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用 发表于 2021-10-26 03:17:13

第三章 金针疗魔障,幻觉撮鸳鸯
作者:黄鹰

      飞鸽传书无疑是传递消息最快的一种方法,路天行的死讯由飞鸽迅速送到杜家庄,送到杜铁心手上。
  杜铁心是意料之中,毫不惊奇,心情已接近麻木。
  幻宫一战,生存下来的江湖朋友都聚在他的庄院内,随时都可以全力出击。
  到现在他们却是仍然没有这种行动,只因为他们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杜铁心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们也没有追问,在他们心目中,知道路天行应战的消息后,已没有几天的生存,虽然路天行在江湖上名气也很大。
  燕北琳琳都在大堂内,琳琳仍然是那么冲动。
  也只有琳琳才会这样问:“路天行又是死了?”
  杜铁心看着她,又转到燕北面上。
  他的目光再转到大堂内的江湖朋友,一声乾咳:“这已是第七十九个江湖上的高手,他的内力越来越强劲,路天行可以说完全没有还击的余地。”
  一个大汉脱口问:“以路天行的武功也是这样?”
  杜铁心目光一落:“这其实并不值得奇怪,这之前比路天行更高强的三位朋友也不是都倒在他剑下?”
  另一个江湖朋友道:“看情形,他真的是要杀尽江湖上的高手。”
  杜铁心无言点头。
  “他是你老人家的女婿……”
  “我现在只知道他是幻魔的化身,”杜铁心目光冷冷的一转:“可惜到现在我还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将他击倒。”
  琳琳突然插口:“他回去了自己的庄院,我们——”
  “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社铁心截道:“现在他仍然回家去,无疑就是表示他仍然有一点记忆,也是说,仍然有一点人性。”
  “那又怎样了?”另一个江湖朋友问:“你老人家莫非已经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大家的目光不期然都落在杜铁心的面上,他们都发现杜铁心的眼瞳突然发出了光辉。
  “将他抓起来,看如何诱发恢复他的本性。”杜铁心沉着声:“到现在,我们也无需再理会什么江湖规矩的了。”
  一个江湖朋友颔首道:“那比正面去杀他应该简单得多。”
  杜铁心接着说道:“只要能够将他抓起来,一切便迎刃而解,若是他不能够恢复本性——”
  琳琳听到这里不由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杜铁心向她一挥手,接道:“只有将他杀掉!”
  一个江湖朋友歎息道:“他到底是我们的朋友,也原是一个侠客,这一次只是身不由己。”
  另一个接道:“你老人家放心,大家都是很明白事理的。”
  “我也知道大家为难。”
  杜铁心突然伸手一拍燕北的肩膀:“老弟,看你的了。”
  “我?”燕北吃一惊:“我武功——”
  “只有你可以帮忙我们。”杜铁心盯着燕北:“那天在幻宫密室,高欢看见你出现,立时变成傻瓜那样子,这件事你大概还没有忘掉?”
  “我跟他素未谋面。”
  “可是你们父子相貌那么接近,看见你,我想他是以为看见了你爹爹。”
  燕北没有作声。杜铁心歎了一口气说:“刚才见了你爹爹幻魔,他记忆中只怕没有什么人的印象了。”
  事实,高欢的确是这样,回到庄院中,想来想去都想不到什么,立即将乌鸦叫到来。
  乌鸦知道是什么回事,但高欢叫到,他还是要出现。
  高欢在他的心目中,是他的新主人。
  他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虽然那种原则与一般的截然迥异。
  高欢看见他,沉吟着,终于又是问:“怎么我一些记性也没有?什么事也省不起来?”
  乌鸦很冷静的应道:“奴才不知道。”
  高欢很自然的再问:“乌鸦,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不就是主人了?”
  “那你呢,又是我的什么人?”
  “不就是奴才了?”
  “那……那个……”高欢的目光逐渐变得迷惘。
  在他的脑海中,那刹那出现了一个倒立头戴鸟头面具的幻魔,再出倒立而正立,然后那个鸟头突然破碎,露出了幻魔的本来面目。
  所有的记忆都象是浮荡在水波中,是那么的不稳定,任他怎样努力思索。
  他到底忍不住放声大叫起来,整座大堂立时也为之震动。
  乌鸦却是若无其事,只是冷静的侍在一旁。
  高欢双手捧着脑袋,近乎呻吟的道:“那个到底是谁?”
  乌鸦淡然道:“你说不出是那个,奴才又怎知道那个是谁?”
  高欢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的,迷迷惘惘地坐下来,接又问:“我到底要做什么?”
  乌鸦方要回答。
  高欢突然又站起来,旺笑大呼:“杀光江湖上所有的高手!”
  乌鸦看着歎了一口气:“奴才方要进来告诉主人一件事。”
  “说——”
  高欢简直就是幻魔的化身。
  他的语气动作完全变了另一个人的。
  “一群江湖高手要主人到庄外树林决一死战。”
  “一群?”高欢又狂笑起来:“他们不要命了。”
  “绝无疑问。”乌鸦缓缓道:“他们就是闯入幻宫的那一群。”
  高欢眼神更邪恶:“他们要我什么时候去?”
  “现在——”
  高欢大喝:“拿剑来——”
  眼神非独邪恶,而且杀机毕露。    ×      ×      ×      杜铁小燕北等早已来到了那个树林,也早已安排妥当。
  高欢才现身,他们便四方八面,一个个现身出来,将高欢包围在当中。
  高欢目光一转,了无惧色,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高欢——”一个大汉厉声大喝。
  高欢一怔,反问道:“高欢是什么意思?”
  那个大汉不由怔住。
  另一个大汉立即道:“这个白痴,你跟他废话什么?”
  高欢也不理会他们说什么,接问:“你们还有胆量来找我?”
  杜铁心冷截:“既然你一定要来找我们,干脆就在这里解决算了。”
  高欢大笑,道:“好,省得我一个个的找。”
  杜铁心霍地挥手:“跟这种人用不着说什么江湖规矩,大家一起上!”
  “好,一起上——”高欢放声狂笑:“我要杀光你们!”
  众人兵器纷纷出鞘,团团包围着高欢,迫上前去。
  高欢一甩披风,环顾一眼,剑缓缓出鞘,脚步展开,很自然的往北面迫去。
  站在北面的那群江湖朋友随即倒退;高欢大笑转身,回向南面。
  杜铁心正在南面,看见高欢向这边迫来,与身旁的江湖朋友亦倒退。
  高欢紧追,一面大笑道:“你这个老头儿最是麻烦,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取你性命!”
  杜铁心笑应:“你过来取好了。”接把手一招。高欢手中剑一引,身形立即向那边飞射过去;杜铁心与之同时倒退,身旁的江湖朋友亦左右闪避开去。
  燕北琳琳这时候亦已蓄势待发,他们就在那边的一株高树上,藏身在浓密的枝叶中,燕北的身上缚着绳子,那条绳子的另一端则抓在琳琳的手中。
  琳琳很紧张,一方面是因为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扣在她手中;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燕北的性命也就在她手上。
  燕北反而很镇定:“看准了你便将我推下去。”
  琳琳一咬嘴唇,手接着燕北肩膀,终于一堆,燕北与之同时高呼一声道:“高欢——”
  高欢又是一怔,冲前的身形停下,也就在那刹那,燕北在他的面前倒吊下来。
  “是你——”高欢的眼睛到底比剑要迅速,一眼瞥见,整个人呆住,剑要停留在半空,剑尖距离燕北已不到一尺。
  燕北已感觉到剑上的寒气,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眼睛却仍然盯着高欢。
  “你到底是什么人?”高欢追问,眼前的燕北那刹那在他眼中已化成头戴鸟头的幻魔。
  许多幻觉随即出现,他随即又有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仿佛又坐上了那张鸟形的椅子,身不由己地随着椅子不住旋转。
  无数张绳网也就在这时候向他撒下,在杜铁心指挥下,那些抛出绳网的江湖朋友紧接转动,绳网外再加上绳子,稳稳的将高欢綑缚起来。
  高欢手中剑欲破网而出,随即被杜铁心夺去,他狂叫挣扎,却已经无能为力。
  “将他送进去——”杜铁心眼看指挥众人将高欢扛回庄院。
  燕北这时候亦被琳琳放回地上,他一跃而起。
  琳琳亦跃落在他面前,兴奋的大叫:“我们成功了。”
  燕北吁了一口气,接问杜铁心:“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社铁心目光一转,沉吟着:“你还是暂时留下来,也许我们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琳琳接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有什么结果?”
  燕北心头一动:“我当然想知道。”
  杜铁心也看在眼内:“你其实并不放心?”
  燕北微喟,道:“先父的幻术不容易破解。”
  杜铁心点头道:“我们也只是尽人事,若是不能够令他恢复记忆,最后还是要将他杀掉。”
  燕北没有作声。
  送进庄院大堂,众人随即将高欢缚在一条柱子上,随来的三个大夫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去,以金针插进高欢面部的十数处穴道。
  高欢终于昏迷过去,那些江湖朋友团团包围着,你一言我一语,乱做一堆。
  杜铁心再挥手,等大家都静下来才道:“三位大夫以金针度穴,若是都不能够令他恢复记忆,只好将他交给大家,任由处置。”
  一个大汉应道:“你老人家吩咐,就这样好了。”
  其它人并无异议,目光都集中向那三个大夫;那三个大夫不敢怠慢,随即替高欢脱下衣衫。
  一番诊断,三个大夫终于有了答案,稍作商量,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一个才道:“他只是经脉闭塞,金针度穴通经脉,再辅以药物,很快便会痊愈的了。”
  杜铁心一声:“有劳三位!”那三个大夫都是周围故百里最负盛名的老手,将他们都请到这里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杜铁心也实在费煞苦心。
  高手也到底是高手,那三个大夫迅速将高欢身上的穴道以朱砂点出来,但仍然反覆检验无误,才取来金针插下去。
  也不用杜铁心叫到,那些江湖朋友已一个个悄然走出去,唯恐骚扰那三个大夫落针施药;燕北是最后离开的一个,一面疑惑之色。
  出到院子,社铁心才回头,目注燕北:“你好像没有多大信心。”
  “不是。”燕北回头看一眼:“我只觉得那三位老人家都不是武林中人,对内功什么,都不会太了解。”
  杜铁心歎息:“这是一个问题,但精通武功医术的江湖朋友可没有。”
  燕北沉吟道:“其实应该不会有太大分别的。”
  杜铁心接道:“万一真的不能够破解,我们只有选择最后的一个办法。”
  燕北目光又一转:“这里其实已经没有我的事。”
  琳琳插口问道:“你意思是要离开这里?”
  燕九点头,琳琳接问:“那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绝不会在江湖上行走。”燕北感慨的:“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过一些平静的生活。”
  琳琳垂下头:“这也好。”
  燕北接着又道:“只是高欢方面,大家——”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一声惨叫突然由大堂那边传来。
  杜铁心面色一变,脱口一声:“不好——”身形急展,向那边掠去。
  琳琳燕北很自然的亦奔向那边。
  杜铁心找来的三个大夫绝无疑问是老手好手,认穴无误,下针准确。只可惜高欢体内流的是魔血,穴道受针的反应亦有异常人,到他们发觉不对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救的了。
  那枚插进高欢太阳穴的金针才插下,高欢便清醒过来,眼睛霍地张开,竟然是血红色的。
  插针的那个大夫目光与高欢接触,立时怔住,其余两个发现他有些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高欢,终于亦与高欢的目光接触,反应亦是一样。
  然后他们动手去解缚着高欢的绳子,动作虽然缓慢,却是肯定拚尽全力。
  绳子给完全解开,他们双手的皮肤尽皆迸裂,却一些痛楚感觉也没有的,一脸痴呆的表情,躬着腰身,三条忠心的狗也似的侍候在高欢身旁。
  几个江湖朋友就在这时候从里头转出来,看见这种情形,知道出事,一怔之下立即拔剑,向这边杀奔过来。
  三个大夫一齐张开手上前拦阻,那几个江湖朋友正不知如何是好;高欢已凌空翻身扑下,反手拔出身上插着的金针,同那些江湖朋友的眼睛插去。
  两个江湖朋友首当其冲,惨叫声中,掩目倒下。
  金针上直注内力,一针即致命,高欢随即夺剑在手,一阵乱劈,进来的江湖朋友无一幸免。
  那三个大夫一面痴呆的表情,无动于中,甚至看见高欢的剑向他们劈来。    ×      ×      ×      他们也就带肴痴呆的笑容倒下。
  杜铁心扑进大堂,目光及处,亦不由一怔,大批江湖朋友亦四方八面涌来。
  “杀之——”杜铁心沉痛的一声,人剑当先抢前,杀奔高欢。
  那些江湖朋友亦纷纷扑上,每一个都好像疯狂了也似,大声呼叫,杀声震天。
  高欢亦一声暴喝,一股内力将插在身上的金针完全迫出来,激射向四方八面涌上前来的江湖朋友。一个身子接往上拔起,“哗啦”声中,穿破承尘,撞碎瓦面,疾窜了出去。
  杜铁心身形同时拔起,亦穿破承尘撞碎瓦面掠出,紧追在高欢身后。
  高欢瓦面上一滚而过,身形往院子落下,尚未站稳,一声娇叱便传来,道:“高欢——”
  是琳琳,叱喝着一剑刺到,高欢目光及处,不由自主的一呆。
  琳琳的样子与他的妻子依依很相似,那刹那,在他眼中所见的不是琳琳,乃是依依。
  三个大夫金针度穴,虽然不能够令他完全回复了记忆,却多少将他的记忆勾起来。
  琳琳身手虽然不错,还是闪避不开,挣扎着应一声:“要你命的!”
  他还是一探手便将琳琳的剑拍开,接将琳琳一把搂住:“你是那一个?”
  高欢笑了笑:“怎么你这样凶?”
  琳琳方待答话,杜铁心口凌空落下,厉喝:“把我的女儿放下来。”
  燕北那边亦奔到,接大叫道:“放下她——”
  高欢对社铁心的厉喝亳不动容,听到燕北的声音,面色不由的变了,回头一看,脱口一声:“又是你——”
  燕北在他的眼中,一时头戴着鸟头面具,一时面貌在破碎的面具碎片中迷蒙——正是幻魔最后给他的印象。
  他想不起那个戴着鸟头面具的是什么人,只是对幻魔有份难以言喻的恐惧,这种来自心深处,甚至令他连一战的勇气也没有。
  燕北一面放步迫向高欢,一面再叫:“将她放下!”
  高欢只是大叫:“你不要走近来。”
  燕北继续迫近,高欢一退再退,突然大叫一声,挟着琳琳翻身倒跃上墙头,往外掠去。
  杜铁心燕北连忙追前去,杜铁心轻而易举,一跃上了墙头,燕北尽全力亦跃了上去,再跃下墙外空地。
  高欢已不知所踪,杜铁心目光一转,挥手道:“你往那边追——”
  语声一落,他的身形便向另一个方向跃出,追进一个杂木林子内。
  跟着追出来的江湖朋友看见杜铁心追向那个方向,不由自主亦向那个方向追去,他们当然都相信杜铁心的判断,没有一个理会燕北。
  燕北看着,怔了一会,终于放步向杜铁心要他追去的方向追去。
  他知道杜铁心也不能够肯定,否则早已着他一齐追前去,只是既然那边已有那么多人追去了,自己也就追向这边一碰运气。
  对琳琳他有一份特殊的好感,不希望琳琳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错他是站于杜铁心这边,但由于他是幻魔的儿子,大家对他都有一份抗拒的心态,不想与他走在一起;杜铁心是例外的一个,还有便是琳琳了。
  他虽然并不介意大家对他的态度,但对他友善的,还是有一份感激。
  琳琳的善良,令他有一份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的冲动。
  高欢果然是向燕北所走的方向走,走了三里路,进入了另一个杂木林子,若后面没有人追来,他终于停下脚步,目光又落在琳琳面上,掩着琳琳嘴巴的手不觉放开。
  “放开手——”琳琳挣扎着大叫。
  高欢应声放开手,琳琳着地才跃起,双臂随又被他抓住了,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
  “你是——”高欢迫视着琳琳,突然又想起自己的妻子依依。
  依依到底是他的什么人他却是想不起来,也所以他的话没有接上,只是傻瓜也似的望着琳琳。
  琳琳想避开他的目光,却是怎也避不开,然后他突然想起与依依相依相亲的日子。
  他的眼瞳不由出现了情欲的反应,越来越红亮,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琳琳的眼神也跟着变了,她的思想由于目光接触,逐渐被高欢的思想占据。
  “你是我的妻子。”高欢喃喃的突然说出这句话。
  “我是——”琳琳点点头,一股欲火打从心底燃烧起来,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媚态。
  高欢拥着琳琳倒向地上,伸手去解开琳琳的衣襟,记起的想到的更多了。
  琳琳相应春情勃发,媚态更盛。
  高欢方要进一步有所行动,便发觉有人接近,回头望去,同这边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燕北。
  “你又来干什么?”高欢一惊而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燕北沉声道:“我是来阻止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
  高欢拔剑,指着燕北。燕北若无其事的继续迫前,他知道绝不是高欢的对手,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只有硬着头皮一试与琳琳两个人的运气。
  他们的运气显然很好,高欢看见燕北继续迫近,竟然引剑后退,一面大叫:“你又想怎样来算计我?”
  燕北只是继续迫近,高欢一退再退,一声狂叫,转身掠出。
  这一次,他的身形起落非常奇怪,东闪西避,一柄长剑护住了整个身子,一团光也似,仿佛周围都布置陷阱。
  燕北没有追上去,目送高欢去远,才转回树丛这边,琳琳仍倒在地上,不住的呻吟。
  “琳琳,怎样了?”燕北俯身探望,冷不防琳琳突然伸手绕过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来,压在自己身上。
  燕北方要说什么,嘴巴已经被琳琳的樱唇封住,他武功内力原就在琳琳之下,又如何挣扎得出来,到他接触琳琳的眼瞳,就更不由心荡神迷。
  琳琳的欲火奔腾,燕北的眼神投进去,立即被牵进瞳孔的深处;在欲火中燃烧,他到底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情欲一动,理智终于丧失。
  杜铁心找到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制止,他是看见高欢从树林中掠出,找到这里来。
  “孽障——”杜铁心嘟喃一声,悄然退出去。
  “姻缘乃是前生注定,丝毫勉强不得,既然来到了,也没有人阻挡得住。”米已成炊,杜铁心除了说这种话,亦无话可说。
  这已是第二天早上,燕北琳琳回到杜家庄,看见杜铁心高坐在大堂上,琳琳不由一阵心怯,远远躲开去,燕北也看出杜铁心神态有异,却只有硬着头皮走近前,跪在杜铁心面前。
  听到杜铁心这一番话,他知道推测没有错误,杜铁心果然已知道他与琳琳的事,由心底颤抖出来,一时间话也说不出来了。
  “幸好你这个人还很不错。”杜铁心话接下去:“不错已错了!再说,归根到底,也不是你的错,别记在心上。”
  “多谢老前辈!”燕北向杜铁心跪拜下去。
  杜铁心笑了:“还叫老前辈?”
  燕北一怔,喜上心头,转呼:“岳丈太人。”
  “傻瓜。”杜铁心一把扶起燕北,歎了一口气:“高欢若不是变成这样,你说有多好?”
  燕北当然明白杜铁心的心情,方要说两句安慰的话,杜铁心又道:“经过这一次,我们正派武林元气大伤,就算再联合,只怕也不是高欢对手。”
  燕北沉吟道:“再这样下去,只有增加更多的伤亡……”
  “我们现在就算肯罢休,高欢也不肯。”杜铁心一声长歎:“以其任由宰割,当然倒不如全力一战。”
  燕此点头,杜铁心盯着他,接道:“事情既然是你爹爹弄出来的,你也是有责任将之解决。”
  燕北只有歎息。
  杜铁心沉吟着接又道:“经过这一次,我大概已可以肯定除了你的样子跟你爹爹相似,要对付高欢,也许还需要另外一样东西方可以收效。”
  燕北道:“是那柄鸦剑?”
  社铁心颔首:“当日在幻宫你爹爹就是以鸦剑来施术。”
  燕北说道:“那柄鸦剑可是已经破碎了。”
  “要弄一把那样子一模一样的剑,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剑弄好,由你来动手,说不定可以刺激高欢,令他的记亿回复过来。”
  “由我来?”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高欢之所以看见你便惊惧,就是因为你太像你爹爹,只要你的武力不太差,绝对可以以幻魔的身份出现在高欢面前。在高欢来说,这绝无疑问是一种刺激。”
  “可是我的武功……”
  “武功不好可以练好,做人一定要有信心。”杜铁心接问:“难道连这种信心也没有?”
  燕北嘟喃道:“我只是不想做一个江湖人。”
  “江湖不错险恶,但学好武功,不一定要行走江湖。”杜铁心笑了笑。
  燕北沉吟着没有作声,杜铁心伸手一拍燕北肩膀:“你可以考虑清楚。”
  燕北看着杜铁心:“我……”
  杜铁心笑笑:“考虑清楚了才答复我,现在你应该进去看看琳琳的了。”
  燕北看着大堂右侧那边,垂下头,杜铁心再一拍他的肩膀:“你其实觉得她怎样?”
  “很好,很好——”燕北呐呐地应。
  杜铁心大笑,转身往外走;燕北目光一转再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往大堂右侧那边走去。
  琳琳听到脚步声,知道是燕北走进来,看着房门那边,立即背转过身子。
  燕北诚惶诚恐地走进房间,走到琳琳面前,琳琳立即将面转向左边。
  燕北走到左边,琳琳却将面转到右边去。
  “琳琳——”燕北手足无措,呐呐的道:“我……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琳琳冷笑了一声。
  “我……我是做错了……”
  琳琳道:“爹不是说归根到底都不是你的错?”
  “这是说你不会生我的气了。”燕北喜出望外。
  “你这么凶,我怎敢?”
  “我凶?”燕北一怔。
  琳琳道:“可不是,只懂得向岳丈大人叩头。”
  燕北连忙跪下去:“老婆大人在上,请受为夫一拜。”
  琳琳一惊连忙伸手扶住:“我只是说笑,怎么你这样认真?”
  燕北很自然的抓住了琳琳的一双纤纤玉手,琳琳下意识要将双手抽回;燕北却顺水推舟,站起身子,将琳琳拥入怀中。
  “你好大的胆子。”琳琳俏脸羞红。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燕北嬉皮笑脸的。
  “看你是一个老实人,原来还是一个小滑头。”琳琳笑骂着一个身子偎进去。
  燕北紧拥着她,突然说一句:“其实第一眼看见你,我已经喜欢你的了。”
  琳琳不觉脱口道:“我也……”
  下面的话虽然没有接下去,燕北也不用她说下去,欣然大叫一声,将她抱起来:“你怎么不早些说——”
  “这句话该是我说的。”琳琳也不由自主的伸手抱紧了燕北,脸更羞红了。
  燕北抱着琳琳叫着转着,乐极忘形。
  “傻瓜,你要将所有人都叫来?”琳琳终于醒觉,伸手一捶燕北。
  燕北这才静下来:“你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快乐。”
  琳琳偎在燕北怀中好一会,才问:“爹叫你做什么?”
  燕北道:“他叫我练好武功。”
  琳琳一正面色:“你应该练的。”
  燕九点头:“练武强身,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琳琳的眼泪突然流下来,燕北看在眼内,吓了一跳:“你怎样了?”
  琳琳摇头,燕北又问:“我说错了什么?”
  “不是因为你。”琳琳又摇头。
  “那是什么人欺负你,我——”燕北这句话出口,亦想到了是因为高欢的关系,怔在那儿。
  “不是每一个都好像我们这样幸运的。”琳琳流着泪伏在燕北怀中。
  燕北紧紧的搂着她,一份雄心,一股勇气直冲上心头,暗暗发誓,一定要将武功练好。
  幻魔并没有看错,燕北的确是一个练武天才,之前所以练不好,只是因为心中有一份强烈的恶感,抗拒接受。
  杜铁心很快便知道,一面用心教导燕北武功心法招式,一面打造那柄鸦剑。
  他们心里总觉得这已是唯一的机会。那柄鸦剑无论尺寸形状都力求相似,有燕北一旁协助,这当然不是一个问题,对那柄鸦剑的形状特色,燕北当然很清楚。
  在杜铁心铸剑,燕北练剑同时,高欢亦在追寻那样子的一柄剑,他的脑海中不时盘旋着鸦剑爆碎那刹那的情景,还有幻魔头戴鸟头面具,鸟头面具破碎下露出其面目那刹那的印象。
  然后就是燕北的印象。
  他有一种追求自我的冲动,这也许就是百婴魔血还未完全成功的影响,令他还有一点良知剩下来,却是那么微小的一点,也所以他每日仍然执行幻魔的遗训,到处去追杀江湖上的高手。

刘在石 发表于 2021-10-27 01:33:35

第四章 幻魔寻鸦剑,往事依稀现
作者:黄鹰

      乌鸦侍候在高欢左右,每一次在他杀人之后,总是将死者的剑拾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高欢也一样,没有追问。
  除了幻魔、燕北、以及那柄鸦剑,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引起他的兴趣,他一面无疑是幻魔的化身,充满了邪恶,另一面却是与白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那样追寻自我令他很苦恼,也所以他迫令乌鸦去找寻鸦剑那样的一柄剑。
  也所以乌鸦将他带到剑街。
  周围数百里,就是武林世家也有十数家,多的是武林江湖中人,用剑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懂得铸剑自用的却是少之又少。
  用剑与铸剑完全是两回事。
  既然有这么多人用剑,铸剑卖剑的店铺自然也不会少到那里,也理所当然的集中在一起,集中在一条街道上,这条街道也就因此而被称为剑街。
  高欢原是剑街的常客,但自从变成幻魔的化身后,“剑街”甚至已完全没有记忆,一直到乌鸦将他带到来,才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乌鸦告诉他剑街这许多店铺中,也许能够找到一柄那样的鸦剑,他毫不犹疑的逐间店铺观看打探,连分辨说话真假的能力他也已都丧失。
  他当然不知道,乌鸦在将他导进歧途,既然是幻魔的奴才,侍候了幻魔那么多年,乌鸦又怎会不知道幻魔那柄鸦剑乃是幻魔亲自铸造,幻魔乃是众多用剑的人当中懂得铸剑的其中一个,那是他在请别人铸剑,屡次都不能够满足自己的要求后,苦学十年得来的成果。
  他到底是一个天才,也所以他铸出来的剑全都是一流的好剑,质素甚至可以说凌驾任何一个铸剑师之上,这却是一个秘密。
  在燕北来说当然不是,在乌鸦也不是,仍然将高欢带到剑街,绝无疑问是有他的目的。
  他显然并不是像忠心幻魔那样忠心高欢,也显然在拖延时间。
  当然,他就是做梦只怕也想不到在剑街竟然能够真的找到一柄那样的剑。
  剑就是杜铁心铸的,他也是众多的剑客中懂得铸剑而且又有相当造诣的一个,只是师父传授,年轻的时候偶而为之。
  仓猝间要弄来铸剑的工具,实在不容易,再加上已放下多时,多少都缺乏一点信心,所以他找到剑街最好的铸剑师相助。
  那一个才是最好的人选他当然分辨得出来,铸剑的技术他虽然丢下生疏,但分辨剑师的功力在他来说都是最简单不过。
  除了那个铸剑师,杜铁心还找来了燕北琳琳,炉火方面需要燕北的帮助,而非常突然的就是他发觉那其实是一种极佳的练功方法。
  琳琳的到来,却完全是为了琳琳的安全。杜家庄经已不是安全的地方,以杜铁心的名气,高欢总会找到去;他未必想得起杜铁心这个人,却一定会挑战杜铁心这个有名的剑客。
  只要他找到去,给他遇上琳琳,后果不堪设想。
  琳琳太像依依,而依依则是他受制于幻魔之前关系最密切的一个人,绝对会勾起他的回忆,所以才会有当夜在杂木林子里的事。给他再遇上琳琳,同样的事不难会再发生。
  一个人的运气不会是永远那么好。
  铸剑师年轻的时候叫做小许,现在当然叫做老许了,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须发俱白,一双手却仍然那么准确有力,铸造出来的剑仍然是那么的实用。
  他目的在实用,所以卖的剑不在乎装璜,也所以喜欢买他的剑的人并不多。
  真正懂得剑的剑客也事实不多。
  他的店子正如他的剑一样,不重门面,可以说是剑街中最不起眼的一间,对店子正如对剑一样他着重本质,只要懂得剑的人,他认为一定会找上门来。
  尽管生意不大好,维持生活绝不成问题,而他对生活的要求也一向不高。
  好像他这样年纪的人,一般也会看得很透的了,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并不奇怪,难得的是对工作的热诚维持到现在仍然不变。
  杜铁心既然懂得铸剑,又怎会看不出剑街所卖的剑的优劣,所以他才选择了老许。
  他也不是第一次光顾老许,对这个老顾客老许当然也很喜欢,老许又怎会还不知道这个老顾客是一个真正懂得用剑的人,也难得有一个伴儿。
  老年人最难堪的到底还是寂寞。
  高欢找到老许的店子的时候,店面只有老许在,看见老许所铸的剑,高欢的眼睛便发了光。
  他也不是第一次到剑街,潜意识中是有剑街的存在,他仍然能够分辨得出那一间店子卖的剑是好剑。一个真正懂得用剑的剑客,又怎会分辨不出剑的好劣?
  之前高欢所用的剑也大都是买自老许这间店子的,杜铁心亦知道,他却是以为在高欢失去自我之后也忘掉之前一切。
  而杜铁心一心一意急于打造一柄鸦剑那样的剑,他也没有想到那么远。
  看见高欢,老许的心与看见杜铁心一样高兴;他并不知道那许多,杜铁心也没有告诉他。
  既没有考虑到高欢找到这里来,杜铁心当然不会告诉老许那许多,最主要是老许并不是武林中人,并没有知道的必要。
  老许也没有问杜铁心为什么要打造一柄那样的鸦剑。
  看见高欢这个老顾客,老许立即迎上前去,一面亲切的笑容,他喜欢懂得剑的人,对于老顾客尤其是别有一种情怀。
  高欢省不起老许是什么人,只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面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大爷又来了。”老许迎上前,一面搓着双手,一面又客套地说道:“大爷还是那么的龙马精神。”
  他不大懂得说话,也不习惯诃谀,心里有一句便说一句。
  高欢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问:“你是那一位?”
  “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叫我小许,现在大家都叫我老许了。”老许笑着应,这已是老话,他说了也不知已有几千百遍。
  “小许?老许?”高欢省不起来,只是多少有一些印象。
  “大爷一段日子没有到这里来了。”老许接叹息:“这年头懂得剑的人,已越来越少。”
  这也是老话,高欢又一阵似曾在什么地方听过的感觉,回问:“我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到这里来了?”
  “有三个多月,”老许思索着:“上一次大爷到来,本来是只买一柄剑的,后来看上了三柄,都买了去,难免有一段时间不会到来。”
  高欢一面听,目光一面从店中挂着的剑上移动:“上一次我买了三柄剑?”
  老许笑了笑:“我虽然一大把年纪,记性还是很不错,不会记错的。”
  高欢又问道:“我买那三柄剑有什么用?”
  老许一怔,道:“大爷虽然没有跟我说。但好像大爷那么有名的剑客,总经常要有一些好剑在手才是。”
  高欢道:“我很有名啊?”
  老许道:“大爷若也不算得有名,还有什么人?”
  高欢忽然又再问道:“我到底是那一个?”
  老许脱口一声:“高欢——”怔住,他实在想不到高欢竟然会那样问。
  “高欢又是什么人?”高欢怔怔的望着他。
  老许呆呆的望着高欢,道:“大爷怎样了?”
  “你看我怎样了?”
  老讦绕着高欢打了一个转:“没有什么。”
  “真的没有什么?”高欢又呆想了一会,再问那一句,道:“高欢到底是什么人?”
  老许傻了脸,道:“大爷不是跟我说笑?”
  “那有这种事,我是真的不知道。”高欢着急的道:“你快快告诉我。”
  老许忽有所悟的:“大爷其实并不是高欢?”
  “我不是高欢又是什么人?”高欢嘟喃着:“很多人都叫我高欢。”
  老许有些明白的点点头。高欢又道:“我可是想不起他们怎会认识我。”
  “大爷记不起以前的事了?”老许试探着问。
  “情形好像就是这样。”高欢苦笑。
  老许奇怪地:“怎会变成这样的?”
  “一个鸟头人,幻魔——”高欢很想将事情说清楚,可是一说到幻魔,他的幻觉便涌现。
  倒立又正立——头戴着鸟头面具的幻魔,破碎的鸦剑,破碎的鸟头面具。
  幻魔的本来面具——    ×      ×      ×      幻觉一涌现,高欢整个人便没有了主意,没有了思想,怔住在那里。
  老许看着奇怪,不由伸手往高欢眼前招一招。高欢立即有反应,一手落在老许的手上,正好弹正老许的掌心穴道,反应是那么敏锐,认穴是那么准确。
  老许一只手立时麻痹起来,高欢随即问:“怎会变成这样的?”
  “这个人莫非是丧失了记忆?”老许生出了这个念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高欢听不到老许回答,又问:“你其实并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老许摇摇头。
  “有那一个知道?”高欢追问下去:“告诉我,有那一个知道?”
  老许苦笑,倒退了一步,高欢立即迫前:“你不能告诉我?”
  老许道:“我只知道大爷是很有名的剑客,除此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高欢歎息:“很有名的剑客,我若是高欢,就是很有名的剑客。”
  “大爷不是高欢又是什么人?”
  “算我就是高欢好了。”高欢目光又落在挂着的那些剑上。
  老许目光顺着一转:“我这里真的都是好剑,只要是真正懂得剑的人,都绝不会失望。”
  高欢嘟喃着,道:“这里的剑是最好的。”
  老许豪气立时又涌上来:“整条剑街,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剑了……”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高欢已挥手:“我看得出。”一顿却又问:“我怎会看得出?”
  老许不觉接口:“因为大爷是真正的剑客,真正懂得剑的人。”
  “我是的,我是的——”高欢目光回到老许的面上,探怀拿出一方白绢:“可是我在剑街上一路找来就是找不到一柄这样的剑。”
  他的思想显得有些混乱。老许却想到了另一面,他道:“剑街那些店子根本弄不出好剑,大爷当然找不到。”
  老许以为高欢只是要找一柄好剑,然后突然有一些气恼地道:“大爷什么时候对我这间店子失去信心了?”
  “你这里有?”高欢急问。
  “我就是不明白,以大爷的见识,怎会再去找那些店子。”老许却随又会意的:“我明白了,大爷是有病,一时省不起来。”
  “我有病?”高欢缓缓将白绢抖开,白绢上画着一枘剑。
  那柄剑的剑柄是一只乌鸦,剑锋与一般剑是截然迥异,当中描画出一道亮光,有如箭矢般投向鸦眼。
  “我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一柄剑。”高欢梦呓也似的,目光落在白绢上,他的幻觉又涌现。
  老许目光落下,当堂怔住,然后脱口叫出来:“你要找这枘剑?”
  高欢居然分辨得出老许的神情,追问:“你这里有这柄剑?”
  “有是有,但不全是我打的。”老许有些遗憾的:“这柄剑形状是很特别,但除了形状特别,不见得就比我这里的任何一柄剑实用。”
  高掀只是追问:“这柄剑在那里?”目光紧接周围搜索起来。
  “这柄剑还没有弄好。”老许疑惑的:“你只是要找这柄剑?”
  “只是这柄。”高欢紧张的:“这柄剑在那里,可不可以拿出来?”
  不等老许答话,他又道:“一定可以的,这柄剑我可是要定了,多少钱?”
  “这柄剑我可不能拿主意。”老许摇头:“这柄剑我只是从旁协助。”
  “你一定要卖给我。”高欢更显得紧张了。
  “卖不卖你问老杜好了。”老许沉吟着:“我看他是绝不会出卖。”
  “老杜是那一个?”高欢盯着老许:“我要他卖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在乎。”
  老许想想:“大爷志在必得,当然会出一个好价钱,有生意我当然也不会替老杜推掉的。”
  “老杜在那里?”?欢追问。
  老许自顾嘟喃道:“那个老小子,难怪那样子神神秘秘的铸造那样子的一柄剑,原来算准了一定有人买,也一定会卖得好价钱。”
  高欢一再追问:“人在那里?剑在那里?”
  老许把手一揩:“在院子那边,你去找他好了。”
  “剑也是在那儿?”
  “在这里。”老许手指向炉火那边。
  高欢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去,果然看见一柄剑柄形如乌鸦的剑放在那边,剑还未铸好,显然才从剑胚中取出来不久,未经琢磨,可是一看那形状,绝无疑问就是他要找的那种剑。
  “不错,就是这种剑——”高欢的幻觉又涌现,喃喃地再追问老许:“什么价钱?”
  老许果然是一个老实人,摇头应道:“这柄剑我可不能拿主意,你还是到院子去问老杜。”
  “好,我去问他。”高欢才转身,杜铁心便从那边转出来。
  “什么事?”杜铁心装作若无其事的问。
  老许回头望夫,不由怔住,杜铁心颔下的胡子赫然巳全都刮去,束着的头发却披散下来,眯着眼睛,骤看下简直就象是变了另一个。
  “老杜?”老许才叫一声,已被杜铁心挥手截住;他到底不是一个笨人,明白事情不简单,退到一旁。
  高欢随即问杜铁心:“这柄剑是你打的?”
  杜铁心目光落在那柄鸦剑上,点点头:“不错——”
  高欢立即追问:“为什么要打造一柄这样的剑?”
  杜铁心笑了:“我们开店子卖剑的当然是有顾客这样需求,我们才动手。”
  高欢接问:“是那一个要你打造一柄这样的剑?”
  杜铁心现在才放心的正视高欢,他终于明白高欢受幻魔的幻术影响,记性不大好,已省不起自己曾经跟他动过手的。
  “一个老人,没有胡须的,身上被着一件好像羽毛的披风。”杜铁心说的其实是幻魔,一心看高欢听后的反应。
  高欢听着已露出紧张的神色,一面喃喃着道:“就是他,就是他——”到杜铁心停下说话,他立即大声追问:“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没有,留下钱便走了。”杜铁心试探着问:“你跟他是认识的?”
  高欢立即露出迷惑的表情,杜铁心再问:“是他叫你来拿这柄剑?”
  高欢竟然不懂得乘机冒充什么,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要买这柄剑。”
  “这柄剑不能卖。”杜铁心看着高欢,道:“那位客人约好了时间来拿剑,到时候没有剑交给他,我们店子是不用开的了。”
  高欢追问:“他什么时候来拿剑?”
  “一个月之后。”杜铁心有些无可奈何的:“这种剑有异一般,不容易打造,一个月之内,我们是没有可能再打一柄同样的。”
  老许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插口:“我们也不妨试试,也许能够——”
  杜铁心看着老许,摇头,老许随又道:“有过一次的经验,要打造另一柄应该是很容易的。”
  杜铁心沉声道:“这柄剑的图样是那位客人所有,在未得到他同意之前,我们怎能够随意替别人打造一柄同样的剑?”
  “也是道理——”老许看着杜铁心:“我不大明白,但我相信你。”
  杜铁心一声叹息:“这柄剑只能够打造一柄,无论什么人,出什么价钱。”
  老许跟高欢的说话他显然已听在耳里,也所以才会将胡子刮光披散头发跑了出来。
  “我明白。”老许背转身子去整理店子里的剑。
  高欢沉吟着,一会才道:“不管怎样,这柄剑我是买定了。”
  杜铁心摇头:“抱歉——”
  “这是买剑的钱。”高欢将两锭金子放在柜台上:“我已经问得很清楚,最好的剑也是卖这个价钱。”
  “你还是拿回去……”
  高欢截道:“一个月之后我来拿剑,然后我会在这里等那个人到来。”杜铁心方要说什么,高欢又道:“我也会着人监视这个地方和这柄剑。”
  杜铁心到了嘴唇的话不由咽回去,他知道高欢是绝不会改变主意,说什么也没有作用。
  高欢也没有说什么,再细看那柄鸦剑一遍,转身往外走。杜铁心目送去远,不由一声长歎,他百密一疏,就是省不起高欢念念不忘那柄鸦剑,找到剑街来。
  老许也这才问:“你跟他有过节?”
  杜铁心想想,道:“这个人有意杀尽江湖上所有的高手。”
  “看不出。”老讦嘟喃着:“他怎会是这种人?”
  “这其实不是他的主意。”杜铁心目光一落,道:“我打造这柄剑原就是要对付他。”
  老许又好像明白了一些,面露歉疚之色:“都是我不好……”
  “这也许就是天意。”杜铁心目光再一转:“燕北,看你了。”
  燕北应声转出来:“我会加倍用功苦练,希望剑成之日我的剑术了练好。”
  杜铁心沉声道:“不能够只是希望,一定要练好,否则我们便会前功尽废,甚至未必会有机会由头再来。”
  “我明白——”燕北是真的明白。
  杜铁心也知道不必再跟燕北多说什么话。    ×      ×      ×      燕北回到店子后面的房间,看见琳琳,热血更奔腾。
  琳琳正在房间内繨着衣衫,那是小孩子的衣衫,她的肚子经已隆起来;但距离孩子出世还有一大段日子,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天性。
  看见燕北走进来,琳琳立即将衣衫藏在身后。燕北看着奇怪,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琳琳摇头:“没有什么。”
  燕北出其不意,突然一个翻身翻到琳琳身后,琳琳要再将衣衫藏起来经已来不及。
  “小孩子的衣衫。”燕北笑了:“还有好一段日子呢!”
  “就是怕到时候赶不及。”琳琳捶了燕北两拳:“你不帮忙倒罢了,还来取笑我?”
  燕北又笑了笑,忽然一声歎息,琳琳立即有所感觉:“好好的怎么歎气起来,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燕北沉吟着:“高欢方才找到老许的店子来,看见了那柄鸦剑。”
  琳琳一阵紧张:“那爹爹他……”
  “他刮了胡子披头散发,高欢没有把他认出来。”
  琳琳松了一口气,燕北接道:“绝无疑问,高欢的判断能力很低,但那柄鸦剑给他的印象显然很深,所以他一定要将那柄殦剑买下来。”
  “剑还没有打好。”
  “一个月之后他会再到来,期间他会派人监视着这个地方。”
  “爹在一个月之内一定会打好那柄鸦剑。”
  “所以我也要在一个月之内将剑术练好。”燕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没有信心?”
  “有——”燕北胸膛挺得更高了。
  在店子里练剑到底不宜,也为了安全计,燕北随即与琳琳迁出去,他们由后门离开,杜铁心却在前门出现,目的当然是为了诱开高欢的人的注意。
  高欢到底派了什么人在附近监视,他并不知道,细心观察下来,也并无发现。可是他并不怀疑高欢的说话,只知道高欢的目标既然是自己,那只要自己现身,监视的人必定会集中注意自己的行踪,燕北夫妇要离开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高欢事实并没有说谎,他的确叫了乌鸦在附近监视,只是乌鸦并不积极,所以杜铁心反而看不出来。
  燕北夫妇迁到北郊的农村中,那里建有一幢小庄院,原就是杜铁心的产业,连带几亩田地,都交给一个忠心的老仆人打理。
  这当然是一个秘密而安全的地方。
  燕北也就在这小庄院内专心苦练,他练的是杜铁心的家传剑术,虽然没有杜铁心一旁指点,琳琳在一旁并没有分别;他也果然是一个练武的天才,许多疑难,一经琳琳指点,立即豁然大悟。
  琳琳看在眼内,芳心大慰,只以为只要鸦剑铸成,燕北鸦剑在手,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
  一个月过去,燕北一切招式变化滚瓜烂熟,随即往老许的店子找杜铁心。
  在他到达老许的店子之前,高欢却已经找到去。
  鸦剑已经铸好,杜铁心一算日子,只恐高欢找到来看见,遂将鸦剑藏在身上,看准了机会便要离开。
  他这边才将鸦剑藏好,高欢便已找上门来,老许与杜铁心早有默契,立即迎上前去。
  “大爷是来找老杜的?”老许完全是在说废话,只想拖延时间,好让杜铁心作好准备。
  高欢看着他:“老杜应该将剑打好的了。”
  “这要问问他自己才清楚。”老许随即问:“大爷要不要看看本店其它的剑?这些日子以来本店又……”
  “我只要老杜打的那柄剑。”高欢目光一转:“我知道他在店子内。”
  他方要追问,杜铁心便已转出来,劈头第一句又是:“什么事?”
  一道目光转落在高欢面上,道:“你来了?。”
  “剑弄好了?”高欢随即问。
  “还没有,再过两天应该可以了。”杜铁心冷冷的看着高欢。
  “还要再弄两天才可以?”高欢有些怀疑的。
  “这么多天你都等了,还在乎这两天?”杜铁心冷笑。
  高欢又想了一会才问:“真的再弄两天便可以?”
  杜铁心点头,高欢立即转过身子:“两天后我再来,若到时候还是没有弄好,可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有你大爷这句说,怎敢不加快弄出来?”杜铁心暗暗松过口气。
  “不能够再迟的了。”高欢回头再叮嘱一句,往外走。
  杜铁心目送他远去,冷笑。老许这才走到他身旁:“你打算怎样离开?”
  杜铁心目光一转:“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们是老朋友。”老许打了一个哈哈。
  杜铁心也没有要老许怎样,只是将他颔下的胡子刮下来,再要他穿上自己的衣衫,披散头发,往前门走出去。
  老许完全明白,也就是杜铁心平时外出那样子,低着头,双手都藏在衣袖里。
  这些日子以来杜铁心都是这样子外出,目的也就在为了这一天。
  老许这边从前门离开,杜铁心那边亦从后门走出来。他非常小心,将头发重新束起来,也换过老许的去杉,一路上走来小心翼翼,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仍然绕了几个圈子,认为没有问题了,才走向那条农村。
  来到座小庄院后面,杜铁心仍然周圈细顾一遍,才翻身跃上墙头掠进去。
  身形落下,他仍然再回头看一眼,肯定没有可疑之处,才往里头进去。脚步也这才放急,衣衫过处,不觉将一盆花带动,摔在地上。
  他也知道自己紧张了一些,回头看见那盆花碎裂在地上,一阵不祥的感觉立时涌上心头,脚步再放急,同琳琳的房间那边走去。
  琳琳并不在房间内,送走燕北,一直在前院徘徊;也不知怎的,送走了燕北之后,她的心情便动荡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花盆碎落地上的声响她听不到,却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燕北回来,那知道将门打开,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燕北,赫然是高欢。
  “是你——”琳琳意外惊呼。
  高欢也怔住,他跟踪杜铁心到这里来,不见所踪;但虽然不敢肯定,他仍然要拍门看看。
  应门的是琳琳,但在他眼中却是依依,然后他突然省起幻魔闯进他家中,将依依抓起来,破腹取婴的情景,接着的感觉,却是他就是幻魔。
  那刹那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突然他探手抓向琳琳的小腹,同时发出了一声怪叫。
  杜铁心听到了这一声怪叫,到他扑出前院,已来不及抢救。
  琳琳浴血翻腾在半空中,到她落在地上的时候,经已奄奄一息。
  高欢只是重复当日幻魔对依依的举动,双手鲜血淋漓,神态诡异凶残。
  杜铁心嘶声大叫,扑向前去,右手不由自主拔出藏在怀中的那柄鸦剑。
  高欢应声回头,目光落在那柄鸦剑上,大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在欺骗我的了。”
  “高欢——”杜铁心厉声吼叫:“你这个畜牲!”
  “开始的时候你不肯将剑卖给我,方才却完全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我已经怀疑有问题。剑果然经已铸好,你藏在身上,不肯拿出来,幸好我跟踪到这里。”高欢盯着杜铁心道:“这柄剑你到底有什么用处?”
  “杀你——”
  杜铁心挥剑劈去。
  高欢拔剑出鞘,一剑将鸦剑挡开,又追问道:“到底是那一个要你打造这柄剑的?”
  杜铁心这片刻已冷静下来,冷笑:“我就是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高欢摇头:“我怎会不明白?”
  “你是那一个?”杜铁心接问。
  高欢一怔:“我是那一个?你说我是那一个?”
  “高欢——”杜铁心一字一顿。
  “高欢又是什么人?”高欢追问。
  杜铁心摇头,他知道怎样说也没有作用的了。目光落在琳琳的尸体上,一股怒火又冒起来:“跟你说什么也是废话!”
  “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高欢横剑挡在杜铁心的面前。
  杜铁心狂笑:“跟你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将话说清楚。”剑随又斩出,都是拚命的招式,他当然明白,这个时候除了拚命,没有其它办法的了。
  高欢一剑在手,杀机亦动。
  杀气盈胸,除了杀掉杜铁心这个念头再无他念。
  杜铁心绝无疑问一身本领,但会同那许多高手尚且不是高欢的对手,单打独斗又怎可能?高欢的内力排山倒海也似,杜铁心连接百剑,鸦剑终于脱手;高欢左手将鸦剑接下,右剑长驱直进,刺入了杜铁心的心窝。
  杜铁心一咬牙,顺着剑势冲前,只准备拚命,可是他的身子顺着剑锋尚未滑到剑柄,双掌还未能够接触高欢的身子,高欢剑上的内力已然将他的五脏肺腑完全震碎,他要拚尽的那一口气也同时散尽。
  杜铁心的身子随即被内力震得脱出了剑锋,飞摔开去。
  高欢的内力继续绵绵不绝的涌到剑上。
  环顾再无其它的人,高欢的杀机才渐渐消失,目光落在杜铁心的尸体上嘟喃道:“你应该告诉我的。”
  到他的目光转到左手那柄鸦剑时,又露出了疑惑之色:“这柄剑到底有什么作用?有谁能够告诉我?”
  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眼中疑惑之色越来越浓,然后他移步走进内堂。
  那个老仆人惊呆在那里,到底不是练家子,高欢只一剑便将他解决。

xzfhr 发表于 2021-10-29 00:56:39

第五章 侠士回本性,重现昔日事
作者:黄鹰

      燕北来到了老许那间店子,从后门溜进去,找到店堂,老许亦回来了。
  燕北也以为是杜铁心,到发觉不是,一问老许,知道杜铁心带剑离开,连忙动身赶回去。
  一路上他亦是很小心,唯恐落在高欢的人的眼中,也是从那座小庄院的后院翻过围墙进去。
  到内堂,看见了那个老仆人的尸体,他的一颗心不由悬起来,一面大呼着,一面奔出去。
  没有人回答他,高欢经已离开,留在庄院内的三个人都已死亡。
  看见倒在院子地上的杜铁心和琳琳,他简直要疯了,大叫着扑上去,那刹那他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这一点希望随即破灭。
  他跪倒地上,眼泪簌簌流下,他突然跳起身子,狂呼:“高欢,你这个畜牲给我滚出来——”
  连叫了几声,他放步冲向门那边,将门拉开,一个人正站在外面。
  “高欢——”燕北大叫,一拳击去。
  那个人伸手挡开,燕北这才看清楚,并不是高欢,乃是乌鸦。
  “乌鸦,高欢在那里?”燕北立即喝问。
  “他已经回去自己的庄院。”乌鸦恭恭敬敬的回答。
  燕北一声:“滚开!”便要冲出去,乌鸦却没有滚开,燕北拳脚齐施,都被乌鸦接下,一股怒气上涌,拳脚更快。
  乌鸦只是招架,没有还击,燕北的身手无疑巳非常矫活,但仍然不能够将乌鸦迫开。
  一轮拳脚施展,燕北亦冷静下来,厉声喝问:“乌鸦,你这是什么意思?”
  乌鸦歎着气:“奴才只是不想少主人去送死。”
  “我是要去找高欢算账,你别在这里阻拦。”
  “若是奴才也能够将少主人阻挡,少主人又怎会是高欢的对手?”
  燕北一怔,乌鸦接道:“少主人这样找到去,只是送死。”
  “我不怕死。”燕北咬牙切齿的。
  “只是少主人也死了,还有那一个去对付高欢?”乌鸦很冷静的提出这个问题。
  燕北又是一怔:“你这个奴才!”
  乌鸦垂下头:“奴才虽然是一个奴才,可是一片忠心……”
  “那你怎么去侍候高欢?”
  “主人说过,高欢是他的替身;但少爷若是肯收留,奴才便留在少爷身边……”
  “乌鸦,你怎么只知道做一个奴才,难道你一些骨气也没有?”
  “我们一家人世世代代都是为奴为婢,由懂事我便要发誓一生一世侍候主人以及他的传人。”
  “我难道不可以消除你这个誓言?”
  “少主人是主人的儿子,当然可以。”
  “你其实并不甘心做一个奴才。”
  “也不是,只是看不惯主人与高欢的所为。少主人若是替我消除誓言,我便不用再侍候高欢这个主人的替身。”乌鸦说来有些伤感,这个人的心地显然很善良,当然也很固执。
  “好——”燕北一正面色:“乌鸦你听着,由现在开始,你乌鸦再不是幻宫燕家的奴才。”
  “多谢少主人——”乌鸦激动的跪下来。
  “你还跪下来干什么?”燕北一把将乌鸦扶起来:“以后叫我燕北便是。”
  乌鸦点头,方要说什么,燕北已问:“你侍候我爹爹这么多年,多少当然也懂得他的剑法。”
  “少主人……”
  “叫燕北!”燕北语声再一沉:“回答我。”
  “懂得。”乌鸦接问:“你要学主……幻宫的剑法?”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够对付高欢。”燕北突然跪下:“你教我剑法,我拜你为师。”
  乌鸦立时手忙脚乱,慌忙将燕北扶起来。燕北随即道:“你这是答应的了。”
  乌鸦歎了一口气:“老实说,我早有这个打算,也只有你才能够对付高欢。”
  燕北道:“你这是安慰我。”
  乌鸦摇头:“,老主人曾说过你天资过人,若非无心习武,早已尽得他的真传,且更进一步。”
  燕北回忆着:“爹的确也曾经对我这样说。”
  “只是高欢现在已变成一个魔人,除非你完全知道他剑法上的破绽,否则只凭幻宫的剑法,不会是他的对手。”乌鸦说得很肯定。
  “不是说,幻宫的剑法天下无双?”
  “话是这样说,但高欢体内流的是魔血,内力强劲无人能及,你若是找不到他剑法破绽所在,根本不能够接近他,又如何将他击倒?”
  燕北道:“这是说在学习幻宫的剑法同时,我必须去接近高欢,看能否找出他剑法的破绽。”
  “不必接近他……”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你跟我到一个地方。”乌鸦目光一落:“当然等这里的事情完结。”
  燕北目光落下,头亦垂下来,一颗心亦沉下去。    ×      ×      ×      葬好了杜铁心琳琳,燕北便随乌鸦上路;乌鸦也不是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只是将他带到幻宫的一座密室去。
  那座密室之内挂着百数十柄长剑,形状各异,其它的兵器也有数十种。
  燕北看不出甚么,乌鸦也没有卖关子,随即道:“到现在为止,高欢一共杀了一百八十七个高手,这些兵器就是那些高手曾经用过的。我所以收藏起来,就是提醒我清楚记得高欢杀他们所用的招式。”
  “每一次你都在场?”
  “我是藏在附近偷看,杀了一百八十七个高手,他却只用了三十六种招式变化,那大概已是他剑招变化的全部。”乌鸦沉吟着:“若是还有第三十七种,他绝不会不用的,那一百八十七个高手虽然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每一个都有他厉害的地方,使他不能不转换不同的招式。”
  燕北拜倒在地上:“只求师父将那三十六种招式的变化都教给我。”
  乌鸦慌忙扶住:“这是一定的了。”
  高欢那三十六种招式的变化,乌鸦也果然记得很清楚,他甚至连那些高手的招式也一样清楚记着。以他们的兵器施展出来,与燕北对拆,使燕北充份了解其中的变化。
  有一个这样的师父,燕北又怎会不清楚明白,事半功倍。乌鸦仍然不放心,反覆指引,一直到燕北滚瓜烂熟,与之同时,还将幻魔所收藏的珍贵药物全都拿出来,让燕北服食,一面再指引燕北的幻宫内功心法。
  对于那种内功心法,燕北其实早已熟悉,幻魔原就强迫他苦练,只是他一心抗拒,总练不好,更无意掌握其中的窍门,现在经乌鸦指点,自然很快便豁然而通,进步神速。
  燕北也是真的在苦练了。
  高欢仍然在追杀那些高手,乌鸦的突然失踪,令他非常迷惑,却也没有追寻乌鸦的下落,他根本不会想到那许多,更不会想到乌鸦与燕北在一起。
  他身上仍然带着那柄鸦剑,不时拿出来观看,却是看不出甚么来,剑柄是乌鸦的形状,那是否与乌鸦有甚么关系?有时候他也会这样想。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突然考虑到乌鸦的存在,考虑到着人去找乌鸦回来,可是着那些人去?一想到这个问题他便不由自主打消这个主意。
  他身边连一个可用的人也没有,事实也没有人愿意接受好像一个他这样的人。
  这些日子下来,他考虑的事情已日渐增多,也终于感觉孤独,因而乌鸦的再出现,竟然令他有兴奋的感觉。
  乌鸦还是那样子装束,看见高欢也还是恭恭敬敬的,也还是称呼高欢做主人。
  “你到底跑到那儿去了?”高欢也不由关心的这样问。
  “奴才是去追寻那柄鸦剑的秘密。”乌鸦竟然是这个理由。
  高欢一些也没有怀疑,甚至追问:“那到底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乌鸦应得轻快。
  高欢一双眼睛立时发光:“那柄鸦剑到底有甚么作用?”
  乌鸦目光一转再转,落在高欢手中的鸦剑剑上:“秘密就是在这柄剑的剑柄。”
  高欢反覆细看,摇头:“我可是看不出来。”
  乌鸦探手道:“其实很简单——”
  不等他将话说完,高欢已不由自主的将那柄鸦剑递给乌鸦。
  “到阳光下主人便明白的了。”乌鸦接剑在手,举步向堂外走去。
  高欢跟在乌鸦身后,出到院子,仰天望一眼,很自然的一声:“我们到那边去。”半身一转,走向阳光普照的那边。
  乌鸦的身子却有些后移,到高欢发觉,一声:“你怎样了?”乌鸦的身子已倒挂上那边墙头,再一个翻身,往外疾掠了出去。
  高欲明白事情有些不妥当,身形立即展开,同那边疾追过去,一面喝问:“乌鸦,你到底在打甚么主意?”
  语声未落,乌鸦的身形终已消失,高欢身形一顿,急拔而起,亦掠上墙头。
  一股烟雾在墙外涌上来,那是幻魔制炼的迷乐,所余已无多,乌鸦保留到现在才施用,当然已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
  燕北也就等在高墙外,头戴着鸟头面具,完全是幻魔的装束,在烟雾中看来,与当日的幻魔出现的时候并无分别。
  乌鸦落在他身旁,将鸦剑送进他手里,立即全力往外疾掠,他是有他要做的事情。
  燕北接剑在手,披风便疾扬了起来,剑柄向高欢一指,身形亦开始展动,他先已服下解药,那些迷烟对他一些作用也没有。
  高欢紧接掠出来,看见燕北这个幻魔,立时如遭电殛也似,浑身一震。
  那刹那他失去的记忆突然回复了少许,眼前又出现幻觉,当日他与一群江湖朋友追杀幻魔的情景又出现眼前——
  一个一个江湖朋友掠过高墙,追在幻魔的身后,埋伏在庄院外的江湖朋友亦纷纷出现,牵着狗只,狗吠之声大作。
  高欢幻觉中听到狗吠声,随即展开身形,追向幻魔。
  燕北这个幻魔亦同时展开身形,在高欢的眼中这个幻魔却是变成了一只大鸟,飞进血红色的天空中。
  他原是幻魔的化身,可是这时候如忘记了这件事,突然叫出来,道:“幻魔——”
  燕北一听不由回头,高欢却随又叫起来:“我才是幻魔!”
  语声一落,他整个身子凌空拔起,接又嘶声大叫:“你到底又是甚么东西?”
  燕北没有作声,只是学着幻魔的动作,继续向前疾掠,飞掠向幻宫的方向。
  高欢狂叫着追在后面,耳边听到的全都是狗吠声,眼中一个个江湖朋友牵着狗只仿佛飘浮在半空中似的,紧追着那只大鸟。
  “追、追——”他叫着突然发觉身子仿佛亦飘浮在半空中,完全不着力,身形虽然想加快,还是那样子,有心无力。
  燕北这个幻魔与他始终保持距离。他完全分辨不出,到底是燕北这个幻魔的轻功是这样神奇,还是他的轻功与这个幻魔始终有一段距离?
  他只有一种幻觉,就是这是事实,他应该这样追着幻魔才合理。
  这已经在乌鸦的意料中,所以完全不担心燕北的安全,只担心燕北的轻功不如高欢,会被高欢追上,他也就追在高欢身后。
  高欢完全没有注意乌鸦的存在,只知道追前去。他所有的感受与当日他追着负伤逃回幻宫的幻魔并无分别。
  幻宫的门被撞毁之后并没有修葺,燕北一掠而入,高欢却稍停才追入。
  在高欢的眼中那扇门仍然存在,是被一众江湖朋友以树干撞开。
  撞门声呼喝声不绝于耳,他亦跟着呼叫,在门撞开之后才大叫着冲进。
  他变得已不再是幻魔的化身,已变回高欢,只是这个高欢乃是当日追杀幻魔的时候的高欢。
  戴着鸟头面具的燕北也就停留在大八卦当中那个圆洞的边缘,掌握适当的时候一个翻身,身形往圆洞躣落。
  高欢即时一声怪叫,连人带剑像离弦之箭也似,射进那个洞内。
  一冲而下,迎面就是那张鸟形的椅子,他的身子自然一翻,然后不由自主的随着椅子的转动坐进椅子内,四肢同时落在四条凹槽中,到盖子合上,已然被套锁在凹槽的当中。
  以他现在的身手,绝对可以挣扎开来,甚至不坐进那张椅子内。可是在他的感觉,他现在已经不是幻魔的化身,也不是活到现在,只是恢复当日的记忆,重复当日的动作,非掉进椅子内不可。
  椅子随着旋转起来,相连着铁链子的齿轮亦轧轧急转,燕北到椅子停下之后才现身。
  高欢的穴道并没有受制,却有失制的感觉,一如当日整个身子瘫软在椅子上。目光及处,嘶声大叫:“幻魔——”
  “怎么是你?”燕北这个幻魔张目四顾,连声大叫:“燕北,燕北——”
  那是高欢当日掉进椅子中,幻魔突然发觉掉进椅子中的不是燕北的反应。
  当日燕北藏在石槽内,看得很清楚,这下子他重复当日的幻魔反应,也就是要高欢的感觉回到当日,忘掉自己是幻魔的化身。
  高欢看在眼内,听在耳里,神态变得更怪异,惊惶中带着诧异。
  燕北随即抓着一条铁链子,大呼:“乌鸦——”
  乌鸦从齿轮丛中转出来,穿的是当日的衣服,神态也是与当日一样,应声:“奴才在这里。”
  燕北转向乌鸦:“燕北在那儿?”
  “奴才不知道——”
  燕北抬手一掌将乌鸦打翻地上,厉喝:“我将他扔下来,你竟然不知道?”
  乌鸦的反应与当日也是完全一样,他与燕北为了要重复当日的事情变化,反覆已不知排练了多少次。
  这若是要完全一样,当然没有可能,他们也不相信高欢能够完全记得,只要接近,高欢还有一点灵性,事情便应该有成功的希望。    ×      ×      ×      到高欢瘫软在椅子上,一声“幻魔”出口,他们一颗心便放下来,那最低限度,高欢已不再将自己当做幻魔的化身,已有燕北这个幻魔的存在。
  他们继续重复当日的变化,到燕北说:“我索性就将魔血注进你体内,将你变成一个邪恶的魔人。”高欢竟然大笑出来:“你以为我会答应?”
  这完全是他当日的反应,燕北乌鸦一听更感兴奋,一齐迫前。
  “由不得你!”燕北接挥手,那张椅子转动起来,霍地倒转。
  高欢立即变成头下脚上,立时狂叫起来。
  到那张椅子停止再动,燕北立即喝一声:“乌鸦,剑——”
  乌鸦将那柄鸦剑送上,燕北抓剑在手,重复当日幻魔的动作同时,一股内力亦迫到鸦剑上、鸟头面具上。
  那个面具当先蛛网般裂开,终于爆碎,那柄鸦剑亦同时爆碎。
  藏在而其后的燕北赫然化装成幻魔那样子,他原就是与幻魔面貌相似,只是年纪有异,添了皱纹白发,与幻魔最少已经有八九成相似,高欢在这种情绪下又如何分辨得出来?他脱口大叫,神态由惊怒急转成有如白痴一样。
  撞击的声响也就在这时候停下来,除了燕北乌鸦,还有那些江湖朋友,他们都一一被邀请到这里来,重复当日的动作,以树干撞击地面。
  他们在击倒幻魔之后,随即面临幻魔化身的高欢,向他们追杀挑战,都觉得苦恼。
  高欢完全是因为被幻魔迷惑才变成幻魔的化身,与他本人并无关系,也就因为明白了这一点,在设计将高欢抓起来之后,他们同意杜铁心的提议,将高欢交给那三个大夫医治,结果却引来另一次更大的伤亡。
  这所以对于燕北乌鸦的建议,他们最初并不同意,但看过燕北的身手之后,经过考虑他们还是答应下来。
  燕北的身手绝无疑问在他们之上,足以跟高欢单独一决高下。
  燕北的遭遇与他们同样悲悽,但仍然忍受着不直接对高欢采取报复的行动,只因为他们都能明白,问题并不是出在高欢的身上。
  高欢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燕北武功练好同时,亦考虑得深一层,他到底是一个很明白事理的人,本性也非常善良。
  这所以他懂事以来,非独并未受他父亲幻魔的影响,甚至拒绝接受幻魔的建议,输进魔血,变成一个魔人,继承幻魔的志愿,为祸江湖。
  乌鸦并没有左右燕北的决定,他虽然已得到燕北的同意,摆脱奴才的身份,在平日指点燕北练武,虽是以师父的身份,对燕北到底还有一份尊重。
  这也许就因为世代为奴之故。他甚至有一份冲动,要继续侍候燕北,在他的眼中,燕北绝对是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也绝对是一个好主人。
  燕北多少也看出乌鸦的心意,一直在鼓励乌鸦,尊重乌鸦,完全不让乌鸦有奴才的感觉;只有对付高欢这件事,他才坚持着以自己的意思做。
  高欢虽然不断追杀江湖上的高手,杀了杜铁心、琳琳,还有琳琳腹中的孩子;到底不是高欢的意思,只不过受幻魔的影响,迷失了本性。
  所以他保持高欢回复本性之后才决定。他也只是坚持这一次,若是失败他便会全力与高欢决一死战,在他倒下之前绝不容许高欢再伤害那些江湖朋友。
  要重复当日的一切并不容易,幸而在幻宫外有那些江湖朋友的帮忙;在幻宫内发生的事情乌鸦亦清楚记得。而他当日居高临下,亦看得很清楚。
  就在高欢变得有如白痴同时,燕北紧盯着他,学着幻魔的语气,一字一顿的:“你是幻魔!”
  高欢应声神态又变,却是由邪魔而变得正直,脱口大呼:“我是高欢!”
  燕北仍然再一声说道:“你是幻魔的化身!”
  “我不是!”高欢狂叫着一口真气运行,那张鸟形的椅子立时变动起来。
  燕北接问:“你怎会是高欢?”
  高欢内力都运到双臂上,凹槽的盖子随即被挣开,一个身子一弹而起。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高欢接戟指燕北:“幻魔,你还要将我怎样?”
  燕北看到这里,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乌鸦在旁边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那些江湖朋友在圆洞上看着听者,不由都一个个从口洞上跃下来。
  高欢看在眼内,大笑:“我们已能够找到这里来,你还能够跑到那里去?”
  燕北很冷静的看着他,没有作声。那些江湖朋友片刻间都已全部跃下,包围着他们三人,这当然,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
  高欢目光一转再转,挥挥手说道:“对付这种人用不着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上。”
  那些江湖朋友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望着高欢。
  “大家还等什么?”高欢再挥手:“上——。”
  他第一个冲上前去,挥剑刺向无北,出手便是杀着,一剑紧接一剑。
  燕北从容应付高欢所用的剑式,由于乌鸦的指点,他已懂得怎样招架,可是他的内力到底不如高欢,不免被迫得步步后退。
  包围看他们的江湖朋友亦移动,在燕北左右的到底忍不住,拔剑出鞘,迎向高欢的剑。
  高欢接连数剑都被挡下,叫起来:“你们在干什么?你们都疯了。”
  一个江湖朋友脱口叫出来:“我们没有疯,疯的只是你!”
  高欢怔住,剑终于停下来,环顾一眼,看清楚那些江湖朋友的表情,更加觉得奇怪。
  燕北也就在这时候拿出一块汗中将面上的易容药物抹掉。
  高欢目光回到燕北的面上,吃惊的倒退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幻魔的儿子——”
  高欢重复一句:“幻魔的儿子?”
  “燕北——”燕北一字一顿。
  高揿某一呆,喃喃的道:“燕北、燕北……”
  燕北冷冷的盯着高欢,将高欢在变成幻魔化身后的作为缓缓说出来。
  高欢一面听,面色一面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显然都还有印象,给燕北一说,立时全都涌上心头来。
  到燕北将话说完,他的面色简直有如白纸一样,突然嘶声大叫:“我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燕北很冷静的道:“因为你体内流的是魔血,变成了我爹爹的化身。”
  高欢摇者头倒退,面色越来越难看,这片刻他想起的事情显然更多。
  燕北与那些江湖朋友随着移动,面上已没有敌意,代之而来的是一种伤感的神色。
  高欢退到那张鸟形椅子前,颓然坐下,又呆想了一会才抬起头来,望着燕北:“我杀了岳丈、琳琳,琳琳腹中的孩子、还有……”
  燕北歎息:“虽然是你杀的,却不是你的主意。”
  “虽然不是我的主意,到底是我双手做出来的。”高欢长剑脱手堕地,双手掩面。
  燕北又一声歎息:“这一段日子你根本已迷失本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着什么。”
  高欢摇着头:“我只知道,人是我杀的。”
  燕北还得再说什么,高欢已放开双手,抬起头来,目光从众人面上转过:“大家要杀我,现在可以下手了。”
  那些江湖朋友只是呆呆望着他,没有人作声,他们绝无疑问都是颇明白事理的人。
  高欢目光一转再转:“大家还等什么?我是绝不会还手的。”
  众人不约而同一声长歎,还剑入鞘,摇头,一个也没有话说。
  高欢目光转到燕北面上:“应该由你来下手的,是不是?”
  燕北亦摇头,手一翻,剑入鞘,高欢突然一跃而起,抓着燕北的手:“我杀了你的父亲、杀掉你的岳丈、还有你的妻子——”
  燕北将高欢的手轻轻推开:“这不是你的主意。”
  “可是我亲手杀的。”高欢挥舞着双手迫近。
  燕北一声歎息:“归根到底,你也是受害人。若是这一点是非黑白也分不开,我们根本不会多此一举,跑到这里来,令你恢复记忆。”
  高欢道:“你们其实用不着多此一举,干脆将我杀掉,大家也落得心安。”
  燕北道:“我们这样做也只是要做得心安。”
  高欢怔怔的望看燕北,一会目光才转动,从众人面上掠过:“大家现在都心安的了。”
  众人知道高欢是什么意思,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歎息。
  高欢凄然接道:“其实我也不应该怪责大家,事情这样,与大家其实并无关系。我所以变成幻魔的化身,也只能够说是命运的安排。”
  燕九点了点头,说道:“造物弄人,命运既然是这样安排,又有那一个能够摆脱?”
  高欢目光再一转:“大家是怎也不肯出手的了?”
  众人相顾一眼,苦笑。高欢目光回到燕北面上:“我若是迫大家出手,与无赖并无分别,也没有什么意思。”
  燕北明白高欢的心意,沉吟着,说道:“我是幻魔的儿子,但我并未以此为耻辱。”
  “这是命运。”高欢沉着声音,说道:“正如我变成了幻魔的化身,一切身不由己。”
  “你明白便成。”
  “可是你却不明白,你虽然是幻魔的儿子,从来没有伤害过什么人,我现在则是满手血腥。”
  燕北沉默了下去,高欢目光又一转:“大家既然不肯出手,肯放我一条生路,我很感激,别的话是不用说的了。”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高欢身上,高欢接摆手:“大家现在也可以离开,不必再留在这里。”
  众人都点头,转身离开。走在最后的是燕北,深注高欢一眼,终于还是举步离开。
  高欢这才将地上的剑拾起来,捧剑在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剑插进自己的心窝,强劲的内力紧接涌进去。
  他的心脏随即尽碎,也就倒在那张鸟形椅子上,嘴唇仍然笑着,却是那么的苦涩。
  这样死亡对一手血腥的他无疑是便宜,大家却都不在乎;他也很明白,也不想怎样折磨自己来寻求心安。
  另因为这是命运的安排,又有什么人能够摆脱命运的安排?      ── 黄鹰《幻魔》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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