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教育 发表于 2017-3-23 23:44:36

第十二章景山五鬼
    距离二更天尚有半个时辰,“迎宾客栈”的伙计已把十二匹健马牵到了客栈门外。君不豪当先走出来,笑笑,对那店伙计道:“对于你的服务,我觉得很满意。”说着便塞了一锭银子在那伙计怀里。
    接过银子,伙计还真一愣,光景这赏银比这十二人的吃住还要多。
    要知住在敌人堂口的地面上,稍有不慎就会有麻烦,尤其是热闹的码头,不少客店伙计的也暗中兼做打探传信工作,君不豪自然十分清楚。
    现在——
    十二骑正缓缓地往街上驰去——
    当然,他们是往八王街而来——
    “八王街”的店铺已全上了门闩,惟独一家未曾关起门来,非但如此,甚至带把大门敞开来,从里面的灯光看,这家店里的人全都各就各位,专等一宗大买卖上门了。
    这家店当然就是“江南绸缎庄”——
    如今那个白白胖胖的大掌柜已不止一次的踱到大门口两边望,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走进去。
    店里面,柜台内外各站了六个相公,另外三个大把式坐在账桌两边,至于招待客人的那间客堂,八仙桌旁坐着个五旬左右的干瘦老者,这人面上刮得光,厚厚的嘴唇上面托着个翘鼻子,那双眼睛,老天爷,竟然是赤红的一对眼珠子,三角眉有几根长的十分长,细看还是赤红色。
    这老者一手托着水烟袋,正“呼呼噜噜”的抽着,那副大天二的姿态,若说他是这家绸缎庄的东家,娘的,打死也没有人相信。
    信与不信那是回事,但这老者确实就是这店的东家,因为那个正在冒汗的大胖子还真的向这老者在报告:“东家,原就说定了的,二更前他们会来看货谈价钱,如今已是二更天了,怎的……”
    那老者,不错,他正是“拘魂手”阎世齐,也是“黑龙寨”第七分舵舵主。
    蹄声使得店内的人们全部精神一振——
    胖掌柜笑得弥勒佛似地欢声道:“大概是他们来了,我来看……”
    十二匹健马一列的在店门外停下来,马上的君不豪微微点点头,官永已当先对门内走出来的胖掌柜笑道:“我们来了。”
    胖掌柜抖着一对胖腮帮子哈哈笑,道:“欢迎,欢迎,我们东家也正在候教了。”
    从马上,黑牛熊霸解下一个大麻袋扛着进了这家灯火通明的“江南绸缎庄”,口里十分惊讶地道:“娘的,可真气派!”
    八仙桌边,那瘦削的阎世齐已缓缓站起身来。
    胖掌柜弯腰把官永往里面让,边呵呵连声,道:“各位,这就是我们东家。”
    官永道:“把店门关起来,如何?”
    胖掌柜一愣,道:“关门?”
    指着熊霸扛的一只大袋子,官永笑道:“看到没有,那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同元宝,开着门不太方便吧。”
    不料“拘魂手”阎世齐已哈哈笑道:“关门。”
    大门立刻便被两个相公关上,而且还用一根巨木把门给顶起来。
    胖掌柜嘿嘿笑起来,道:“各位,你们哪位是东家呀?”
    灯影下,君不豪笑笑道,
    “我!”
    胖掌柜又是一声嘿嘿,道:“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
    君不豪道:“不多不少,整整十二人。”
    胖掌柜又问:“银子全带来了?”
    君不豪已在心中冷笑地骂道:可恶。
    一边,官永已笑道:“我们十二匹马驮的山货出手,当然银子也全带来了。掌柜的,你可以开始谈了吧。”
    胖掌柜走近阎世齐面前,低声道:“东家。”
    “拘魂手”阎世齐突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喝道:“围起来。”
    老天爷,可不得了,只见二道门启处,刹时便冲进十几个握刀大汉,而另一边,柜台两边的十几个相公全变了模样的握刀堵住大门,有五个大把式,各人手上握着相同兵器——叉,就近把君不豪十二人围在中间。
    哈哈一声笑,“拘魂手”阎世齐道:“副舵主,你的计划我一向不反对,不错,这一次你又算计得天衣无缝,哈……”
    大胖子立刻嘿嘿笑道:“舵主,你可对属下夸赞,二更天谈生意,原是这些死胚们的主意,属下只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铁算盘”官永一绷脸色,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胖子咧着嘴,道:“干什么?你这还看不出来?”
    官永道:“生意不成仁义在,干什么摆出这种场面唬人?难道要霸王硬上弓的非做这桩生意不成?”
    “拘魂手”阎世齐沉喝一声,道:“谁同你们做生意?”
    君不豪神色悠闲,语言平静,而且还颇有风趣地道:“难不成各位生意人一变成了响马?我操,这是什么地方呀。”
    胖掌柜咧嘴嘿嘿笑,道:“敞开大门,爷们是最标准的生意人,但如今关了门可就随爷们高兴了,哈……”
    他笑,是因为得意——
    而店中的伙计也跟着笑,却令君不豪面色一紧,道:“就算你们要银子,我给你们。成吧?”
    有个大把式冷哼一声,道:“要银子,也要人命。”
    君不豪摇着两手,道:“何必呢,你们有刀,我们也带着家伙,同场火拼,那可是难免死人的。”
    “拘魂手”阎世齐冷冷道:“就因为你们携带刀剑,我这里才能更顺利地收拾你们,这点你们绝对想不到吧,嘿……”
    君不豪冷然,道:“愿闻其详。”
    阎世齐道:“说出来,也好叫你们死得明白,因为你们携带兵器进入我的绸缎庄,围杀你们以后,我们便对外面街坊言,说你们二更天进店要抢我的店,大家拼杀的结果,就把你们全部解决掉,相信人们会听我的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回对十一个正副堂主笑道:“你们听听,这还是他娘的一个什么世界呀!”
    斜着身子,一直不正面阎世齐的陶勇,猛地旋过身来,沉冷地一声低吼,道:“狗操的阎世齐,你可识得陶大爷?”
    灯影下,阎世齐厚厚的嘴唇一紧,猛地一声响,放下手上的水烟袋站了起来,怒视着红面大胖子陶勇,道:“鬼使陶勇?”
    “鬼使”陶勇哈哈一笑,道:“不错,正是陶大爷。”
    一看只有十二个人,阎世齐仍然十分镇定地道:“我说呢,原来竟是青龙集逃的‘百灵堡’余孽跑到我的绸缎庄来造阎大爷的反了,不过就恁你率领的这几个人毛?娘的!”
    突见一个大把式走近阎世齐低声耳语一阵,只见阎世齐面色一僵——
    陶勇已大笑道:“瞎了你的狗眼,姓阎的,站在你面前的十二人只怕你一个也对付不了。”
    “拘魂手”阎世齐已在挽起长衫前摆,冷哼道:“近你娘,前日黑风坡前烧了黑虎寨运粮车的那批龟孙子们准定是你们了。”
    陶勇回头笑对面无表情的君不豪道:“二当家的,要说黑虎寨的消息可也够快的,才两天人家便把这消息送到这赵沟桥了。”
    “拘魂手”阎世齐沉声道:“唐山离此不远,老实说,阎大爷午时便得了消息,出人意料的是你们这些早该下地狱的狗东西,竟然敢跑到赵沟桥来撒野。”
    缓缓上前一步,君不豪道:“阎大老板,阎东家,娘的,干脆我就叫你一声阎响马吧!因为你们不是已经露出响马面目,准备以土匪本色对付我们这一十二位被人抄了老窝的流浪人?”他一顿又道:“其实我们这次来原是要同你们阎响马做一笔生意的,见你们如此对待你的衣食父母,一时间我又不知如何说起。”
    “拘魂手”阎世齐怒道:“你就是‘百灵堡’的老二?”
    君不豪赫然地一笑,道:“惭愧!”
    “拘魂手”阎世齐道:“黑风坡你是如何对乔副总那么多人下的手?阎大爷不相信你们以十二人竟然杀死近百名我们的弟兄。”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我绝不承认有什么大不了的能耐,否则也不会被人把老窝掀翻,弄得如今没落脚之地。问题是姓乔的那批人全是不上路的饭桶,他们不听我的,一定要仗其人多势众而不理会我的忠告,所以他们是死在他们的无知,加上无能,如此而已。”
    “拘魂手”阎世齐骂道:“去你娘的,老子不听你聒噪!”
    君不豪叹息地摇摇头,道:“哦,你不会也走上姓乔的那个黑大个子后尘也想同我们硬拼硬干吧?”
    阎世齐怒叱道:“姓君的,我绝不会步上乔副总后尘,因为我比之乔副总可就高明多多,而且我是张网等你们来的,这一点你应该弄弄明白,搞搞清楚。”
    君不豪摇摇头,道:“太可惜了。”
    站在阎世齐身边的白胖掌柜,怒道:“你说什么?”
    君不豪双目冷芒逼视在胖掌柜面上,道:“阁下这种做相,这身打扮,娘的老皮,还真像个大掌柜,大号如何叫,大名怎么称呼呀?”
    胖掌柜抖着腮帮子上肥膘肉,沉声道:“大爷乃‘黑虎寨’派在这赵沟桥第七分舵副舵主朱成龙,人称朱胖子的便是我。”
    嘿然一笑,君不豪道:“你说的可真详尽,连官衔全抖出来唬人了,朱成龙……嗯,这名字不太好……”
    朱胖子骂道:“近你娘,什么意思?”
    一副歉然的样子,君不豪道:“我的意思是你这名字不实际,猪怎么会变成龙?这不明摆着骗人嘛。”
    胖掌柜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你——”
    君不豪忙摇手,道:“别火,别火,我们还是谈生意要紧。”
    “拘魂手”阎世齐正欲动手,突见风陵第五分堂副堂主“判官”苗强沉声喝道:“我的儿,老子越看越像你们这五个厉鬼。”
    君不豪侧脸回头问道:“苗副堂主在说话?”
    伸手指着五个手握钢叉青衫汉子,苗强道:“这五个家伙我认识。”
    苗强身边的第五分堂堂主“铁汉”张召道:“他们是谁?”
    苗强道:“景山五鬼就是此五人。”
    是的,那五个手中全握着钢叉的汉子果是景山五鬼——
    就在苗强道出他们名号的同时,“景山五鬼”已得意地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冷冷一哼,苗强道:“景山五鬼犯案累累,腥荤不忌,黑白道统吃,前几年你们混得惨,至今已无容身之地,想不到竟然会屈就个绸缎庄大把式,倒是难以令人相信。”
    只见苗强前面站的黑瘦大汉一挥手上短把钢叉,吼道:“舵主,动手吧。早早收拾了早完事!”
    苗强嘿嘿冷笑道:“只看你的这副模样,大概就是五鬼之首的‘黑无常’丁小二吧。”
    黑如泼墨的面上双目一亮,丁小二吼道:“大爷丁小二,小子,你的命是丁爷的了。”
    嘿嘿一笑,苗强道:“什么东西。”
    君不豪冷冷道:“娘的,这桩买卖血腥味太浓了。”
    “拘魂手”阎世齐伸手叫道:“拿来!”
    话声中,只见二门处走出个相公,双手托着一支三尺长的“拘魂牌”。灯光下那支“拘魂牌”精光闪亮,把手一尺长,牌身两尺多,宽约一尺,就在那两寸厚的牌身上镶了五七支尖锥,每一支都是尖尖的足有三寸长……
    接过“拘魂牌”,阎世齐在手上掂了一阵,冷冷道:“久未动这玩意了,想不到今夜……”
    君不豪淡淡地道:“今夜你必须用,因为过了今夜你便再也没有使用的机会了。”
    “拘魂手”阎世齐喝道:“够了,够了,老子已听厌了你们的罗里八嗦。”
    君不豪忽地对“黑牛”熊霸,道:“打开袋子,先叫他们瞧瞧爷们送来的可是他们急于掠夺的银子元宝不是。”
    “黑牛”熊霸立刻解开麻袋,从里面拎出一个半大不小的木桶,笑道:“二当家,可要打开来?”
    君不豪点点头,道:“我们这是干什么来的?当然打开了。”
    可真利落,熊霸的一对“八角铜锤”交叉着插在腰带上,左掌按在木桶上,右手猛力一掀,便见一桶黄澄澄的桐油。他不等君不豪吩咐,双手托起笑吼道:“接着!”
    熊霸的木桶并未放手,但桶中的桐油却飞溅而出——
    红嘟嘟的灯光照耀下,宛似一天金黄幕罩上了柜台里面的货架子上面,有几个相公躲之不及,也被泼得满身的桐油。
    就在同一时间,“花豹子”任三成腾空而起,伸手便摘下高挂在店中的一支玻璃大灯,他人未落地,玻璃灯已狠狠地砸在那片桐油上——
    “哗啦啦”一声脆响,玻璃灯已碎裂在桐油上,“轰”的一声,火苗子已开始燃起来——
    太快了,“拘魂手”阎世齐正要出手,已被君不豪挥出一剑挡了回去。
    阎世齐大吼骂道:“王八蛋们想烧老子的绸缎庄呀。”
    君不豪迎面便是二十七剑,冷沉地道:“烧定了!”
    阎世齐狂叫一声:“杀!”
    杀声起自整个店内。
    一边火苗子在扩大,已开始噼噼啪啪地响……
    “黑牛”熊霸在掷出桐油以后,便立刻舞起八角铜锤紧在大门口,光景是一个也别想从大门逃出来——
    那面,“铁算盘”官永一抖手上二尺铁算盘,“叭叭”脆响已迎上大胖子朱成龙,笑呵呵地道:“朱成‘虫’,生意是我二人接的头,如要交易熟络,我二人自应面对现实,抛开一切的尽力而为,你说呢?”
    “胖子”朱成龙先收右腿,一把尖刀已自腿上拔出来,然后又收左腿,另一把尖刀也拔在手中。
    可好,谁会想得到朱大掌柜的双腿上还插着这么两把寒气森森,冷芒激闪的要命家伙。
    朱胖子双刀在手,交互挽了个刀花,错身猛扑官永,照面便是四十八刀疾扫又撩……
    “丁当”之声便在刀芒的激荡中爆发出来,官永的身子斜闪连连,一个暴旋,四枚算盘子已打出。
    双刀疾迎又挡,一连三声脆响相连,朱成龙却突的“啊”了一声,只见一粒算盘子儿已牢牢地嵌进他那个大团面上,血在流——但朱成龙并未去摘取……不,他无暇去取,因为官永的那支算盘尽在他的耳边“丁当”不息。
    接近柜台附近,三把火叉交互挑刺,景山五鬼黑无常与白无常已啾啾叫道:“合力收拾姓苗的兔崽子。”
    哈哈一笑,“判官”苗强的一对判官笔指东打西,点前击后,一阵“丁当”脆响密密连接里,已洒出“三十六手阴阳笔”。
    一边,“铁汉”张召的大鹰爪已快不可言的抓住侧面斜攻的“赤发鬼”史大力。张召沉喝一声:“去你娘的。”
    张召竟一手举起史大力隔着柜台掷向正在燃烧的货架子上——
    “唿”地一声,“赤发鬼”史大力怒掷火叉未中,自己却一头扎入那片烈焰里,激起一溜赤红光芒——
    几乎是来自地狱的凄厉惨叫,史大力挟着满身桐油与烈火,跃过柜台便往大门处冲过去,光景是要逃命了。
    “咚”地一声闷响,熊霸咧嘴大吼道:“回去!”
    根本不用回来,因为熊霸的右手八角铜锤当头正砸在史大力的顶门上,那种黏嗒嗒又热呼呼的大团脑浆,便如同一石头砸在泥坑般溅得附近方圆丈内血糊一片。
    “叭叭叭”连声响,巴子龙的丈五飞虎鞭逼得二门附近冲杀而来的十几个青衣相公连连闪躲不迭……
    另一面,“快刀”石敢与“飞花公子”白文定二人并肩直欺从柜台围上来的五个相公,但只一交上手,已吃白文定“梅花钉”击倒两个。
    “追魂老六”君不豪的子母双剑只一递出,便不作稍让地暴劈七十二剑,条条刀芒尽在阎世齐面门连连辉映……
    “拘魂手”阎世齐的那支六十四斤重“拘魂牌”原是可以发挥难以想像的威力,非但能以断柱裂碑,拆人兵刃,更可藉以飞掠而如同巨石白天而降,牌上的尖锥更具有戳肌裂骨威力,然而——
    阎世齐遇上了君不豪,他的拘魂牌便成了他手中累赘,每每在中途就得变攻为守,急挡对方利面锋刃。
    火在燃烧……在扩大……
    烈焰熊熊,火苗子已在往屋顶钻出去。
    店里面一片炫目的红——宛如双方对搏的人们双目般,每人又炙心……
    屋上的梁柱在剥剥响了……
    屋子里面,君不豪冷沉地喝道:“可以退出去了。”
    就在他的喝叫声中,熊霸立刻拉开门闩,道:“走,后街去烧!”
    “追魂老六”君不豪十二个人相继跃出店门来,一个个的面上全变得赤红。
    紧接着,“拘魂手”阎世齐厉叫道:“近你娘,老子们拼了!”
    跟阎世齐冲到八王街上的足有十七人,只是他们冲出火窟以后,君不豪一行已疾驰而去。
    街上已响起锣声,附近住的人全走出屋外面狂叫着到处奔跑,不少人更大叫:“救火!救火!”
    有些人见“江南绸缎庄”的人不救火,反倒抄起刀叉往后街跑去——
    马蹄声疾速地奔驰。前面,官永已在马上高声道:“绕过那个池塘,就在一排柳树后面。”
    怒马狂驰中,君不豪问后面的“花豹子”任三成,道:“把桐油准备好了?”
    任三成笑道:“二当家,错不了,属下把另一桶拴在马后呢。”
    十二匹健马刹时便到了那座大宅台阶前——
    君不豪对官永道:“叫门!”
    不料官永刚上得台阶,门楼下面的两扇大门“哗啦”一声被拉开来,有个汉子尚在抱怨,道:“二更天都过了一阵子,怎么才折回头……你们……”
    “叭”地一声,就在那人一惊之下,官永的铁算盘已砸得那汉子脑浆迸流的萎坐在地上。
    “花豹子”任三成连窜带跳地把一桶油提到大院里。
    官永一挥手,道:“跟我来。”
    前厅冲出七个青衣汉子,其中一人高声喝道:“喂!你们干什么?”
    刚进得大门的“追魂老六”君不豪笑道:“奉阎世齐命令来放火的。”
    那汉子一愣,旋即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阎世齐是舵主,他会发疯得要烧自己堂口?”
    突然,另一大汉指着远处叫道:“你们看,火!”
    这时官永已领着任三成往后院跑,一个大汉横身一拦,大骂道:“近你娘,往哪走。”
    斜刺里,巴子龙的长鞭暴闪疾卷,抽得那汉子连连在地下抱头翻滚……
    冲过一条甬道,灰暗的院子对面,官永手指正面大堂屋对任三成,道:“快,全堆在这个大屋子里面。”
    “花豹子”任三成双手托着一桶桐油,腾空一跃而到了大屋子前面,丈二高的雕花大门他一脚便踢开,从里面传出一股丝绸味道来。
    “花豹子”任三成哪还去细看,掀起桶盖便将那桶油横泼在一堆绸缎上面,立刻在忙中取出火折子,刹时“轰”的一声,这间堆满上千匹绸缎绫罗的屋子,便立刻“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
    后院的火已起,前院已有了金铁交鸣传来。
    任三成道:“官堂主,他们杀不了啦,走,前面宰那群狗操的!”
    前院子里,七个青装大汉举刀便往君不豪等人冲杀而上,其中一人便狂烈地叫道:“娘的老皮,主意打到大爷们头上来了,找死!”
    “迫魂老六”君不豪冷哼一声回身便走,边对陶勇吩咐:“陶堂主,带着熊霸、任三成,把这几个不长眼睛的给我收拾掉,动作要干净利落。”
    陶勇忙应道:“遵命!”
    一旁,“黑牛”熊霸已抡动一对八角铜锤横身砸去。
    而任三成也正在此时与官永、巴子龙三人从甬道走出来,任三成已听得君不豪的分派,不由分说的摆动手中戟斧暴劈猛挑而上。
    官永与巴子龙打个手势,立刻溜边出了大门——
    大门外面,从池塘那面月光下正奔来一批人物——
    当然,来的是“拘魂手”阎世齐、“大胖子”朱成龙、“景山五鬼”已在街上店内死了“赤发鬼”史大力,如今跟着赶来的还有黑白二无常、“白眉鬼”裘干、“青面鬼”石发,另外便是店里十二个相公了。
    双手叉腰,“追魂老六”君不豪金刚怒目的站在台阶前面,八个正副堂主分站在两边,他们冷冷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即将到来的阎世齐,一个个闭紧嘴巴,等着厮杀。
    距离尚有十几丈,“拘魂手”阎世齐已拔空而起,半空中他“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令人毛发悚然地悲嚎:“姓君的,你是头不折不扣的畜牲。”
    君不豪冷然道:“你们黑虎寨连畜牲也不如。”
    “拘魂手”阎世齐双手托着“拘魂牌”再骂:“近你姥姥的,有种你何不找上唐山?你在赵沟桥使你娘的什么横。”
    君不豪耸肩一笑,道:“有道是‘父母缺德祸延子孙,上官无能部属倒霉’。不幸你姓阎的上头是个毫无头脑但却凶残成性的铁石心,我的儿,你也只有认了。”
    阎世齐已见这宅子里在往空冒火苗子,急得他跺脚骂道:“好卑鄙的手段,姓君的你好可恶!”
    君不豪淡然地道:“这就叫,一样的米面,各人的手段,黑虎寨玩奸施诈血洗百灵堡,老子就折腾得唐山黑虎寨一日也别想太平过日子。姓阎的,你如果是好样的,就该与你的这些美不胜收的绸缎共存亡,你不会虎头蛇尾撒鸭子吧!”
    一边,胖掌柜朱成龙舞着一双尖刀,厉叫道:“舵主,拼了!”
    正好“铁算盘”自大门走出来,闻言哈哈一笑,道:“大胖子,你别咤唬了,再动上手老子的算盘子儿绝不再招呼你那张大脸上,官大爷必取你的一双招子。”
    胖掌柜朱成龙骂道:“去你娘的,老子不含糊你。”
    突然,院子里一连传来几声狂烈的凄号,火光已冲天,陶勇与任三成、熊霸,三人相继的跃出大门外。
    陶勇嘿嘿一声笑,向君不豪道:“属下幸不辱命。”
    点点头,君不豪道:“很好!”
    后面,熊霸吼道:“七个全是蹩脚货,挨不住老子几锤砸,全玩完儿了。”
    “拘魂手”阎世齐几已发疯的狂叫道:“姓君的,我与你誓不两立。”
    君不豪道:“也正是我要说的。”
    叱着一丝酷毒的冷笑,阎世齐倏然闪挪,“拘魂牌”已暴砸出手,刹时推、刹时抡、刹时砸,人未落地已抡出十七牌,漫天牌影便当头往君不豪身上送去。
    君不豪双目喷火,子母剑旋身已拔在手中,于是半空中一阵连绵不绝的脆响,一溜溜火花便四下里喷洒下来,倏忽而息。
    那面,“快刀手”石敢一声招呼,道:“戈堂主、张堂主、官堂主,我们上。”
    “铁算盘”官永已高声笑道:“姓朱的大胖子留给我来消遣。”
    朱成龙望着官永扑来,又听得官永的话,不由得狂吼怒叱的道:“狗娘养的野种,老子碎了你。”
    两把短刀一抡狂劈在“丁丁”算盘上,朱成龙嗔目欲裂,出气有声地道:“老子宰了你这……”
    朱成龙的话未说完,而官永的“丁丁”算盘突然一窒——宛如暴风雨前的一瞬间宁静,便陡然里算盘的形像串叠成波浪,有如无数个即将连结起来的大算盘——
    “铮铮”之声便在这重叠的算盘中间电射出两粒黑星,那么快不可言的劲射向朱成龙的双目。
    一声狂叫,一声极其凄厉的叫声,朱成龙双目已烂,血水外溢,他却并不抛刀,都猛的箕张双臂往官永抱去,光景是好歹就这么一搂了。
    “铁算盘”官永猛回身,见朱成龙向自己抱过来,不及退避,只得奋力打出一算盘——
    “吭哧”一声,算盘正撞上朱成龙的胸腹——
    张口便是半盆鲜血。朱成龙的两把尖刀激流打漩般奋力纹合,“嘶嘶”两声,正扫过官永的右肩头,差一指未抹过官永的脖子!
    好一股热呼呼的鲜血,标射在官永自己的右半张面孔上,几乎快得时光倒逝般,官永已错身自朱成龙身边擦过,猛旋身,一脚踢在朱成龙的后腰,“咚”的一声,朱成龙双目已碎,一头撞进那个大池塘里去了。
    台阶上,陶勇对“花豹子”任三成吩咐道:“马上支援官堂主,他受伤了。”
    一边,熊霸抡动八角铜锤喝道:“老子来收拾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王八操。”
    八尺巨汉熊霸,天神般的抡动双锤直逼向几个相公角色,好一阵狂砸。他那斗大的,耀目光辉的铜锤便仿佛两枚初升旭日般,“噗噗”声连响里,生生把三个相公的头颅砸碎,一片血肉飞扬,酷似两枚太阳暴射出条条点点的彩芒。
    子母剑便在此时正盘旋在阎世齐的头顶,君不豪已半空中冷笑,道:“姓阎的,这场搏杀已近尾声了。”
    “拘魂手”阎世齐狂叫道:“君不豪,我告诉你,你马上就知道我要怎么砸烂你的那颗狗头了。”
    君不豪冷冷,道:“色厉内荏,垂死谩骂,不值一笑。”
    双掌托天,拘魂牌迎着一天冷谍骤挡又砸,“拘魂手”阎世齐便在君不豪的左手短剑点中拘魂牌刹那间,“叱”地横移一丈,同时双手猛收拘魂牌,一个侧旋,拘魂牌已倏挟着劲风,狂砸向刚自半空落地的君不豪——
    双足点地再起,君不豪一个倒翻,阎世齐的拘魂牌已自他的身下半尺处抡过。
    未及落地,长剑后扫,君不豪以一种十分怪异的身法,几乎是平在空中拧身力翻,他的右手长剑便在敌人不及抽“拘魂牌”的一刹那间,流星一现般闪过阎世齐的右下腹——
    一声极其原始的“叱”!划破这已不平静的夜空——
    “拘魂手”阎世齐的右脚不及着地,而左脚已开始就地盘旋,有一股腥红的鲜血,便宛似一天血雨般狂洒在三丈方圆内,直到阎世齐的细又瘦的身子被一棵老柳树挡住,直到他缓缓地顺着树干往地上倒下——
    “拘魂牌”抛掷在地上,阎世齐伸着右手在空中一阵无助的猛抓,口中尚自发出:“你……你……”
    君不豪冷笑一声,道:“这种场面单凭诈唬,成吗?”
    阎世齐的双目几乎已凸出眼眶外,他的口鼻鲜血外溢,脖根一软,“哟”的一声便死在柳树根上。
    台阶附近,巴子龙的“飞虎鞭”怪蛇腾绕似的,一阵又急又快地猛拂狂抽,只打得几个相公抱头就地滚——
    黑暗中谁也认不清他的“飞虎鞭”抽向何人,只有那灵蛇似的鞭梢着上身,才发出一声脆响,立刻就在敌人身上刻出条冒血的印槽来。
    正同“银刀”戈清松、“大狗熊”阿万、“快刀手”石敢、“飞花公子”白文定四人互拼的黑白无常丁小二、丁小五,“白眉鬼”石发四人,这时已形同四头疯僵尸,又似走入阳界厉鬼,他四人边杀边“啾啾”尖嗥,且不时泣哀号哭一声,听的人汗毛直竖。
    “追魂老六”君不豪见这“景山五鬼”只有四人尚在作垂死挣扎,四把火叉交错互击,冷冷地向刚走过来的苗强,道:“苗副堂主,这‘景山五鬼’平日作为如何?”
    苗强道:“他们可算得是黑道中的黑道人物,个个全是两手沾满血腥!”
    就在这时候,巴子龙的“飞虎鞭”七十二鞭合并成一鞭怒挥,一阵不断的尖啸中,白无常的头脸上至少被鞭笞了十几下,骤然间热血飞溅,皮开肉绽。巧的是就在巴子龙旋身回抽中,便把白无常丁小五的右眼珠子抽出眼眶外。
    好长的一声尖号,但紧接着与丁小五对搏的“快刀手”石敢,一挺身冲上丁小五的身前,就听得“噗哧”一声闷响,石敢的尖刀已送进丁小五的肚子。
    就在石敢拔刀时候,老辣的石敢竟把尖刀在丁小五的肚皮里一阵绞动,而使丁小五第二声尖叫只叫了一半便倒在地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大狗熊”阿万的四十斤青铜棍回抽猛扫,“叭”的一声脆响,生把同他拼搏的“白眉鬼”裘干双膝砸碎。
    “白眉鬼”裘干的身子原本是旋上半空,目的是在诱使阿万追去,而裘干的飞叉又觑准敌人部位,却不料阿万并未追去,青铜棍平扫如电,打得裘干落地即倒,夜猫子叫春似的一声长号。
    阿万打倒裘干,双手举棍一跃而上,半空中一抹冷芒激闪,阿万“叱”的一声中途落地,一支飞叉正插中他的胯骨上。
    再看地上的裘干,已是双目尽赤的变哀叫为桀桀怪笑……
    阿万身落地上,左手拔出胯上飞叉,顺势抛在地上,双手托起青铜棍,一瘸一瘸地逼向倒地难起的“白眉鬼”裘干——
    “大狗熊”阿万的个头没有熊霸高,但他也算是二号巨人,生得虎臂熊腰,脖粗腿长,那一双宛似一对狮目大眼睛,眨巴得更见怕人——
    现在大鼻子抽动,牙齿不停地“咯嘣”响……一步步走向地上的裘干——
    “白眉鬼”裘干一挺上身,喝骂道:“娘的皮,你想干什么?”
    “大狗熊”阿万露出森森白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道:“老子送你回你姥姥家去——”
    青铜棍便在他的话声未落,“吭哧”一声对准裘干的头顶砸去。
    本能的,裘干伸出左臂横挡,便听得“叭”的一声,接着又是“澎”声相连——
    看吧!“白眉鬼”裘干的臂先断头也跟着开了花,宛似敲烂一个干葫芦的声音那么脆,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血浆迸射得阿万一身满脸。
    伸手往脸上一抹,阿万“噗”地吐了一口痰在裘干身上回头便走。
    同“银刀”戈清松搏斗的“青面鬼”石发,人最机灵奸诈,他发现今日这种局面是个全军覆没难讨半点便宜的搏杀,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只怕片瓦难存,而四周——
    四周已尽是敌人,对面壮汉那把银刀越见犀利得裂肤利劙而尽在自己周身上下闪耀不绝——
    这光景如果再拼下去,自己只怕难逃被宰命运——
    石发的飞叉便在他的这一念间,只守不攻,而且是全力的紧守门户。
    于是台阶前的君不豪便在身后面的大火冲天中呵呵笑了起来……
    牐犱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纵星 发表于 2017-3-23 23:44:49

第十三章冤家聚头
    “追魂老六”君不豪一阵笑声后,回头对身边陶勇道:“官堂主的伤势如何?”
    陶勇道:“双刀交叉划过右肩头,流了不少血,但经过任副堂主敷药包扎,已无大碍,现在扶他上了马。”
    点点头,君不豪道:“立刻把阿万的伤包扎好,我们就要离开此地了。”
    现在——
    大宅子里的火势在蔓延,是顺着两边的厢屋往前面延伸着烧,火光更见猛烈——猛烈的火光已把这所大宅子前面的柳树照得十分清楚——
    当然,也把每个人的面孔照得泛红。
    君不豪已冷冷对唯一在拼搏的“青面鬼”石发喝道:“娘的,黄泉路上你的那么多哥儿们等着你去相聚首,你却仍然恋恋不舍这混浊而又充满血腥的江湖,真的是死皮赖脸,恬不知耻的狗。”
    桀桀一声怪叫,“青面鬼”石发道:“老子不是怕死,奶奶的,老子是在想,要如何才能拖上这玩银刀的一起上路。”
    嘿嘿一声笑,“银刀”戈清松道:“甭吹了,你等着瞧你将是怎么个挺尸法吧!”
    飞叉狂挥十六轮,扭腰又是三十一叉,石发大吼道:“老子挺尸也得挺在你小子身子上面,我的儿。”
    三尺银刀急圈又送,大劈刀变成小圈削,银刀的刀头尽在腾闪的石发面前晃,戈清松已冷笑道:“王八蛋,你没那个能耐。”
    一边,君不豪却示意收鞭走过来的“飞虎鞭”巴子龙……
    巴子龙点点头,缓步走向拼杀中的二人,冷不防抖手撒出他的丈五长“飞虎鞭”,“咻”的一声已盘缠向石发双腿。
    石发闻声一惊,猛的一个空中横翻,巴子龙的怒鞭已自他的双足下面猝然闪过。
    便在这时,戈清松一声哈哈,道:“你逃不了啦,小子。”
    飞叉疾挡落空,而银刀已激荡着划过石发肩背,有一道尺长的血印,刹时间衣破肉卷,标出一溜鲜血……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巴子龙的“飞虎鞭”倒卷而回,“嘟”的一声已绕上石发的脖子——
    半空中一声沉闷的“吭哧”声,等到石发被甩在地上,他的飞叉已脱手掷出——
    “当”的一声,就在飞叉距离戈清松面门半尺远,已被横闪的长剑击落地上。
    “银刀”戈清松的银刀高举,他十分清楚自己无法闪过石发的那一劲力十足的飞叉……
    就在飞叉落地同时,戈肖松才看到“追魂老六”君不豪已越过自己站在石发面前。
    “青面鬼”石发破口大骂,道:“以多为胜,以大吃小,王八蛋,你们要不要脸?”
    “银刀”戈清松大怒,错身举刀就砍,却被君不豪拦住,笑笑,道:“戈堂主,上马吧,街上的火正浓,这里也将有人来救火,我们要及早离开。”
    “呸”的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的石发身上,戈清松骂道:“狗东西。”
    “追魂老六”君不豪双目逼视着石发,道:“你们景山五鬼已死了四个,本欲杀你,可是总得有个替我传话的人,所以……”
    “青面鬼”石发冷吼道:“你最好也把老子杀掉,否则有那么一日,你们这批王八操落在我石大爷手上可就有得你拉乐哈的了。”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至少对你姓石的而言,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石发冷兮兮地道:“可也说不定,十年河西,十年河东,造化虽弄人,娘的,老天爷是大家的,你敢把话说绝?”
    君不豪笑笑,道:“姓君的不相信你那一套,我只相信实力。”他一顿又沉声道:“只留下你的活口,带个口信给姓铁的,他一天不放胜小玲,君大爷一天不歇手,当然,黑虎寨也休想有一日太平。”
    石发骂道:“不就是你妈的这两句话?”
    君不豪道:“可也要拜托你一定带到。”
    石发怒吼道:“狗操的,你们逃不出铁寨主手掌心的。”
    君不豪道:“这是我们的事,何用你多操心?”
    石发吼道:“滚,老子恨不得生啖你们。”
    石发的吼叫刚落,君不豪奋起一脚踢在他的大腿上,于是冷芒猝然闪耀,一声惨号,石发已双手捧起双足狂烈地大骂道:“近你娘,好可恶的狗东西,你竟用剑割断老子一双脚筋,姓君的,你干脆杀了老子吧。”
    冷笑着,君不豪已腾身落在马上,道:“你这辈子也休想再玩你那支飞叉了!”
    猛地一夹马腹,君不豪当先疾驰而去,十一位“百灵堡”正副堂主便一溜的跟着驰去——
    后面,有“青面鬼”石发正竭嘶的狂叫道:“姓——君——的——,你——回——来!”
    唐山的黑虎寨那座十五丈高的巨型豪华聚义厅上,“飞天虎”铁石心一掌把桌面铺的白玉桌面震碎,放在桌上的几只茶碗也跳起一尺高而碎在桌上面——
    铁石心狂怒得满面胡子根根直竖地骂道:“近他娘的君不豪是什么东西,老子绝不相信捉不到这小子。”
    一旁,“笑罗刹”凤依依冷笑道:“捉姓君的,那是迟早的事。”
    铁石心沉声道:“这话怎么说?什么叫迟,什么叫早?才几天,姓君的这狗东西已经烧了我的粮车,又毁了赵沟桥第七分舵,这再要迟下去,他奶奶的,俺们大伙就别走出这‘黑虎寨’的大门谷口了。”
    “百窍通”水火揪着只有上唇的一撮胡子,低头无语,双目如鹰的直视着破桌面。
    下首,“黑虎寨”的三个大把头皆低头沉思。如今他们的伤也全好了,连“双胆”李杰也是一身是劲的这时候全身骨节在响动……
    总管“人面蛛心”佟老古心事重重地道:“我真是不懂,按说平日里‘活阎王’乔太冲也够机灵,怎会带了那么多人还吃了姓君的大亏。”
    乔太冲是黑虎寨副总管,如今乔太冲死了,正所谓兔死狐悲,佟老古这是在抱怨,当然也是在叹息……
    “咯嘣”一咬牙,铁石心指着水火低吼道:“老水,平日里你一脑袋馊主意,这时候怎不见你开口说话?你是怎么啦?”
    “百窍通”水火仰起头来,缓缓道:“当家的,这是一场智慧战,可不是平日里双方照上面胡砍一通的拼缠……”
    铁石心道:“什么战也离不开杀,你可得想通这一点。”
    水火捋着上唇短髭,道:“从我们雪洗百灵堡以后,立刻分出人手接收敌人三州七县十八堂口的买卖,却一连的扑了个空,我便知道是姓君的已通知他们的十八堂口立刻收摊子把人马隐藏起来,这证明姓君的已有了报仇的决心。”
    一拍桌子,铁石心吼道:“就怕他姓君的不来报仇。”
    水火道:“姓君的已经开始在进行他的报仇计划了,而且我方也已受到不少损失。当然,以后还会接二连三……”
    铁石心怒道:“所以我要你立刻想出个捉姓君的决策出来。”
    水火道:“从姓君的两次行动看来,他所率领的十二个人物也必是‘百灵堡’各堂口的高手,否则他们绝不会那么顺利的两次得手。”
    “笑罗刹”凤依依道:“我与姓君的对过阵,他那些能上台面的也不过三五个人物而已。”
    “笑罗刹”凤依依所说的人物,当然指的是陶勇、熊霸、任三成、高威、包公度、李淦几人。
    “百窍通”水火摇摇头,道:“应不只四五个人,也许……也许……”
    凤依依柳眉一紧,道:“也许什么?”
    水火道:“也许他们这种厉害角色以后会越来越多。”
    铁石心怒喝道:“所以我要你尽快设法找上姓君的。”
    水火道:“我会的,姓君的言明要我们放掉胜小玲,我在想,可否来他娘的一个将计就计……”
    “叭”的一掌拍在破桌面上,铁石心厉喝道:“什么样的将计就计?别忘了少朋同他老子的作风是一模样,段姬儿是我喜欢的女人,她不喜欢我铁石心,我便囚到她人老珠黄的直到她死为止……”
    铁石心口中的段姬儿正是山寨后面被囚在山洞石牢中的姬儿,“百草岭”“嚣庐”的胡仙心上人。将近三十年,段姬儿就是被囚在黑虎寨——
    现在——
    铁少朋又把胜小玲囚在那石牢中,胜小玲年轻俏丽,她那绰约风姿,正浓浓地吸引着这位黑虎寨少寨主——
    当然,铁少朋心中十分明白,一旦胜小玲放出石牢,她必然会千方百计为她的父母,为整个“百灵堡”报仇,因此,他要像驯服一头花豹般把胜小玲囚在石牢中,直到——
    直到胜小玲甘心情“不”愿的放弃报仇。
    不过铁氏父子心中可也明白,因为有个段姬儿就是宁死不从的先例,谁敢说胜小玲也不会?
    而段姬儿,那位原本生得色艳桃李,天香国色,肌质晶莹而又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就在铁石心初次遇到后,便千方百计自胡仙处掳到手,却又因美人的对他不屑一顾而令他由爱生恨。
    最初三年,铁石心便同他儿子铁少朋是一样的每日都会在那石牢栅外目露迷惘的望着心爱的美人儿——
    那种难以令人理解的意境,促成铁石心的内心在蜕变,当然,那是一种可怕的蜕变——
    于是,他把爱慕变成了虐待,每十天他便要给段姬儿一顿鞭打,直到段姬儿身上的伤结痂、褪落,那又将是铁石心快要再对她另一次的鞭打了。
    现在——
    黑虎寨这座豪华的聚义大厅上,“百窍通”水火十分小心的向铁石心提出他的构想。
    “当家的,首先,胜小玲来之不易,她不可一日离开石牢。”
    点点头,铁石心道:“这是先决条件,少朋若看不到那丫头,他难保不会发疯。我是他老子,当然清楚这点。”
    “笑罗刹”凤依依道:“从前我们担着二十四色大礼前去‘百灵堡’提亲事,姓胜的来他娘的一句什么‘凤女岂配犬子’,生把我们的媒人逐出‘百灵堡’,如今胜小玲那丫头还不是落在我们手中?而少寨主并未把那句话搁在心上,还是每日坐在石牢外面发呓怔的看着他的心上美人,就凭这一点,我们也不会再把胜小玲放出石牢,除非她如同老水说的答应嫁给少寨主,而且就在那石牢里献出她的身子,哈……”
    大把头“黑金刚”巴少雄咧着大毛嘴巴,道:“奶奶的,老子听过,好像是关二爷曾经说过那句‘凤女岂配犬子’的话,他这是狗眼看人低,立刻便招惹上失荆州败走麦城,最后落个断头,嘿……”
    “百窍通”水火缓缓道:“闲言少提,我这里得把我心中设计的说出来,此事重大,总得大伙合计合计!”
    “飞天虎”铁石心道:“你说。”
    水火干咳一声,道:“简单的说,就是张网捉鱼。”
    凤依依笑笑,道:“网怎么张?鱼儿怎么会上网?”
    水火道:“先说张网——”他伸手往西指,接着又道:“九十里处有个‘松伯山’,你们大概都知道吧。”
    “飞刀”齐步前笑笑,道:“那地方狼最多。”
    点点头,水火接道:“不错,狼最多的地方也最是荒凉,如果要把姓君的十二个一网打尽,那地方最是适当。”
    “飞天虎”铁石心急问道:“快说出你的方法!”
    “百窍通”水火立刻便把他的计谋说出来,而且还以手在大桌面上勾画着,直到所有的人连连点头称妙——
    最后,他哈哈一笑,对“笑罗刹”凤依依,道:“二当家,这诱饵的任务可得委屈你了。”
    “咭”的一笑,凤依依道:“看我的,只要把姓君的十二人诱入网,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两只大巴掌用力一拍,铁石心道:“那就快,找人快去布置,我不能再叫姓君的王八操折腾我们了。”
    十里沼的钟馗破庙里,“追魂老六”君不豪靠墙坐在一堆草秸上,他低声问道:“官堂主的伤……”
    正在闭目养神的官永立刻仰起身来,笑道:“二当家,属下这点伤早好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笑笑,又对进门口地上坐的“大狗熊”阿万,道:“阿万,你胯骨的伤……”
    阿万一跳而起的拍拍伤处,道:“十几天了,早就落痂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天亮以前我们离开十里沼,这地方可不能被黑虎寨的眼线踩到。”
    一边,陶勇问道:“二当家,这次我们准备往哪个地方趟?”
    君不豪道:“往黑虎寨西面摸去,距离黑虎寨西面不到五十里处,有个市集叫泰山镇,我们去那里。”
    陶勇道:“二当家,距离黑虎寨太近了吧?”
    “铁汉”张召也道:“听说泰山镇有不少人与黑虎寨有勾结……”
    君不豪一笑,道:“而且黑虎寨的第一分舵就设在泰山镇。”
    陶勇道:“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危险?”
    “追魂老六”君不豪冷笑道:“别忘了,我们干的就是危险事,我要以出其不意的手段,叫姓铁的日子过得心惊肉跳!”
    “黑牛”熊霸一拍大腿,道:“对,越来距离唐山越近,娘的老皮,我看他姓铁的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铁算盘”官永道:“二当家,黑虎寨第一分舵在泰山镇上是做什么买卖?我们总得合计合计怎么个下手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就在泰山镇城西面的后街,有家最大油坊,油坊的东家叫褚天彪,这个人可是铁石心的心腹,他在泰山镇上跺跺脚,泰山镇上的房子就会晃三晃。别的不说,单是油坊库藏的芝麻黄豆就是百万斤,堆的仓房满满的,不少榨出的油沿河下船往南运。”
    陶勇笑道:“可好,如果姓铁的听了他的油坊完蛋,他若还是相应不理,奶奶的,我陶勇第一个便服了他。”
    夜,在慢慢地转变着——
    夜的转变只有从天色可以分辨出来——
    现在是一夜之间最黑的时刻——而最黑的时刻距离天亮也就差不离了。
    远处,荒凉的十里沼里,便在这时候掀起了如雷的马蹄声,转眼间,夜蒙蒙的荒沼水道上冲出一彪铁骑,十二匹健马只上得官道,便立刻往东北方疾驰而去——
    从十里沼赶往泰山镇。是的,君不豪已策划好了,由这条路绕东北一百二十里,转小路往东五十里,便到泰山镇,中间打尖吃喝,赶到泰山镇差不多该是天黑了。
    天黑办起事来才不惹眼,这是君不豪十二人一致的想法,因为泰山镇有城门,有城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有官家的人马驻守。
    就在这日傍晚时分,君不豪十二人已来到了泰山镇。
    这儿是个山城,长方形的城墙,纵长一里半,横长一里整,从远处山道望向城内,高低不一的房屋栉比相连,东城外面尚有几家骡马客栈,数十户人家,顺着城门口也形成了个小街道,有一半是开饭铺的。
    一盏玻璃灯挂在一副招牌旁边,十丈内便清晰的看到招牌上的几个大字:“泰山客栈”。
    这家客栈开在城外面,原来是家骡马栈房,这几年泰山镇渐渐热闹起来,于是由骡马栈房成了客栈。因为,终究是赚骡马的银子没有赚人的银子来得多。
    缓缓的,君不豪十二人已在这家客栈门前下得马来——
    迎着他十二人的,正是这家的洪掌柜——
    洪掌柜穿一袭富绸长衫,手上拎了支刚吸完的旱烟袋,干瘦却又精练的面庞上一直堆满笑意站在门檐下面哈哈地道:“各位可是由省里过来的吧,快请进!”
    “追魂老六”君不豪点头,道:“是由省城来,明儿一早还得往南赶去的。”
    匆匆的,自店内跑出两个伙计,立刻把马匹往槽上牵去,洪掌柜已哈腰打躬的把君不豪十二人往店中让。
    没在前店大客堂停留,君不豪对掌柜的吩咐:“可有大客房?”
    洪掌柜点头道:“现成的。”
    君不豪道:“带我们去看。”
    洪掌柜道:“一共是三道院子,不知客官们喜欢住在哪一个院子?”
    君不豪立刻笑道:“赶路的人自然要清静地方,住你最后面吧。”
    后院是清静,除了院中央有口水井外,院子一边还有两棵刺人的枣树,这时候当是枣儿红的季节,虽然天黑,也还看得树上长满了红嘟嘟的枣子。
    枣树对面一连三间大客房,君不豪相当满意地对洪掌柜吩咐道:“弄些吃的送来,前面我们就不用去了。”
    掌柜一笑,道:“先喝茶,我这就去吩咐。”
    望着洪掌柜走去,君不豪对“花豹子”任三成道:“任副堂主。”
    任三成立刻道:“属下在。”
    君不豪望望门外,立刻低声道:“这泰山镇你可是熟悉?”
    任三成忙应道:“属下来过几趟。”
    “嗯”了一声,君不豪道:“趁着没关城门,赶着摸到城内后街踩踩路,顺利的话我们三更天下手。”
    “花豹子”任三成立刻起身道:“属下这就立刻去。”
    打横里,“飞花公子”白文定一拦,道:“二当家,你等等。”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白副堂主有意见?”
    “飞花公子”白文定的炯炯眸芒一闪,道:“二当家,早些年属下也曾到过这泰山镇,虽然这二年没再来,可是道路我还摸得清。任副堂主常来,难免不会被人认出来,倒应由属下去,如何?”
    任三成笑道:“我只是去踩踩路,又非搏杀打斗,更何况又是在夜间,应该不会有人认识我吧。”
    白文定笑笑,道:“那可难说,人若倒霉,睡在床上也会被人掐死,喝口凉水也会被呛死,小心总是好的——”
    哈哈笑着,任三成道:“我会那么倒霉?”
    君不豪点点头,道:“白副堂主的话有理,再说任副堂主最近还同敌人遭遇过几次,小心些原是应该的。”
    “飞花公子”白文定遂匆匆走出“泰山客栈”,顺着小街走过城壕,往泰山镇城门进去。
    白文定进得泰山城顺着城墙边往西面转,没多久他便到了后街,就在一大片房舍北面,那儿有个空场子,老天爷,空场子这时候可不空,场子上足足排放了三百多只大油篓子,宽两尺高五尺,足可以装满一百斤。
    场子另一面是一排高大房舍,从这些高大房舍中,正传出“轰隆”声不绝于耳,光景是油坊正在榨油。
    就在这排大房舍的对角地方,另有一个大门楼,白文定摸黑过去看,见门楼下面排的四盏大西瓜灯上面,各写着大红字,顺序从右往左,是:“褚家油坊”。
    白文定冷笑地自语,道:“什么‘褚家油坊’,根本全是铁石心的。”
    白文定就在“褚家油坊”四周看了一遍,发觉油坊的伙计们忙进忙出,有的在场子上提着灯笼找油篓,有个大汉还在不断吆喝着,每说一句话前面三个字就是“近你娘”,标准的鲁西语——骂人的。
    绕到“褚家油坊”后面,只见是个菜园子,直直的种到城墙边,那面已是离西城门口不远了——
    斜刺里,一条人影迎着白文定走过来,喝道:“朋友,你干什么的?”
    白文定猛的一怔,想着这人身法可真快。
    耸耸肩,白文定笑道:“送黄金来了,哈……”
    那人还真一逗,道:“黄金在哪儿?”
    “飞花公子”白文定坦然一笑,道:“老乡,我哪儿来的黄金,我是肚皮憋的慌,找地方想松散松散,说得好听是送黄金,简直的就是拉屎。”
    那人冷哼一声,道:“去去去,回你家去拉,我这菜园不用上粪。”
    白文定回头便走,边自言自语道:“走就走,回家拉去。”
    “飞花公子”白文定刚绕过褚家油坊前面,正遇上从大门楼走下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人手上握着个大灯笼走在前面,那支灯笼却小心翼翼的照在后面那人眼前三尺地——
    身后面的大汉沉声如雷钟似地道:“果真是二当家到了?”
    提灯那人笑应道:“舵主,错不了,她身边的那四位我可识得。”
    后面的大汉,不错,正是“褚家油坊”的东家,也是“黑虎寨”第一分舵舵主“七爷”褚天彪。
    这人生得高大,却是一副娃娃面,平日里不发威,看起来很和善,一旦板起脸来,他那个看来比他四十多岁还要年轻十年的脸会忽青忽红,加上他膀宽身高,平日里一双眼视望天,走起路来先晃,便宛如哪个大庙里走出的七爷八爷——
    “飞花公子”白文定不识褚天彪,但褚天彪的口中二当家他便立刻猜得出是何人。
    当然,如果能令褚天彪匆匆连夜迎见的二当家,自必是来自“黑虎寨”的“笑罗刹”凤依依了。
    “飞花公子”白文定心中暗想:如果真是那个江湖上又狠又骚的娘们来到此地,我的儿,可热闹了……
    远远的,白文定就跟着前面二人走,巧的是二人并未往泰山镇的大街上走,而是溜着城墙边出城,走的竟是白文定的回头路。
    越走,越近“泰山客栈”,而白文定也越是心惊,心中暗骂,我操,总不会住在同一家店吧?
    不料还真是巧,褚天彪二人果真到了“泰山客栈”,而“泰山客栈”的掌柜已在门口迎接了——
    摆摆手,褚天彪晃着双肩走进客店,边问掌柜,道:“住在哪间屋?”
    掌柜的忙笑道:“褚爷,就住在二道院里,这次凤姑奶奶是轻骑简从,连她本人一共才五个人。”
    冷哼一声,褚天彪道:“她就知道带‘秦川四煞’!”语声有味,是酸的。
    跟着掌柜的到了二门,褚天彪道:“你不用来了,我自己去。”
    掌柜的点头停下脚步,褚天彪已走向一处大客间,迎面只见一人喝问:“谁?”
    褚天彪道:“白鹰,连我你也不认识了?”
    黑暗中的大汉正是“秦川四煞”的老二白鹰,一声干笑,白鹰指着房门,道:“二当家正候着褚舵主呢,快请。”
    推开房门,褚天彪双目一亮,只见“笑罗刹”凤依依正撩起裤腿,一双又白又亮的纤脚,刚从个木盆里翻出来。
    一冲上前,褚天彪从桌面上取过一个大毛巾,笑道:“属下给二当家擦。”
    凤依依指着房门,道:“把门关上。”
    一笑,褚天彪右后足跟一钩又顶,房门“咚”的便关了起来。
    “笑罗刹”凤依依把双湿脚往床边一搁,人已靠在床栏杆上闭起两只眯眯眼——
    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床边,褚天彪小心的把凤依依的双脚往两腿上一放,大毛巾已把凤依依的脚兜起来……
    看吧,比澡堂子捏脚师父还功夫扎实——
    褚天彪边搓边捏,搓得凤依依直吸气,捏得她更是“啊啊”直打噎。光景是美到了她的心口窝去了。
    就是搓在紧要处,褚天彪已低声道:“二当家,如果你是活菩萨,也该是普降甘霖,哪能厚此薄彼的把我褚天彪忘得一干二净?”
    眼未睁,“笑罗刹”凤依依道:“可惜我不是菩萨。”
    褚天彪喘息地道:“在我老褚眼里你就是个活菩萨,不过是个偏心的菩萨罢了。”
    俏人的眯眯眼睁开来,凤依依抚摸一下褚天彪那有力的右上臂,低声道:“我不是来了吗?乖。”
    褚天彪道:“已经是三月未见面了。”
    猛的仰起身,凤依依沉声道:“别提这三个月了。”
    褚天彪一惊,道:“这三个月怎么了?‘朝阳百灵堡’也已被我们踏平,听说各码头已不见他们的人物出现,远近各州县已为我黑虎寨地盘。兄弟们血没白流,正该是享受成果时候,怎的……”
    “笑罗刹”凤依依道:“别再说了。”
    褚天彪已开始往凤依依的腿子上捏,边又问:“怎么啦?”
    凤依依沉声道:“怎——么——啦?难道你尽在油腻腻的油坊榨油,外面的消息不清楚?”
    褚天彪道:“似乎听说乔副总遇上麻烦了。”
    凤依依道:“‘活阎王’已经死了。”
    褚天彪道:“谁干的?”
    凤依依沉声道:“百灵堡逃脱了个‘追魂老六’,别看姓君的在百灵堡最年轻,可也是个难缠人物,加以武功高绝心眼灵活,这些天来他已毁了我们的粮车,烧了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正不知下一个他会找上我们哪个地盘。”
    褚天彪怒骂道:“什么样的‘追魂老六’,近他娘,老子是‘追魂老六’他祖爷爷,他若敢来这泰山镇,看我老褚不把他送进榨油磨上碾他个稀巴烂,我褚天彪便是他裆里挂的。”
    摇摇头,凤依依道:“我同姓君的比画过,你只怕不是他对手。”
    褚天彪低吼道:“姑奶奶,你怎么尽说姓君的厉害,我褚天彪也不是窝囊废呀。”
    凤依依笑道:“回去收拾收拾,今晚上我不走了。”
    褚天彪一喜,笑笑,双手把凤依依刚擦干净的双足尽往自己那毛森森的嘴巴上蹭着,“呜呜”的道:“姑奶奶,呜。好姑奶奶,我立刻去收拾,完了我来接你过去。”
    摇摇头,凤依依笑呵呵的道:“别来接我,我自己知道路。”说着,便把一双柔嫩的双足抽回来。
    褚天彪笑着站起来,道:“这么一来,你的四个跟班可就恨我入骨了,哈……”
    凤依依站起身来笑道:“我没亏待他们,哪天没叫他们尝尝腥荤的。”
    褚天彪这里往客栈外面走,二门口他已高声叫道:“洪掌柜。”
    “泰山客栈”的洪掌柜正在前面招呼客人上座,闻叫便立刻迎上褚天彪,笑得几乎弯了腰,道:“褚爷,你吩咐!”
    指着二院西面的三间大客厢,褚天彪道:“今晚你去‘花满楼’叫四个粉头,要年轻漂亮……嗯。当然也要功夫到家的,送到厢房去,叫她们好生侍候,明儿一早派人到我油坊领赏钱。”
    直搓着双手,洪掌柜笑道:“错不了,立刻去叫。”
    一把拉住洪掌柜,褚天彪低声道:“别忙乎,你一定要等到女的离开以后才能叫——”
    嘻嘻一声笑,洪掌柜道:“是,是,你放心。”
    就在褚天彪走出客栈门,“飞花公子”白文定也已进了“泰山客栈”的后院,四下看看没人跟过来,他才匆匆走进君不豪的房里,正看到大伙坐在一堆。
    君不豪指着桌上酒菜,道:“白副堂主快吃吧,我们全吃过了。”
    白文定抓起酒杯先喝干,“哈”了一声,这才道:“二当家,可不得了啦。”
    君不豪道:“别急,你先填肚皮。”
    白文定还真的饿了,一连把盘中肉菜扒光,大半壶酒也喝尽,他才抹抹嘴巴,道:“二当家,你们猜我探知谁来到了泰山镇?”
    “花豹子”任三成道:“该不会真是凤依依那个骚娘们吧?”
    一拍大腿,白文定道:“咳,你还真的猜对了!”
    君不豪忙问,道:“真是她?”
    白文定道:“应该不会错。”
    君不豪双眉一皱,道:“什么叫应该不会错?”
    白文定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从油坊走出来的那大个子口中,得知他口称的二当家来到泰山镇。你们想想,从开油坊东家口中说出的二当家,自然指的是姓凤的娘们了。”
    陶勇问道:“她领了多少人马?”
    白文定笑道:“轻骑简从,四个毛人。”
    君不豪沉声嘿嘿冷笑,道:“必是她的贴身跟班‘秦川四煞’无疑。”
    “快刀手”石敢问道:“他们住哪里?”
    伸手一指前面,白文定道:“就住在这家客栈。”
    此言一出,君不豪不由冷笑道:“娘的,可好,不是冤家不聚头。”
    熊霸道:“二当家,咱们给他们来个‘念完了经打和尚’,你看如何?”
    君不豪道:“慢慢来,这事可得好生合计合计。”
    陶勇道:“就全凭二当家的调度吧。”
    指着“飞花公子”白文定,君不豪道:“今夜白副堂主辛苦了。”
    白文定道:“属下甘愿。”
    君不豪道:“本想鱼与熊掌兼而得之,想想还是先收拾他们油坊,再看机会去对付凤依依那女人。”说了又对白文定道:“等到二更天,你先把我们坐骑拉到西城外的柳河边,你就守在那儿等我们。”
    白文定道:“不找前面那女人?”
    君不豪道:“不,毁了油坊再看风头。”
    白文定又问道:“几更天行动?”
    君不豪道:“我们准三更天下手!”
    于是,白文定又走出这家客栈——
    牐犱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tanghui 发表于 2017-3-23 23:47:39

第十四章弥天大火
    “飞花公子”白文定走出“泰山客栈”后院,他从北面围墙边的甬道走到前面客堂上,客堂内尚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喝酒。有个伙计迎着他笑道:“客官,你要出去?”
    暗中塞给伙计一锭银子,白文定道:“我在这儿坐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把我们的马全拉到店门外。”
    伙计手上捏着银子,道:“你是——”
    白文定道:“别多问,给我弄碗茶就行了。”
    伙计立刻低声道:“你坐,我给你端茶去。”
    “飞花公子”白文定独自坐在店内一角,一杯茶他才喝了一半,从二门处丽影一闪,有个披着带帽披风女子匆匆走出店外面。从这女人的走路姿态看,白文定已猜到这女子是谁。
    横竖这泰山镇不大,白文定立刻跟了出去——
    前面的女子绝对想不到会有人跟踪自己,因为——
    因为她是“笑罗刹”凤依依。
    不错,她正是凤依依。
    现在,她从街中一条横巷走去,路上有行人,她当然不会多想身后面有人跟她,而白文定却又十分机警,还真怕被前面的笑罗刹发现。
    入巷不久,便见一片灰蒙蒙中远处有个大汉站在一幢小楼下面的台阶上,别看是黑夜,白文定远处已发现这人正是西后街的“褚家油坊”出来的那人。
    凤依依尚未走到小楼前,台阶上的大汉已飞跃着到了凤依依的面前——
    白文定闪身暗影里仔细看,唔!只看得白文定心儿突突一阵狂跳不已——
    几乎是全变了个人似的,“笑罗刹”变成了“小羔羊”,褚天彪那有力的膀臂几乎是架起了这个媚透了的女人冲进那幢小楼里。
    就在小楼下的门闩哆嗦似的插上的同时,白文定也扑到了小楼下面。
    贴着门缝,听得里面“嘤咛”之声传出来。
    “别猴急,小心摔下楼梯呀。”
    接着,一阵登楼声中尚掺杂着“唔……”。
    白文定心中在想,奶奶的,二更天尚未到就他娘的搞起来了,真是两个狗男女。
    伸手在怀里摸出几支“梅花钉”,白文定正要腾身往那小楼上跃去,猛的一想又停下来——
    因为他还真的怕打草惊蛇,再说这姓褚的同依依扭缠一起,这对二当家三更天的行动只有好处。
    一念及此,白文定笑了,他收拾起“梅花钉”,一个人又缓缓地走回“泰山客栈”。
    “飞花公子”白文定刚刚坐下来,忽的又见自客店外走进四个标致的姑娘。这四个姑娘真迷人,每双翦瞳皆几乎要冒出水来的模样,两臂细,胸脯大,腰枝一闪臀就晃,而且走起路来不带声音,似一堆花羽毛般飘呀飘的飘进了店里来。
    洪掌柜立刻笑迎上来,道:“跟我进来吧,姑娘们!”
    “咭”的一声笑,犹似深涧中泉水滴嗒声般美妙,四个姑娘相继走入二道院。
    白文定冷冷笑,道:“今夜这‘秦川四煞’可有得乐子。”
    正在这时候,伙计笑着走来,道:“客官,马匹全牵在店外面了。”
    白文定点点头,又是两锭银子,道:“酱肘子,酱牛肉,加上一桶烧酒,你马上收拾,完了我赶着上路。”
    伙计指着后面,道:“他们全走?”
    白文定面色一沉,道:“你又多问了。”
    伙计哈腰笑道:“是是,我去替你办吃的。”
    夜风在阵阵的刮着——
    “顿顿顿”的柳枝不停的在摆动,摆动得站在这柳河岸边的白文定心中热躁躁的好不恼人,因为他想起了凤依依那个骚娘们,更想起四个如今已投入“秦川四煞”怀里不定正在翻云覆雨各展所能的美娇娃。
    是的,白文定也只是三十出个头,有人是这么说:女人三十如虎狼,男人三十似雄狮,这光景究竟鹿死谁手,那大概全凭各人的道行了——
    低头望着清凉的河水,白文定就这么的想着……
    而远处,泰山城外的“泰山客栈”后面,十一条人影却已幽灵似的扑向城墙边——
    不错,“追魂老六”君不豪正率领着他的属下十位正副堂主,越墙而到了泰山镇城内。
    君不豪早已听得白文定把“褚家油坊”的地形地物说得十分清楚——
    “褚家油坊”的四盏挂在门檐上的灯笼还在亮着,附近也只有这四盏灯在亮。因为“褚家油坊”是榨油的,点油的灯才能用多少油?
    一排五大间榨油房里面的油槽仍在出油,“轰隆隆”的榨油声更见闷响,斜对面的大仓库里面,有几个年轻壮汉在“吭哧”的扛着一袋袋芝麻往这面送。榨油房门口有个大汉正喝叫:“快快,你们这些王八蛋,一到了晚上就像瘟猪。”
    仓库门口有人应道:“大管事,出仓的芝麻要过秤呀,兄弟们谁也没偷懒,不信你走过来瞧。”
    那大管事吼道:“别啰嗦了,快扛过来——”
    仓库门口,那人又道:“大管事,秤坏了,要修,稍安勿躁。”
    灰暗中,大管事已高声骂道:“真是一群混账东西,好端端的秤怎会坏?”
    那人仍然站在仓库门口,道:“就这几步路,你过来看看不就结了?”
    大管事怒骂道:“娘的,你好大胆子,竟敢以这种口气同包大爷说话,老子撕烂你的臭嘴。”
    包大管事果真气唬唬的走过来,就在他刚到了仓库门口,见里面有张小桌上的油灯亮着,不由一怔,又道:“你是谁?”
    那人咧嘴一笑,道:“新来的。”
    包管事沉声道:“新来的?怎么我会不知道?”
    那人又咧嘴笑道:“本来也才刚上工。”
    包管事相当冷漠地道:“你是二管事的小舅子?还是三管事的亲娘舅?娘的,他二人的亲戚都会偷油。”
    那人突然一指仓库内,道:“包管事,你何不去问他。”
    伸头望向仓库里,小桌后面有个人转过身来——
    这人生得目光炯炯,气宇轩昂,年不过三十出头模样,回过身已露出个极端神秘的微笑。
    包管事沉喝道:“你又是谁?”
    那人笑道:“褚天彪是我大舅子,你一定没听说过吧。”
    包管事大怒,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我们东家哪儿来的妹子,你们——”猛的一把尖刀已搁在他的脖子上,包管事这才发觉不对劲地狂叫道:“干什么?”
    哈哈一笑,桌后面那人头一偏,道:“弄到里面去。”
    “叭”的一脚踢在包管事屁股上,刀子一压,那人冷冷道:“大管事,移驾吧。”
    一挺胸,包管事道:“你们是谁?”
    尖刀往包管事面上一贴,那人沉声低吼道:“杀人的。”
    包管事嘿嘿笑道:“朋友,有时候杀人也不是件容易事呢。”
    那人冷笑,道:“怎么说?”
    包管事道:“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褚家油坊是个什么地方,别说我们褚爷你们惹不起,泰山镇有几个敢来捋虎须的?再说——”他突然压低声音,又道:“褚家油坊的后台可是唐州黑虎寨上的铁老爷子哟。”
    “叭”的又是一脚,那人沉声骂道:“那我便老实对你说,老子们就是冲着姓铁的才来这褚家油坊杀人的。小子,我这话还用不用再说第二遍?”
    包管事全身一哆嗦,道:“你们是——”
    未等包管事话说完,那人又是一脚,只踢得包管事一个踉跄,人已到了仓库里面。
    隔着四五丈高的麻袋,包管事这才看清楚仓库里面不知何时来了这些陌生人,自己的七八个兄弟全被人堵在一堆麻袋下面,四周十个握着各种兵刃的大汉,一个个正冲着他嘿嘿冷笑。
    有个兄弟见包管事,便立刻叫道:“不好了,大管事,他们全是‘百灵堡’的人……”
    冷冷的,包管事道:“不用问,‘江南绸缎庄’准是你们这批王八蛋烧的。”
    小桌后面的汉子正轻松的走来,闻言笑道:“朋友,你猜对了,我们是烧了赵沟桥的‘江南绸缎庄’,而且黑虎寨的乔副总也是我们干的,现在……”
    包管事怒道:“现在你们又找上泰山镇的褚家油坊来了,是吧?”
    那人——“嗯”,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这次除了白文定在城外柳河看守马匹,其余十位正副堂主全来了。
    淡然一笑,君不豪道:“不是找来,事实上我们已经来了。”
    包管事被一把推到几个伙计里面,猛旋身,他吼叫道:“难道不成你们也要放火烧油坊?”
    君不豪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呢?”
    包管事抖动双手,道:“你们不敢,我老实告诉你们,唐山二当家的也在此,她可是为了找你们才来的。”
    “追魂老六”君不豪呵呵一笑,道:“你说的可是那姓凤的骚娘们儿?用不到她找我们,早晚我自会找上她的。”
    君不豪尚不知道如今凤依依正同褚天彪二人在泰山镇东后街的小楼上取乐子呢。
    一边,第四分堂堂主“快刀手”石敢道:“二当家,我们往姓褚的大宅子里杀过去。”
    “追魂老六”君不豪思忖一阵,道:“这场大火如烧起来,整个泰山镇可就热闹了。”
    那面,包管事已叫道:“你们真的下得了手把这么多的油,一袋袋的芝麻、黄豆、花生仁全烧掉?我的儿,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绝子绝孙呀。”
    一边,熊霸奋起一脚踢得包管事撞在高高一堆麻袋上,直把那十多层袋子震得直晃荡,骂道:“你们黑虎寨各分舵的买卖老子们早就打听清楚,你们这些东西哪样不是强取豪夺!别人一本,你们万利,说穿了等于是抢来的,老子们不但要烧,连你们也一起烧,狗操的,你们认了吧!”
    “追魂老六”君不豪对“铁算盘”官永道:“官堂主,带两个人去把正在榨油的几个人一起弄来,我想还是——”
    他话尚未说完,突然“哗啦”一声响,只见包管事身后面堆的麻袋倒塌下来——
    于是包管事便趁乱狂吼,道:“弟兄们,抄家伙打呀。”
    七八个伙计正无计可施,见有一线机会哪肯放过,便接二连三的把堆的一袋袋花生芝麻往下推,边个个大叫着就要往外面冲。
    就在这时候,君不豪已冷冷吼道:“陶堂主、任副堂主、熊堂主,你们三人守住仓库大门,哪个出来,当场格杀。”
    陶勇立刻应道:“遵命!”
    君不豪头也不回的往油坊前面场子上一站,对石敢与官永二人道:“率领你二人副手,放火烧油坊。”
    官永一挥铁算盘,叫道:“跟我来。”
    于是,石敢、巴子龙便立刻同官永,三人直扑向正在隆隆响的榨油坊。
    这里,君不豪对张召、苗强、戈清松、阿万几人吩咐,道:“如果凤依依那女人出来,就由我抵挡,你们对付姓褚的一帮。”
    仓库门口,已听得熊霸厉喝道:“老子砸烂你的狗头。”
    接着便听得一声凄厉狂嗥传来,一个伙计便打横栽倒在一滩血水里。
    后面往外跟着跃出的另一伙计,举着一支铁钩迎向熊霸,大骂道:“近你娘——”
    好快,铁钩只有尺半长,那是平日用来钩麻袋的,如今包管事几人皆挥着这种铁钩往外面冲。
    熊霸回骂:“去你妈的那条腿。”骂声犹在耳边,八角铜锤便在他暴旋身横右肩中斜砸出手,“砰”的一声,但见这人铁钩脱手,人不及闪避,而熊霸的右手锤已送上了这人的下巴。看吧,一张血糊糊的面庞,两只眼珠子顺着一团血水往半空飘,嘴巴鼻子早不知碎到什么地方去了。
    正中央,包管事双手各抓着一支铁钩正与“鬼使”陶勇杀在一起。
    陶勇一步不让的生把包管事兜在这仓库门口,铁沙掌“呼呼轰轰”,疾拍狂打,直把个包管急得“哇哇”大叫。
    另一面,“花豹子”任三成舞动他那支怪兵刃——戟斧,把两个汉子逼得直往两边闪,而任三成只要两人不往外冲,他便不追杀二人的守在仓库门口。
    拼搏中的包管事已高声叫骂,道:“给我杀呀,你们这些怕死的窝囊废,难道不成叫人家一把火烧了油坊?”
    立刻,被逼入仓库的五六人又往外面冲过来——
    熊霸怒吼一声,八尺巨躯倏旋,双锤便在一竖一横中猝然化为平砸,“砰”的一家伙便将一名扑到的仁兄捣上了半天高,另一位仁兄躲避不及,一颗大好头颅,“咔”的一声变成了一枚血糊糊烂西瓜。
    “花豹子”任三成那面正把手上戟斧往地上抖甩着,原来竟是一个人的肚肠被他的戟尖挑出了肚皮。
    怒火烧头,表情激愤,包管事狂叫道:“快过去个兄弟招呼宅子里大伙出来。”
    原来这褚家油坊的人干活共分成四班,每三个时辰换一班,这里正是包管事率人当班,余下的兄弟们有一半回了家,没家的也不少去了赌场或秦楼找乐子了,现在大宅里就算有人物,只怕也不会太多。
    就在包管事的吼叫中,油坊里面传来了喝叱声,但不旋踵间,便见火苗子往屋顶上,几团黑影在往外面跑。
    “追魂老六”君不豪衡情量势,这褚家油坊只怕免不了这把“天火”之灾……
    冷冷的,他面对着另一面的褚家正门,那儿是大宅子,而四盏大灯也仍在亮着,只是已不起什么照明作用了,因为从榨油坊冒出来的火苗子可比之灯笼的光亮多了。
    “铁算盘”官永等全退到了君不豪身边来,官永望着自己几人的杰作,笑向君不豪报告,道:“二当家,就算这时候有人来救火,只怕也无济于事了。”
    点点头,君不豪道:“你说的不错,油上加火,怎么个救法?”
    突然,仓库门口一声狂嗥传来,君不豪立刻望过去,只是一团灰影齐腰塌肩的平飞向仓库里面,门中央的陶勇正拍拍双手冷笑道:“娘的老皮,你是有几下子,可你遇上了我陶勇,姓包的,你就认了。”
    原来包管事见油坊起火,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紧,猛的他便不顾一切往外面冲去,却被陶勇一掌击中心口,那可是要命的一掌,因为就在包管事跌撞上一堆麻袋包的时候,“呱嘟呱嘟”鲜血不停的从他口中往外喷——
    “银刀”戈清松当即对君不豪道:“二当家,是往大宅子冲杀的时候了。”
    “追魂老六”君不豪忽地摇摇头,道:“各位,我们不是已经杀了人又烧了他们的油坊?”
    戈清松点头,道:“想不到如此轻松。”
    摇摇头,君不豪道:“姓褚的不在,他可能正同凤依依那娘们在一起,你们别忘了姓凤的女人夜夜都离不开男人侍候。”
    “铁算盘”官永道:“二当家的意思……”
    君不豪语音铿锵地道:“走,退出城外。”说完便当先往城墙边跃去。
    就在这时候,附近已有人高声大叫:“救火了,油坊失火了!”
    仓库里面,尚有四位仁兄未敢冲出仓库,闻得喊声,知道敌人已走,便忙不迭先把包管事架出仓库,又忙着向大宅子里面喊叫——
    “追魂老六”君不豪等跃上城墙回头望,后街上已是人影幢幢,四下里在奔跑着狂喊。
    翻过城外,君不豪等各自展开身法一路奔到了柳河岸,只见又浓又红的火光几乎把个“泰山镇”照得如同白日正午,有一种恐怖的“噼啪”声传来,宛似旱天滚雷。
    那面,“飞花公子”白文定已迎过来,笑道:“痛快,痛快!”
    “追魂老六”君不豪道:“上马,我们找地方撒网捉活的。”
    白文定笑道:“属下尚带了大批吃喝,足够每人吃上三天。”
    君不豪道:“白副堂主想得周到,我还正担心明晨的粮食呢。”
    众人纷纷上马,白文定笑向君不豪道:“二当家,要不要找凤依依那个骚娘们?”
    君不豪一怔,道:“白副堂主知道那女人在什么地方?”
    白文定道:“知道,而且这女人还同褚家油坊的东家正在热呼着分不开的登巫山而行云雨呢。”
    他此言一出,众人忽的相继笑起来……
    君不豪没有笑,相反的,他却冷冷地问道:“在什么地方?”
    白文定收起笑,道:“城乐后街一幢小楼上。”
    君不豪沉声道:“为何这时候才说?”
    白文定一怔,忙谨慎地道:“是这样的,二更以前尚有大半个时辰,属下就在店前面等,不料发现那女人一个人从店里走出来,于是我便跟了上去,可好,还真看到她是去找姓褚的了。回到店里,本想把这事向二当家报告,想想你们全都在歇着养精神,再说我们的计划是烧他们油坊,节外生枝反倒不好,所以属下就……”
    君不豪十分不悦的道:“错了,只要能捉住姓凤的女人,比烧两个油坊还重要,你想想,如果捉住凤依依,不定就能换回小姐出来。”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白文定追愧莫及地骂道:“我他娘的是头猪,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君不豪道:“后悔有个屁用,走!”
    泰山镇上的大火可真大,因为君不豪十二人飞马已在十里外了,身后面的半边天还像是落日晚霞般嘟嘟红……
    指着一片枫林,君不豪道:“今晚我们在那片林子里歇着,我预定姓凤的女人会从这儿走。”
    陶勇忙提议,道:“二当家,这儿是往东,只怕凤依依那女人在听了消息看到火后,她会往西回唐山,怎么——”
    “快刀手”石敢道:“泰山镇的官道就是这么两条好走,不如我们分成两批兜,不怕那娘们逃上天。”
    摇摇头,君不豪道:“不,你们别忘了她身边那四个黑之又黑的黑道人物,加上凤依依那娘们的一双青月刀,我还真不敢小觑她。”
    “黑牛”熊霸道:“以血还血,以命抵命,奶奶的,谁怕谁来着。”
    君不豪沉声道:“又忘了我是怎么说的,需知尚不到我们拼命的时候,‘百灵堡’已毁,小姐被掳,当务之急是救小姐脱险,而我们的人又少,怎能轻言牺牲?”
    点点头,“铁汉”张召道:“二当家说的是,目前我们是该先救出小姐。”
    君不豪对白文定道:“取些吃的分给大伙,吃完了各自找地方靠靠。”
    枫林不大,但一大片青青草地,人往地上一坐,闭起眼来细听着自己的坐骑啃吃青草声音,也算是一种催眠之音,因为没多久各人已发出了鼾声。
    西边的大火似仍在燃烧着。
    而东边——
    东边正泛着鱼肚白——
    “追魂老六”君不豪站起身来遥望着远处在沉思……
    “鬼使”陶勇缓缓走过来,低声道:“二当家,火已经烧了大半夜,天亮还未灭,可知褚天彪的这座油坊有多大了。”
    君不豪道:“单就那座大仓库堆的,也足能烧上几个时辰。”
    陶勇双手搓揉着两个大胖腮,又道:“二当家,我们怎么办?”
    君不豪道:“我在想如何能活捉姓凤这娘们儿。”
    陶勇道:“只要踩到她走的路线,就不难活捉。”
    “追魂老六”君不豪点点头,道:“把‘花豹子’叫过来。”
    “花豹子”就是青龙集第一分堂副堂主任三成。陶勇走到林子里,见任三成睡得直流口水,一脚踢过去,尚未开口,而和身已“呼”的一声跃身而起,见是陶勇,一声苦笑,道:“是堂主,吓我一跳!”
    陶勇道:“跟我来!”
    提着“戟斧”,任三成跟着陶勇到了林子外面,他见远处仍有火光,不由惊异地道:“娘的,别把整个泰山镇全烧着了吧!”
    二人来到君不豪面前,任三成忙施礼,道:“二当家早。”
    君不豪道:“非常时期,礼节就免了。我问你,这泰山镇你是不是也常来?”
    点点头,任三成道:“每年总会来个三五趟,这地方离青龙集并不远。”
    君不豪点点头,道:“很好,你就辛苦一趟折回泰山镇。”
    任三成道:“任务?”
    君不豪道:“给我盯牢姓凤这娘们儿。”
    “花豹子”任三成道:“属下担心会被凤依依那骚狐狸认出来——”
    是的,任三成曾在青龙集去往白马镇的半道上同凤依依的四个贴身恶汉“秦川四煞”照过面也较量过,如是被敌人识破,又如何再盯下去?
    不料,君不豪嘿嘿一笑,道:“凭你的智慧,你应该可以把姓凤的女人引到这条路上的,至于如何下手,你自己便琢磨着办吧。”
    “花豹子”任三成立刻猛吸一口气,道:“二当家,属下遵命。”
    于是,任三成拍马直往泰山镇而去。
    “鬼使”陶勇望着远去的任三成,道:“二当家的这一招我就有些不明白了。”
    淡淡一笑,君不豪道:“明是盯人,实是诱人,陶堂主,你明白了吧?”
    哈哈一声洪笑,陶勇胖大的身子一挺,竖起大拇指,口口声声赞道:“高招,高招,只要姓凤的女人露面,她会上当的,哈……”
    这时,任三成已消失在晨雾里,而泰山镇上,从三更天关起城门,直到日出尚未开门,因为不少乡丁拎着刀在城内四下乱抓人,他们边抓边放,因为全是泰山镇的人,有名有姓有地方,不放人又怎样?
    “笑罗刹”凤依依是四更天才在城内一阵阵锣声中惊醒过来。她施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褚天彪,道:“阿彪,半夜怎会有锣声?”
    褚天彪把个大毛脑袋尽在凤依依两峰间左右晃,比个牛舌头还大的赤红舌头,直舐得凤依依“呵呵呵”的吸冷气,光景是又在呓语连篇了……
    褚天彪“呜呜呀”地道:“管他娘的锣声鼓声,便天塌下来老子也不管了……”
    凤依依双手搂着褚天彪的牛腰,道:“阿彪,你像是三天没吃饭的饿汉子,一个多时辰了,你也不歇歇……”
    “呜……啊……”是褚天彪有口难言之音……
    “嘭……”有人在擂那小楼下面的门——
    凤依依再推褚天彪,道:“有人敲门!”
    褚天彪未动,却大声狂吼,道:“滚,再扰大爷兴头,便宰了你。”
    小楼下面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东家呀,不好了,油坊被人烧了,弟兄们同包管事被杀在仓库,惨呀!”
    双手一撑,褚天彪只仰起身来,叫道:“你说什么?”
    不料,凤依依双掌用力,两腿一顶,只把个褚天彪顶落在铜床下面,她已拉过自己衣衫匆匆地穿起来,道:“一定是,一定是……”
    几乎愣在地上,褚天彪道:“一定是什么?”
    凤依依道:“一定是‘追魂老六’君不豪干的。”
    褚天彪一听,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老子饶不了他。”骂着,一闪身就要下楼去,凤依依沉声道:“你不穿衣衫就走?”
    褚天彪不及多说,回头便抓自己的衣衫,乱七八糟的便往身上穿……
    凤依依已走到楼下面,道:“你自己处理吧,我回城外客栈了。”
    也不等等褚天彪,凤依依早出了小楼,一晃身便自东边城墙跃到了城外面。
    “笑罗刹”凤依依回到客栈,发现城外面也正有不少人在隔城观火,城门关着不开,想进城也不能。
    翻墙回到客房里,凤依依略事端正自己,便走向“秦川四煞”住的房间,她这时哪还用得着先敲门?
    施力推开房门,房间里没有灯,但外面的红光照得这间大客房的两张床上可清晰,四男四女,两个床上全是赤裸裸,什么样的架式全有。
    凤依依冷冷道:“该死的东西,火就快烧过来了,你们还……”
    “秦川四煞”老大“飞鹞子”路万里忙推开身上女人,道:“去,去,你们快滚。”
    两张床上的四个女子哪敢多说,忙穿了衣衫就走——
    凤依依一脚把房门踢上,沉声道:“你们这四个畜生,连一个夜晚也熬不过的打起野食来了,真叫我失望。”
    脸上灰青的丁泰便立刻蹭到凤依依身边,道:“小丁可是把那女子当成二当家哟。”
    “叭”的一个嘴巴,凤依依怒道:“好生给我歇着,明日一早我们去找那姓君的去。”
    虬髯一抖,白鹰道:“有姓君的消息?”
    凤依依道:“这把火就是姓君的放的。”
    “独臂阎王”石厚道:“他好大的胆子。”
    摸着红得发烧的脸,丁泰骂道:“姓君的早不来晚不到,老子们正在快乐,他却来泼凉水,奶奶的,非找他不可。”
    他这话凤依依有同感,但她只是冷哼一声便回房而去。
    天亮了——
    其实天早在三更天便亮了,因为褚家油坊的火仍在燃烧着,从浓烟中你可闻嗅得到有着花生芝麻的香味,上百担的油要想立刻扑灭又谈何容易?
    这里原是“黑虎寨”的第一分舵,舵主“七爷”褚天彪能在这泰山镇上独当一面,大部分是靠他的那张娃娃脸。黑虎寨的二当家“笑罗刹”凤依依便极力在铁石心面前推荐他,其实这儿距离唐山五十里,快马一个时辰便到,只要凤依依一想到褚天彪,她便会赶来这泰山镇。
    不过这次她可不是来会旧情人,而是带着使命,也就是那天聚义厅上大伙设计的,要活捉君不豪。
    现在,桌面上放着吃的,凤依依低声对“秦川四煞”道:“东西两条路,我们该往哪条路上追?”
    路万里啃着烧饼卷酱肉,“呜呜”地道:“西去唐山,姓君的只怕不会往那条路上走,属下猜,他八成是往东去了。”
    凤依依道:“我失去一次捉他的机会了。”
    路万里道:“那王八蛋,也逃不掉的。”
    凤依依那双眯眯眼一瞪,道:“可见他就是在我们面前既得逞又潇洒的溜了!”她一顿又道:“我一进城,你四个就迷了心窍,要不然你们也许就能发现姓君的……”
    “秦川四煞”互望一眼全不敢多言。
    凤依依冷冰冰地道:“快吃吧,完了我们往东追追看。”
    白鹰咬咬牙,道:“二当家,他们还是十二人?”
    一瞪眼,凤依依道:“怎么,你怕他们人多?”
    白鹰大毛嘴一咧,嘿嘿笑道:“我怕他娘的那条腿,一朝兜上干,老子就拿他们的脑袋祭我的大板斧!”
    凤依依一紧双眉,道:“姓君的只领了十一人便已毁了我们两处分舵,更将百名运粮弟兄搏杀殆尽,我怀疑他们这十一人不简单……”
    路万里点点头,雷公嘴憋得几乎变形,道:“不过,二当家高估敌人,但也不能轻看我兄弟。”
    凤依依道:“这几年跟着我,你们‘秦川四煞’的那点道行我清楚,不过我还是在想万一他们全是厉害角色,我还真怕失去了你们四个——”
    “独臂阎王”石厚嘿嘿笑道:“二当家,说句你一定爱听的话,我四个死心塌地跟着你,那是因为你哪方面都行,嘿……如果黑虎寨没你在,只怕我兄弟早走他娘的了。”
    凤依依哼了一声,道:“丁泰,找小二备马,我们要走了。”
    路万里忙低声道:“不进城去跟褚掌柜打声招呼?”
    凤依依摇摇头,道:“油坊烧了那是他的事,该怎么向当家报告还用不到我。再说,我也不想叫当家的知道我在泰山镇上,那会叫当家的不高兴!”
    丁泰叫小二去拉马,突见一个油坊兄弟匆匆的奔进客栈,见凤依依五人在座,忙走向凤依依,道:“属下给二当家行礼。”
    凤依依面色一寒,道:“什么事?”
    那汉子低声道:“舵主派小的来向二当家报告,火已经灭了。”
    凤依依不等那汉子话说完,立刻道:“房舍东西全烧光,火当然会灭。”
    那汉子忙又低声道:“舵主要小的传话,他要跟二当家一同回唐山。”
    凤依依骂道:“糊涂蛋,哼,他想叫我替他分担责任。”她顿了一下,又道:“回去告诉他,我另有要事,去追姓君的了,叫他自己琢磨着办吧。”
    那汉子不敢多言,立刻施礼退出客栈。
    凤依依还真怕褚天彪再找来,等到汉子走远,便立刻起身对路万里四人,道:“我们走。”
    凤依依当先上得马,泰山镇外的这条小街上她才驰出没多远,沿着柳河边的官道上正有一骑驰过来,双方相隔二十丈,但对方的那骑马,却突然就地一个大旋身立刻便往来路上又奔驰而去……
    凤依依未看清马上的人,但她直觉的发现对方可疑。
    后面,路万里已高声道:“那人的模样有些熟。”
    凤依依厉声道:“追!”
    立刻,五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往河边去。
    前面马上面,是的,正是“花豹子”任三成。
    任三成绝对想不到竟会这般巧合,他才正要往街头过来,便见一女四男各骑大马驰来,再细看,可不真的是冤家路窄。
    任三成十分清楚,自己绝不是凤依依的敌手,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四个嗜杀的恶魔。
    于是,他连多想一下也没有,拨马回头就走。
    现在——
    两下里相距不过十几丈,而“花豹子”任三成还不时的回头看,越看他就越发的心焦……
    牐犱煜媸樵荷描,东曦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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