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 发表于 2017-3-24 00:14:44

第8卷第二章一路顺风
    屠奉三回到内堂,博惊雷和阴奇正在研究摊开桌面上的边荒集详图,图卷精细至标明所有店铺的名称,夜窝子的范围更涂上一片淡黄色,清楚分明。
    边荒集的商号均是前铺后居,前身是布行的刺客馆共有三进,中进是货仓,后进为居室,其主堂亦变为他们的议事堂。
    屠奉三皱着眉头在两人对面坐下,叹了一口气。
    阴奇开玩笑的道:‘老大你接到第一单生意,理应高兴才对。’博惊雷笑道:‘是否烫手热山芋,令老大进退两难呢?’屠奉三现出笑意,从容道:‘我的叹息是欣慰的叹息,在荆州我已难寻对手,现在第一天到边荒集,立即遇上顽强的敌人,我是高兴还来不及。’阴奇和博惊雷听得你眼望我眼,摸不清他的意思。
    屠奉三扫视两人,双目精芒烁闪,轻轻道:‘你道拓跋仪要买谁人的命呢?’博惊雷猜道:‘必是慕容战无疑,慕容永兄弟因燕飞刺杀慕容文致势成水火,而以慕容战为首的北骑联更是飞马会在边荒集胡族最大的竞争对手,干掉慕容战,对拓跋仪当然有利。’阴奇摇头道:‘边荒集仍未从淝水之战的破坏恢复过来,没有人蠢得在元气未复、阵脚未稳的状况下大动干戈。所以诸胡肯容忍祝老大,慕容战亦肯暂且撇下与燕飞的恩怨。照我看拓跋仪的目标该是匈奴族的赫连勃勃,此人若除,对拓跋族的复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假如赫连勃勃丧身边荒集,匈奴帮将再没法立足边荒集,更休说要反击飞马会。’只从两人的猜测,可看出阴奇的智计实远胜博惊雷,对边荒集现时的形势,有深入透彻的了解,而博惊雷的观点则流于表面皮毛。
    屠奉三闻言双眉上扬,沉声道:‘赫连勃勃?’阴奇讶道:‘难道竟不是他吗?’
    屠奉三沉吟片刻,摇头道:‘确不是他,即使是这个人,我们也绝不可动他。先不说此人手底硬净之极,更重要是留下他可让燕飞头痛,在边荒集诸雄裹,赫连勃勃是不可小觑的人,尽管现在他在边荒集没有甚么影响力。’博惊雷大感兴趣的问道:‘究竟拓跋仪要买谁人的命?请老大揭盅。’屠奉三淡淡道:‘是刘裕。’
    博惊雷失声道:‘甚么?’与同是满脸讶色的阴奇面面相觑.屠奉三微笑道:‘所以拓跋族虽好手如云,却不能亲自出手。拓跋仪虽没有说出杀刘裕的理由,可是却不难猜测得到,燕飞现在已成拓跋圭和谢玄两方势力竭力争取的人,干掉刘裕,不但可以切断谢玄舆燕飞的联系,还可以令燕飞完全站到飞马会的一方,使飞马会成为边荒集最强大的势力。’博惊雷冷哼道:‘燕飞有这样的本事吗?’
    屠奉三淡淡道:‘我这个人只看事实。你看不到燕飞回到边荒集不到两天的时间,已成功的把整个边荒集的形势扭转过来吗?他镇压祝老大那一手更耍得非常漂亮,震荡了整个边荒集,夺去我们不少光采。’阴奇皱眉道:‘这单生意确令人进退两难,要杀刘裕,不能不把燕飞计算在内,要杀燕飞和刘裕,首先要除去高彦,去其耳目,更要考虑后果。’屠奉三道:‘拓跋仪并非蠢人,不会强我们之所难.今早燕飞去向拓跋仪借马,好让刘裕今晚动程回广陵向谢玄求援,着我们在途中伏击他。’博惊雷动容道:‘此确为搏杀刘裕的良机,错过了实在可惜。’阴奇点头道:‘拓跋仪看得很准,刘裕是我们非杀不可的人物之一,若让他带来一支北府军的精兵,我们怕要卷铺盖离开.’屠奉三再叹一口气道:‘从任何角度去想,这单生意是非接不可。可是我并没有直接答应拓跋仪,只告诉他若证实刘裕丧命,他便要付账.’阴奇讶道:‘听老大的口气,对此事仍有犹豫。’屠奉三双目神光大盛,冷笑道:‘表面瞧此单生意确不露任何破绽,可是我总感到是个陷阱。我们的到来,立成燕飞和刘裕这一股属谢玄系人马的最大敌人,我们在计算他们,他们当然也在计算我们。’阴奇咋舌道:‘谁人能想出如此高明的谋略?若老大猜测无误,此计确是狠辣之至。’屠奉三道:‘我直觉是由刘裕的脑袋想出来的,亦只有他自己愿意,方肯以身犯险,燕飞不会迫他这么做,而拓跋仪更没有逼他服从的资格。’博惊雷道:‘既是陷阱,他们当然是计划周详,布置了足够对付我们的人手。’屠奉三唇角逸出一丝笑意,道:‘若拓跋族大规模的动员,怎瞒得过我们的耳目,现在边荒集给花妖闹得杯弓蛇影,人人自危,更是互相监视。燕飞最能助刘裕一臂之力,但又不敢离开纪千千半步,所以刘裕只有孤军作战,而我正从此点,确认刘裕是我的劲敌,绝不会因低估他吃上大亏。’博惊雷和阴奇听得发起呆来,因为屠奉三是第一次对敌人有这般高的评价.而他们更清楚自己的老大已占了上风,看穿第一单生意是个陷阱。
    阴奇回过神来,道:‘我们应否反过来利用这个陷阱杀死刘裕?’屠奉三摇头道:‘此为下计,上计是不费一兵一卒,来个借刀杀人,达到同一的目标。’博惊雷抓头道:‘谁肯做出手的蠢人?’
    屠奉三长身而起,负手在桌旁踱步,漫不经意地欣赏着桌上的边荒集地形图卷,柔声道:‘除我们外,谁最想杀刘裕呢?’阴奇正容道:‘刘裕的冒起,只是三、四个月间的事,暂时仍未看出他可以起甚么作用,照道理该没有人非要杀他不可。恐怕或只有任遥是个例外,却是基于个人的私怨。’屠奉三淡淡道:‘孙恩又如何?他是谢安的死敌,如让他晓得刘裕是谢玄看中的继承者,绝不会任他活着离开边荒集。幸好他老人家法身正在附近,阴奇你给我去向天师道在这裹的线眼放风,孙恩自会行动。当发觉刘裕果然于今晚偷回建康,你道我们的孙天师会怎样做呢?刘裕啊刘裕,屠某谨在此祝你一路顺风.’就在此时,一名手下满脸古怪神色的进来禀告道:‘有位又自称是边荒公子的俊家伙,要来和老大洽谈生意。’以屠奉三的老练,亦听得为之一呆,说不出话来。
    羯帮和匈奴帮的势力均被限制在东门大街和北门大街间有‘小建康’之称的区域,有建康城四、五个里坊的大小,位处边荒集的东北隅。
    由于小建康既接近码头区,又左靠陆运的主道和设施,故成为货物的集散地,其重要性仅次于四条主街。
    为对抗其他大帮,匈奴帮和羯帮组成松散的联盟,共同管治此区,有联营的生意,亦有各自独立的业务。
    像羯帮便以经营羊皮和牛皮买卖为主要收入的来源,舆匈奴帮合作的包括胡药和胡人乐器。
    南朝盛行仙道之说,又追求延生之术,令胡药大受欢迎,在边荒集的买卖中,胡药仅次于牲口、兵器和粮货之下。南方更流行胡乐胡舞,只是建康一区对胡人乐器便有大量需求,且有很高的利润,亦非小生意。
    小建康有三个市集,匈奴帮和羯帮各自经营其中一个市集,余下的一个由两方联手经营.如非两帮联手,其地盘怕早被其他帮会侵占控制。
    小建康的主街名建康街,比诸四门大街是次一级的街道,仍可供四车并驰,东通码头区,西接北门大街,匈奴帮和羯帮的总坛,分别位处建康街西东两端。
    众人沿颖水旁的官道直趋建康街东端入口,甫进城便感到异样的气氛,大批边民正聚集在羯帮总坛大门外,议论纷纷,人人脸上挂着惶惧的神色。
    纪千千的到来立即惹起哄动,稍减拉紧的气氛,各方武士负责驱散民众,让各人可以畅通无阻地抵达总坛大门外。
    车廷是掌管此区的两大龙头之一,首先跃下马来,喝道:‘发生甚么事?’燕飞与刘裕交换个眼色,均感事不寻常。
    几名混在民众中的匈奴帮武士迎将上来,带头的向车廷报告道:‘长哈老大把女儿火化后,率领过百手下领着骨灰离开,说再没有颜面留在边荒集。’在场各老大或老板,人人现出震动的神色,想不到爱女惨遭辱杀,竟对长哈力行造成如此严重的打击,致心灰意冷,自动把自己淘汰出局。
    慕容战跃落车廷身旁,眉头紧蹙的道:‘羯帮有甚么人留下来?’那匈奴帮头目恭敬的道:‘是羯帮的第三把手冬赫显,现在仍有数十名兄弟跟着他,他刚到了我们总坛去,等待我们老大回去舆他商议.’夏侯亭的目光朝燕飞瞧来,现出忧色。燕飞心中明白,长哈力行的离开,最大和即时的得益者便是匈奴帮。羯帮势力转弱是必然的事,没有长哈力行的羯帮再无关重要。匈奴帮则有赫连勃勃亲来主持,彼衰此盛下,匈奴帮的坐大会再不受规范和限制,若成功吞并羯帮,其实力更足以舆其他大帮抗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千千失望的道:‘如此岂非无法查证是否花妖的暴行?’燕飞暗叹一口气,先翻下马背,正要侍候纪千千下马,姬别早先他一步扯着纪千千的马头,请她下马.车廷道:‘我们暂借羯帮的大堂继续会议如何?’卓狂生一声‘同意’,有风度的向纪千千道:‘请千千小姐移步羯帮大堂。’刘裕向赫连勃勃瞧去,后者木无表情,丝毫不透露内心的神色,但刘裕可肯定他暗暗高兴.众人鱼贯进入羯帮主坛。
    屠奉三从屏风转出来,一眼瞧去,立从对方长而秀气的眼睛,认出眼前的边荒公子与在刺客馆开张时捣蛋的虬髯汉是同一个人。
    他虽见惯各方超卓人物,亦不得不暗赞一声如此风流俊俏的人物,是平生仅见。他的名士儒服设计特别,高领口,灰色襦衣,还于颈项扎着红丝巾,说不尽的温文尔雅,男人见了也动心,更不要说爱俏的娘儿。
    ‘边荒公子’宋孟齐见屠奉三出迎,立即起立施礼道:‘宋孟齐拜见屠老板。’屠奉三有点没好气的道:‘宋兄不用多礼,请坐!’两人隔桌坐下,四目交投,眼光立即似刀刃般纠缠交击,各不相让。
    宋孟齐笑道:‘屠老板真材实学,功力深厚,佩服佩服!’屠奉三知他是明捧暗讽自己早前向他出手刺探,他城俯阴沉,不会因而动气,淡淡道:‘宋兄能抵我一击,当非无名之辈,可是屠某搜遍枯肠,仍想不到从何处忽然冒出宋兄般人物来,宋兄可否指点一二?’说话时目光不由落在放在桌上的羊皮囊处,重甸甸的一大袋,若不是放满石头便该是边荒集最流通的金元宝。
    宋孟齐欣然答道:‘我仍是那句老话,英雄莫问出处,对边荒集来说,这更是基本法规。事实上我只是刚出来胡混的无名之辈,要说只好从家严家慈说起,却怕屠老板没有听的兴趣。’屠奉三呵呵笑道:‘宋兄怎会是无名之辈,只是贵属下便足以与惊雷平分秋色。若我没有看错,贵属该是在巴蜀大大有名,人称‘夜盗千里’的颜闯,对吗!’宋孟齐微笑道:‘原来屠老板这么爱查根究底,颜伯以前干甚么勾当在下不太清楚,只晓得懂事以来,颜伯便是我的贴身忠仆.说过闲话哩!我们来谈正事如何?’屠奉三心中暗懔,颜闯是横行巴蜀的响当当人物,若照宋孟齐的说法已当他家仆多年,那宋孟齐的家世在巴蜀应当非常显赫,为何自己却从未听过巴蜀有甚么姓宋的豪强大族呢?淡淡道:‘请宋兄指点.’宋孟齐谦虚道:‘怎敢!怎敢!我今次来,是真心诚意请屠老板代我杀一个人。’接着拍拍桌上羊皮囊,发出‘铿锵’响音,俯前少许神秘兮兮的道:‘这里是二百两黄金,事成后便是屠老板的哩!’屠奉三为之气结,此正是他强买布行的代价,现在对方又以同样价钱来聘他办事,满带着挑惹闹事的意味。
    沉着气道:‘这是笔大数目,足供普通人挥霍多年。不过刺客馆有刺客馆的规矩,不是有钱便可使我们为公子效力。’他是老江湖,而直至此刻仍摸不清宋孟齐的底子,所以说话婉转客气。
    宋孟齐故作恍然道:‘对!首先是此人是否该杀?这方面屠老板不用担心,对屠老板来说此人更是罪该万死,因为他要砸掉屠老板的刺客馆.在边荒集,阻着别人做生意已大大不该,逼人关门更是犯了天条,所以我要杀的人,完全符合刺客馆的条件。除非屠老板尚有别的条件,例如对方太过棘手,屠老板接不下也不敢接,诸如此类。哈!我这个人就是太坦率,爹也常因此骂我个狗血淋头.’以屠奉三的沉着也要有点承受不起,眼前可恶的家伙分明在指桑骂槐,责自己强买布行,逼人关门结业.屠奉三双目杀机大盛,不过却是针对眼前此君,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的时间很宝贵,若你再不说出真正的来意,请恕屠某失陪。’宋孟齐摇手道:‘我并没有其他意思,真的是来重金礼聘屠老板给我宰掉一个人。’屠奉三沉声道:‘杀谁!’
    宋孟齐双目神光骤盛,轻描淡写的道:‘我请屠老板杀的人便是小弟自己!’屠奉三愕然道:‘请我杀你!’
    宋孟齐从容笑道:‘正是如此,金子我留下,当然不是立即动手,而是等我安然离开贵馆的三天内进行,若三天内干掉我,金子当然是你的,因为我已完蛋,再没有人向你讨回金子。这三天我将不离边荒集半步,还会四处玩乐享受,不过如屠老板莫奈我何,不但要把金子呕出来,还要把刺客馆送给我。坦白说,哪时你要干下去亦没有甚么意思,一个像我般的无名之辈也莫奈之何,早声誉扫地,还如何在边荒集混下去呢?’屠奉三双目杀机剧增,精芒电闪,手往剑柄握去。

zww 发表于 2017-3-24 00:14:54

第8卷第三章除妖大计
    钟楼议会可说是把羯帮的总坛暂时占领,各帮武士扼守出入口,又在附近的屋顶放哨,留守在主堂的几名羯帮武士已被‘请’出堂外。
    羯帮的此座大堂,两边墙壁挂满各式战甲头盔,伴以少量兵器弓矢,显示羯帮除大做皮革生意外,还是制作盔甲的生产商。不过长哈力行的离去,将使羯帮沦为微不足道的小帮会,手上的生意更会被别的势力瓜分侵占。
    众人团团围在置于堂心的大圆桌坐下,纪千千坐在燕飞和慕容战之间,黛眉含愁,显为眼前的事态发展忧心仲仲,不过她的绝代风华总能使人纵然在逆境中,仍充满希望和斗志。
    卓狂生道:‘奇怪!长哈老大一向言出必行,既答应我出席钟楼议会,怎会忽然离开?’慕容战叹道:‘既已把女儿火化,来与不来已没有分别.’纪千千美目投向方鸿图,柔声道:‘方总是最有资格和经验搜捕花妖的人,现在边荒集的老大们全体在座,只要是切实可行的计划,大家定会全力支持你。’费正昌道:‘费某提议钟楼议会的八席,每席所代表的一方各挑三位够份量的高手,分成三组,轮番每天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方总,且每晚留宿于不同的地方,教花妖无机可乘。’众人纷纷点头,如此的做法既可安方鸿图的心和保证他的安全,亦可令各方势力清楚在对付花妖一事上的发展。
    红子春道:‘最好是我们另外选出一队除妖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集合出击,一旦发现花妖踪影,立即全力出手,以最强的实力把他搏杀。’在座者均是经验丰富的江湖道,不用思索便想出各种可行的有效办法。
    夏侯亭接口道:‘我同意燕飞先前提出的意见,蛇无头不行,在对付公敌花妖一事上,我们须选出领导的人,由他组织和灵活运用各方的力量。’又往燕飞瞧去,道:‘燕飞心中该有适当人选,何不说出来让大家参详。’众人的目光不由投往纪千千,因为只有她是唯一各方面均乐意接受的人选,至少在燕飞建议时,情况如此。
    燕飞则心中苦笑,他提出这个想法时,想到的人原是刘裕,因为他是北府兵最优越的斥堠,精通搜索,打探、追踪之道,又是谋略过人,兵法了得,实优于边荒集一众笼头老大。
    可是刘裕今晚便要动身返回广陵,再不可担当这个重任。
    纪千千微嗔道:‘为何都看着奴家呢?最适当的人选坐在那裹嘛!’从香袖内伸出玉手,春葱般的玉指点向方鸿图.方鸿图立即变回早前诚惶诚恐的样子,一震道:‘我怎么成?’祝老大欣然道:‘千千小姐法眼无差,除方总外,再没有更适合的人选.’姬别点头道:‘方总应是当仁不让,既为己也为人。我们会以最强大的阵容配合你,若如此仍不能铲妖除魔,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奈何他。’卓狂生喜道:‘难得各位团结一致,这在边荒集是从未试过的事。’红子春苦笑道:‘谁敢不合作呢?花妖连犯两案,已弄得边荒集人心惶惶,若让他继续放肆下去,边荒集的人会纷纷离开,想来的人则更不敢来。不要小觑花妖的破坏力,他可以把兴旺的边荒集变成死市,届时大家只可以吃西北风.’姬别叹道:‘我有个很不祥的感觉,假若花妖在我们的圣地夜窝子犯案,会造成怎样子的影响呢?’众人均默然无语,若发生此事,不单是对边荒集的最大挑战,还是一种亵渎,令夜窝子留下永不能磨灭的污点,而作为边荒集象征的神圣区域再非安乐之窝.‘砰’!慕容战一掌拍在桌上,双目凶光大盛,道:‘方总是坐实除妖队老大的位子,请告诉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目光全集中在方鸿图身上。
    方鸿图知道推辞不掉,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信心的光芒又似重现他眼内,扫视众人,道:‘首先是保密,任何计划和行动,只限于我们在座的人知晓,因为我们之外的任何人,均可能是花妖。’各人再次感受到他作为七省总巡捕的能耐,他说得对,因为花妖犯第二起案之时,与座的人皆在钟楼内参与会议,当然没有嫌疑。
    方鸿图续道:‘除妖队的成员,就是坐在这张桌子的人。因照花妖以往的惯例,是很少在短时间内连续作案的,若是如此,他总会暂时收敛一段日子,但假设他在三天内一再犯案,或可以间接证实,杀长哈老大女儿者是另有其人,可是马车一案则肯定是花妖干的。’祝老大道:‘照方总的经验,花妖过往在两次作案之间最短的时间是多少天?’方鸿图道:‘那发生在长安,三年前花妖在长安于三个月的光景内犯下七案,其中两案相隔只有两天的时间,但亦仅此一次,之外总是要隔上多天的。’姬别骇然道:‘竟有此事,为何我从未听过呢?’方鸿图沉声道:‘因为大王硬把事情压下去,不准人泄漏风声,以免惹起恐慌。我便是因此被召入长安,奉旨组成缉妖团,不惜人力物力务要踏遍天涯海角去缉拿花妖归案。’慕容战点头道:‘方总没有一字虚言,我确曾从族人处听过此事,只是当时没有留意。’他的族人便是慕容永诸兄弟,他们长期在长安为苻坚办事,当然清楚此事。
    众人听得倒抽凉气,苻坚当时如日中天,麾下高手如云,又有方鸿图此超级神捕,却连花妖的衫角都摸不着,可见花妖隐瞒有法。
    赫连勃勃冷酷的眼神投往方鸿图,平静的道:‘方总可否让我们见识你的灵鼻。’此时再没有人对方鸿图的身分起疑,还感到赫连勃勃有点多此一举,不过老江湖便是老江湖,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也都想知道方鸿图有否夸大,故没有人出言反对。
    方鸿图表现出胸有成竹的大将之风,缓缓起立,负手绕着众人转了一个圈,道:‘我现在到大门外去,只要你们任何一个人到厅子的一角稍站片刻,我都可以清楚知道是那一位。’又轻叹一口气,这才朝大门举步。
    姬别讶道:‘方总因何忽然叹息?’
    方鸿图停下来,有点尴尬的道:‘说来惭愧,千千小姐拥有我从未嗅过的动人气息,不由生出自惭形秽之心,有感而发,请千千小姐勿要见怪。’纪千千霞生玉颊,‘啊’的一声,神态迷人至极,看得各人魂魄都差点给勾出来。席上诸人均是高手,鼻子较普通人灵敏,对纪千千清新的芳香都感受颇深,故可以想像到方鸿图的鼻子若如猎犬般灵锐,其感受当然更比别人深入。而方鸿图的坦白,正道出他自问没有追求纪千千的资格,故生出自卑自怜、失落无奈的情绪.刘裕瞧着方鸿图的背影消没门外,不由瞥燕飞一眼,他和燕飞都比其他人沉默,自己知自己事,他因为今晚便要离开边荒集,所以不欲多言。燕飞的沉默却似没有道理。
    隐隐间,他感到燕飞心内所想的,与在座者可能有分歧和出入。
    博惊雷在检视‘边荒公子’宋孟齐留下的金元,还送到嘴旁用牙轻噬,道:‘这小子非常富有。’阴奇也拿起一个在研究,道:‘全是来自建康由官家经营的字号。’博惊雷向默然不语的屠奉三道:‘老大为何不把他留下来,免得夜长梦多,徒多费气力?’博惊雷亦一脸狐疑的瞧着屠奉三,因为以屠奉三一向的行事作风,若有人敢公然惹他,怎可能安然离开?屠奉三胸有成竹的现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徐徐道:‘这里是边荒集而非荆州,我们现在阵脚未稳,尚未完成部署。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宋孟齐敢一而再的挑衅我们,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若不是有足够实力便是疯子。你们认为他是疯子吗?’阴奇摇头道:‘他当然不是疯子,还是智勇双全的第一流人物,假若我们三天内没法取他之命,将没有颜面在边荒集混下去。’屠奉三从容道:‘我愈来愈感到在边荒集打滚奋斗的乐趣,此子先在我们开张时当众耍了我们一手,已收先声夺人之效,让整个边荒集都晓得他是我们的死敌。现在更公然向我们宣战,我敢肯定他会把消息传遍全集,把我们逼上不得不杀他的绝路。’博惊雷奋然道:‘我仍不明白老大你何不干脆立即动手,好一了百了,反要放他离开.’屠奉三微笑道:‘惊雷一向就是这么冲动,在荆州当然没有问?#125;,可是现在我们身处的是天下间最危险的边荒集,走错任何一步棋,也会遭灭顶之祸。宋孟齐不会是孤军作战的,至少有个可与你战得平手的颜闯助阵,至于尚有何人撑他的腰,还有待进一步的探查。’博惊雷并不服气,双目凶光闪闪道:‘我们不是准备大干一场吗?我们的人马大半已潜入边荒集,只要发出讯号,可以把边荒集翻转过来,何况只是区区一个边荒公子,我们根本不用理他是否三头六臂,谁挡着我们,谁便要遭殃。’阴奇摇头道:我们实在不宜即刻就作拉紧的弓弦,我刚接到消息,花妖继昨夜奸杀长哈力行的女儿后再次犯案,且是首次在白天作案。边荒集各大势力已联成一气,若我们试图以武力控制边荒集,将会惹起整个边荒集的反感,后果难以想像。’屠奉三点头道:‘若纯以武力可以达到目的,不如索性让我们的玄爷派来一旅精兵,打他一场硬仗。显然这是行不通的,只会让谢玄大条道理来扫荡我们。所以我们不可因一个人而自乱阵脚,宋孟齐玩手段,我们便奉陪他,让人人晓得我屠奉三没有食言,刺客馆是依足边荒集的规矩办事。’阴奇沉吟道:‘真奇怪!祝天云因何直至此刻仍没有动静呢?’屠奉三淡淡道:‘奇怪的事多着哩!他肯把木材归还燕飞,并不像他一向的作风,借花妖的事取消强征地租,更高明得出乎所有人料外,大大舒缓他变成众矢之的无奈形势。我有感觉‘边荒公子’宋孟齐与祝天云多少有点关系,宋孟齐以二百锭金元买自己的命,像拓跋仪那单生意般是个高明的陷阱,且更为高明,绝不容易化解。’又欣然道:‘正是如此,我愈感到在边荒集的日子刺激有趣。’说到这裹,心中忽然浮现出纪千千的绝世姿容,在他充满斗争仇杀的生命裹,他从来不会为任何娘儿动心,可是纪千千却是唯一的例外。纵然能征服天下,但若欠缺了如此迷人的美女,怎么说也是一种遗憾。
    心中不由暗叹一口气。
    阴奇同意道:‘对!我们绝不可以因任何突发事件乱了阵脚,对付汉帮是头等要务,谅江海流仍不敢和玄帅公然作对,只能坐看我们接收汉帮的业务。’屠奉三收拾心情,沉声道:‘明来不行只好暗来,所以宋孟齐亦大有可能是江海流的人。边荒集的第一场硬仗不会是容易对付的,我们只好秘密部署,在适当的时刻予敌人致命一击!宋孟齐想引开我们的注意力,我们偏不如他所愿。三天!哈!三天可以做很多的事,包括取祝天云的狗命。我们不可以改变既定的刺杀目标,而刺客馆正予我们最大的方便,让我们出师有名。祝天云胆敢以铁索拦江,已是无可抵赖破坏边荒集规矩的罪证,恶有恶报,他死了,除汉帮外没有人会为他流下半滴眼泪.明白吗?’方鸿图巡嗅四角后,回到座位,在众人期待下,侃侃而言道:‘卓馆主到过东南角,西南角则有红老板和姬老板的气味,以姬老板的气味较轻,停留的时间当较短,其他两角都没有留下气味。’众人听得难以置信,如此神奇的鼻子,令一切如亲眼目睹,是没有人曾想像过的。
    纪千千赞叹道:‘方总确是奇人。’
    夏侯亭叹道:‘难怪花妖不杀方总难以安寝哩!’方鸿图双目掠过悲愤的奇异神色,垂下头去,似在掩饰心内某种不可以说出来的深刻感受。
    众人并不在意,成为花妖的追杀目标,当然不是好受的一回事!只有燕飞看在心上,事实上他一直对方鸿图有种奇怪的感觉,事情并不像表面看来的简单。尤其古怪的是方鸿图似是不断徘徊于豁出去和退缩之间,更添事情的神秘。
    卓狂生总结道:‘我们已见识过方总超人的本领,由他任除妖队主帅一事大家该没有异议,我们须否循例由议会成员举手决定呢?’慕容战笑道:‘千千小姐的说话谁敢不同意呢?反对的举手!’纪千千微嗔道:‘人家不惯那样被台举呢?还是依规矩办事吧。’祝天云欣然道:‘确没有人会反对,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有更适当的人选,事情就这么决定如何?’他的目光逐一巡视,见人人点头,最后目光落在卓狂生处。
    卓狂生鼓掌道:‘就这么拍板决定,方总有甚么指示。’方鸿图又现出惶惑的神态,可是当他迎上纪千千期待的目光,眼神立即变得坚定不移,道:‘花妖的一向作风,是专挑当地著名的美女下手,尤令人可恨。’纪千千道:‘方总不用有任何顾忌,也不用介意千千的感受,有甚么话便说甚么.’方鸿图道:‘一旦我们定下花妖会找上的目标,行动的范围可以大大缩小,我首先需要一个对边荒集了如指掌的人,待到把边荒集情况彻底弄清楚,便可以定出行动的细节。’众人目光全落在燕飞身上。
    燕飞苦笑道:‘我会介绍高彦让方总认识.’卓狂生欣然道:‘确没有人比高彦这小子更适合。’姬别笑道:‘别忘记还有我这个惜花的人,由我和高彦联手,当不会遗漏任何够资格的美人儿。’慕容战道:‘在定下除妖大计前,我们首先要拟好保护方总的方法,但又不可太惹人注目。’红子春道:‘我有个更好的提议,我的人里有易容的高手,只要给方总装扮一下,肯定花妖看不破自己的克星来,另再派人贴身保护,如此将万无一失。’卓狂生喜道:‘这就是群策群力的效果,花妖的末日再不远哩!暂时把方总交由红老板保护、一切妥当后,再把方总送到我们燕公子的营地。除妖的行动,由此刻正式展开,谁敢坏我们的规矩,谁便要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例外。’

howiezheng 发表于 2017-3-24 00:15:02

第8卷第四章天师孙恩
    纪千千惊疑道:‘布帐盖着的是甚么东西?’燕飞也像纪千千般摸不着头脑,灰布掩盖着大堆的东西,有如小山,位置在纪千千的主帐外。
    刘裕记起庞义曾向他提过会先造一套桌椅以供秦淮才女坐观第一楼的重建,仍有点不相信庞义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伟业,大感好玩有趣,笑道:‘当第一楼重新矗立在边荒集时,这套被布帐盖着的家伙会搬到我们边荒第一剑的旧皇位去,庞老板更不需另制一套,因为一张桌已足够给两个人坐。’纪千千雀跃道:‘对我来说眼前灰布下的正是第一楼的灵魂,当日我听到有人可以每天坐楼看街地过着放纵的日子,千千不知多么羡慕呢?今后当燕公子外出巡视国土时,我便可以重温燕公子过去了的边荒之梦。’坦白说,扪心自问,燕飞确有正在作清秋大梦的动人感觉.纪千千不但有个性,还非常自主独立,更会耍各种游戏,弄得他差点给迷死了!唯一可令他于此沉溺情海的时刻仍保持一点灵明,便是对爱情的恐惧症。
    爱得愈深,痛苦愈大。
    这方面他比任何人更清楚。
    微笑道:‘好一个‘坐楼看街的放纵日子’,小姐坐过再说吧!要有一颗万念俱灰的心,方会这般笨蛋。’神气地站在庞义旁的高彦捧腹笑道:‘燕飞终于肯承认自己是笨蛋。他奶奶的!边荒集唯一个能苦忍一年而不踏入夜窝子半步的,确肯定是笨蛋无疑。枉我还以为你是明白人,终于醒悟过来了吗?’纪千千现出顽皮爱闹的神情,故作娇嗔道:‘哪可不成哩!一切依旧嘛!边荒集的燕飞怎可以不安份守己,不乖乖的在第一楼平台座镇,而顽皮得像头猴儿般满集乱跑呢?坐楼喝酒是你每日工作,不准躲懒。’庞义笑得弯下了腰,喘着气道:‘燕飞你终于有今天哩!’一扬手,掀起布帐。
    一套以橡木制成的圆桌方椅,出现眼前,结实坚固,只有桌面舆椅座处光滑平坦,桌脚椅脚仍保留原木的粗糙,没有上漆,有种粗犷原始和精美幼细糅合在一起的特别风味。
    小诗笑意盈盈地拉开八张椅子向着重建场地的一张,兴奋的道:‘看庞老板的手艺多么好,小姐快来试坐。’高彦接口加一句:‘保证不会塌下来。’
    庞义咕哝一声‘去你的’时,纪千千已像蝴蝶遇上花蜜般翩翩飞过去,坐入椅内,欢天喜地道:‘棒极哩!你们干甚么,还不入座?’燕飞一阵轻松,纪千千令每一个人都改变了,平凡不过的事也变得趣味盎然。庞义设法令纪千千开心,首先令自己开心起来,没有给予,怎可以像目下般快乐?高彦动作夸张的争着坐入纪千千旁的椅子,惹来哄笑。
    庞义已拉开纪千千另一边的椅子,笑道:‘小诗姐坐啊!’小诗的俏脸立即升上霞采,轻轻道:‘这是燕公子的皇座嘛!’燕飞微一错愕,首次感觉到庞义对小诗的殷勤侍候。与刘裕交换个眼色,洒然笑道:‘我是个边荒的浪人,怎会有固定的座位?小诗姐不用客气。’趋前把另一张椅子拉得朝向东大街的方向,欣然坐下,手肘枕在桌边,拍桌道:‘老板拿酒来,不喝酒如何干活?’刘裕大笑道:‘庞老板要侍候小诗姐,何来心情为你斟茶递水,让我这新丁伙记负责所有粗重的事吧!’说毕不理庞义红着脸想扑过来把他活活捏死的神态,当跑腿取酒去了。
    纪千千忍着笑朝艳婢瞧去,见她连耳根都红透了,轻轻道:‘诗诗还不坐下,你要庞老板站着吗?’高彦露出古怪的神情,看看庞义,又看看小诗,也发现两人异样之处。
    小诗垂头入座,庞义则坐到高彦旁,虽被后者暗踢一脚,仍装作全无感觉.纪千千叹道:‘假若没有花妖来行凶作恶,边荒集是多么美好呢?’燕飞道:‘我们若给花妖破坏心情,便正中他的下怀。边荒集愈混乱,花妖愈是有机可乘。千千放心,我担保可以在三天内把他捉拿归案,让边人可以欣赏到千千的琴技曲艺,这可是急不容缓的事,因为谁也尚未得闻。’纪千千欣然道:‘有边荒第一剑作出保证,花妖今趟定法网难逃。’庞义道:‘最怕他给吓得溜掉便糟糕。’
    高彦哂道:‘这就是耳目不够灵通的人方会说出来的话,花妖每到一地,必闹他两、三个月,弄得满城风雨,满足了兽欲,始肯离开,从来没有一次不是这样子的。’胆怯的小诗立即花容失色,颤声道:‘哪怎办好!’庞义对付高彦自有一手,冷笑道:‘高彦你勿要在我面前放肆,否则我会把你逐出第一楼,你不肯走也没有羊腿子吃。小诗姐不用害怕,燕飞说出口的话从未试过办不到的。’刘裕此时回来,一手提着坛雪涧香,另一手托着放满杯子的木盘,笑道:‘谁敢开罪我们第一楼的大老板,不怕没口福吗?’燕飞心中一动,向高彦道:‘你该听过七省总巡捕方鸿图此人吧!’高彦点头道:‘当然听过,苻坚曾任命他负责领导一批高手,天涯海角的去追捕花妖,后来忽然失踪,据传是给花妖宰掉了。’纪千千瞪他一眼道:‘不要胡说,他正活生生的在这里,还成为除妖团的统帅,边荒集最了得的英雄都听他指挥哩!’高彦愕然以对。
    小诗轻笑道:‘高公子触礁哩!又说自己耳目灵通。’燕飞与正为纪千千斟酒的刘裕交换个眼色,均暗叫不妙。以小诗的靦腆羞怯,是不会轻易和别人说笑。现在肯开高彦玩笑,摆明对高彦有好感。
    问题在高彦已‘移情别恋’,庞义则对小诗生出爱意,形成复杂的关系.庞义却没有任何异样,继续为各人摆好酒杯。
    高彦大失面子,不服道:‘没有可能的,最近一年从没有收到羊脸神捕的任何消息,苻坚也因家丑不外扬,把方鸿图被杀的事硬压下去。’燕飞默然不语.刘裕把椅子拉到燕飞旁,学他般面向重建的场地坐下,近二百人正在郑雄等人的指挥下,在场地落力工作,清理场地,填平凹凸不平的地基。
    初夏的灿烂阳光,洒遍边荒集,东大街人来车往,特别是刚从东门进入的旅人,都不由在途经时驻足观望。
    纪千千问了刘裕想问的问题,柔声道:‘燕老大今天开会前,为何如此沉默寡言呢?’燕飞淡淡道:‘边荒集现有两个花妖,方鸿图也不是真的方鸿图,高彦你待会给我诈他一诈,不用我教你也该懂得怎么办吧?’众皆愕然。
    此时有人穿过重建的场地往他们奔过来,燕飞认得是与高彦在古钟场碰头说话的跑腿小子,晓得边荒集又有事发生了。
    ‘天师’孙恩傲立高崖之上,远眺东面漫天阳光下的边荒集,从这个距离望过去,边荒集只是个棋盘般大小,由街道组成分隔的房舍,有如一粒一粒的棋子。
    在这战争的年代里,边荒集亦因淝水之战变成了一盘棋,有资格去下这盘棋的人天下屈指可数,而他孙恩正是最有资格的人之一,他任何一个决定,都影响着棋局的胜负。
    自十八年前,孙恩击败当时有汉族第二高手之称的‘南霸’李穆名,他的威势攀上巅峰,直至今天,从没有人能动摇他‘外九品’首席高手的地位。近十年来又精研道术,尽览古今道经,贯通天人之道,南方能令他看得上眼者惟谢玄一人,而谢玄也是他最想杀的人,以证明外九品高手实优于九品高手。
    可是当他专诚去杀谢玄时,谢玄身边的两个人却令他打消主意,因为他的法眼一丝不误地看出,其中一人拥有的是一副仙骨,已超越寻常武功的范畴,而另一人则有超乎常人的体质.即使以孙恩之能,亦没有把握可一击得手,只好错过明日寺外唯一的机会。
    现在他已知道此两人一名燕飞,一名刘裕,而他们刻下正在眼前边荒集内有血有肉地活着,这个想法令他有很大的乐趣。
    对手难求,如此他将不愁寂寞。
    事实上他最享受反是孤寂的感觉,每隔一段时间,他便要避入深山,一人独处。
    只有这样,他更能反省自己的存在,与天地之秘,作最紧密的接触,他的武功道术,方可不断作出突破。
    一般高手已不被他放在眼内,燕飞却是个例外,因为他是有机会比自己更快成仙成道的人。
    风声响起,一道人影从崖旁密林窜出,迅速抵达孙恩身后,单膝着地,恭敬道:‘道覆向天师请安。’竟然是‘天师’孙恩两大传人之一,人称‘妖侯’的徐道覆。
    孙恩淡淡道:‘道覆因何事心中填满压不下的兴奋情绪?起来!’徐道覆长身而起,其高度只比高硕的孙恩矮上少许,拥有可令任何男性羡慕的体魄,像豹子般既充满爆炸的动力,又是线条优美,显示出一种极吸引人的非凡素质.紧身的素装武士服,挂背的佩剑,其形像非常引人注目。
    在浓密的剑眉下,他有一双锐利深邃和带点孩子气的眼睛,乌黑的头发以黄巾扎作英雄髻,脸容近乎完美的俊伟,几近无法挑剔,嘴角似常挂着一丝悠然自得的微笑,令人看来是既自信又随便,年纪在二十四、五间,确是女性难以抗拒的风流人物。
    他对被孙恩看破心内的情况毫不讶异,若不是如此,反令他奇怪。孙恩的贯通天人之道,尽览众生玄微,他早习以为常。
    徐道覆骄傲自负,天下间只有孙恩一人,可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有信心在孙恩的领导下,大地终有一天臣服在天师道的脚下,征服南北的不会是腐败的南迁世族,而是南方本土备受排挤剥削的门阀.他恭敬道:‘道覆刚收到消息,刘裕今晚会动程回广陵去见谢安和谢玄,事情极不寻常。’孙恩凝注边荒集。
    现在边荒集已成天下最具战略和经济价值的重镇,是能同时影响南北的水陆枢钮,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的大肥肉,可是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最后只有他一个赢家。
    当天下统一在他脚下,佛门将会被连根拔起,天师道将成为唯一的宗教。
    他最大的敌人不是南方的第一名僧支遁,而是‘大活弥勒’竺法庆.从容道:‘消息从何得来?’徐道覆禀告道:‘消息来得有点奇怪,是边荒集一个小风媒泄露出来的。不过经我们查证,燕飞见过拓跋仪后,飞马会便把一匹上等战马送到燕飞的营地去,而高彦则到黑市搜购了一批斥堠惯用的物品。若我没有猜错,消息该是拓跋仪故意泄漏,好让有心人除去刘裕,破坏燕飞和谢玄的关系.’孙恩神色平静,像说的是与己无关的事般道:‘际此非常时期,刘裕怎会分身回广陵去?’徐道覆沉声道:‘当然是为更重要的事,既晓得慕容垂即将大举进攻边荒集,刘裕赶回去向谢玄求援是合乎情理的。’又道:‘据师兄所言,刘裕此子在谢玄指导启发下,刀法突飞猛进,而谢家如此看得起他,此人自有非凡之处,若不趁此机会除去,早晚会成大患。’孙恩淡然自若道:‘道覆你错哩!我们现在最该杀的人,不是刘裕,反是任遥,而最想杀刘裕的人,也不是我们,而是任遥.’徐道覆愕然道:‘任遥不是正与我们携手合作吗?至少在眼前的情况,他对我们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孙恩仰望长空,哈哈笑道:‘任遥算甚么东西?在我面前耍手段只是班门弄斧,他对我的用处,只是为我们与慕容垂间的关系铺桥搭路,现在协议已成,留下他只会成为心腹祸患。’徐道覆皱眉道:‘可是我们可以通过他影响司马氏,牵制谢玄,教他无法直接插手边荒集。’孙恩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刘裕今趟回广陵,不是要召援兵,而是警告谢玄勿要迎战慕容垂。以刘裕的才智,当可看破一向爱用奇兵的慕容垂是故意放出消息,引谢玄来援。’徐道覆道:‘哪我更不明白,北府兵一向以飞鸽传书与边荒集互通消息,刘裕若不是亲自回去领兵,因何要如此长途跋涉,置边荒集的伙伴于不顾呢?’孙恩微笑道:‘或许他已看破任遥与司马道子结盟的情况,此关乎到司马氏皇朝的安危,在信上怎都说不清楚,故亲身回广陵向谢玄陈说.’徐道覆同意道:‘如此确是事关重大,不容有失。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孙恩漫不经意的道:‘当然是通知任遥,即使明知是笨人出手,任遥仍没有别的选择。’徐道覆欣然道:‘天师果然算无遗策,今次刘裕必死无疑。’孙恩摇头道:‘必死无疑的是任遥,刘裕则要看他的运道。’徐道覆为之愕然。
    孙恩别过身来,负手身后,审视徐道覆惊讶的神情,平静的道:‘任遥与黄河帮关系密切,在边荒集又有经过长期部署的潜伏势力,若给慕容垂攻陷边荒集,最后能分一杯羹者将是他而非我们天师道,他还可以利用司马道子切断我们往边荒集的水陆交通,有建康的支持,他比我们更有本钱与慕容垂对分边荒集的利益,不除此人,我们最终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徐道覆垂头道:‘道覆该怎么办,请天师赐示。’孙恩转过身去,目光投向边荒集,轻叹道:‘现时在边荒集打滚的人,每一个都快将变成输家,因为他们根本不晓得面对的是甚么.任遥的事不用你去理,你给我回边荒集去,把想飞走的美丽彩雀弄回手上,其他的事自有我亲自处理,包括通知任遥一事。’徐道覆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孙恩这么说,正表示他要亲自出手搏杀任遥,不论任遥在北方如何纵横不倒,遇上孙恩,势将难逃死劫,再没有人可以改变情势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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