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909785 发表于 2019-5-18 00:54:27

第二十三回 银凤于归日,醉汉闯华堂
作者:黄鹰

  傅玉书当然不会推辞,难得有这样一个对手,正好施展方练成的蛇鹤十三式。
  武当弟子立即下山到解剑岩将管中流的佩剑送上,傅玉书没有用变幻枪,只是随便在兵器架上取过一支长枪。
  这一次他根本就无意以武当的六绝克敌。
  这时殿外风急,话虽说点到为止,到二人出手,两派弟子已不由紧张起来。
  管中流一心速战速决,落日剑法最后三式一式紧接一式迅速展开,傅玉书以锁喉枪接下第一式,旋即施展蛇鹤十三式。
  “鹤舞九霄”、“蛇腾六合”──傅玉书身形一时如鹤舞,一时如蛇行,一时凌空,一时贴地,身形变化之复杂、迅速,令人眼花撩乱。
  管中流亦吃了一惊,连出三式,竟都封不住傅玉书的身形,三式一过,方待由第一式再施展,傅玉书人枪已经贴地游窜前来。
  管中流不暇细思,长身急退,傅玉书竟如蛇一样窜上前去,那一份迅速,骇人至极。
  枪亦如毒蛇一样翻腾,八八六十四枪,终于一枪刺入空门。
  眼看那一枪快要刺至管中流的手臂上,枪势突然一顿,吞了回去!
  管中流脸色大变,但居然沉得住气,一收剑,道:“武当绝技果然非凡,管某甘拜下风了,盟主一位,就由傅兄担当好了。”
  傅玉书摇头道:“小弟虽然幸胜半招,到底经验不足,以小弟的意思,倒不如撤消盟主一位,大小事情,一概由我们两人商量对策,共同进退。”
  “这个──”管中流无论怎样看,傅玉书也是一片真诚模样,心念一转,已有打算,终于答允!
  傅玉书随即请管中流入内坐下,一面吩咐人修妥战书,飞马送交独孤无敌,约无敌在观日峰玉皇顶一决雌雄。
  半年的期限确实也到了。
  “在我与独孤无敌决战的同时,管兄就率领武当、峨嵋两派的弟子,进攻无敌门,将无敌的根一举铲掉。”傅玉书跟着提出这个计划。
  管中流当然赞成,以傅玉书的武功,纵然能够击败独孤无敌,也难免负伤,到时他再对付傅玉书,轻易就可以将傅玉书制服。
  这意图他并没有说出来,甚至一丝不满的神色也没有,一直到他别过傅玉书,下了武当山,然后他才发出两声冷笑,也只是这两声冷笑而已。
  傅玉书表面上亦没有任何的表示。
  是夜三更,在寒潭之内,傅玉书才在天帝面前说出自己的计划:“今日一战我虽然隐藏实力,险胜管中流,已能够在武当弟子的心中树立威信,另一方面,亦给足了管中流面子,这个人心高气傲,好大喜功,以为我与无敌必然会两败俱伤,一定会倾全力攻陷无敌门总坛,到时候,我们再收拾他也不迟。”天帝看见自己的孙子有这般心思,当然大乐。 ×      ×      ×  同一夜,在无敌门总坛之内,独孤无敌亦作出了一个决定──将独孤凤许配公孙弘。
  公孙弘大乐,独孤凤却大惊,将自己关在房中,拒见任何人。
  消息很快传遍无敌门总坛,连侍候沈曼君的丫环月娥也知道了。
  沈曼君听到这消息,并没有任何表示,呆坐了半个时辰,才吩咐月娥将独孤无敌请来。
  无敌考虑了一会,才动身前往龙凤阁! ×      ×      ×  夜风吹透窗纱,沈曼君始终坐在原来的地方,一灯独对,一直听到脚步声响,她才回头去。
  她看着无敌进来,又将头别转,无敌看在眼内,冷笑一声,转身外行,到了门口,终于又停下,冷冷地道:“莫非我来错了。”
  “你没有来错,只是做错了。”沈曼君回答的语声更加冷。
  “做错了?”无敌明知故问道:“你是说哪一件事。”
  “这一件事。”
  “我看你是说凤儿的婚事。”
  沈曼君默认。
  “你终于要求我了。”无敌得意的一笑。
  “我只是提醒你。”沈曼君一字一顿,道:“凤儿与弘儿一点感情也没有。”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你也知道什么是感情?”
  “我只知道我是有权来处理凤儿的婚事。”
  “但你也要为她的终身设想。”沈曼君语声悲切道:“你这样迫她嫁给一个她并不喜欢的人,难道你要她痛苦一生。”
  “万事都由我作主,与你没关系。”
  “凤儿是我的女儿,怎么与我没有关系。”
  “你的女儿?”无敌脸色铁青,道:“那你怎么不对她说清楚当年你做过什么事呢?”
  沈曼君痛心地垂下头,无敌也不再多说,霍地转身,走了出去,用力地将门关上。
  沈曼君抬头,张口欲语,但到底没有叫出来。
  她的头又垂下,垂得更低。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又被推开,沈曼君叹息一声,问道:“你考虑清楚了?”
  “娘,你说考虑清楚什么?”进来的竟然是独孤凤。
  沈曼君一怔仰首,道:“凤儿,这么晚了,你还未入睡。”
  “娘不是也一样。”
  “这种心情,怎睡得着?”沈曼君一声长叹。
  “娘都知道了。”
  “你不想嫁给弘儿?”
  独孤凤点头,沈曼君凄然一笑,道:“这也好,省得自己痛苦一生。”
  “但是爹坚持……”
  “你爹无疑很固执,凤儿,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独孤凤目光闪动,道:“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你认为应该这样做,就这样做好了。”沈曼君抚着独孤凤的秀发,道:“只是江湖险恶,你必须小心。”
  “娘以后却是更寂寞了。”
  “已经习惯了。”
  “娘,我们一起走。”
  沈曼君摇头,独孤凤奇怪道:“我真是不明白……”
  “总会明白的,现在我一走,不对的就是我,算了,你还是自己离开吧。”
  “那女儿就此拜别亲娘,请娘亲保重。”独孤凤跪下,叩了三个头,再站起来时,已满眶眼泪。
  沈曼君强忍心酸,一直到独孤凤推门离开,眼泪终于忍不住,珠串般滴下来。 ×      ×      ×  第二天中午,无敌才知道独孤凤失踪的消息,震怒,立即在大堂掷下血手金令,追杀独孤凤。
  没有人敢劝阻,公孙弘也不敢。
  无敌绝无疑问已动了真怒。 ×      ×      ×  古刹荒凉。
  第一线阳光方从窗户射入,独孤凤已醒来,看看周围的颓垣断壁,不由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这已是她离开无敌门的第二天,那种孤单的感觉一天比一天重。
  这种心情与第一次她负气离开完全不同,现在她已是无家可归。
  何去何从,她完全不知道,只是见路就走。
  她怎么也想不到行踪已经落人无敌门探子的眼中,消息已迅速送回总坛去了。
  叹息未已,一个人已出现在门外,阴阳怪气地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没有惊扰大小姐的好梦。”
  “九尾狐!”独孤凤看清进来的人,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九尾狐手一翻,手中出现了一枚血手金令,道:“奉门主之令,请大小姐立即跟我回去。”
  “若是我不答应呢?”
  “门主有请,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独孤凤冷笑一声,鸳鸯刀出鞘,道:“你若是敢胆阻拦,我双刀一样格杀勿论。”
  “那我就只好得罪了。”九尾狐手一抖:“忽哨”一声,一条长鞭已疾扫了过去。
  独孤凤双刀飞舞,一团雪亮的刀光滚向九尾狐。
  长鞭在殿堂内根本施展不开,唰一声,便被独孤凤长刀砍下了一截来。
  那一截断口之中却同时爆出了一蓬粉红迷烟,独孤凤首当其冲,吸了一口,忙将呼吸闭上,已经一阵昏眩,双脚一软,倒在地上。
  九尾狐从容地收回鞭子,大笑道:“大小姐武功虽然高强,江湖经验到底还是少了些。”
  “卑鄙下流!”独孤凤以刀支地,半坐起身子,破口大骂,那种昏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九尾狐举步走上前去,独孤凤盯着他,恨声道:“你杀我好了。”
  “杀你?我可从没有这么愚蠢,门主性情反复不定,将来后悔,我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九尾狐冷笑道:“我还是送你回去的好,有公孙弘替你说情,你又是门主的女儿,死不了的。”
  独孤凤心一急,怒叱道:“你若不杀我就放我,否则回去我一定告诉爹说你曾经对我不轨,到时我倒要看你有几条命。”
  九尾狐听说不由一呆,独孤凤冷笑接道:“你考虑清楚!”
  九尾狐眼珠子一转,道:“若是放你走,给帮主知道,一样未必保得住性命,看来还是回去说,错手杀了你最为适当!”
  “你敢杀我?”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死人却是不能说话的。”九尾狐面露邪笑,忽然伸手往独孤凤面上摸了一把,道:“那就算我在你死前将你怎样,无敌也未必知道。”
  独孤凤浑身立时起了鸡皮疙瘩。
  九尾狐随即蹲下身子,色迷迷地笑着接道:“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能够得亲香泽,死也甘心。”
  他伸手去解独孤凤的衣扣,独孤凤欲抗无力,眼泪不由夺眶而出。
  九尾狐更得意,放声大笑。
  也就在刹那间,风声急响,一道寒光疾打在九尾狐背上。
  九尾狐惨呼,弹起,又仆倒在独孤凤身上,后心赫然钉着一把日月轮。
  独孤凤认出这是公孙弘的独门兵器,她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公孙弘立在门外。
  公孙弘跟着进来,一把将九尾狐的尸体掀起来,东摸西翻,从九尾狐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拔开塞子,嗅了一下,一脚将九尾狐的尸体踢飞墙下,然后走向独孤凤,俯下身,伸手摸着独孤凤面颊。
  独孤凤脱口道:“你要怎样?”
  公孙弘只是将独孤凤的嘴巴捏开,将玉瓶所载的药物倒了进去。
  一阵冰凉的感觉直贯咽喉,独孤凤心神陡然一清,这时候,她便已想到那是她所中的迷烟的解药,心头不由一阵歉疚。
  公孙弘接将玉瓶掷掉,站起身,举步便要离开,但独孤凤忙唤住:“你这就走了?”
  “师父这次是动了真怒,你以后要小心了。”公孙弘语声沉重,并没有回头。
  “你现在不是已找到我了,能够将我抓回去。”
  “难道你以为我忍心将你送回去,看着你死在师父手下。”公孙弘夺门而出,头也不回,疾奔了出去。 ×      ×      ×  独孤凤怔怔地目送公孙弘消失,心头刹那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离开古刹,独孤凤漫无目的地前行,心头那种苍凉的感觉也就更重了。
  她绝不怀疑公孙弘的话,也知道公孙弘对自己的确是一往情深。 ×      ×      ×  道路上行人并不多,每一个走过,都对她投以奇怪的目光,却也没有理会。
  只有两个人例外。
  那两个人迎面走来,与独孤凤交错走过,突然一起停下脚步,相望了一眼,身形倏起,凌空一个翻身落在独孤凤面前。
  独孤凤一惊,看清楚那两个人,更就不由脱口叫出来,道:“黑白双魔!”
  “独孤小姐久违了!”白摩勒一笑。
  独孤凤双手落在刀柄上,方待拔刀,黑摩勒突然道:“独孤小姐以为是我们的对手?”语声一落,双魔的手已闪电般落在独孤风的双臂上。
  独孤凤双臂一麻,五指不觉松开,双魔随即将独孤凤的双刀拔出,各自挽了一个刀花,格格地笑道:“得罪得罪!”
  独孤凤怒叱道:“想不到名满回疆的黑白双魔是这样的两个人。”
  黑摩勒笑道:“我们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拿大小姐去换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独孤凤奇怪。
  黑摩勒又是一笑道:“冰山雪莲!”
  白摩勒接道:“我们已经听得很清楚,天龙上人将冰山雪莲抢去,最后却落在独孤无敌手上。”
  独孤凤摇头道:“你们弄错了。”
  黑摩勒亦自摇头道:“冰山雪莲独孤无敌一个人如何受用得尽,我们拿他的宝贝女儿交换少许,也绝不为过。”
  白摩勒又道:“我们兄弟这一次入关,就是要夺取冰山雪莲,不达目标,誓不罢休。”
  独孤凤听双魔这种语气,知道这两个人完全不可理谕,凭自己的武功,又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唯有叹息。
  黑摩勒目光转落在刀上,道:“这双刀我们就暂时替你保管好不好?”
  独孤凤冷笑,道:“我说不好又怎么样?”
  “我们还是要替你保管。”双魔相顾大笑了起来。 ×      ×      ×  风吹过,黄土飞扬,从这个黄土岗已可以遥遥看见无敌门的总坛。
  黑白双魔就押着独孤凤在这个黄土岗停下脚步!
  白摩勒看了黑摩勒一眼,忽然道:“无敌门人多势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还是将人留在这里的好。”
  黑摩勒微领首,突然出手,封住了独孤凤的穴道!
  独孤凤倒在草丛中。
  白摩勒一扬手中刀,道:“有这双刀做证据,已足够了。” ×      ×      ×  刀在阳光底下闪着寒芒,独孤无敌接刀在手,目光落在刀锋上,比刀光还要闪亮。
  “这是凤儿的鸳鸯刀,我时常教训她刀在人在,看来她真的是落在两位的手中了。”独孤无敌竟一脸笑容。
  黑白双魔齐接道:“只要门主将冰山雪莲的一半交给我们兄弟,门主这个宝贝女儿立即就会回到门主的身边。”
  无敌哈哈一笑道:“好──带天龙上人。”
  两个弟子退了下去,公孙弘亦退了下去,他上下打量着黑白双魔,目光最后落在双魔沾着黄土的鞋子上。
  ──双魔绝不会将人质放得太远,这附近只有黄土岗一处遍是黄土。
  公孙弘决定自己去碰一碰运气。 ×      ×      ×  “雪莲给云飞扬吃下去了。”天龙上人的回答令黑白双魔大吃一惊,但并不怎样奇怪。
  “两位给云飞扬挫败,是什么原因,现在该很明白了吧。”无敌始终是一脸笑意。
  黑白双魔相顾一叹,抱拳道:“我们兄弟一时误会,得罪之处,尚祈见谅。”
  白摩勒接道:“凤姑娘一会就会回来,我们兄弟就此告辞。”
  “慢着──”无敌脸色陡地一沉,道:“要来就来,要去就去,看来两位是不将无敌门看在眼内。”
  “不敢。”黑摩勒接道:“门主待要我们兄弟怎样?”
  无敌沉声道:“我只是要与贤昆仲赌一赌。”
  “赌?赌什么?”
  “就赌一百招之内,我与你们两位有胜负。”
  黑白双魔脸色齐变,无敌接道:“一直以来,我都非常欣赏两位的武功,无敌门又正当用人之际,若是两位能够助一臂之力……”
  “你是说,若是一百招之内,我们兄弟若是败了,就得投身无敌门,听候你差遣?”
  “副门主的职位,相信还不致辱没两位的身份?”
  黑摩勒淡然一笑,道:“我们兄弟一直过惯了闲云野鹤,毫无拘束的生活,能够如此终老,却是最好。”
  “那要看两位的本领了。”
  “我们人在无敌门中,当然就非赌不可了。”黑摩勒仰首望天,道:“门主的神功虽然非凡,一百招之内,相信我们兄弟还应付得来。”
  无敌振衣而起:“叮叮”声中,手策龙头杖,走了下来。
  黑白双魔蓄势以待,一场恶战,立即开始。
  无敌一枚敌双刀,尽展所长,一心要折服黑白双魔,双魔峡谷一战,已败在无敌掌下一次,现在人又在无敌门中,气势更弱了三分。
  这一战,黑白双魔其实一开始便已经输了一半,问题只是在能否挨过百招之数而已。 ×      ×      ×  公孙弘一离开总坛,立即奔往黄土岗,终于在草丛中找到了独孤凤。
  他解开独孤凤的穴道,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
  独孤凤亦说不出话来,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公孙弘回到总坛的时候,独孤无敌亦已在九十七招头上,挑飞了双魔的弯刀。
  双魔败得口服心服,一起拜倒,随即往黄土岗寻独孤凤,当然是惶恐而回。
  无敌并没有怪责他们,只是道:“我这个女儿运气一向还算不错,这些儿小事,两位亦无须挂在心上。”
  随即打发众人离开,单独留下公孙弘在堂上,公孙弘实在有些心虚,不敢正视无敌,垂下头。
  无敌缓步走到公孙弘的身旁,忽然伸手轻拍公孙弘肩膀,道:“要你往来奔波,太辛苦了。”
  公孙弘浑身一震,望了望无敌,跪倒在地上,道:“弟子甘受门规处罚。”
  无敌摇摇头,喃喃自语道:“又是为一个情字所困,太痴也太蠢了。”举步往外走去。
  只剩公孙弘一人跪在大堂上。 ×      ×      ×  烈日风沙,独孤凤终于倒下,倒在海边沙滩上!
  她偷上武当,找不到云飞扬,折回吕望家,也一样没有云飞扬的消息,想起云飞扬曾经提及海龙老人那个地方,只管走去碰一碰运气。
  连日的奔波,吃无定时,又感染风尘,还未到老人那儿,便已不支倒地。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到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却发觉自己已卧在一个房间之内。
  她一惊跳起身子,一看身上并没有任何不妥,才放下心来。
  门实时打开,一个少女捧着一盆开水走进来。
  那是傅香君,她并不认识独孤凤,只是发现独孤凤昏倒在沙滩上,才将她救了回来。
  “姑娘,你终于醒来了。”傅香君将那盆开水放在床前几子之上。
  “是你救了我?”独孤凤已想透那是怎么回事。
  傅香君领首道:“嗯,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只是迷失了道路。”独孤凤对傅香君仍然有戒心,傅香君却听不出来,接着问道:“我该怎样呼你?”
  独孤凤考虑了一会才回答,道:“我叫上官凤。”
  傅香君没有怀疑。 ×      ×      ×  燕冲天也没有,他却没有隐瞒自己的来历,独孤凤一听不由吓了一跳,几天住下来,到她从他们的说话知道云飞扬一直与他们在一起,知道燕冲天有意将傅香君许配给云飞扬的时候,一股难言的妒意不由涌上心头。
  她并没有发作,傅香君的温柔、美丽,使她更加感触。
  傅香君对云飞扬的情形她当然也看得出来,只是她仍然没有死心。
  她要等云飞扬回来问一个清楚。
  在傅香君与燕冲天地悉心照料下,独孤凤很快恢复健康,傅香君、燕冲天虽然并没有发觉她的来历,对于她那种沉默寡言的孤独性格,亦不免有些诧异。
  又过了几天,云飞扬终于带着药回来了,他没有遇上独孤凤,给了药让燕冲天服下,听得傅香君说到上官凤,越听就越觉得可疑,忙走去独孤凤居住的房间。
  人已经不在,只留下一支金钗在枕上,看见这金钗,云飞扬心头怦然震动,呼叫着追了出去。
  傅香君这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无敌门主的女儿独孤凤,方待追上去,就听到一下重物倒地之声。
  她一惊,忙奔去燕冲天的房间,只见燕冲天全身僵硬,跌坐在地上,一动也都不动,那盛药的几子就倒在一旁。
  燕冲天的头上接着有白烟冒出来,傅香君看见,知道药力已发作,燕冲天正在运功疗伤,不敢骚扰也不敢离开,一旁替燕冲天守护。 ×      ×      ×  在发出战书之后,武当、峨嵋两派的弟子亦开始化装成各式人等,向无敌门总坛推进,他们的行动虽则秘密,仍然被无敌门探子发现。
  消息传到总坛,无敌只是冷笑,就在他聆听各地分坛弟子报告的时候,独孤凤回来了。
  一入大堂,独孤凤便跪倒,所有人齐皆动容,公孙弘更加紧张。
  无敌却视如不见,沉声道:“说下去。”
  那些探子不敢违命,继续报告,独孤凤看在眼内,不由泪流披面。
  探子终于报告完毕,独孤凤再也忍不住,失声道:“爹──”
  无敌看也不看独孤凤,突喝道:“传值班的守卫。”
  金龙堂主诸葛明迅速将命令传下,两个值班的守卫慌忙进来。
  无敌立即喝问道:“我们在堂内商议大事,为什么将外人放进来。”
  两个守卫大惊,独孤凤亦心头刺痛。
  无敌接问公孙弘,道:“白虎堂主,守卫失职,该当何罪?”
  公孙弘一呆,惶然道:“轻则断去双脚,重则死罪。”
  “拉下去,断双腿!”无敌暴喝。
  没有人敢劝阻,片刻之后,堂外传来两声凄厉惨叫,众人齐皆变色。
  无敌目光这才落在独孤凤脸上,公孙弘突然走出,跪在独孤凤身旁道:“属下愿替银凤堂主顶死罪。”
  无敌冷笑道:“无敌门可没有这条规矩。”一顿,断喝道:“将银凤堂土拉下去,五马分尸!”
  众人震惊,独孤凤只是流泪,没有求饶。
  左右护法惶然上前,公孙弘霍地站起来,双手一分,道:“慢着──”
  无敌暴怒道:“弘儿,你莫非也要反叛我?”
  “弟子不敢──”公孙弘又跪下,道:“历代相传,无敌门有一条规矩,堂主第一次犯罪,可以由第二个堂主代受七刀之刑,赦去死罪!”
  无敌脸色一沉,道:“你想代她受七刀之刑?”
  “是!”公孙弘毫不考虑。
  此时,独孤凤大受感动,偏头道:“师兄──”公孙弘摇头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独孤凤垂下头,心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公孙弘接着拜倒,道:“请门主恩准。”
  无敌看着公孙弘,一声叹息道:“好,但我一定要凤儿先答应嫁给你。”
  “弟子高攀不起──”公孙弘以头撞地。
  “我不是与你说。”无敌沉声问独孤凤,道:“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独孤凤看着公孙弘,想到这些年来,公孙弘几次为自己出生入死,恩深义重,再想到云飞扬已有傅香君,不禁万念俱灰,终于点头。 ×      ×      ×  七把尖刀先后插在公孙弘的双肩、胸膛、腰膝之上,鲜血迸流,公孙弘咬牙苦撑,最后还是昏过去了。
  独孤凤不忍卒看,将脸偏过去。
  蔡华佗已等在一旁,迅速替公孙弘将刀拔出,敷上最好的金创药。
  “怎样了?”无敌亦实在有些担心。
  “希望在成亲之日,能够复元。”蔡华佗不由苦笑。
  无敌转向独孤凤,道:“你看到了,弘儿对你还是一番真诚,嫁给他,是你的福气。”
  独孤凤垂下头,到这个地步她又还有什么话说。 ×      ×      ×  沈曼君也一样无话可说,公孙弘的痴情实在大出她意料之外,嫁给一个这样的人,亦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而无敌的决定,亦不是她们所能够阻止的,何况对于公孙弘她亦无恶感。
  无敌也不让她离开龙凤阁。 ×      ×      ×  月朗风清,那的确是好日子,无敌门大堂灯火照耀得光如白昼,鼓乐喧天,喜气洋洋。
  独孤凤、公孙弘一对新人给送到无敌的面前,这看在眼内,无敌笑逐颜开。
  独孤凤霞佩凤冠,面庞藏在红巾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公孙弘当然是又紧张,又高兴。
  无敌目光落在公孙弘面上,关心地问道:“弘儿,你的伤怎样了?”
  “门主有心,全好了。”
  众人一听大笑,无敌亦笑道:“你叫我什么?”
  公孙弘一怔,改口道:“师父。”
  众人又是大笑,无敌摇头道:“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应该怎样称呼?”
  千面佛在一旁插口道:“公孙堂主实在有趣,这个时候当然要叫岳丈大人才对呀!”
  公孙弘满面通红,忙道:“是……岳丈大人。”
  “这才是。”无敌拈须微笑道:“七刀换回个妻子,这算起来其实并不吃亏。”
  “是极是极。”公孙弘偷眼望向独孤凤,笑不拢嘴。
  无敌接着对独孤凤道:“凤儿,嫁了人,以后就不要再那么任性了。”
  独孤凤毫无反应,喜娘实时道:“时辰已到了。”
  司礼接呼道:“请新人下……”
  话才说到一半,一声大喝突然传来,道:“等一等!”
  语声迥荡,众人应声望去,大门那边宾客两旁跌开,云飞扬手执酒杯,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
  独孤凤浑身一震,举步又止,公孙弘怪叫一声,道:“云飞扬,你又来干什么?”
  无敌一声不发,目光却转冷如寒冰。
  云飞扬醉态毕呈,踉跄走到独孤凤面前,道:“我……我是来恭喜大小姐与公孙堂主新……新婚之喜……”接着将酒杯递向公孙弘,道:“公孙堂主,小弟先敬你一杯,祝你与新娘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公孙弘脸色一变,一手将酒杯拨开。
  “这样不给我面子?不要紧……你不给,别人给──”云飞扬转向独孤凤,道:“大小姐……”。
  独孤凤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凤冠掀下,道:“小扬──”
  千面佛同时上前,一面叱喝道:“早看出你这个小子又是来惹事生非!”一把抓向云飞扬!
  云飞扬反手一掌将千面佛震开三步,道:“你们不要来骚扰我跟大小姐说话。”
  回向独孤凤,道:“你是无敌门的大小姐,我是武当派叛徒,本来就不配,可是我真是喜欢你!”
  众人听着傻了脸,独孤凤的眼中闪动着泪光。
  云飞扬接道:“你爱使性子我不在乎,谁叫你生长在这种地方,我挨了你爹一掌,若非傅姑娘相救,早已活不下去,没有她相助,也救不了燕师叔,这些日子来,我远去寻药,也是幸得她照料燕师叔的起居,对你来说,我应否感激她,对她我可是就只有感激,当她为妹妹一样,想不到你就因为这少许误会,回到这个无敌门,服从你那个无恶不作的父亲,嫁给了公孙弘──”
  无敌终于喝止道:“住口!”
  云飞扬傻笑道:“好!我也无话可说了。”仰首将杯中酒喝尽,道:“不过我还未喝够,酒呢?快拿酒来!”
  独孤凤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哀呼道:“小扬……”
  她方待上前,千面佛,邓奎,黑白双魔等已涌上前,围住云飞扬。
  “滚开,我没有兴趣跟你们交手。”云飞扬将酒杯掷碎在地上。
  黑白双魔叱喝声中,双双上前,掌劈云飞扬,千面佛铁拳亦出,云飞扬身形迅速变换,双拳带醉使出了十分真力,运起霹雳掌劲,将攻来的各人一一震开,手一指无敌,道:“你来!”
  无敌长身而起,冷笑。
  云飞扬道:“今夜我要与你算清楚武当派与无敌门的债!”
  “你好象已忘记了自己是武当派的叛徒。”
  “傅玉书才是叛徒!”云飞扬大叫。
  “不管怎样,你今夜休想有命离开无敌门。”无敌目光暴盛。
  “我本来就不准备活着离开!”云飞扬挺起了胸膛。
  “这儿一会还要喝喜酒,我们到堂外见高低!”无敌拾级而下。
  云飞扬哈哈一笑,身形猛地两个翻滚,已凌空从众人头上翻过,掠了出去。
  独孤凤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神情刹那间复杂到了极点。 ×      ×      ×  堂外一样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无敌脚步一顿:“猎”地一扫衣衫,道:“此前我饶了你一次,今夜,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云飞扬的醉意给风一吹,好象散了几分,收起笑脸,道:“动手!”话声一落,揉身而上,眨眼间连拍十四掌。
  无敌兀立如山,从容应付,十四掌接下来,神态已经有些异样,云飞扬内力深厚,不但远胜从前,更在他的意料之外。
  ──冰山雪莲果然非凡,这个人留不得!
  此念一动,无敌已暗运灭绝神功,突然反扑,出手恶毒!
  云飞扬居然没有被他迫退,揉身又上,无敌一声“好”,左手一探,抄住了龙头拐杖,一式“横扫千匹马”,云飞扬剑同时出鞘,人与剑在杖上翻腾。
  无敌接连百杖,竟都奈何不了云飞扬,反而被云飞扬翻腾近来!
  云飞扬半空再一个翻滚,一剑从杖势中脱出,刺向无敌头脑。
  独孤凤父女情切,但无敌顶上金冠仍被刺下,云飞扬被独孤凤那一叫,却当场一呆,无敌看得真切,把握机会,龙头拐杖一挑,封住了云飞扬的剑,右掌接拍出!
  云飞扬左掌急挡:“轰”一声巨震,倒飞丈外,口吐鲜血!
  无敌出其不意,灭绝神功震伤云飞扬,身形紧接欺上,第二掌还未劈下,独孤凤已挡在云飞扬之前。
  “退下!”无敌怒喝。
  独孤凤还未答话,云飞扬已伸手扳住她的肩膀,喘息着笑道:“我总算……能够死在你身旁。”
  “小扬,你别这样傻气。”独孤凤方寸大乱,道:“我不嫁给公孙弘就是了。”
  云飞扬眼睛立时一亮,独孤凤流着泪接道:“你死了,你以为我还能够活下去吗!”
  “你其实还是喜欢我的。”云飞扬叫起来,也不管鲜血狂吐。
  独孤凤点头,公孙弘那边看见,也不知什么滋味,无敌一张脸早已发青,大喝道:“滚开!”一拂袖,将独孤凤扫跌在地上,接着一掌,印向云飞扬。
  掌未到,云飞扬身形已起,倒翻上高墙。
  无敌一声“追!”大鵰一样扑上去,其它人亦身纷纷掠了过来。
  云飞扬身形飞射,掠入花木丛中,消失不见,他内伤虽重,但因为服过冰山雪莲,身累气足:“飞云纵”又是武当七绝之一,逃起来一点也不慢。
  那丛花木眨眼在无敌杖下碎裂,云飞扬却已不在。
  “这小子身受重伤,走不了到哪里去,搜!”随即无敌下令全面去搜索。
  无数灯红火把迅速亮起来。 ×      ×      ×  话是那样说,事实都未如人愿,找到了天亮,云飞扬仍然不知所踪。
  更令无敌生气的却是,连独孤凤也乘机溜走。
  ──一定是那个贱丫头暗中引路,救走了云飞扬。
  无敌越想越气愤,亦无可奈何。 ×      ×      ×  独孤凤的确是有意接应云飞扬,溜出无敌门,就候在必经的信道上。
  可是等到天亮,云飞扬仍然没有出现,那些搜索的无敌门弟子也没有撤回。
  ──想不到他的轻功这么好。
  独孤凤又喜又惊,那当然是担心云飞扬身受重伤,路上不知道能否支持得住。
  她忙亦动身,奔向云飞扬、傅香君原来居住的地方,只希望在路上能够遇上云飞扬。
  那是云飞扬目前唯一的住所,何况还有一个精通医术的傅香君等在那儿,云飞扬应该就是回那儿去。
  也就是这个原因,独孤凤日夜赶赴。
  《请看第五册》

zypjh 发表于 2019-5-18 02:23:32

第二十四回 半人半鬼现,一步一惊魂
作者:黄鹰

  云飞扬的确是有意赶回去,但他立即就发觉自己伤得实在太重,绝对闯不出无敌门的范围。
  他带醉闯进来的时候,是置生死于度外,现在明白了独孤凤的心意,却又舍不得就这样死掉了。
  这之前他曾经混进无敌门,因为找寻沈曼君,对于周围的环境,实在下过了一番心机,所以躲起来也很迅速。
  他一路躲躲闪闪,不觉走到了龙凤阁的墙外,立时就有了分寸。
  龙凤阁是无敌门的禁地,也应该是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高墙四丈,要上去也不容易,云飞扬强提一口真气,施展“飞云纵”,勉强拔起了丈许,双手及时扳住了墙头,总算能够爬到墙头上,然后他就像断线纸鸢一样跌了下来。
  跌在墙后的草地上,摔得头昏脑胀。
  他挣扎着爬向那座小楼,挨了那一记灭绝神功,没有足够休息,妄动真气,内伤难免又重几分。
  那座小楼这时候仍然有灯光。 ×      ×      ×  沈曼君还未入睡,独坐灯下。
  这是独孤凤的好日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只能够呆在这座小楼中默默替女儿祝福,又怎能睡得着。
  黄昏后她就已坐在那里,坐到这个时候,不仅是心情,连肉体亦已麻木。
  这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喘息声?什么人?
  她面上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身形一动飞絮般无声落在门前,伸手将门拉开。
  一身血污的云飞扬立时倒了进来,倒在沈曼君的脚下。
  沈曼君吓了一跳,以她身手的敏捷,竟然来不及将云飞扬扶住。
  可是她终于还是将云飞扬扶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云飞扬颈上挂着的凤珏。
  ──这块玉凤乃是青松与她的定情之物,怎会往这个青年人身上出现,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      ×      ×  半个时辰过去,云飞扬才醒转,月娥这时候亦已回来,告诉沈曼君在堂上所发生的事。
  她当然认得出云飞扬,听说他就是独孤凤所喜欢的那个青年,沈曼君亦甚感意外。
  可是她并没有忘记云飞扬就是杀死青松的武当叛徒。
  ──看来他一点也不像那种大逆不道的人,难道消息不正确,其中有误会?
  沈曼君所以一待云飞扬醒来交待了几句,立即就追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害青松,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举动?”
  “杀师父的其实是现在任掌门人的傅玉书,知道我也有一身武功,嫁祸于我,这件事,燕冲天师叔亦已清楚,一待时机降临,就会上武当清理师门替我洗脱罪名。”
  沈曼君看着云飞扬,道:“我怎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她虽然仍有怀疑,口气已软了很多。
  云飞扬想想,道:“恕晚辈唐突,夫人是否就是沈曼君?”
  沈曼君领首,云飞扬接将额上那半截凤珏取下,道:“师父临终之前交给我这块玉珏,吩咐我进来找寻夫人。”
  “还有什么话?”沈曼君有些激动。
  “没有了。”云飞扬垂下头去,脸色突一变,张嘴又吐出一口鲜血,仍接道:“当时师父已伤得很重,说了那些话就气绝了。”
  语声一落,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沈曼君考虑了一会,伸出双手抵在云飞扬的后背上,一股内力透了过去。
  云飞扬一怔,道:“夫人你……”
  “不要多说,快运功疗伤!”沈曼君将自己的真气继续透过去。
  云飞扬轻叹一声,只好将真气运转。
  那片刻,沈曼君突然发觉自己体内的真气竟然不受控制,江河一样从双掌狂泻出体外。
  “奇怪──”她心念一动,待要收掌,那双掌竟然收不回来,体内的真气运转得更加快,也奔泻得更加快。
  云飞扬体内的真气亦同时急激运转起来,一股又一股聚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冲向“任督”二穴!
  沈曼君的脸色由红转白,渐渐竟犹如白垩,一丝血色也都没有。
  云飞扬的脸色相反红润起来,连他也奇怪,自己的真气那片刻竟然变得如此强大。
  ──莫非沈夫人……
  动念未已,那一股真气已经将“任督”二穴冲开,打通生死玄关,云飞扬只觉脑袋一下轰鸣,立即就昏迷过去。
  沈曼君同时浑身一震,飞摔在地上,月娥一见大惊,慌忙上前扶住,道:“夫人,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沈曼君语声微弱,面如金纸,刹那间,她突然发觉一身内力已荡然无存,再看云飞扬,却犹如泥塑木雕似的,一动都不动。
  一丝丝淡淡的白烟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竟犹如白丝似的,凝结在他的皮肤之上。
  月娥也看见了,奇怪道:“夫人,他怎样了?”
  沈曼君彷如未觉,目光却凝结在云飞扬面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失声笑起来。
  笑得是那么开心,又是那么苍凉,笑着喃喃道:“二十年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月娥完全听不懂。” ×      ×      ×  一天又一天过去,云飞扬始终不醒,皮肤上那种蜂网似的白丝一天比一天地厚。
  到了第十天,云飞扬的面目已被盖在白丝下。
  “夫人,他为什么还不醒来。”月娥每一天都不忘问一句。
  “该醒来的时候总会醒来的。”沈曼君总是这样回答。
  “那他在等什么?”
  “破茧!” ×      ×      ×  同一天清晨,无敌在一众下属簇拥之下,走出了总坛。
  公孙弘紧随在后,这一次,无敌只要他侍候左右。
  傅玉书的战书早就送到了,无敌也就是为了应战离开总坛。
  一面走,无敌一面道:“我这边一走,那边管中流必定率领峨嵋弟子会同武当弟子攻来,你们必须小心防范。”
  一提起管中流,黑白双魔就有气,黑摩勒接道:“门主放心去好了,管中流这小子再遇上我们,管教他有命到来,没命回去。”
  白摩勒亦道:“再说峨嵋弟子已被我们杀得七七八八,起不了多大作用,至于武当派高手也被傅玉书暗中杀害得七七八八,亦一样没有多大作为。”
  无敌道:“话是这么说,小心些总是好的。”
  黑白双魔道:“我们会的,观日峰那边,门主也请留意些。”
  无敌笑道:“以傅玉书的武功,居然敢主动来挑战,除非是一个疯子,否则其中必定有问题。”
  黑摩勒道:“所以门主暗中着千面佛,邓奎,葛明等人先率领弟子,前去布下暗桩眼线。”
  “他们跟了我那么多年,武功虽然不怎样,经验应该是足够应付任何强敌,何况他们带去的还有不少经验很丰富的探子呢。”
  黑摩勒道:“门主其实就只是要他们的消息灵通。”
  “这通常就是胜负的关键。”无敌大笑。
  说话间,他们已经从两列恭送的弟子之间走过,随即有人将坐骑牵来。
  无敌、公孙弘也就在弟子恭送声中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      ×      ×  一路上陆续有消息传来,都是说只见傅玉书单骑匹马奔过。
  到了山脚,所看见的暗记亦是前路安全。
  无敌、公孙弘牵马步行,到了观日峰,也没有发觉任何异样。
  公孙弘已经放下心来,无敌的脸色反而凝重。
  这种平静只有令他更感到不安。 ×      ×      ×  峰上风急,傅玉书逆风而立,衣袂、头发飞舞,旁边那支枪的红缨亦如血一样迎风飞洒起来。
  只有这支枪,这个人。
  无敌缓步走到傅玉书身后三丈,傅玉书才回过身来,一抱拳,笑道:“独孤门主,久仰──”
  无敌淡淡地笑道:“傅掌门果然一表人才。”
  “过奖。”傅玉书目光从无敌脸上转落在公孙弘脸上,道:“门主一世聪明,想不到竟然轻身犯险。”
  无敌笑笑,问道:“傅掌门怎么这样说?”
  傅玉书缓缓地道:“以我的武功,绝不是门主的对手,可是我仍然邀战门主,这其中必然有诈。”
  “意料中事。”无敌毫不动容。
  “所以门主先着千面佛、诸葛明、邓奎等堂主,在决斗之前到来布署一切。”
  这句话入耳,无敌的脸色终于变了,公孙弘问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里──”傅玉书双掌倏地一拍。
  三个人应声凌空落下来──死人!
  千面佛一颗光头已被劈开两半,诸葛明一身白衣全是一点点的血,也不知嵌着多少尖针,邓奎整个胸膛都已被剖开来。
  公孙弘大怒,便待扑前,却被无敌伸手按住,无敌接道:“今日之战,乃武当、无敌之事,怎么会有外人参与?”
  傅玉书反问道:“门主难道瞧不出他们并非死在今天?”
  “那是说,你请来的那些人今天是绝不会出手的了?”
  “这要问他们了。”傅玉书有些抱歉地道:“他们都是我的长辈,有道是长者命,不敢辞。”
  “好,说得好。”无敌目光转向公孙弘,眼中仿佛隐藏着什么。
  傅玉书竟然看得出来,突然道:“门主也不必示意公孙兄去找人,贵帮此行二百七十人,已无一幸免。”
  公孙弘震惊,无敌脸色亦大变,道:“好辣的手段。”
  傅玉书抚掌微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无敌又一声道:“好!”又继续道:“那进攻无敌门的武当、峨嵋两派弟子死活,你当然也不会在乎了。”
  傅玉书笑容更盛,道:“今天不死,将来他们还是要死的,那么就死在今天又有什么关系?”
  无敌冷笑道:“看来,今天我要有一个公平的决斗,也是无望的了!”
  傅玉书道:“开始的时候,应该还是公平的。”
  无敌目光一扫,道:“躲起来的朋友,现在也该现身了。”
  语声一落,一方岩石之后就转出了天帝,大声道:“无敌,二十年不见,想不到你已老成这个样子。”
  无敌目光一转,道:“哪及你老人家二十年武当后山塞潭中养尊处优驻颜有术。”
  天帝脸色立时阴沉起来。
  风、雷、雨、电四人接着现身,分据四个不同的方向,将无敌两个人围在当中。
  无敌居然面不改色,道:“逍遥谷精英尽出,独孤某人今天看来的确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了。”
  天帝道:“其实你早就知道玉书的身份,早就应该想到我们会现身。”
  “我可是想不到。”无敌笑道:“那种藏头缩尾,终年避不见人的人我一向都没有放在心上。”
  天帝闷哼,道:“好利的嘴巴,佩服。”
  无敌仰天大笑道:“要上,现在就可以齐上!”
  天帝道:“玉书一个暂时已够了。”
  无敌忽然问道:“你有几个孙子?”
  “只是这一个。”
  “不怕傅家绝后?”
  天帝一笑道:“玉书又没有练习灭绝神功,身心健全,当然不怕。”
  无敌立时像一支尖针插进心底深处,一张脸亦立时沉了下来,天帝看见得意,大笑不绝。
  傅玉书接道:“以孙儿意思,话还是说到这里,再说下去,又要说我们不公平了。”
  无敌连声冷笑,傅玉书旋即纵身上前,一持枪杆,枪影漫天,震出无数枪花。
  “请门主指教──”傅玉书接着一欠身。
  无敌道:“很好看!”龙头杖一摆,平扫了出去,这一招毫无变化,却是势如雷霆万钧,挡者辟易。
  傅玉书没有挡,枪势变幻,锁喉枪法展尽:“绷”的那支枪突变成两截,回环飞舞,接着从柄端抽出一柄剑,疾刺向无敌,另一端竟又有一把刀抽出来。
  无敌好容易闪开这一剑一刀,破空声空响,刀柄、剑柄一起射出了暗器!
  那都是见血封喉的暗器,无敌间不容发,偏身避开,傅玉书已弃刀剑,双掌印到。
  无敌挥掌震开,冷笑道:“六绝武功我前后已见识过多次,没有一个像你用得这么阴毒。”
  “可惜伤不着前辈!”傅玉书蛇鹤十三式眼看着施出来,抢攻无敌。
  这蛇鹤十三式一直没有传下来,无敌也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完全看不透傅玉书的出手,竟被迫退了数丈!
  “这也是武当的武功?”无敌一脸轻蔑之色。
  “不瞒前辈,正是武当不传之秘──蛇鹤十三式!”傅玉书说话间出手不停:“蛇化龙飞”,凌空翻飞,双掌突一切一啄,竟抓住了无敌的龙头杖,便生生将无敌的身形带动一旋!
  天帝把握这机会,飞身而上,双掌急切无敌的双臂,无敌不得不弃杖,风、雷、雨、电同时分从四个方向掠上来围住无敌。
  公孙弘破声大骂道:“卑鄙!”揉身冲上,日月轮硬生生冲开一个缺口,哪知无敌正好欺前来,突然一脚将公孙弘踢了出去!
  公孙弘冷不提防,被踢得飞滚出三丈外,无敌接着喝道:“快走!”
  “师父──”公孙弘翻身跳起,无敌大骂道:“你要是不走我第一个杀你!”
  他语声凌厉,话口未完,傅玉书已向公孙弘扑过去。
  无敌适时一掌劈出,截住子傅玉书的身形,他一动,风、雷、雨、电亦动,仍然围住无敌。
  公孙弘吃那一脚,已明白无敌的意思,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要无敌分心,亦知道无敌一心要突围,不敢多留,立即往山下掠去。
  无敌连接风、雷、雨、电一轮抢攻,暗付公孙弘已经走远,亦要脱身,可是风、雷、雨、电大阵这时候已展开。
  他们苦练有年,为的就是对付无敌,这阵势一展开,就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罩向无敌,傅玉书、天帝同时守住了阴阳方位,堵住了无敌唯一的去路!
  无敌果然聪明过人,连续几次冲不出,已找到了阵势弱点所在,转向那儿冲去,却正好撞上傅玉书、天帝,立时又被迫回来。
  一支烟花火包忽然在山下射上来,凌空爆开。
  无敌一声闷哼,道:“你们还有什么人,只管叫上来。”
  天帝怪笑道:“错了,这是逍遥谷的讯号,表示武当、峨嵋已攻入无敌门总坛。”
  无敌脸色一变再变,运起灭绝神功,一连劈出了十四掌,风、雷、雨、电同时滴溜溜地疾转起来,带起了一股旋风,竟就将无敌的掌力完全化解。
  无敌连发那么多掌,竟也就完全不着力,如泥牛入海,亦心头大骇。
  天帝看在眼内,大笑道:“无敌,今天观日峰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未必!”无身形陡然一顿,潜运真气。
  风、雷、雨、电身形继续转动,突然亦一顿,四面一起扑上,袭向无敌,风袖、雨针、电剑、雷刀全力施为。
  无敌暴喝,衣衫暴涨,射来雨针在他身外一尺被震落,电剑紧接被弹飞,风袖尽碎,雷刀亦连人带刀被震得引飞开去!
  傅玉书一点也不以为意,就在刹那间窜上前,在无敌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施展蛇鹤十三式,叼住了无敌的双手,天帝闪电般同时射至,双掌印在无敌肋下!
  “噗噗”两声,无敌口吐鲜血,飞开数丈,疾往断崖下坠落!
  众人一起掠上前去,在断崖边下望,只见无敌迅速变小,眨眼已被烟雾吞没。
  天帝不由纵声大笑起来,风、雷、雨、电、傅玉书亦放声大笑,无敌既除,其它人更不足惧,他们多年以来并吞武林的野心终于能够实现了。 ×      ×      ×  无敌门总坛内这时候亦已经静下来。
  死伤狼藉,到处尸体横呈,武当、峨嵋两派的弟子在收拾残局,清点死伤人数。
  这一战实在惨烈,武当峨嵋两派的弟子来得虽然突然,无敌门方面亦早已有准备,展开了一场生死恶战。
  黑白双魔先后倒在管中流落日剑法最后三式之下,依贝莎虽然求情,管中流还是痛下毒手。
  双魔一死,无敌门更就溃不成军,仓惶四散。
  到当天黄昏,一切才弄妥。
  傅玉书这时候回来了,只是一个人,手掩着胸前,脚步踉跄,好象受了很重的内伤。
  管中流看在眼内,心中有数,一迎上前,一面暗聚上内力。
  “傅兄辛苦了──”他看似要扶傅玉书,一双手却抓向傅玉书脉门。
  一抓落空,管中流一呆,傅玉书却一笑,道:“管兄这就下毒手,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管中流已知不妙,一退半丈,道:“傅兄原来并没有受伤。”
  傅玉书道:“我只是想一试管兄的心意,很好──”
  “什么很好?”管中流有些诧异。
  “管兄不仁,小弟便可以不义,如何不好?”傅玉书笑得很阴险。
  管中流不觉打了一个寒噤,仍问道:“无敌灭绝神功非同小可,傅兄能够胜他实在不简单。”
  傅玉书笑道:“就凭小弟那几下子,真还胜不了。”
  “那是──”管中流双眉不觉地皱了起来。
  “管兄也是聪明人,应该想得到。”
  “傅兄莫非请来了什么好手帮忙,怎么没听傅兄提起来呢?”
  “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拋一片心,这样的说话你应该有印象。”
  管中流闷哼,道:“怎么不请他出来一见呢?”
  “已经出来了──”应声的是天帝,跟着风、雷、雨、电亦出现,各据大殿的四周。
  武当弟子一见是老怪物,齐皆轰动,赤松、苍松双双抢上,喝问道:“玉书,你找来这老怪物目的何在?”
  傅玉书眼一瞪,苍松立即矮了半截,赤松却仍挺着胸膛,管中流带笑接道:“当然是报仇。”
  天帝点头道:“武当二十年寒潭非人生活,这个仇当然是非报不可的。”
  所有武当弟子齐皆大惊,管中流立即道:“唯今之计,就是我们联合起来,齐心协力,冲出一条生路。”
  兵器立时纷纷出鞘,傅玉书目光一扫,摇头道:“你们又错了,现在正当用人之际,我又怎会随便杀人,总之,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赤松怒喝道:“你这厮竟然与那等恶人勾结,败坏武当门风。”
  傅玉书又摇头,道:“师叔一向自负聪明,到现在还瞧不出来。”
  “瞧出什么?”赤松一怔,突然叫了起来,道:“莫非你本来是他们的人,卧底武当?”
  傅玉书点头道:“师叔终于想通了。”
  “那么云飞扬莫不是被冤枉,杀死掌门师兄的其实是你?”
  “正是──”傅玉书真认不讳。
  “燕师兄与婉儿的死……”赤松语声颤抖起来。
  “当然也是我下的毒手。”傅玉书的眼角突然抽搐起来。
  赤松怒骂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天帝替傅玉书回答道:“因为他是我的孙儿。”
  就连管中流也大吓一跳,那些武当弟子一个个脸色大变,全都以惊怒的目光望着傅玉书。
  管中流把握机会,断喝道:“正邪不两立,我们拚命闯出去!”
  两个性急的峨嵋弟子当先冲出,傅玉书、天帝齐动,只一招,那两人便口吐鲜血,倒飞回去,命丧当场!
  傅玉书接着喝道:“归顺的往左边墙下,不要命的留在原地!”
  人群中立时起了一阵骚动,大半往左边移动,敌我势力悬殊,形势已实在很明显。
  苍松亦随着往左移,一面伸手拉赤松,赤松断然一拂袖,步向傅玉书,戟指大骂道:“叛徒!”
  傅玉书冷然截口道:“你自己动手,还是由我出手。”
  赤松彷如未听,缓缓地向武当山那个方向跪下,道:“武当列祖列宗,赤松自入武当,不思进取,只知道争权夺势,现在知悔,却已太迟,唯有殉死,只望列祖列宗保佑,莫教武当就此灭亡!”
  声落剑起,抹入了自己的咽喉。
  走往左边墙下的那些武当弟子看在眼内,不禁热泪盈眶,羞愧地垂下头。
  管中流、依贝莎亦冲上前,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风袖、雨针、电剑、雷刀迅速地递上,天帝铁拳狠辣,傅玉书那支变幻枪已六合为一,毒蛇般挑刺!
  这六人具是一等一的高手,自然挡者即亡,管中流一看这情势,知道要乘乱冲出去也是妄想,与依贝莎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起攻向傅玉书。
  鲜血飞溅,人影纵横,吆喝惨叫声此起彼落!
  尸体一个个倒下,却是倒向管中流二人,他们双剑连连刺出,都是奈何不了傅玉书,到他们突然发觉周围都静了下来,才知道大堂中就是剩下他们两人,天帝风、雷、雨、电已将他们包围起来。
  傅玉书纵身跳开,笑道:“我以为不必打下去了。”
  管中流此时冷然收剑,看了依贝莎一眼。
  依贝莎偎在他怀中,道:“无论你去什么地方都不要拋下我。”
  管中流点头道:“你放心──”目光转向傅玉书,道:“我们若是死在你枪下反而是我们的耻辱。”
  傅玉书叹然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因为你已经完完全全丧失了人性!”管中流这句话出口,手中剑已穿过依贝莎的后心,再插入自己的前胸!
  一剑两命,依贝莎含笑死于管中流怀中,同时管中流亦气绝,两人相拥着倒下去。
  傅玉书眼旁的肌肉一颤,缓缓地转过身去,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感受,一个也没有。
  逍遥谷的弟子这时候亦从四方八面涌来,火光照耀下,欢呼声中,无敌门的匾额被砍下,砍成千百片。 ×      ×      ×  荒僻的小路上,一辆破旧的马车在缓缓地前驶,赶车的人与拖车的马同样老得躬着腰,掉了牙。
  车厢内,沈曼君、月娥无言相对,在她们后面,僵死一样坐着云飞扬,混身上下都凝结着霜雪一样的东西。
  他看来就像是一只陷身蛛网中的昆虫,但更像一条作茧自缚的蚕虫。
  沈曼君一直都很留意云飞扬变化,她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也知道云飞扬这时候绝对受不得任何的惊忧,所以一发觉形势不妙,忙从秘道将云飞扬运出去。
  她们运得也总算还是时候,在他们离开不到半个时辰,龙凤阁已被攻入。
  那条秘道并非在龙凤阁之内,若非无敌门总坛所有的弟了都忙于备战,他们亦未必能够那么容易混出来。
  这么多年来,沈曼君还是第一次离开无敌门,那一份怅惘不难想象。 ×      ×      ×  另一方面,在海边海龙老人那幢小庄院的后院,独孤凤、傅香君一样相对无言。
  在她们的后面有一座新坟,燕冲天就葬于其中。
  那是七天前的事情,傅香君突然发觉燕冲天有些不妥,一探,竟已脉断气绝。
  无论怎样看,燕冲天已是个没有生命的死人,傅香君无奈只有将燕冲天下葬。
  她仍然留在那里,只希望云飞扬有一天回来,而她亦实在无家可归。
  云飞扬没有回来,反而走来了独孤凤,傅香君亦有些意外,当她知道无敌门总坛内云飞扬大闹婚筵的事情更感慨万分。
  她只有叹息,对独孤凤没有片言只字的不满,像一个这样温柔、美慧的女孩子,独孤凤又怎能不抱歉?
  口里虽然没有说,她已经准备将云飞扬让出一半来给傅香君。
  一说到云飞扬,两个女孩子都不由担心起来,云飞扬没有回这里,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已伤得很重,半途不支?
  想到不好之处,两个女孩子都惶恐起来,傅香君接着将独孤凤引到燕冲天坟前。
  独孤凤方待跪下,突然发觉地面竟然在震动,傅香君亦有所觉,目光及处,掩口一声惊呼。
  那座坟墓赫然在四分五裂,缓缓地裂开来,傅香君惊呼着问道:“凤姊姊,这是怎么回事?”
  “尸变──”独孤凤这句话出口,一张脸亦发青。
  语声甫落,霹雳一声,那座坟墓竟然爆开来,一个人随即从坟墓中冲天飞出!
  他满面红光,长啸声中,凌空疾翻了一个筋斗,落在傅香君二人面前。
  二人脸色一变再变,倒退三步,目瞪口呆,燕冲天却笑了起来,道:“傻孩子,你们在害怕什么?”
  傅香君惊魂甫定,奇怪地追问道:“老前辈,你这是……”
  燕冲天喜形于色,大笑道:“三年多的苦练,今天终于让我练成了天灵神功。”
  “天蚕神功?”傅香君、独孤凤二人又是一怔。
  “这是武当秘传七绝之一,因为先师被人暗杀,未能将最后的口诀传下来,以至一直都不能练成功,到现在我才能参透其中的奥秘。”
  傅香君、独孤凤怔怔地听着,燕冲天接道:“天蚕作茧自缚,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种内功心法,必须深研内功的人才能够明白其中的步骤,却又要一个武功全无的人,才能够练至大成,我一直只知道用自己原有的功力去苦练,自然就越练越糟。”
  傅香君道:“义父的意思,是必须先废去自己的武功,从头再苦练而成?”
  “不错,这正如一条蚕虫,作茧自缚,蜕去本来的形状,然后化成蝴蝶,破茧而出。”燕冲天叹息着,接道:“那天我虽然将药服下,但想到年纪已老大,纵使能够再续上筋脉,亦未必能够有多大的作为,不禁万念俱灰,哪知道脑海忽而一片空明,悠然自得,真气循环不息,正如蚕虫冬眠一样。”
  傅香君苦笑道:“我还以为老前辈真的已经死亡。”
  “那种冬眠的状态的确与死亡无异,本来所练的内功也就消散,天蚕功反而逐渐形成,源源不绝地滋长。”
  “恭喜老前辈。”傅香君、独孤凤异口同声,燕冲天突然想起,忙问道:“飞扬在什么地方?快叫他到来,我要将天蚕神功的奥秘传给他,合我们二人之力,一起重振武当派声威。”
  燕冲天这一问,两个女孩子不由得相视叹息。
  知道了一切,燕冲天一样感慨万分。 ×      ×      ×  与此差不多同时,云飞扬皮肤上那些白色的东西亦突然一片片裂开剥落。
  月娥第一个看见,惊讶地叫起来,沈曼君一看反而笑了。
  云飞扬终于张开眼睛,沈曼君实时道:“恭喜你,终于练成了天蚕神功。”
  “什么?”云飞扬怔住在那里。
  “当年你师父青松伤重垂危,为我所救,知道沉家以内功见长,又一直参透不通天蚕神功,所以将一份抄交给我,希望我能够参透其中关键,这些年来我始终无所得,之前为了救你,将内功注入你体内,哪知道竟如长江大河,一发不可收拾,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夫人,我还是不明白。”
  沈曼君漫声轻吟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云飞扬心头一动,道:“夫人的意思是天蚕功虽然是由夫人练,却只是一股真气,注入了在下的体内才发生功效。”
  沈曼君叹息道:“蚕茧终究是要经过另外一番剥茧抽丝的工作才能够编织成衣,天蚕作茧,不为己用,创这天蚕功的人,也实在用心良苦。”
  月娥插口道:“公子,夫人将天蚕功传了给你,自己的内功便散尽了。”
  云飞扬听到这里,忙拜倒地上道:“夫人的再生恩德,云飞扬没齿难忘。”
  沈曼君伸手扶起云飞扬道:“公子不必谢我,一切都是天意。”
  云飞扬这才留意到周围的环境,道:“这里到底又是什么地方?”
  “一户农家。”月娥应道:“离开无敌门已很远,应该是安全的了。”
  “莫非无敌门那儿出了什么乱子?”
  沈曼君摇头叹息,接应道:“无敌门已经被武当、峨嵋两派联手攻陷,我们是乘乱逃出来的。”
  “哦?”云飞扬大感意外。
  “但不知怎的,武当、峨嵋才攻下无敌门,又被什么逍遥谷的人制服。”
  云飞扬一听脸色大变,也同时想起了傅玉书,握拳道:“是他!一定是他!”
  “谁?”沈曼君脱口追问。
  “傅玉书!”云飞扬沉痛地道:“武当派现任的掌门人,逍遥谷那天帝的孙子。”
  沈曼君长叹道:“这个人亦可谓城府深沉极了。”
  “是了夫人,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是希望先找到凤儿。”
  “她──到底怎样了?”
  “在你逃入龙凤阁同时,她亦逃出了无敌门,那该是去找你了。”
  “若是这样,我想她一定会到燕师叔那儿。”
  “是哪儿?”沈曼君接问道:“公子可否指点我一点……”
  “我这就送夫人走一趟。”
  “有劳公子。”沈曼君一欠身。
  “夫人言重。”云飞扬忙让开。 ×      ×      ×  云飞扬将沈曼君主仆送到燕冲天那儿的时候,燕冲天正准备走一趟武当,相见彷如隔世,不禁唏嘘。
  沈曼君母女亦一样。
  知道云飞扬得沈曼君之助,也练成天蚕功,燕冲天虽然高兴,心头亦难免奇怪。
  ──沈曼君与青松到底是什么关系,青松为什么要私传她天蚕诀?
  他虽然奇怪,却并没有追问,经过这一劫,他的性情已改变很多。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算了。
  当前要解决的是逍遥谷的问题,他最后决定与云飞扬闯一闯逍遥谷占据的无敌门总坛。
  云飞扬当然不会反对,独孤凤心悬独孤无敌的安全,亦要随往走一趟。
  只有傅香君最是为难,她还是决定留下来照顾沈曼君,燕冲天、云飞扬他们都明白傅香君的心情。
  独孤凤也明白,觉得傅香君实在比自己要好,比自己更可怜。
  她悄然将云飞扬拉过一旁,叫云飞扬好好开解傅香君,这一切都看在傅香君眼内。
  她明白他们的心意,也只有这些话:“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只望你手下留情,饶我爷爷与哥哥一死。”
  云飞扬不暇思索点头。 ×      ×      ×  火光不怎样明亮,石室阴森,独孤无敌的脸色更阴森。
  石室在荒郊古刹中的一个枯井下,说秘密,实在够秘密,所以距离无敌门总坛虽然很接近,逍遥谷的弟子也虽然搜索过这附近一带,却并没有发现。
  这个石室本来是上一代无敌门的门主夏侯天聪建造,以备必要时藏身之用,夏侯天聪结果没有用,反而他的弟子独孤无敌用到了。
  无敌当然很有感触。
  坠崖之前他已经作好准备,所以他不但没有死在嶙峋乱石之中,且及时抓住了一条野藤,稳住了下坠之势。
  凭他的武功,要爬回崖上,当然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受伤虽然不轻,到底苦练了数十年的内功,内力深厚,还能够将伤势暂时压下来。
  上了断崖,他不敢下山,找了一个隐密的地方藏起来,运功疗伤。
  在山上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公孙弘就走上来,到处找寻无敌的下落,确定了完全安全,无敌才敢走出来与公孙弘会面。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公孙弘看见师父这样子,亦不禁心头怆然。
  然后他们就夜行昼伏,回到无敌门总坛附近。
  虽则是意料之中,但看见无敌门总坛易主,逍遥谷弟子进进出出一阵风,无敌亦几乎气得吐血。
  可是他仍然忍下来了。
  以后的日子就在秘室中度过,现在无敌的伤势已完全痊愈。
  公孙弘一直照顾无敌的起居,有时间就化装外出打听消息。
  得到的都不是好消息,直到今日才对无敌说出来。
  无敌门已经全面崩溃,各地分舵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不少已改投逍遥谷。
  无敌听了反而大笑起来。
  “青松当日在玉皇顶的说话实在甚有见地,无敌门到底是乌合之众,树倒猢搎散。”笑语声一顿,无敌突然一挥手,道:“你在外替我把关。”
  “师父──”公孙弘欲言又止。
  “这一次,我一定要将灭绝神功练好。”无敌的语声非常坚定。
  ──青松已死,无敌门被逍遥谷攻陷,沈曼君势必亦无幸免之理。
  又还有什么再能够令无敌分心呢。 ×      ×      ×  半个月过去。
  入夜,公孙弘方待不寝,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一惊回头,霹雳一下轰鸣,石室的门户就片片碎裂,爆炸开来。
  他连忙闪过一旁。
  石碑未碎落,无敌就犹如御风飞行,平地三尺凌空射出来。
  他盘着双膝,出了石室,双脚才一直站在地上,稳如泰山,衣衫却仍鼓风,半晌才平下来。
  公孙弘一看已知道怎么回事,忙上前拜倒,道:“恭喜师父。”
  “总算已练成了第九重,至于第十重,我看今生是休想了。”无敌虽然这样说,仍难掩脸上得色。
  公孙弘忙问道:“师父,你练成了第九重的灭绝神功,是否就可以平反败局?”
  无敌摇头道:“若是单打独斗,即使只练得第八重的功力,逍遥谷也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但他们若是联手围攻,我即使能够一一击杀他们,只怕亦要付出相当代价。”
  一顿,才又道:“要平反败局,在目前还得花一些心思。”
  “看来师父已胸有成竹。”
  无敌只是笑,在闭关之前,其实他就已经有分寸的了。 ×      ×      ×  又过了三天。
  旭日方升,无敌与公孙弘就出现在已变成逍遥谷总坛的无敌门总坛大门外。
  守在大门外的逍遥谷弟子一见无不大惊,消息早已有人报进来,但竟然是事实,他们又哪能不慌。
  大门立即关闭,亦立即被撞开,在门后的几个逍遥谷弟子被震得倒飞了开去,口吐鲜血,当场丧命。
  无敌昂然走进去。
  逍遥谷一众弟子乱成一片,也就在这个时候,傅玉书出来了,左右风、雷、雨、电,一字排开。
  傅玉书随即一揖,道:“原来是无敌门主驾临,怎么不着人先来通报一声,让我们知道迎接。”
  “回自己的地方也要通传,未免太笑话。”无敌冷笑。
  “这的确是门主的地方,只是,我们现在就算送还给门主,这么大的地方,门主师徒二人如何住得了。”
  “少废话,叫你爷爷来见我!”无敌断喝道:“去!”
  “我已经来了。”天帝应声出现在大堂前的石阶上,道:“无敌,你幸免一死,本该就天涯逃命,找个地方躲起来,怎么还要来惹事生非?”
  “我为什么要来,你们应该明白。”
  “明白是明白,但像你这种老江湖!竟然还不自量力,却实在令人意外。”
  “都是废话!”无敌连声冷笑。
  “你当然是有备而来,你的依我看,灭绝神功只怕又更上一层楼了。”
  无敌似有些诧异,沉声道:“你们谁先来?”
  天帝负手观天,道:“灭绝神功虽是武林不可多得的绝技,可惜阁下只得两只手。”
  公孙弘在后大声道:“四只!”
  天帝呵呵大笑,旁边的雨笑应道:“公孙堂主给云飞扬那么一气,莫非竟气得也去练灭绝神功了。”
  公孙弘怒叱道:“你胡说什么?”
  雨格格笑道:“若非如此,堂主的口气又怎会这样大?”
  公孙弘怒不作声,天帝笑着接道:“即使四只手,还是少了些。”
  无敌断喝道:“这样说,你们又准备联手围攻了。”
  “门主神功盖世,万不得已!”天帝一挥手,风、雷、雨、电身形便展开。
  无敌目光一闪,道:“风、雷、雨、电大阵,见识过了!”
  语声甫落,雨针已射至,无敌双掌一合一分,一股掌风劈出,将射来的针雨疾撞了回去!
  雷刀紧接刺下去,无敌转身一掌:“叭”地正击在刀身之上,连人带刀将雷震回去!
  风袖卷向公孙弘,却被公孙弘闪开,电剑凌空一剑飞刺虽快,还是差一点才能够刺在无敌身上。
  无敌转身,弹指:“叮”的将电剑弹开,揉身接上!
  天帝实时喝一声道:“变!”
  风、雷、雨、电应声身形交错,迅速变换,无敌的身形亦紧接变动,双掌动处,劲风呼啸。
  以风、雷、雨、电大阵的迅速变化,本来很容易将无敌强劲的掌力消于无形,可是无敌这一次的掌力,与此前观日峰一战,明显的已不一样。
  此前无敌的掌力与一般的高手并没有多大不同,只是更加强劲,一掌劈出,犹如排山倒海,势不可当。
  可是在风、雷、雨、电大阵之内施展,以风、雷、雨、电四人兵器、身形变化的迅速,绝不难将之切成数股。
  现在无敌的掌力一发,却是循环不绝,犹如深海的漩涡一样,风、雷、雨、电尽管变,不但切之不断,反而逐渐被牵制。
  无敌的身形同时旋转,越转越急,连劈四十九掌,硬生生将阵势击败,又将四人迫得靠在一起!
  天帝一见,暗呼不妙,与傅玉书身形齐展,疾掠上前,四掌急落,将无敌的掌力震开。
  无敌哈哈一笑,倒退回公孙弘身前。
  天帝、傅玉书一左一右地在风、雷、雨、电四人两侧,面色凝重,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们都看出无敌的武功实力又跨前一步。
  风、雷、雨、电亦看得清楚,面色却不大好看。
  天帝上下打量了无敌一遍,突然笑道:“看来失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无敌只是“嗯”的淡应一声,双掌一合:“叭”的一声,再一分,看似便要扑上,哪知身形一动,反而后退,公孙弘的手中实时多了两支铜管,无敌的毒针暴雨一样从铜管中射出。
  ──天绝地灭搜魂神针。
  当日在峡谷,无敌门用来对付子母金环陆玑的就是这种暗器,虽然误中副手,已充分表现出这种暗器的威力。
  无敌以一敌四,击破风、雷、雨、电大阵,从容不迫,绰有余裕,却就在这种稳占上风的时候施用暗器,更是出人意料。
  这当然是早有预谋。
  天帝眼利,兼且老谋深算,无敌一退,他已知道不妙,想也不想,身形立即倒飞,同时喝一声:“退!”
  傅玉书的反应也不慢,身形立起,武当六绝的“飞云纵”果然不同凡响,一纵便上了滴水飞檐,暗器尽从他脚下射至。
  风以轻功见长,虽然在听到那一声“退”之后才退,一退便已退出暗器的范围之外。
  雨一生研究暗器,对于暗器的认识,无疑在各人之上,一眼瞥见,已知道公孙弘手中的是什么暗器,与天帝那一声“退”同时,偏身贴地疾滚了出去,一双衣袖之上却仍钉上了不少暗器,当场捏了一把冷汗。
  电亦退,那柄长剑同时展开,他的应变不能说是慢了,但比起那些毒计还是慢了一分,刹那间,身上也不知中了多少毒针,他大喝,纵身猛拔了起来,凌空一剑,疾刺向无敌。
  这一剑既劲且快,无敌却一些也不放在眼内,身形一动迎上前,间不容发之间让开了剑尖,双掌夹着剑锋连拍了十下,那柄剑竟然被他拍得一截截断下。
  他却没有攻向电,在他双掌拍到第十下同时,电已凌空倒下来,七窍流血,面色紫黑。
  雷亦同时倒下,倒在无敌的脚前,一截断剑钉在他的咽喉内。
  断剑是无敌发出,虽然没有这一着,雷也是难逃一死,可是雷已经冲到面前,斩马刀已随时准备斩下,何况那截剑正好利用。
  雷的面更恐怖,那之上插满了毒针,紫血逆流,肌肉已扭曲。
  无敌身形一转,如箭射前去,左手中出现了另一支那样子的铜管,直追天帝与风、雨。
  傅玉书这时已凌空跃下来,一见这情形,怪叫一声,忙亦倒翻进去。
  四个人简直就像是丧家之犬,一刻也不敢逗留,幸好雷、电的扑前,阻挡了无敌一会,没有立即被无敌迫近。
  无敌直追入忠义堂。
  天帝身形翻滚,闪到一根柱子后面,同一掠直掠上房梁,傅玉书亦不慢,掠到一幅幔幕旁边,已随时准备掠进去。
  雨翻手也洒了一蓬针雨,接掠进了回廊。
  无敌右掌一挥,针而尽被击散,凌空落在堂正中,目光一扬,大笑道:“姓傅的,这样逃怎像一谷之主,一派宗师?”
  天帝从柱后转出半身,冷笑道:“门主以七巧童子的绝毒暗器来开路,我们怎能不逃。”
  无敌在笑道:“逃不是办法。”
  “的确不是。”天帝大喝一声,竟像要扑出来。
  无敌不为所动,天帝也没有真的扑出,刹那间,无敌脚下突然感觉一软,他一惊,身形方待拔起,雨针已凌空洒至。
  傅玉书右手同时一扬,亦射出七种不同的暗器来,封住了无敌的上方。
  无敌只顾得闪避、封挡暗器,一个身子便疾往下坠去。
  那附近方圆逾丈的地面竟露出一个大洞来,无敌的身子就坠进这个洞里。
  这实在大出无敌的意料之外,自无敌门开设以来,就已经有这个忠义堂,这数十年来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个忠义堂之内渡过,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地方了。
  每隔十年,这个忠义堂都会修葺一次,一次比一次的气派大,却是从未设过陷阱,现在不但出现了一个陷阱,而且他还被迫进这个陷阱内,不由他勃然大怒。
  那个陷阱也相当深,底下倒插着无数利刃,四壁也是,无敌差不多贴着一面刀壁坠下,裂帛声中,被刀锋划伤了好几处,皮开肉翻。
  他的身子及时一翻,左手那支铜管点在底下一支利刃上:“叮”的一声,那支利刃齐中而断,他的身子接着往上拔起。
  也就在这一会工夫,陷阱的出口、四壁的边缘:“铮铮铮”地弹出了好些儿臂粗的铁枝来,交错封住了陷阱的出口。
  无敌一头几乎撞在铁板上,傅玉书锁喉枪实时插下,插向无敌的咽喉。
  无敌偏身急闪,三寸枪尖仍插进他的左肩膀内,他的肩膀也立即脱出了枪尖。
  鲜血怒激,无敌的身子疾往下落:“叮叮叮”双脚连断三支利刃,终于站稳。
  傅玉书大笑道:“无敌,这一次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无敌闷哼道:“阴谋诡计,不见得是本领。”反手对了肩膀几处穴道,阻止鲜血再往外流。
  天帝笑问道:“老朋友忘记了方才毒针的事了。”
  无敌面色铁青,一声不发,方才地岂非也是阴谋诡计,以毒针射杀雷、电。
  天帝接着问道:“你大概怎也想不到我竟会往这里布置了这个陷阱。”
  无敌的确想不到,天帝又道:“这个陷阱本来并不是用来对付你的,当然用来对付你亦无不可。”
  雨探头接道:“门主怎么还不将那支铜管丢下?”
  无敌冷笑道:“我几乎忘了雨当家乃精研暗器的行家,这假的东西原本就不容易瞒得过雨当家的眼睛。”
  “我也是给赶入堂内才看出。”雨娇笑。
  公孙弘这时候已经扑进去,看见那个陷阱,当然傻了眼,好一会才叫道:“师父!”
  雨应声回头,道:“你这个师父今天是完了。”
  公孙弘怒吼,双手一翻,日月轮在握,疾冲上前去。
  “不要命的来了!”雨冷笑。
  风接道:“雷、电两条命,这也是两条命。”身形一动,眨眼便已到了公孙弘面前,双袖连扬:“拍拍拍”地疾向公孙弘扫到。
  雨笑着问道:“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不用!”风应声双袖连扫,将公孙弘迫退了十多步。
  公孙弘那一对日月轮虽然锋利,竟削不断风的双袖,身形的笨重,与风的灵活,更是强烈的对比。
  风迅速绕着公孙弘转动,再挥出一袖,却是拂向公孙弘面门。
  袖未到,劲风已刮到,公孙弘日月轮慌忙护住了面门,冷不防风突然一袖向他的腰间卷来:“啪”地卷了个正着。
  公孙弘一身横练功夫,可是吃了这一袖,仍不由一阵血气翻腾,下盘犹未稳,风的另一袖已又向他的眼睛扫到。
  他偏身旁闪,腰间又挨了一袖,整个身子都给卷得疾飞了起来。
  风袖拂不停,公孙弘心头一甜,立时又挨了几袖,身躯凌空,连翻了几个筋斗。
  风大笑欺上,双袖一起拂在公孙弘身上,将公孙弘拂得向东面高墙撞去。
  雨右手接着一翻,一蓬钢针射出。
  公孙弘眼看便要撞在墙上,腰倏的一折,及时一个筋斗,稳立地上,雨的针也就在这个时候射到了。
  这一把雨针毫无声息,风亦有言在先,不用雨插手,公孙弘竟就信以为真,等到他看到雨针射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
  那些雨针却没有将他射成刺猬,反倒从他身旁空射了过去。
  一个人同时落在公孙弘的身旁,也就是这个人劈出一股掌风,将雨针完全霞飞了。
  对他们来说,这个人绝不陌生。
  “云飞扬!”他们几乎同时叫出来。
  云飞扬目光在天帝、傅玉书等人脸上掠过,道:“久违了几位。”
  天帝怒喝道:“姓云的,你又跑来生事?”
  云飞扬不答,目光最后落在傅玉书脸上,道:“傅大哥安好。”
  傅玉书皮笑肉不笑地道:“托福,还好。”
  云飞扬沉痛地道:“相信傅大哥这一次不会再欺骗小弟了。”
  傅玉书点头道:“事情到这个地步,的确已没有再欺骗你的必要。”
  云飞扬接着问道:“主持的死到底是谁下的手?”
  傅玉书笑道:“除了愚兄还有谁?”
  云飞扬目光凌厉道:“那么白石、谢平又是怎样死的?”
  傅玉书反问道:“你难道还想不透?”
  云飞扬叹息道:“婉儿师妹又到底怎样了?”
  傅玉书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
  云飞扬怔怔地望着傅玉书,道:“我看你也不会害死她。”
  傅玉书淡然一笑,云飞扬接道:“不管怎样,我仍得多谢你的教导。”
  傅玉书道:“多谢免了,你就要报杀父之仇?”
  云飞扬道:“父仇不共戴天。”
  傅玉书点头道:“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云飞扬接道:“武当派弟子的血债也一样要算清楚。”
  傅玉书大笑道:“你虽然是青松的儿子,可不是武当的弟子,替武当弟子算账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一顿,又道:“初上武当我的确很不明白,以你的资质,怎么青松总是不肯收你为弟子,原来你并非来历不明,只是青松有口难言,不能够公开承认你是他的儿子!”
  云飞扬的身子颤抖了起来。
  “想不到青松这个牛鼻子竟如此风流。”天帝亦大笑道:“武当派的没落他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这些话无敌都听得很清楚,他的心情激动绝不在云飞扬之下。
  ──云飞扬是青松的儿子,与凤儿岂非就是兄妹?

何克难 发表于 2019-5-18 11:57:15

第二十五回 扑杀傅天帝,饶恕老独孤
作者:黄鹰

  无敌沉默了下去,一个声音实时传来道:“青松怎样,都是武当派的事情。”
  在无敌来说,这个声音非常陌生,逍遥谷等人一听却是心头怦然震动。
  燕冲天一面说一面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闪亮,语声亦显示出内力充沛!
  天帝一皱眉,倒退了几步,傅玉书的眼中亦是充满了疑惑。
  独孤凤跟在燕冲天后面,看见公孙弘,急奔过去,道:“师兄,爹在哪里?”
  公孙弘呆了一下,才道:“师父不慎中了他们的诡计,掉进了陷阱内。”
  独孤凤面色一变,一跺脚道:“那你呆在这里干什么?”
  公孙弘又是一呆,还未回答,独孤凤已双刀出鞘向陷阱那边扑去。
  燕冲天一声:“小心!”抢在独孤凤之前,云飞扬亦同时掠向前来。
  傅玉书、天帝、风、雨四人不约而同一起倒退到那边照壁之前。
  独孤凤探头一看,无敌果然在下面,双刀接落,砍在铁枝上,砍出了雨蓬火星,那根铁枝之上,只是出现了两条白痕。
  她方待喝令天帝他们将铁枝移开,云飞扬已道:“让我去!”
  语声一落,双手抓在两根铁枝上,霹雳一声暴喝,双手用力一提,那两条铁枝竟然在他手中弯曲,硬生生被他扳了起来。
  天帝四人看在眼内,又是心头一凛!
  无敌旋即在陷阱下面拔身而起,凌空一转,落在独孤凤身旁,他一身血渍,鲜血仍由伤口渗出来,目光落在云飞扬面上,一声不发。
  燕冲天一拂袖,爱理不理地道:“站开,我们料理了逍遥谷,再与你算账。”
  无敌刹那间只觉劲风扑面,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道涌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独孤凤亦踉跄退后,一面忙问道:“爹,你怎样了?”
  无敌淡然一笑,道:“死不了。”
  公孙弘那边亦走了过来,道:“师父,弟子……”
  无敌笑道:“技不如人,你用不着难过。”
  “可是……”公孙弘下面的话还未接上已给无敌截断了,道:“还说什么?”
  公孙弘忙撕下一块衣衫,便要替无敌包扎伤口,无敌却摇头道:“别来惹我生气。”
  公孙弘怔怔地退了下去,独孤凤当然看出无敌的心情恶劣,也不敢再说什么。
  燕冲天目光转落在天帝面上,好一会才道;“我们之间的旧账,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算清楚了。”
  天帝嘿嘿冷笑一声,道:“姓燕的果然是福大命大,早该索性将你的手脚砍下。”
  燕冲天笑道:“所以,还是先得多谢一声,若非逍遥谷那一顿折磨,我还练不成天蚕功。”
  “天蚕功?”无敌心头猛一震。
  傅玉书、天帝相顾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神态已明显的不怎样安定。
  风、雨反而没有太大的反应,对于天蚕功,他们知道得也实在不多。
  “姓燕的就是练成了天蚕功,也用不着在我们面前这样张牙舞爪。”天帝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怎样说也好,姓傅的,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燕冲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前跨出两步。
  天帝亦跨前一步,手一分,风、雨左右齐上,云飞扬那边同时抢前道:“逍遥谷难道就只懂得以多欺少?”
  燕冲天截口道:“飞扬,由得他们,也省得多费时间。”
  云飞扬道:“那师伯就对付那个老贼,其它的──”
  “交给你了。”燕冲天含笑上前,转向天帝,道:“姓傅的,有什么遗言要交待现在是时候了。”
  “废话。”天帝轻叱一声,只见他一个身子平射了出去,凌空三掌,拍向燕冲天。
  燕冲天双掌回环,从容将天帝三掌接下,接着一掌拍回,天帝亦从容接了。
  他们都没有一开始就用内力拚搏,只是在招式上极尽变化。
  在辈份上他们都是两派中最高的一个,对于本派武功的熟识可谓无人所及。
  这两派武功无疑又有很多相似之处,风飘与梯云纵,雨针与一手七暗器,雷刀与霹雳刀,电剑与两仪剑,在基本的变化上都是非常接近,天帝被囚在寒潭的那一段时间,更就将武当六绝的特长揉进逍遥谷的武功变化之内。
  可惜他得到的却不是六绝的精粹,所以逍遥谷的武功与武当比较,仍然是稍逊一筹,但并非在片刻之间就能够分出胜负。
  两人的出手越来越快,用的虽然是手掌,刀剑的招式一样能够施展出来。
  这一战就是独孤无敌亦叹为观止。
  傅玉书这时候亦与云飞扬大打出手,他是很有礼貌地请云飞扬指教,可是他一动手,风、雨亦出手,左右突袭云飞扬。
  风双袖封住了云飞扬的身形,雨针眩目,傅玉书的变幻枪把握机会,急刺云飞扬要害!
  这绝无疑问是有计划的行动,致命的,当然是傅玉书的一枪。
  云飞扬早就已防备风、雨的暗算,风的双袖还未卷到,他的身段已倒退,以他内功的修为,再加上云飞扬的迅捷,风袖当然奈何不了他。
  雨针及傅玉书的枪同时落空,云飞扬急掠而回身形,鬼魅般立变双掌连击三人!
  三人欲退,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身形竟然施展不开,不得不硬接云飞扬的双掌。
  相距实在太近,雨只恐伤了自己人,一把针在手,却撒不出去,她以暗器见长,内力并不太好,硬接云飞扬一掌,连退了三步。
  风亦退了三步,只有傅玉书,仍然立在原来的地方,他心中的惊骇当然仍不是旁人所能感觉得到。
  天蚕功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内功,他其实也不怎样明白,掌门口述的部分,正是天蚕诀的关键,尽管不死心,看见燕冲天练习天蚕功之后武功时有时无的痛苦,又怎敢练下去。
  他甚至连最基础的打坐动作,练来也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也变了燕冲天那样子。
  云飞扬有没有练成天蚕功他虽然不清楚,一掌接下来,他已经完全肯定,与那一次偷上武当的时候精进很多。
  而云飞扬明显的未尽全力,这除了云飞扬亦已练成了天蚕功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更合理的解释。
  其实,燕冲天乃是云飞扬从逍遥谷救出来的,这个人虽然固执,但眼看武当派灭亡,云飞扬亦实在是练武的材料,似乎没有理由不将天蚕诀传授。
  他当然不知道云飞扬的练成天蚕功,并独不是依赖燕冲天,而且还有那么多的曲折。
  尽管惊骇,他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居然还有笑容,道:“恭喜云兄,也练成了天蚕神功。”
  云飞扬一呆,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虽然不是,但看见老朋友有这种成就,亦很安慰。”傅玉书说得很真实。
  云飞扬突然道:“这只怕不是傅兄的心里话。”
  傅玉书转过话题,道:“小弟虽然学不成天蚕功,在天蚕诀之内,亦得到了秘传的蛇鹤十三式,据祖师爷的遗言,与天蚕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云飞扬淡然道:“是吗?”
  “至于事实是否如此,那要与云兄印证一下了。”
  “一对一?”云飞扬冷笑道。
  傅玉书目光一转,道:“风、雨喜欢怎样是他们的事,小弟管不着。”
  “傅兄是怎样的一个人,小弟到现在难道还不清楚?”云飞扬连声冷笑。
  傅玉书心中暗惊,表面却若无其事,双手仍执变幻枪,突然一声暴喝,一枪疾刺了出去。
  云飞扬脚步倒错,双掌陡拍:“叮”的一声,将那支缨枪的枪尖夹在双掌之中。
  那支缨枪的枪尖立即断下,枪杆一抖变成了一根双节棍,拦腰向云飞扬扫去。
  云飞扬以掌将棍接下,棍一挑一抖,迎头抽下来,傅玉书接着从棍的一端拔出一柄利剑,当胸刺去,云飞扬滚身避开。
  傅玉书剑突然脱手,身形接一个风车大转,从棍的另一截拔出一把刀,当头砍下,棍内藏着的暗器同时迎面射去。
  云飞扬双掌又拍,将射来的那一剑接下,随即以剑柄将砍来的那一刀撞开,再一抖,迎面射来的暗器尽被击落,出手之灵活、之巧妙,就是青松再生,相信也会自愧不如。
  风双袖接拂至,云飞扬轻喝一声,剑迎向来袖,飕飕剑响中,风那双衣袖片片蝴蝶一样飞舞入半空。
  云飞扬显然已看透了他双袖的变化,一剑刺出,不仅将他的剑势截断,而且将他的双袖片片削去。
  风只觉双臂一寒,那双长长的袖子已消失,大吃一惊,一个身子疾往后倒退。
  云飞扬的剑也就在这一刹那间脱手掷向风。 ×      ×      ×  无敌都看在眼内,越看心头越不是味道,云飞扬、燕冲天的武功,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公孙弘也看出不对路,看看无敌,道:“师父,我们还是趁这个机会离开。”
  无敌一皱眉,并没有回答,燕冲天那边实时回过头来,道:“谁也不许走!”公孙弘尽管压低嗓子,仍然被他听在耳里。
  独孤凤脱口道:“我爹受了伤。”
  燕冲天冷然截口道:“只是皮肉伤,我给他两个时辰调息运气。”
  独孤凤还待说什么,无敌已盘膝坐下,天帝那边突然道:“无敌,我们联手如何?”
  “哦?”无敌目光一转。
  天帝道:“单打独斗,我们肯定绝不是姓燕的对手,联手还有胜望。”
  燕冲天一面出手,一面说话,看来并无多大的影响,天帝这一开口,立时连连被燕冲天迫退,这已经看得出他们的武功高低。
  无敌看在眼内,笑笑道:“我们就是联手,打败了燕冲天又如何?”
  天帝道:“天下武林,从此你我各一半。”
  无敌道:“你我自己应该都知道,绝不是能够容得下另一个盟主的那种人。”
  天帝冷笑道:“问题却是在你我不联手极有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
  无敌一仰首道:“大丈夫死有何惧。”
  “好,无敌,你有种。”天帝迅速拍出了几掌,敌住燕冲天迫来之势。
  无敌摇摇头,道:“你说你攻入无敌门的血债,我们总得算清楚。”
  “账什么时候都可以算了,不一定要今天。”天帝又被迫退了几步。
  无敌摇头道:“姓傅的,你可知道,逍遥谷为什么到了你这一代,变得这样没出息?”
  “为什么?”天帝脱口问了一句。
  无敌打了一个哈哈,道:“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一派宗师应有的气派。”
  天帝闷哼一声,也就在此际,他听到了一声惨叫。
  ──是风的声音。
  天帝偷眼看去,只见风蜘蛛一样被一柄剑穿胸钉在墙壁上。
  风的轻功绝无疑问已入于一流,但比起武当的飞云纵仍稍逊,云飞扬以飞云纵配合掷出那一剑,又岂是风所能够闪避的。
  云飞扬一剑掷出,身形紧接着直往上拔起来,雨针从他的脚下射去。
  他凌空一翻,双掌一拨,射来的针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四散,云飞扬当中穿过,直向雨扑下。
  雨惊呼,双掌疾迎了上去,四只手掌虚空连接了三下,雨的身子已矮了半截,双脚竟然陷入泥土中。
  云飞扬双掌再一翻,印在雨的头上:“噗”的一声轻响,雨七窍流血,经脉尽被震断,命丧当场。
  云飞扬身形斜落,一旋再一矮,正好让开傅玉书迎面袭来鹤嘴似的右手。
  傅玉书身形蛇行,左手五指并合,接着标向云飞扬的咽喉。
  他的身形变化得很快,时如鹤,时如蛇,无论手脚,所攻的都是致命的要害。
  云飞扬接招还招,一出招,立即倒闪了开去,并不与傅玉书硬碰。
  傅玉书只当云飞扬对蛇鹤十三式有所避忌,步步紧迫,十三式紧接施展开来。
  云飞扬双目圆睁,将傅玉书的每一个变化都看在眼内,他所以不硬接的目的也就是要将傅玉书的蛇鹤十三式迫出来。
  他闪得很险,每一次都是差少许就伤在傅玉书的手下,傅玉书更加倍相信,动作越来越迅速,每一招攻出,都极尽变化。
  十三式终于使尽,傅玉书身形一变,由头再施展,这一次,云飞扬闪避得很从容。
  天帝无意中往这边看了一眼,心头一凛,方待呼叫傅玉书小心,云飞扬将蛇鹤十三式依样葫芦施展开来,虽然没有傅玉书的纯熟,但威力肯定在傅玉书之上。
  傅玉书终于知道上当,一声冷笑道:“想不到云兄竟变得如此聪明。”
  “这还是多得傅大哥的教导。”云飞扬一面说一面攻向傅玉书,用的正是才学来的蛇鹤十三式。
  第一遍他用得并不好,但每一个动作都用得恰到好处,到了第二遍,已能够发挥蛇鹤十三式的威力。
  傅玉书越打越心惊,所有的动作逐渐被云飞扬封闭,越来越施展不开。
  第二遍用罢,云飞扬双手突然一收,连变了好几个姿势。
  傅玉书看得出那是运用内功的姿势,知道云飞扬要用天蚕功,揉身急上,想将云飞扬的动作截断,可是他一动,立即就发觉,在云飞扬的周围,仿佛有一重无形的网,他竟然攻不进去。
  那个网旋即像要将他网起来。
  傅玉书忙抽身,他一动,云飞扬亦动,如影随形,紧跟在他之后。
  傅玉书连变几次,始终摆脱不了云飞扬,那种被网住的感觉更重了。
  燕冲天亦同时摆出了云飞扬一样的姿势,傅玉书那种奇怪的感觉天帝也感觉到了。
  他目光闪动,终于有了决定,猛一声断喝,拚尽全身的内力,身形一动,箭也似射向傅玉书那边!
  燕冲天冷笑,紧追在天帝身后,天帝再一声断喝,五指如刀,在云飞扬、傅玉书当中划下!
  傅玉书与云飞扬的衣衫立时啪啪地响动起来,裂帛一声接响起。
  那一声裂帛,就在在二人当中响起来,二人的衣衫都无损坏。
  傅玉书顿时感觉浑身一松,方要说什么,天帝已暴喝道:“快走!”
  傅玉书一怔,已被天帝一脚踢出去!
  那会子他已经明白天帝的心意,脱口叫了一声:“爷爷!”
  “走!”天帝断喝,右掌迎住了云飞扬的双手,左掌接住了燕冲天凌空一击!
  “轰”的一下巨震,整座聚义堂也仿佛摇动起来。
  傅玉书就在这时候撞碎了一个窗户,掠出了堂外,他的面色涨红,发狂般掠出了数丈。
  然后他听到了天帝惊天动地的一声怒吼,整颗心立时也仿佛碎裂。
  他的牙龈咬得很紧,血从嘴角流下,可是他尽管愤怒,不敢赶回去,只是往前飞掠。
  一重重瓦脊在他脚下飞过,他的身形已施展至极限,已不能再快了。 ×      ×      ×  天帝单打独斗,绝不是燕冲天、云飞扬两人任何之一的对手,又怎能够抵挡得住两人的天蚕功来夹击。
  可是他仍然要硬接,也只有这样,他们爷孙二人才能够有一个活下来。
  他年纪已经老大,寒潭二十年的折磨,元气大伤,在武功方面,肯定已不能够再作任何的突破,只有傅玉书,还可以更进一步。
  所以他决定牺牲自己来掩护傅玉书离开。
  两股强大的内力接下,他顿时五脏肺腑翻腾,仿佛要一片片碎裂。
  那种痛苦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够抵受,他亦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怒吼。
  然后他整个身子就开始扭曲,逐渐变形,一阵阵“格格”的骨碎声响个不休,云飞扬一见,忙将内力收回,他没有忘记答应傅香君饶天帝一命,可是已经迟了一步。
  鲜血从天帝的七窍不停涌出,他的身子亦不停转动,衣衫猎猎地作响,到停下来的时候,已变成一堆烂泥似的。
  所有人的衣袂亦飞舞起来,同时有一阵窒息的感觉,一个个目瞪口呆,燕冲天、云飞扬二人,一样怔住在那里。
  他们又何尝想到这联手一击的威力如此之凌厉。
  燕冲天第一个恢复,向傅玉书逃走的那个方向追了出去!
  云飞扬目光一转,落在独孤凤的面上,叹了口气,独孤凤垂下头去,并没有作声。
  无敌双目一张又垂下,亦没有任何表示,公孙弘紧张地望着云飞扬,是最紧张的一个。 ×      ×      ×  傅玉书的轻功虽然与风仍有些距离,但亦可以算得上一流,全力施展,疾如箭矢,掠过了无敌门总坛那道高墙,他立即转向荒僻的山路掠去。
  天帝到底能阻得住云飞扬他们多久他虽然不能够确定,却知道,那应该是一段很短的时间,果然他掠出了无敌门的总坛不远,就听到一阵长啸声从后传来。
  那是燕冲天的声音,傅玉书一听,不禁心惊胆战,身形一转,掠进了旁边不远的一个杂木林子里。
  那个杂木林子枝叶凋落,看来并不易藏人,傅玉书心头已乱,更就不知道如何选择,他只是继续往前掠去。
  林子的出口,有几间民屋,他才闪进一间民房的暗影里,燕冲天已在林子的树梢头出现,旋风般一转,枝叶纷落,声势骇人。
  傅玉书不敢多想,身形一翻,掠进那座民房内。
  屋子里一对年老的夫妇正在用膳,看见一个人突然穿窗飞进来,无不大声惊叫。
  那个老妇人本能地挡在旁边一个摇篮的前面,摇篮中睡着一个婴孩,胖胖的小脸,犹带着笑容。
  傅玉书目光及处,欺向那个老妇人。
  “你……你要做……”老妇人语声未已,傅玉书已一掌将他推开,将那个婴孩抱起来,道:“一会若是有一个老道士拍门问你们可曾见到什么人走过,你们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小孩子。”
  老妇人急呼道:“孩子还小,千万不要这样做。”
  那老头儿亦道:“是了,公子,你要我们怎样做我们就怎样做,不要为难孩子。”
  傅玉书冷然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偏身闪进旁边的房间。
  敲门声实时响起,那对老夫妇惶然对望一眼,老头儿伸手往老妇人的手上轻拍了一下,大着胆子走过去。
  门拉开了,现身门外的果然就是燕冲天,老头儿吃惊地问道:“这位仙长……”
  燕冲天往屋内闪望一眼,道:“打扰两位,请问可曾见一个年轻人走过?”
  那个小孩子已惊醒,看见在一个陌生人怀中,嘴一扁,便要哭出声。
  傅玉书一眼瞥见,忙一把将那个孩子的口掩住,他的手掌宽阔,这一掩,连那个小孩子的鼻子也掩住,可是在紧张之下,傅玉书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
  那个小孩子当然挣扎不来,一张小脸开始逐渐在变色。
  傅玉书仍然没有在意。 ×      ×      ×  老头儿当然回答道:“没看见。”
  燕冲天武功虽然高强,江湖经验却实在不足,一点瞧不出这封老夫妇的神色有异,只道是被自己的突然进来吓了一跳,反而有些儿抱歉,接一声道:“对不起。”
  语声一落,退了出去,老头儿并没有将门掩上,怔在那儿。
  燕冲天退到路心,看了看周围,身形一拔,掠上了一户人家的屋脊。
  老头儿看在眼内,又慌忙将门掩上。
  燕冲天居高临下纵目四顾,一时间也不知道往哪一个方向追下去。
  他在屋背上呆了一会,终于骂出来了,道:“傅玉书,你走得了今天,走不了一辈子。”
  然后他转往来路掠回去。
  他的语声并不高,但每一个字傅玉书都听得很清楚,额上滚下了几颗冷汗。
  他仍然不动,只是倾耳细听,衣袂声入耳,才松过一口气。
  “燕冲天,这个账总有一天我会与你算一个清楚明白!”
  他心中暗骂,突然发觉手上的小孩子有些不对劲,低头一望,那个小孩子已经面无人色。
  “死了?”他一惊,手一松,不由自主一步跨出去。
  那对老夫妇已经走了过来,看见傅玉书那种表情,知道出了事,老妇人忙问道:“孩子怎样了?”
  傅玉书无可奈何地将那个小孩子塞入老妇人手中,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年来,他杀的人实在不少,却是从未杀过小孩子。
  那个老妇人将孩子接下,往鼻子一探,突然背着傅玉书,哭了出来,道:“你杀了这孩子?”
  傅玉书面色一沉,道:“不要作声,否则连你们都杀掉!”
  老妇人一呆,还待说什么,老头儿已将她按住,作势叫她噤声。
  傅玉书移步窗前,往窗外望了一眼,已看不见燕冲天的踪影,才松过口气。
  老妇人饮泣着突然叫出来道:“伦姑娘,你在天之灵,千万不要怪我们,孩子现在要跟你去了。”
  傅玉书一听那个“伦”姓,心头又是一阵不舒服,脱口问道:“这不是你们的孩子?”
  老妇人流着泪,摇头道:“这孩子真是命苦,做娘的生下他就离开了人世,交托我们抚养,哪知,哪知……”
  一连两声“哪知”,老妇人语不成声接不下去,老头儿扶着她,亦只有叹息。
  傅玉书追问道:“那位伦姑娘,到底叫做伦什么?”
  老头儿嗫嚅道:“伦婉儿!”
  傅玉书浑身一震,惊呼道:“什么,这孩子的母亲叫做伦婉儿?”
  老头儿点头道:“那是多年前的事,伦姑娘昏倒在我们家门前,被我们救了不久就生下这孩子,伦姑娘由于身子单薄,又经过长途跋涉,所以生下了这孩子不久就与世长辞……”
  “她真的就叫做伦婉儿?”傅玉书仍存着万一希望。
  老妇人哭着道:“她还说孩子的爹姓傅,叫我们将来有机会,就将孩子送上武当山,交给他的爹傅玉书!”
  傅玉书面色惨变。
  老妇人接道:“他是传家三代单传,想不到这孩子就……就去了。”
  傅玉书眼泪夺眶而出,突然将老妇人手中的孩子夺回来,疾往门外冲出去!
  那对老夫妇怔在当场,他们当然怎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杀孩子的人也就是孩子的父亲。 ×      ×      ×  风吹林木呼啸,傅玉书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在树林中狂奔,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
  他终于倒下,泪水与泥土混在一起。
  然后他将头也埋在泥土里。 ×      ×      ×  大堂上的血渍未干无敌仍然在运功疗伤,公孙弘的心情一样紧张,盯牢了云飞扬。
  云飞扬的视线却是在独孤凤的脸上,独孤凤反而不敢与云飞扬的视线接触,只是偶然看云飞扬一眼。
  风声急响,燕冲天穿窗而入,看了看云飞扬,摇头。
  云飞扬轻叹一声,道:“老怪物虽然不是东西,到生死关头,还是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要救自己孙儿,倒是傅玉书,不管他死活。”
  燕冲天冷笑道:“这小子总有一天落在我手上,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飞扬沉吟道:“生死有命。”
  燕冲天沉下声音道:“这个人真正是什么坏事也做得出来,留在人间,始终是一个祸患。”
  云飞扬不能不点头。
  燕冲天目光转落在无敌的脸上,无敌适时张开眼睛,吁了一口气。
  “你不必紧张。”燕冲天冷冷地道:“我答应给你两个时辰,在时辰未到之前,我是绝不会动手的。”
  无敌惨笑道:“你知道我所受的伤说重虽不重,却也不轻,在两个时辰之内,根本没有可能完全恢复,我看你,倒不如就这样将我杀掉。”
  燕冲天闷哼一声,道:“好,这就杀掉你!”一步跨出,举起右掌。
  独孤凤急挡在无敌的面前,道:“老前辈,时辰未到,我爹又身受重伤……”
  无敌截口道:“凤儿,由得他们动手,也好让后世武林知道,武当这所谓名门正派,一样会乘人之危!”
  燕冲天怒道:“对付你这种邪魔外道,根本就不用说什么武林规矩。”说着一掌便要劈出。
  独孤凤迎向燕冲天道:“老前辈,我求你放过我爹。”
  燕冲天看着独孤凤,摇头道:“独孤无敌,你向来无恶不作,居然有这样一个好女儿。”
  无敌似无限感触,偏过脸。
  燕冲天接道:“以你的一生坏事做尽,正是十死不足以赎罪,你这个女儿还要为你求情,问你又怎对得起她?”
  无敌不发一言。
  独孤凤泪眼盈盈,道:“老前辈……”
  燕冲天真的有所为难,挥手道:“你还是让开,让我为武林除害。”
  独孤凤仍挡在无敌面前道:“你真的要杀我爹,就先将我杀掉。”
  燕冲天摇头道:“我不想杀你,你快走开。”
  独孤凤道:“除非你答应我不杀我爹。”转回头望着云飞扬,道:“小扬,当初我爹将你击伤,也是没有再下杀手,你就看在这一点,请你师伯饶过我爹的命。”
  云飞扬为难地望着燕冲天,望望独孤凤,独孤凤哀声接道:“我求你。”
  云飞扬欲言又止,燕冲天实时目光一转,道:“小飞,你意思怎样?”
  云飞扬叹息道:“为了武当与武林同道,我们杀他,但为了凤姑娘,我……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公孙弘那边倏地跪下,大声对燕冲天道:“求老前辈高抬贵手,公孙弘愿代师父一死!”
  “好汉子。”燕冲天脱口赞一声,转向无敌,道:“独孤无敌,我实在为你可惜。”
  无敌忽喝道:“弘儿、凤儿!”
  独孤凤、公孙弘一起回头,无敌缓缓地站起身子,道:“他们要杀的是我,不是你们!”接着向燕冲天道:“请动手!”
  燕冲天掌一扬,道:“老夫就成全你!”
  无敌挺起了胸膛,接着喝道:“凤儿滚开!”
  独孤凤突然叫起来,道:“爹曾经说过,有无敌门一天他都不会退出江湖,现在无敌门已经不存在,我爹当然是准备退隐的了,老前辈侠义中人,难道连一个准备退出江湖的人也不肯放过?”
  燕冲天一怔,问无敌道:“门主真的有退隐的打算?”
  无敌不作声。
  独孤凤急道:“爹,你说啊!”
  无敌仍然不作声,燕冲天冷笑道:“他是不会说的,因为他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独孤凤流着泪哀求道:“爹,你就快说吧!”
  无敌叹了口气,终于道:“无敌门经此一役,元气大伤,亦证明并非无敌,再加上今天的事,要想在江湖上立足已不容易,只凭我一个人,又还能有什么作为,的确是不如退隐的好。”
  燕冲天一面听一面点头,道:“好,若是你真的肯改过自新,体念上天好生之德,老夫就放你这一次。”
  独孤凤拜倒道:“多谢老前辈。”
  燕冲天仰天浩叹道:“这一次我放过你爹,可能是放虎归山,只希望我并没有做错。”
  “老前辈放心。”独孤凤扶着无敌道:“我爹一定会退出江湖。”
  燕冲天无奈挥手,道:“好,你们走。”
  公孙弘忙亦扶着无敌,他们方转身,云飞扬忽上前道:“凤姑娘借一步说话。”
  独孤凤望着无敌,无敌道:“我们在外面等你。”
  云飞扬目送无敌、公孙弘离开,道:“凤姑娘,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爹要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那我们……”
  “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独孤凤黯然摇头,道:“只是无敌门、武当派是世仇,我们怎能够结合?”
  “不是说,已经没有无敌门了吗?”
  “总之我们是不可能结合的。”独孤凤头垂得更低,道:“你保重。”
  语声一落,转身就走,云飞扬方待追上去,已齐被燕冲天拉住,道:“小飞──”
  “师伯……”云飞扬欲言又止。
  燕冲天目送独孤凤走出了大堂,才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凤姑娘虽然人很不错,到底是不适合你的,香君可就不同了。”
  云飞扬摇摇头,燕冲天看见他那样子,下面的话只好咽回去。
  独孤凤终于消失不见,云飞扬呆望那边,有点儿失魂落魄。 ×      ×      ×  夜深月明,独孤凤徘徊在古刹的外院,不时叹息。
  这当然又是为了云飞扬的事情,这些年来,就只有云飞扬能够占据她的芳心。
  他们却是偏生在敌对的两个门派中。
  无敌门虽然已不存在,但无敌对武当的仇恨是否亦因此而消失?独孤凤不敢肯定,也看不出来。
  离开无敌门,无敌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回答她任何的问题。
  独孤凤却仍看得出无敌心中的悲哀。 ×      ×      ×  月光照不到无敌的身上,他盘膝坐在殿内的暗处,陷入沉思中。
  他脸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动,时而悲,时而愤,但忽又露出笑容。
  一种令人心寒的笑容。
  他笑着站起身子,移步走出了大殿,笑容忽然又消散,走向独孤凤。
  独孤凤没有发觉,一直到无敌叫一声:“凤儿──”
  “爹──”独孤凤以袖擦泪,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
  “你在哭?”
  “不,只是被风将沙子吹进眼里。”
  “这种谎话,你以为瞒得过爹?”无敌摇头。
  独孤凤垂下头去。
  无敌忽然问她道:“云飞扬不喜欢你?”
  独孤凤含泪摇头。
  “那是他不敢娶你?”
  独孤凤又摇头。
  “既然都不是,那还哭什么?”
  “武当派、无敌门是世仇……”
  “无敌门已经没有了,又哪里还有仇恨?”无敌笑起来。
  独孤凤当场一怔,抬头惊讶地望着无敌。
  无敌笑着接道:“我想清楚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做父母的又怎会不爱惜自己的儿女,不为他们的幸福设想?你们既然是真心相爱,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独孤凤半信半疑。
  无敌又道:“也许是我一生坏事做尽,想做一件好事,何况这件好事又关系着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
  独孤凤既喜还羞,道:“爹……”
  “这件事包在爹身上。”无敌拈须微笑。
  无论怎样看,他也的确真的像是为独孤凤设想,又有谁知道,一个可怕的报复就在他的笑容中展开? ×      ×      ×  山风吹来了远处的花香,云飞扬逆风奔跑在山坡之上。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甚至吹得他的眼睛已经有些发酸,可是,他仍然继续地奔前。
  他的心情实在太兴奋,在见过无敌,在得到燕冲天的答允之后,他就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一个人。
  有生以来他从没有这样的兴奋过、快乐过,送走了无敌,他随亦奔了出来,奔向无敌门总坛对面的山坡,接着在山坡上翻了两个筋斗。
  然后他摘下旁边草丛中不知名的小白花,正在盘算怎样将这些花送给独孤凤,就看见花丛后冒出一个人。
  那是公孙弘,他的面色不大好,就正如他的心情一样,他看着云飞扬,冷冷地道:“这些花很美。”
  “是你?”云飞扬有些意外地道:“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公孙弘冷笑道:“我本来就在这里。”
  “哦?”云飞扬摸着脑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恭喜你。”公孙弘突然又冒出这样的一句话。
  云飞扬一怔,笑了笑。
  “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云飞扬点头。
  “你不会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云飞扬反问。
  “我师妹的脾气很坏。”
  “不见得,尤其是近来,已经改变了很多。”
  “也不怕江湖的人说你取了一个大魔头的女儿?”
  “我从来就不理会别人背后对自己怎样说话。”
  公孙弘瞪着云飞扬,道:“好,云飞扬,我是服了你。”
  他的语声越来越激动,道:“无疑我也的确比不上你,不过,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师妹。”
  云飞扬笑笑道:“公孙兄放心。”
  公孙弘厉声道:“若是有一天你对不起我师妹,我就是拚掉这条命,也要你还一个公道!”
  语声一落,霍地转身,飞步奔去。
  云飞扬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呆立在那里,半晌才原路走回。 ×      ×      ×  才回到无敌门总坛,云飞扬立即走进燕冲天的房间。
  燕冲天正在盘膝打坐,看见云飞扬闯进,面色就沉了下去。
  “师伯。”云飞扬又恢复那种兴奋。
  “还有什么事?”燕冲天没好声气。
  云飞扬毫不在意,道:“师伯,除了你之外,我已经没有其它亲人。”
  “你是要我替你主持婚事?”燕冲天闷哼道:“若是与香君,不用你开口,我也会替你安排,那个独孤无敌的女儿……”
  云飞扬奇怪地道:“师伯不是也很喜欢凤姑娘?”
  “那是另一回事。”燕冲天哼一声,道:“我真是不明白,凤姑娘人虽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香君,怎么你就不喜欢香君。”
  “傅姑娘不错很好……”
  “好就成了……”
  “感情这种东西,别人是很难了解的,师伯,你可曾喜欢过什么人?”
  燕冲天冷冷地回答道:“我十岁开始练武,全心全意,什么儿女私情的一概不识。”
  “所以也难怪师伯不明白我的心情,一直以来我都是将傅姑娘当作妹子一样,而凤姑娘……”
  “与你就很有缘份了是不是?”燕冲天冷笑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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