士熊的面孔扭曲了一下,痛楚的将双手握在一起,他垂下头,头发披在额前,目光怔忡的注视着遥远的远方。邱宇看着李士熊,冷冷的道:“帮主自杀就你在场,你为什么不抢救,说不定是你下的毒手呢!”
    李士熊颤抖着抬起头,努力平静自己,良久,他沙着声音道:“帮主连大气也没有出一声,等我觉得有异,猛一转头,帮主已经断气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像要再一次努力平定自己激荡的心绪,他苦笑道:“为了避免嫌疑,我才说进房时,帮主已去世,他们怀疑仇贤侄,我亦不便表示意见。”
    狄洵平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半晌,他缓慢的道:“仇孟狄的匕首又怎么解释呢!”
    李士熊摇摇头,沉重的道:“不知道,帮主手中为什么有仇贤侄的匕首,当初我并没注意到。”
    狄洵柔和的凝注着仇孟狄,道:“仇兄弟,你的匕首为什么掉的?”
    仇孟狄脸孔的肌肉抖索了一下,道:“我……我不知道……”一股冷厉而肃煞的光芒闪动子狄洵的瞳孔,他深刻的道:“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不要忘记,你的嫌疑还存在着。”
    仇孟狄舐舐嘴唇,道:“那一晚,我到青妹房间想找她,却看见云天鹏在她房里,两人说说笑笑的,我一时醋劲大起,拔出匕首,想冲过去把……把云天鹏杀了,突然想到岳父叫我,一时匕首没有放好,不知在什么地方掉了,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朱青羞涩的垂下颈项,她不知道那天仇孟狄在房外听见什么了,她跟云天鹏是师兄妹,平常就常在一起,说说笑笑本也没什么,可是没想到自己的未婚婿看到了,还引发这些事情,她深怕自己未来依靠的人,在心里因此看轻她,好半晌,才怯怯的道:“我……我们只是随便聊聊,没……没有什么……”
    仇孟狄虽当时深爱着朱青,此时想来仍觉有气,冷冷的道:“那别人可不作如是想。”
    朱青为仇孟狄的语调吓了一跳,惊诧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我……仇孟狄你以为……”仇孟狄冷辞的道:“我可没说什么,看你自己怎么想。”
    朱青的唇角可怕的扭曲了一下,她强制住心中的屈辱与愤怒,冷冷的道:“哼!你别神气,我朱青也不是非嫁你不可,你用不着神气,我才不稀罕。”
    仇孟狄又怕两人真的闹翻,感到有些内疚,他润润嘴唇,低低的地道:“不要这样说,青妹,我……”好半晌,朱青幽幽的道:“不用说了,这是我自己命不好……”朱青仿佛忍住了抽噎的声音,她伤心的道:“我没有爹没有娘的,有什么人会真的怜惜我,是我命杯…”淡淡的一笑,狄洵道:“好一对欢喜冤家,如今可以破涕为笑了吧!咱们还是谈点正经事吧……”顿了顿,他又低沉的道:“现在真相可以大白了,朱帮主是自杀,所以凶手是他自己,可是还有另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自杀?而且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
    此言一出,郑元平显得有些紧张,惶急,因为他听见李士熊与朱固尊的一席话,又有关其他,略一犹豫,忽道:“我知道在李……李兄出现之前,另有一人到过朱帮主房间……”朱青面孔动了动,惊惧的道:“什么人?”
    郑元平故做镇定的道:“我不认识,一个清癯而神色泠淡的老者,右脸颊上有一条恐怖的鲜红疤痕,他的容貌极为凶恶,充满了暴戾乖张之气,我以前没有见过他,一时也想不出,不过,朱帮主好像有什么把柄捏在他手上,对他有些顾忌,一直刻意讨好。”
    重重的哼一声,朱青老大不高兴的道:“我爹会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你不要诬蔑我爹的人格。”郑元平真诚的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我为什么要诬蔑朱帮主?”
    狄洵沉默了片刻,深刻的道:“莫非是‘九幽郎君’朱剑魂……”听到这个名字,众人不由大大的震动了一下,邱宇双目怒睁,直着嗓子道:“朱剑魂?独渺洞的朱剑魂?”
    狄洵无声的一笑,平静的道:“不是他,天下莫非还有第二个朱剑魂?”
    邱宇因为狄洵平淡的语调吓了一跳,江湖上听到这个人的名讳,没有大惊失色的,狄洵还是他见到的第一位,他想狄洵毕竟年轻,武功虽好,却不知厉害,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郑元平低沉的道:“那就是了,如果不是他,还有哪一个人能叫朱帮主如此忌讳的?”狄洵冷静的看着郑元平,道:“郑师傅,你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郑元平嘴唇蠕动了一下,终于无奈的道:“那人……朱剑魂一来,就说:”
    朱固尊你最好把剑交给我,当年的事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朱帮主沉吟了好久,才说:“让我考虑考虑。’那人……朱剑魂回答说:”好,一个月后我再来。
    ‘两人就只说了这几句话。“怔了怔,狄洵愣愣的点点头,喃喃的道:“当年的事,当年的事?当年有什么事?当年是哪一年……”仇千重低沉的道:“他们有没有说这柄剑有什么价值?否则,你为什么要抢……”他的语声未已,郑元平的神色忽然凝紧,苦笑一声,道:“朱帮主还说了句,‘大家年纪都大了,争那些宝藏又有什么用呢?’朱剑魂并没有回答,所以我才想得到那柄宝剑。”
    狄洵乏味的吁了口气,不感兴趣的道:“容在下问一个可能有伤感情的话,你那时人躲在哪里?为了什么目的?”
    郑元平润润嘴唇,沙着嗓子道:“我……我原想到”双龙帮“拿点东西,我……人暂时在床底下……”狄洵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想到“双龙帮”偷东西,所以躲在朱固尊房间内的床底下,再伺机下手,想不到却碰到这档子事。
    邱宇毫无情感的声音,道:“郑元平,你专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你到底想偷什么东西?”
    郑元平不安的搓着手,颤着声音道:“我想得到‘双龙剑’……”邱宇身为“双龙帮”总管,有人闯入,却未能发现,脸上颇觉挂不住,重重哼了一声,冷冷的道:“瞎了狗眼的东西,也敢到‘双龙帮’来撒野,想必不想活了……”狄洵抿抿嘴唇,低沉的道:“好了,你们也不必吵了,这件事看来该告一个段落了他安详的一笑,轻柔的解了云天鹏的”哑穴“及”软麻穴“,一笑,道:”让你气闷了,抱歉得很,原谅在下点了你的穴,现在又是生龙活虎了。“云天鹏气急败坏的站起来,一肚子火,不知该发向什么人,几乎全屋子里的人,全跟他有了仇恨,狄洵、仇家父子,甚至自己“双龙帮”,还有那两位小姐妹,但他拿人家没办法,只得喃喃低语,骂道:“他奶奶熊,时运不济,龟孙子……”狄洵不悦的压着喉咙,低沉的道:“你还是闭上嘴来得好些!”
    幽幽的,朱青道:“我爹难道就这么死了吗?没有凶手吗?为什么?”吁吁的喘息声,云天鹏又忍不住愤怒的大吼:“李士熊逼死师父,仇孟狄那小子是帮凶,故意留下匕首……”狄洵向他平静的摇摇头,镇定的道:“你师父不是李师傅逼死的,关键可能在朱剑魂身上,在下一向好管闲事,现在既然插手,就不会中途罢手……”朱青神色里显露着异常的愤怒,有一股楚楚可怜韵致,美,但有些苍白。
    她这时站直了身子,手抚着胸口,急促的道:“如果真是他,我一定要杀了他……”邱宇激动的叫了一声,道:“丫头,你疯了,敢这样说话?”
    狄洵忽然笑了,他咧开嘴,轻轻的,却盈溢着强烈的不屑,道:“有何不敢?
    邱师傅在江湖上打混了这么久,还比不上小姑娘有胆识。”
    邱宇难堪的望着狄洵,艰辛的道:“我……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朱剑魂岂是我们惹得起的?”
    他这话,明明是指桑骂槐,“我们”自然也包括了狄洵,狄洵笑了笑,道:“朱帮主自杀的事,在下很有兴趣,这柄宝剑就暂时由在下保管,等真相大白,自然交还给它的真正主人,各位以为如何?”
    这把“彩虹珍珠剑”隐藏着一笔庞大的财富,众人岂肯就此罢手,但在狄洵手里,他们想抢回来,只怕比登天还难。一时他们全静下来,默默的算计着,想把握最后机会夺回宝剑。
    仇千重首先打破沉默,做了个苦笑,道:“那是朱兄弟送我儿的……”他的语尾还没有打住,狄洵忽然向他做了个手式,要他安静,微侧着头,静静的像在倾听些什么。众人跟着他的眼睛全紧张了起来,可是偶而风吹过传来的声响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狄洵仍然凝重的倾听着,一动也不动,仇千重一面继续留神,一边低低的嘀咕道:“莫不是不让我再说下去,冰天雪地的有什么人会来……”他的语声未完,狄洵面孔的神色忽然凝紧,他低沉的道:“小郁,小雯,带这些人从外面出去,让他们都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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