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sy0328 发表于 2017-3-23 23:56:20

三十三、剑虹经天血满庭
    卓鹏神色冷森,一言未发。
    古潇然又胁肩谄笑道:“卓兄,你放一千万个心,你赢了,姓南的自是个死,若是他幸而占了上风,也不敢伤你毫毛半根,别忘了他有人质扣在我们手中!”
    卓鹏没有理古潇然,向南幻岳道:“姓南的,你最好束手就缚,不要做无益的挣扎,否则,胜负之间,你的亲人就要受苦受累了!”
    南幻岳狠酷的道:“他们死,你们也死,我宁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束手就缚’之言,不必再提,搏命豁命,我是决然酒至最后的一滴热血方休!”
    古潇然怪叫一声,道:“卓兄,你可听见了?姓南的已是鬼迷心窍,执意要厮杀到底了,我们与他还多说什么?先宰了他再宰人质!”
    卓鹏冷漠的说道:“他却是条不屈不挠的硬汉呢!”
    古潇然暗自一惊,忙道:“硬汉值几个子儿?卓兄,硬汉不及黄金白银来得有价值呀!”
    卓鹏斜了他一眼,生硬的道:“古兄,这个道理无需你告诉我。”
    古潇然强颇一笑,道:“我只是提醒卓兄你一下……”
    卓鹏哼了哼,双手在袍袖中一翻。“铮”声脆响,好家伙,一对大若斗圆,嵌满尖锐锥齿的银色轮环已捏在他的手里,这对轮环的中间有钢柱交叉成十字形,手握处便在十字钢柱的中央,眼尖的南幻岳在对方—亮兵器的同时,业已察觉这两只轮环外沿所嵌的每一枚锥齿的顶端,全开有—个针眼般细微的小孔!
    旁边的古潇然面带喜色,伸手入袍襟之内,寒光映处;他的武器——柄长有八尺的锋利缅刀已经收汪汪的亮了出来!
    那黑衣大汉林子畏亦同时后撤,镶包着铜头三节棍亦“哗啦啦”自腰间抖下,斜斜拖到地面——此人号称“乌衣豹”,乃占潇然最近两年才网罗至手下的得力爪牙之—,也是一个精明强悍的角色!
    南幻岳叹了归气,道:“卓鹏,你真要为虎作伥到底?”
    卓鹏不奈的道:“划出道来吧,你已说得太多了,传闻中的‘七大煞君’之南幻岳是不该这样拖泥带水,磨蹭不前的!”
    南幻岳慢慢的道:“不要后悔,卓鹏!”
    卓鹏一仰头大声道:“三十年铁血江湖,南幻岳,你去打听一下,卓鹏做什么事曾经后悔过?”
    古潇然唯恐天下不乱的加上几句:“姓南的,只怕要后悔的是你自己哩!”
    南幻岳缓缓退出几步,目注杨玲,温柔的道:“乖乖,你把心放宽,不沦你遭到什么,我全以鲜血向你保证—一我会为你索回补偿,包括豁上我自己的生命亦在所不惜!”
    杨玲口不能言,却顿显激动之色,她双目盈泪,轻轻向南幻岳点头,只这轻轻的一点头,业已包含了太多的欣慰与满足在内了。
    南幻岳又真挚的道:“你不怪我没有为了你们束手就缚?”
    急速摇头,杨玲的泪水汨汩而淌,她的眼睛却睁得更圆更大了。
    南幻岳低沉的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因为你明白我如束手就缚非但仍然救不了你们,甚至雪仇捞本的机会也没有了,杨玲,你一向通晓大礼,我总算没有看错你!”
    于是,杨玲含泪笑了,是一种感恩知遇的笑,也是一种充满了解与挚爱的笑,那笑,沾着泪,多美,又多凄凉!
    南幻岳怜惜的看着她,又深刻的道:“这些年来,我冷落了你,如今想想亦深自愧疚,乖乖,不论今天的结果如何,我都得告诉你一句话——我爱你广全身簌簌抖索,双颊的肌肉不住痉挛,杨玲再度泪如泉涌,憔悴苍白的面靥也顿时奇迹似的泛出了艳红桃酡的光彩,美极了,俏极了,也妩媚极了,谁说不是呢?女人是活在男人的情爱中的,尤其是,这情爱的表露又在期盼了这么多年以后突然来到……
    南幻岳心疼的说道:“我告诉你这句话,嫌迟么?”
    杨玲拼命摇头,泪珠儿随着她面庞的摇动而滴滴抛洒。
    南幻岳笑了笑道:“是的,爱出自内心,凝于永恒,爱是永远没有迟的时候……”
    杨玲住视着南幻岳,眸瞳中宛似燃烧着心底的热与爱,宛似传神于亘古以来即不曾变易的那种人性的原始的依恋,宛似透露着灵魂的呼号——虽是无声,但却能使承受的对方库粟而振撼……
    南幻岳微笑着颔首——老天知道这一刹间他内心的痛楚与激动,但他却以这一抹微笑掩饰了整个情绪的波荡,多年来惊涛骇浪与直刃刀光日子,已令他学会了太多,也懂得了太多,他深切明白,在什么时候应该如何控制自己,现在,他正是以绞紧自己的心肺来装做淡然。
    于是,他又向狄修成轻轻的道:“狄老丈,你也不用害怕,不用忧虑,一切的后果,俱由我来承担,我会尽可能的替你做些什么……”
    狄修成神情黯然、惶悚,他晤晤有声,却也只能沉重的点点头而已……
    古潇然早已不耐烦的大叫:“姓南的,你他妈表演的这一戏‘楼台会’业已叫人腻味了,怎么样?你还不准备伸长了脖子挨刀,犹在那里装什么人熊?”
    南幻岳冷冷一笑道:“装人熊的不是我,是古爷你!”
    古潇然刹时红了老脸,他恼羞成怒的吼叫:“好,好,我叫你耍嘴皮子,叫你练练把式,等一歇,我不令你咬断了舌头,就不姓古!”
    南幻岳阴鸷的道:“你终会自己吞下这句话的,古潇然!”
    卓鹏突然尖刻的道:“姓南的,你以为光在拖延时间就能幸免你这溅血之危?”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七大煞君’的名位,你固然已占着一席了,卓鹏,但这却并非意味着你能吃住我,不但你未见得能吃住我,说不定跟前就有个跟头等着你来栽!”
    卓鹏倒八眉一吊,道:“是这样么?姓南的,我倒是十分期盼尝试一下这个跟头如何栽法?因为三十年来,我还没有体验过栽跟头的滋味呢……”
    南幻岳眯上跟,道:“你却是相当狂,卓鹏,这也难怪你,因为你已被那些过往的陈腐虚荣所炫蔽,误以为你所经历的那些微小足道的场合便是江湖的全部了,卓鹏,你实在太肤浅,等你会上了我,你才能真正体验什么是武林中的铁血风云!”
    卓鹏蛇眼骤睁,阴狠的道:“南幻岳,你也不过是一个浪得虚名的黑道三流毛贼而已,又有什么值得张狂跋扈之处?”
    南幻岳一笑道:“比起你这钱财当头,六亲不认的作风,我姓南的可是要高明上太多太多了!”
    卓鹏额门上的青筋暴浮,冷酷的道:“今天,你死定了!”
    南幻岳道:“真要见个高下?”
    卓鹏愤怒的道:“迫不及待,南幻岳,迫不及待!”
    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成气愤填膺,敌忾同仇神情的古潇然,朝外面园中一指,大声道:“姓南的,我看你还能狂妄到几时,外面去,叫你看看‘七大煞君’里你是不是只算陪个末座而已!”
    南幻岳道:“你也一起来么?古潇然。”
    古潇然奸笑道:“南幻岳,以一敌二,你配么?你有这个份量么?卓鹏兄以一己之力便能摆横你两个有余!”
    此时,卓鹏暴烈的叱喝道:“外来对阵,南幻庄!”
    南幻岳目光一冷道:“好极——不死不休!”
    语音飘袅,他身形倒仰,凌空一个跟头,业已稳稳当当的站在园子的正中!
    几乎在他刚刚站好的一刹,卓鹏已经形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飘然跟到,面对面,就隔着他只有六步,于是,人影连翩飞舞,古潇然,林子畏二人也紧接着掠在左右,另外分据七个位置的那七个人物,亦同时朝内圈移动,缩小了包围的阵势!
    古潇然猛一挥手,大厅里,那四名黑衣大汉已如狼似虎般簇拥着杨玲与狄修成来到廊前栏后,四名大汉所配带的鬼头刀亦早已拔出,一边两柄,交叉架上了杨玲及狄修成的脖颈!
    阴森的一笑,古潇然嘲讽的道:“真叫气不平哪,可是?大名鼎鼎的‘剑之魂’南幻岳,居然跟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情人与好友钢刀架颈,受尽凌辱,却就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嘿嘿,这个脸面可不是丢净了?‘剑之魂’也不过是只绣花枕头罢了,又能中个鸟用?”
    南幻岳古井不波的道:“古潇然,懂得‘眼前报’的含意么?若是你不懂,你就会很快懂了!”
    古潇然狞笑着道:“我倒巴望着你能教教我这是个什么意思呢……”
    卓有冷冷的侧身,双轮斜举,冷冷的道:“南幻岳,你也给我增加点经验吧——叫我尝尝栽跟头的味道!”
    南幻岳挺立不动,目光冷沉如水,双手业已缓缓垂至左右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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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分据在院落及阶前各处的人们发觉南幻岳的双手垂贴向腰际的一刹,每个人的心腔子也不禁本能的骤然收缩了——他们非常靖楚,南幻岳在这一个动作之后的连续反应将会是如何狠厉与暴辣,不用亲眼看见,光是听着传闻,也够令人胆寒了!
    于是——“风火轮王”卓鹏抢先发难,两支斗圆的轮环在他双手中飞旋如电,暴砸南幻岳面门!
    “寒水红”的去势永远是那样叫人心惊胆颤,有如一条虚无的蛇突然自幽冥中凝形,“嗖”声破空锐响跟在剑刃的后面,卓鹏双轮尚未够上位置,即已被迫忽然后掠!
    但是,卓鹏的修为之高也同样的炉火纯青了,他的身形甫始飏出,却又像根本没有移动过一样,眨醒间便又闪了回来,双轮抖起漫天的弧芒圈环,雷袤电掣也似狂猛的卷向了敌人!
    南幻岳目光凝聚,神形冷漠,“寒水红”的细长锋刃倏然矫若游龙般回绕蓬射,就有那么准,那么稳,“当”“当’,“当”的在一连串金铁互撞的脆响中硬生生将卓鹏罩砸的翻腾轮影完全破解!
    卓鹏半声不响身形猝然贴地涸旋,一双银轮“霍”“霍’飞扫,只见一团团,一片片,一波烛台冷芒精电绕地旋回,有若水银倾泻,无孔不入!
    “寒水红”便又幻为青霞,在它迅速的呼啸声里,托着南幻岳凌空翻滚,而在每一度翻滚里,成雨成瀑的剑势便洒落下来!
    双轮滚荡,呼呼轰轰,银轮所舞带起的光辉业已整个包卷卓鹏的身体,他也不退,也硬以反掣之术强截敌人的攻杀!
    就在这时,南幻岳背后,一个尖嘴削腮的黑衣人物疾若狸猫般窜身扑上,不声不响,一双精光闪闪的“分水刺”由左右猛刺南幻岳双肋!
    正弹向半空的“寒水红”,便好像生有眼睛似的“嗡”声修颤,剑尖暴翻,划过一条似幻似真的光痕,“噗”的一声便洞穿了那偷袭者的咽喉,更将那人捣出了寻丈之外!
    “哇——”惨号只得半声,便仿佛被什么咬断了一样骤而中止,那位早已不能再活的仁兄,摔下地之后犹连连翻动了几个滚才爬稳。
    古潇然面色阴沉,鼻翘不住掀动,一双眼全像在喷着火,他正待考虑如何措施,斜刺里,另一名手执“竹节钢鞭”的巨汉已猛虎扑羊般冲了过去!
    “竹节钢鞭”粗约儿臂,通体闪泛着鸟抽油的冷光,擎在那巨汉手里,似是黑猩猩举着根粗棒,好不惊人,那牛高马大的巨汉一边狂吼搂头盖顶便—连砸落了三十余鞭——别看他人大体沉,动作倒是相当利落!
    那三十鞭带着强劲的风声扫砸下来,积雪飞杨,碎石四溅,但却沾不上南幻岳半点边,当三十鞭甫尽,使鞭的巨汉正想抽身换式,有如幻影般闪动不停的南幻岳已反手一剑,这一剑突破千古,追蹑流光,兜喉便送了那巨汉上路!
    鲜血泉涌般冒自巨汉的喉咙,他立时弃鞭护喉,一张宽扁的丑脸马上歪扯向一边,他踉跄着在地下划着曲线,痛苦的断续发出那种恐怖的濒死呻吟:“嗷……咯咯……嗷……咯咯……”
    南幻岳连眼皮子也没撩一下,注意的只是两个人——卓鹏与古潇然,这时,卓鹏方才将他破裂的袍袖抄扎好,而就只这抄扎袍袖的短暂时间里,两个活蹦乱跳的仁兄业已永远不能再活蹦乱跳了!
    环立在南幻岳后面的,另外还有五个人,他们不禁大大的迟疑恐惶起来,个个全流露出一股相同的,无可掩隐的惊惧神情,他们显然都想跟进包抄,但更显然也全都在担心自己的老命!
    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在卓鹏的心间,他双目血红,眼皮子不住跳动,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踏上三步,他大吼道:“通通不准上,我一个人来收拾他!”
    古潇然担心的道:“卓兄,我看……还是一起动手将姓南的摆平吧?”
    卓鹏面色铁青的道:“等我死了你们再并肩子上阵不迟!”
    古潇然张张嘴,却又悻悻的不再说话了。
    卓鹏深深吸了口气,阴狠的道:“南幻岳,这才只是个开始,可别得意得太早了!”
    南幻岳冷冷笑道:“迟与早,对你来说,结果都不会有两样!”
    缓缓的,卓鹏的雪亮双轮又高高举起,他面容僵硬,目光直视,全身的肌肉也紧紧绷了起来……
    南幻岳卓立不动,“寒水红”刃身便像一条闪光的蛇一样从他手中一直拖到地下,双面的锋口则宛似等待着饮血似的一下接着一下耀亮不息……
    “叱!”暴喝如雷,卓鹏的左手轮环居然脱手猝飞而出,旋转如风的锥轮,宛似一个滚动的刀球——光芒却是冷森的眨眼飞出,眨眼已到了南幻岳面前!
    “寒水红”“嗖”声尖响,笔直戳点,“当……啷”震荡,轮环倏弹,而“寒水红”也一歪反扬,就在这瞬息里,弹摇起来的轮环已突然“嗤”“嗤”急响,在轮洞的锥齿小孔中立时喷射出千百条烟火赤焰,仿佛一团来自九天的爆烈殒石!
    寒光怪蛇也似横泄,南幻岳飞掠侧翻,而他身形甫动卓鹏业已自斜刺里暴截,他凌空滚腾,右手上的轮环“呼”“呼”旋回,同样的,千百条红色焰火自旋动的轮齿细孔中一道又一道的飞喷而出!
    这喷自轮齿中的赤焰,带着一股刺鼻的硝磷味道,南幻岳知道万万不能叫它沾上,只要波及星火,则便燃烧到底,除非将波及处剜割,便无法令其熄灭!卓鹏藏在轮环中的这种毒焰,借他运转之力压挤自锤齿厦端的小孔中喷出,不但射得急,而且喷得远,其密度更是寸隙不漏,在此等情况之下,南幻岳的进扑路子便俱被封住,根本难以够上位置,不仅不能攻敌,本身的安全也大受威胁!
    于是,卓鹏修掠倏跃,步步追逼,轮环旋转似电,焰火飞射直洒,迫得南幻岳连连闪躲避让,“寒水红”的刃芒也似乎变是黯淡了!
    拍手喝彩,古潇然大笑。
    “好,好,卓兄的‘流焰飞轮’招式果然独步天下,允称精绝!”
    “乌衣豹”林子畏也狂喊:“卓大哥,杀掉这厮,杀掉这厮!”
    突然间——在一片叱叫声中,南幻岳长啸如泣,他的“寒水红”抖起一蓬光雨,倏忽包卷了他,顿时形成了一道浑圆的光体,光体甫现,已经“咝”声长射而起,就宛如一条横天青虹,笔直穿向追在身后的焰火!
    猩赤的毒火烈焰,立即迎头喷来,触及这道虹光,却又立时“噗”“噗”四溅,像是密集的火星接触到一方水晶,根本烧炙不进去!
    于是,双方的距离迅逮缩短!
    尖叱一声,卓鹏猝然倒翻,足尖急挑,坠地把另一支轮环立刻弹到手中,他双轮飞舞,强悍的猛迎上去!
    浑圆的光虹“哗”声波震,南幻岳的身形倏现,他陡然穿过对方锥齿夹碾的空隙,整个身体暴腾三丈,而他刚刚腾升,精芒骤闪,像是漫天的雷电交加,那么急,那么密,又那么凌厉的凝成一度扁形的光矢往下狂扫——便有如一度扁形的暴雨洒落,只是,这片暴雨却是由钢与刃所组合的!
    是了,“千手千魂剑法”中的第二式——“千魂灭”!
    空气中立即响起一片怪异的声音,宛如裂帛,又好像用什么利器飞快刺破了一张紧绷的布绸一样:“噗——嗤嗤嗤”——其实,这是因为挥剑的速度大快而划撕空气的尖啸!
    两支银轮也急速滚动旋舞,有如两枚刀球发出“呼”“呼”声响,轮与轮的回转,锥齿和锥齿的连冲,业已在人力的控制下到了权限,两团光影融成了一片跳跃炫目的灿烂银辉,于是漫空的雨刃便与跳跃的银辉交接了!
    杂乱的影像掺合着弹射的光华,在连串的震击声中由绚丽归向灭寂,“风火轮王”卓鹏歪歪斜斜的往后倒退,狭长的面孔扯成了扁形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之中,丝丝的血水染红了下额,而每在他退后一步,从他腹腔内瘰疬拖扯在地下的肚肠便翻动一下,那粘粘濡濡,赤红乌紫肚肠,看上去叫人作呕得紧!
    南幻岳仍然站在那里,右胸口上是一条长几近尺,血肉翻卷的伤口,倒卷的肌肉是红里泛白的,而且是颤抖抖的,另外,他脸上,身上,更有焦斑数处,显然这是他在运用那“驭剑成气”的剑术精华之学时逆焰而进的当儿被灼伤的,幸运的是,只被灼伤而未曾实在沾上,否则,情况就更严重了!
    卓鹏踉跄倒退,一双蛇眼睁得滚圆,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咕噜”的疾响,他好像想说什么话,但是,却在一阵猛烈的抽搐里终于半字未吐的缓缓仆倒!
    死寂的气氛刹时笼罩在周遭,也使得古潇然那边的各人全感到仿佛掉进了冰宫里——从头寒到脚心!
    南幻岳用力挤出一丝微笑,他扯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语音喑哑的道:“古潇然,‘七煞君’也大有高下之分的,可是?”
    身子猛一激灵,古潇然而色于黄,却咬牙大吼:“姓南的,卓鹏虽栽在你手里,却不要忘了还有我们,我们一定会替卓鹏报这杀身血仇!”
    南幻岳冷笑道:“我敢保证,你也不会比卓鹏的下场稍强!”
    古潇然背脊泛着寒森,却硬着头皮道:“不用在这里瞎得意,姓南的,你不看看你自己的模样。早他妈的是‘强弩之末’了,还有什么张牙舞爪的余地?”
    南幻岳忍着周身火辣的痛苦,蛮不在乎的道:“就说是‘强弩之末’吧,古潇然,就凭这点‘末’的余力,我照样可以摆平你们这三双半奴才!”
    古潇然色厉内荏的道:“你是在痴人说梦!”
    南幻岳低沉的道:“不用叫嚣,古潇然,我如今也受创,你还不拣着这个机会赶上来置我于绝地么?”
    古潇然迟疑了一下,痛恨的道:“南幻岳你他妈不要净在这里‘瞄’人,老子并不含糊你,你受不受伤全一样,古某人自来不屑乘人之危!”
    南幻岳冷冷的道:“你所说的话,有哪一句不是放屁?古潇然,假如说天下有这么一个最恬不知耻的人,这个人就非你莫属了!”
    占潇然大吼一声,咆哮道:“满口胡说的畜生,老子要活劈了你!”
    南幻岳轻蔑的道:“敢情好,那就上来,别光在嘴巴上使劲!”
    古潇然的老脸上实在挂不住了,他厉喝一声,手中缅刀微闪,就待上前拚命,这时,那边“乌衣豹”林子畏急叫:“慢点,古老大!”
    刹住势子,古潇然怒问:“什么事?”
    林子畏奸笑一声,道:“如今这里也没有外人了,全是老大你麾下的弟兄,古老大,和姓南的还讲什么道理?”
    古潇然怔了怔道:“什么意思?”
    林子畏凑近了过来,嘿嘿笑道:“老大你功力虽高,比起姓南的只怕仍然逊了一筹,此情此景之下,要上,咱们也是一拥而上,岂有老大你一个人去和姓南的拚命之理?”
    古潇然眼珠子一转,顿时也横了心:“好,与这厮也委实谈不了那么多的江湖规矩,妈的,首要之急是先将他乱刀分了尸再说!”
    林子畏颔首道:“老大见解可谓高明之至!”
    斜睨了南幻岳一眼,他又道:“再说,古老大,我们也不一定非要真刀真枪与他硬干不可。”
    古潇然疑惑的问:“你是指?”
    朝着廊前被执的杨玲与狄修成一努嘴,林子畏小声道:“老大,这个杀手锏,怎么不用呢?”
    古潇然考虑了一下,低促的道:“恐怕胁迫不住他——子畏,你看不出他早豁出去了?眼前就算扣住他的亲爹也不一定能控制这小子!”
    腔色一沉,林于畏恶狠狠的道:“老大,若是他不服帖,咱们就一不作,二不休,先宰了人质再围而杀之,至少也叫他心里难受难受!”
    古潇然阴沉的道:“这个自然——老子便叫他拧了头去也不能不咬他一口,妈的,他要对付我,我就给他个心狠手辣!”
    南幻岳闭了闭眼,大声道:“古潇然,还债的时辰到了,你犹在磨蹭什么?”
    古潇然猛一咬牙,吼道:“南幻岳,我问你,你到底顾不顾你那心上人与那老头子的死活?”
    南幻岳冷木道:“顾又如何?不顾又如何?”
    古潇然吸了口气,昂烈的道:“若是你不欲他们为了你而当场断头溅血,你就自行就缚,否则,只要你敢顽抗,我就马上叫他们死给你看!”
    南幻岳凄悠悠的一笑:“那么,古潇然,你就叫他们死给我看吧!”
    古潇然呆了呆,立即暴跳如雷:“好,他妈的南幻岳,你可真叫心硬如铁呀,居然连这等近亲人的死活也不顾了?妈的,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有没有一点天良?”
    南幻岳冷峭的道:“古潇然,如果你也有一点人性,有一点天良,你就不该拿着无辜的生命来胁迫我,你要知道,这原本只是你我两人之间的事,要怎么解决,也只该由我们两人单独了断!”
    古潇然愤怒的道:“和你这种阴毒暴戾之徒没那么多道理讲——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硬干到底!不管他们的安危?”
    南幻岳平静得近乎冷酷的道:“让我们把话说明了,古潇然,就算我真的束手就缚,你会饶得了他们?其结果也是一样的不幸,与其这样委屈的同归于尽,还不如我憋着一口气为他们,为自己报仇,至少也能换个与敌皆亡!”
    古潇然磨着满口的牙,痛切的道:“南幻岳,我叫你狠,我叫你硬——”
    猛一回头大吼:“先把那女的给我宰了!”
    廊前栏后,那两名手执杨玲的黑衣大汉,闻声之下立即将杨玲往后一拖,两人动作齐一,架在杨玲颈上的鬼头刀立即举起,眼看着就要往下砍落!
    事情的发生是快速得难以言喻的,那两名黑衣大汉的鬼头刀甫始扬举刀刃的寒光方才映闪,南幻岳手中的“寒水红”已闪电一样暴飞而去,人们的瞳孔中只见流芒猝映,尚没看清是什么玩意,那两位举起刀来欲待“辣手摧花”的黑衣大汉顿时往后仰倒,等大伙瞧真切了,老天,两人的头颅业已滚出好大一段路啦,鲜血更喷洒得到处都是!
    “寒水红”在一闪之后,早就“噔”的一声横着切入后面的窗槛上,就在那些人们的意念尚未及恢复过来的一刹,南幻岳已抢先扑上!
    古潇然猛的一震,跃起拦截,一声大叫:“围住他!”
    南幻岳受伤不轻,且兵刃已失,情况十分恶劣,但他却半点也不含糊,凌空的身形连串翻滚,眨眼间已躲开了古潇然狂风暴雨也似的一百一十刀!
    缅刀的蓝芒再度怒浪也似的涌荡,古潇然狂吼:“并肩子上,他身受重伤,手中失了家伙,完全是‘没牙虎’一只,只等受擒啦!”
    林子畏的三节棍“哗啦”从南幻岳的头顶扫过,在南幻岳身形急沉之际,又一名黑衣大汉挺着一柄钢叉兜胸刺来!
    足尖拄地,“霍”的旋飞,南幻岳双掌同偏暴抛,蓦地一声,“噼啦”巨响扬起,那位挺钢叉的大汉已然整个被震起半空,满口鲜血喷着摔出!
    这是南幻岳的掌上绝学之一“闪大雷”!
    这时,古潇然的缅刀又似流光般飞劈而到!
    猛侧身,南幻岳的眉头连血带肉“呱”的抛起了一大片,而在这一刹之间,圈掌反扬,“叱啦啦”又是一声劲风激荡,另一名刚逼近来想讨便宜的瘦汉子业已一个旋转翻跌——那颗尖尖的脑瓜子陡然变成了一枚烂柿子了!
    古潇然目睹之下,不由心惊胆颤,怒火如焚,他揉身进步,缅刀舞起如雪落流奔,缤缤纷纷加上激泄狂卷,把南幻岳迫得四处掠跃,穿越不得!
    左后方,一名短小精悍黑衣人乘隙倏窜,两柄喂毒匕首上下分插。南幻岳目睁如铃,往后倏扑,当缅力的锋刃贴着他的鼻尖擦过,那两柄匕首也稍差半寸的落了空,于是,他就地一个大旋,右掌如刃斜飞,“铿”的一声,已把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劈得横着滚出!
    不错,“血刃掌”!
    “哗啦啦”急响里,林子畏的三节棍夹着一股劲力砸来。
    南幻岳奋力跃弹,古潇然的缅刀又似魔鬼的诅咒般随形跟上!
    悬空的南幻岳“咯噔”咬牙,身形倏斜,缅刀贴着他脚底飞过的瞬息他竟又准又快的借势在缅刀上用足一点——这一点之劲令他猛然快升,林子畏的三节棍方才发出十成力道,尚未落实,便因南幻岳的反迎而挥上了南幻岳的背脊,只听得沉闷的一响,同时传来“扑嗤”一声,南幻岳的“金刚指”,已隔着六尺之远,遥遥点中了“乌衣豹”林子畏的眉心正中!
    “嗷……”林子畏抛棍捂脸,血浆却自指间溢出,他嗥号着,猛一头栽跌于地!
    冷汗满面的古潇然疯虎也似迫来,缅刀横掠竖劈,穿织罩卷,恨不能分了南幻岳的尸,他一面狠攻,一边怪叫:“都是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饭袋……一个赤手空拳的伤者居然都收拾不下来……妈的,你们还有脸算个人?”
    眨眼里,南幻岳的身形梢一迟缓,“嗤”声血溅,他的腰间又被缅刀划开一条两寸长的口子!
    冷光突炫,又一个满额虬髯的黑衣大汉挥舞一柄大砍刀猛斩南幻岳后颈!
    南幻岳的动作是诡异无伦的——他猝然头往下钻,由自己双腿中间整个倒射回去,有如一条软蛇般溜到那虬髯大汉身侧,那位仁兄吃惊之下还不及回刀,南幻岳早已斜肘猛撞,撞得虬髯大汉踉跑往前,刚好迎上了古蒲然快逾石火的一刀!
    虬髯绕颔的一颗大头凭空飞起,犹带着满腔愕然迷惘的神情,他手中的大砍刀便由南幻岳一把夺过,看也不看的反刃倒插——七名黑衣大汉的最后一名,那个生有一双斗鸡眼的朋友便一下子被捅了个透心凉,可怜他才刚刚摸上来想起乱偷袭……
    大砍刀舞掠似匹链绕回,在一百二十一次碰击里截开了古潇然一百二十一刀,然后,大砍刀猝然脱手旋飞。
    古蒲然尚来不及明白南幻岳抛刀的意图之前,那柄又沉又利的家伙已“咔嚓”一声中削了两个人的半片脑袋,那两个人,正是在廊前抓着狄修成的两位仁兄!
    于是,只剩下古潇然一个了。
    圆睁着眼,这位有“天蝎”之称的老奸巨猾惶然倒退,他汗透重衣,喘息急促,一张脸孔也涨成了楮赤色!
    南幻岳也大口大口的透着气,他的前胸,肩头,腰间,全在流血,旧血合着新直,一袭黑袍已从黑的染成了紫的,刚才干涸凝集的血块上又浸入了血渍,便一滴一滴的朝下淌了,他髻发披散,脸庞黑红斑驳,衬着他酷厉泛着血丝的双眸,那阴毒的神情,真是恍如魔煞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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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h4856 发表于 2017-3-23 23:57:02

三十四、剑虹暴闪罩天蝎
    往前缓缓踏进一步,南幻岳沉沉的道:“古潇然,又是我们两人相对了。”
    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古潇然内心颤栗,却又不得不强充好汉:“姓南的……你也只不过隔着死亡一线之差,没什么唬得住人的地方!”
    南幻岳笑声苍哑,格格笑了:“我敢说,古老大,你必定比我先走一步,你相信么?”
    古潇然大声叫嚣:“你凭什么?妈的,就凭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南幻岳点点头,阴森的道:“不错,就凭我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古潇然,你知道,我这样子是外弛内张呢!”
    占潇然退后一步,犹自嘴硬:“南幻岳,你要搞搞清楚,我的功夫虽不及你,但也差不了太远,我也是道上一等的角色,狗急跳墙,人急上梁,逼狠了我,我拚个玉石俱焚也便宜不了你!”
    南幻岳冷冷的道:“现在,不是瞎吹牛的时候了,古潇然,你一直便不是我的对手,以前不,以后,也不——如果你不怕我,古洞之内我中计被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下毒手干掉我?那时我尚只有一手一足能活动的时候你都不敢碰我,如今我是全身都能运用自如,你又岂敢沾我的边!”
    古潇然讷讷的道:“不用在那里口出狂言……古洞之中,我是一片慈悲,不忍下你的手,我,我却怕你什么?”
    “此情此景,你却大可不必‘慈悲’了,古潇然,来吧,让你干掉我了却一桩心事,或让我活宰你剜出你的心肝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古潇然又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眼角并偷偷觑瞄了廊上的杨玲和狄修成一下,这一瞄,他更是心焦如焚——杨玲正拿着一柄鬼头刀在为狄修成割开缚身的绳索!
    南幻岳阴凄凄的笑了:“古潇然,不用看了,你的如意算盘砸了,你的周密计划也都泡了汤,如今,你再用什么来要挟我?再有什么人为你的倚恃?你的那些帮凶呢?你用以收买人心的金银财宝呢?古潇然,那全是空的啊,全是虚无缥渺的,眼前只有靠你自己了,可悲的是,你自己又一无可靠之处!”
    古潇然冷汗涔涔,舌头打着结道:“我不是……三……三岁孩子……你唬不住……我!”
    南幻岳仰起头来,低沉的道:“我晓得我能保护住我要保护的人,我有这个信心,至少,我会倾力去做……我做到了,他们全好生生的没有遭到伤害,全平安无事,上天佑我不使我遗恨终生,上天便也会佑我报仇雪恨的!”
    古潇然喘了口气,艰涩的道:“凭我手中八尺白刃,南幻岳,你决讨不了好……”
    南幻岳摇晃了一下,道:“就算赤手相搏,古潇然,你也不是对手!”
    古潇然握紧了手中缅刀,大吼:“姓南的,看你敢越雷池一步!”
    南幻岳一步一步向前慢慢逼进,口中狠毒的道:“我要活剥了你,古潇然,我要慢慢的将你零剐碎宰了!”
    古潇然惶然四顾,但见遗尸满园,狼藉横竖,斑斑的血渍洒在早被蹋踏乱了的覆雪地面上,因而也就显得特别的醒目刺眼了,那些死去的人,全是他的同党爪牙,他们就在片刻之前扰是那样的生龙活虎,张牙舞爪,但只片刻之后,便都完全倒下了,有人尚落了个全尸,有的则身首异处,但不管这些人是怎么个死法,却总归是死了,而且,俱皆死得那样凄惨可怖,死得那样目凸嘴歪,看在活着的人眼里,简直连心都凉透啦……
    用手背拭去额门的汗水,古潇然的声音业已发了抖:“南幻岳,不要逼人太甚……你已受了重伤,难道还非要拚到断了气才肯罢休?”
    南幻岳点点头道:“不错,古潇然,一刻不收拾你,我便一刻不能安心……”
    骤然间,古潇然狂叫一声,有若狼嗥虎啸,在这一声喊叫里,他飞快扑击,缅刀赛雪,翩然扫掠,古潇然身形蓦闪,双掌横弹,“嗤啦啦”暴响倏起,劲风回绕,他又是九腿九十掌狂飙般卷去!
    古潇然挥刀如雨如浪,冷焰波连,寒光涌激,在尖锐的刃锋破空声里,业已反截住敌人的掌腿攻势!
    南幻岳人在急快的回旋,走着怪异又变幻莫测的角度,而每在他移动的瞬息,便雷轰电掣也似出掌飞拳,于是,“劈啪”“嗤啦啦”的沉闷震响便连串的波蔼着入耳,强猛的劲道也交织穿泄个不停!
    很快的,快得只有人们眨眨眼的时间。双方业已过了二十余招!
    南幻岳以前身上的旧伤尚未完全痊愈,如今新创又是如此严重,因而过度影响了他本身功力的发挥。
    现在的南幻岳,在技艺的施展上,也只及他正常时间的七分威力而已,但即以此七分威力,却也大大的给于古潇然以压制,使他相当吃重又相当的感受到威胁了!
    情况虽然是如此,但古潇然亦非泛泛之辈,在江湖上,他也是出了名的阴毒角色,出了名的狠酷人物,他心中固是紧张惶悚无已,但他却同样看得出南幻岳业已力竭身疲,难以做更凌厉的发挥。
    因此,他存有侥幸之望,期盼能以“缠战”“游斗”的方式来将南幻岳拖跨!
    于是,古潇然便决不冒险,他是稍沾即走,略进便退,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一个劲与南幻岳干耗,在偌大的院落中闪掠如风的兜着圈子。
    但是,他的缅刀却又丝毫不放松南幻岳的四周,每在南幻岳移动的瞬息,他立即抢先封住了敌人的退路。
    易言之,南幻岳便只有在他的刀锋所至跟着打转,无法脱出,也无法实际上攻击到对方!
    须臾间,又是十招过去。
    滴滴的鲜血自南幻岳周身的伤口中飞洒抛落,他略一转动,伤口便痉挛一下,翻卷的皮肉便扯裂一点,而汗出如浆,喘息吁吁,他的视线也都那样模糊又那样朦胧不清了……
    又过了十招。
    古潇然猛的在缅刀暴翻斜挥里住前撞扑,南幻岳迅速后跃,古潇然冷笑一声,左手飞抖,三枚他的独门暗器“金虎头针”已在黄光猝映中打出。
    南幻岳飞闪不及,三枚“金虎头镇”中一枚已猛的穿进了南幻岳右胯骨!
    这枚“金虎头针”入肉甚深,撞得南幻岳整个身躯倒仰而出,占潇然趁时急进,缅刀炫闪,兜头劈向南幻岳的天灵盖!
    这可是真正的千钧一发了,南幻岳猝觉寒芒耀眼,冷气透骨,他不遑多想,滚身翻倒中抹了一把胸前伤口的血液用力抛抖。
    点点血滴仿佛点点流星飞弹而出,古潇然悚然闪躲,缅刀便“噗“噗”“噗”一连三次全部斩入雪地之中!
    就在这时,回廊那边一声娇叱:“接住!”
    流芒一抹有如长蛇曳空,笔直飞向南幻岳,他一个挺跃,倒翻手挽捞,却是那么准确,“寒水红”的把柄业已被他接个正着!
    回廊上,传来杨玲惊喜交集的喝彩:“幻岳,你行!”
    细窄的剑刃便在杨玲的欢叫声中“嗖”的尖响着反弹,古潇然急忙挥刀拦截,“寒水红”暴刺的刃身却令人目眩的在一溜光彩披闪里转拌,“嚓”的一声便削脱了占蒲然的半绺头发!
    古潇然骇然惊退,破口大骂:“奸刁贱人,我悔未早杀了你——”
    南幻岳奋力扑击,“寒水红”带着泣号似的呼啸织成了漫天铺地的罗网,蓬飞的刃芒与纵横的剑气使这形成这张巨大罗网的经与纬。
    快得看不见剑身的实质映的光,只有炫华瞬间穿飞,而宇宙之大,仿佛就叫这种泛着森酷的死亡气息的光闪所布满了……
    竭力抵抗着的古潇然立时便落了下风,他的那柄缅刀拼命冲突拦截,却仍是越来越形沉滞,步步后退,左支右绌,能以运转的圈子也逐渐缩小到园角一隅,而显然的,这一隅之地他也要保不住了!
    猝然间,南幻岳的“寒水红”飞扬四周,在百八十七剑闪耀出三百八十七道流光,有如怒天喷泉般自三百八十七十不同的地方往一个焦点急速涌合——那个以古潇然为鹄的焦点!
    古潇然狂叫着,舞刀猛架,蓝汪汪的光华旋幻成流风,包裹住他的身子便往一侧突逃——
    “当啷啷……”
    “呛啷啷……”
    连串又密集的金铁交击声在纷飞的火星中传扬,古潇然的缅刀“霍”的脱手震落,他自己更是血肉齐飞,衣碎帛裂,滚倒在地哀号如嗥!
    南幻岳面容惨白,但精神却振奋至极,他双目中的光彩灵红如血,喘息急剧里踉跄着稳住脚步,嘶哑的大笑:“古潇然啊古潇然,你终究也有今天……终究也有重重栽倒的一天,古潇然,这一天我却切齿巴望得太长久了……”
    在地下呻吟辗转的古潇然,身上血糊淋漓,纵横交织的伤口怕没有二三十道,每一道伤口全是皮肉翻卷,赤颤颤的嫩肉里肌和雪泥沙土染成了一团,看上去好不令人怵目惊心。
    但是,这些伤势却不至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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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幻岳大大喘了口气,道:“古老大,猜我要怎样整治你?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最好的方法来供你受用,我却要再想出点别出心裁的花样来缀上,总叫你体验个足够才是……”
    古潇然抽搐着颤声道:“南幻岳……你……一向自许忠义仁厚……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失去抵抗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你的老友!……”
    南幻岳狂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道:“老——友?古老大,你怎么说得出这两个字眼来?”以你这般的‘老友’,我如果再多上一个,只怕连性命都没有了……”
    古潇然呻吟着道:“你……多少也得讲点情份吧?幻岳,我们总有一段好交情的时光……”
    南幻岳“呸”了一声,大骂道:“闭住你那张其臭不可再闻的鸟嘴I你贪婪自私,谋财害命,陷我于绝境,几令我丧生于深山古洞之内,又纠众逞凶,胁我亲人,伤我躯体,其目的无非为了一个‘贪’字。”
    “古潇然,这个‘贪’字早使你丧心病狂,良知抿灭,不复再有了点人性,人这连串的阴毒行为,足证你的本质即已邪恶,你的灵魂也全污秽了,老子今天叫你来个‘神形俱灭’,彻底把你连皮带肉的清理掉!”
    古潇然心惊胆裂的大叫:“南幻岳,你不能如此毒辣啊……”
    南幻岳怒道:“你真无耻——古蒲然,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岂是像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你还算是江湖道的人物,像是拥有这大名气的角色么?”
    一条纤细的人影来到了南幻岳的身边,南幻岳知道那是杨玲,他舐舐干裂的嘴唇,沙哑的道:“乖乖,谢谢你——”
    杨玲偎了上来,她鬓发散乱,衣裙揉皱,而且面庞幢悴,但是,神情却显得那样的欢欣振奋,轻轻抚摸着南幻岳的臂膀,她深情万斛的道:“谢什么?”
    南幻岳低声道:“我的剑,乖乖,幸而你及时掷来,否则,只怕我要吃亏,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不及平时……”
    杨玲温柔的道:“不要谢我,幻岳,我的一切全是为了你,包括我的生命,如果你有了长短,我就会跟你去了……”
    她说得轻细而柔软,但却是肯定又坚决的,南幻岳知道她没有半点做作及夸大,她的内心的确是这样想,南幻岳对杨玲有深度的了解。
    他明白,杨玲对他的感情早已到达牢不可拔的地步,她说她的一切都依附在他身上,那么就一定是这样的了。
    这时,狄修成也蹒踞的到来,一见南幻岳,他已忍不住老泪纵横:“小哥,可苦了你……看看你身上的伤……”
    南幻岳一笑道:“还死不了人,老丈,你更受惊了。”
    狄修成摇摇头,颤声道:“我没什么,小哥,只要你能干安无事,我再受点苦也是值得的……倒是杨姑娘,一个女儿家居然有这么大的定力和胆识,却是我生平所仅见——若不是她事前事后一直安慰着我,照拂着我,怜待于我,只怕我早已不知所措了……”
    南幻岳连连点头,吁了口气:“杨姑娘真是顶尖儿的好女孩……”
    杨玲粉靥上微微泛起一层红晕,喜悦的道:“幻岳,你从来没这样夸赞过我,我好高兴啊,恨不能为了你去死……”
    南幻岳哈哈—笑,沙沙的道:“用不着这么‘受宠若惊’,等会给我香个嘴就行了。”
    杨玲又羞又喜,却直率道:“何必等一会?现在就给你香——不但我的嘴,什么都可以给你!”
    一边的狄修成不禁窘迫十分,张口结舌,一连打着哈哈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尚难以体悟,一个女人的爱发展到了极致时的那种疯狂与真挚……
    南幻岳摇头道:“你又使得狄老丈尴尬了,乖乖。”
    杨玲笑道:“我是如此爱你,何须隐瞒?这些日子来,我向狄老丈诉说了许多,可是他仍不能习惯我这种坦率作风……”
    狄修成忙道:“过些日,哦,就约莫能以习惯了……”
    斜眼睨了躺在地下直抽搐的古潇然一眼,杨玲道:“幻岳,这老小子你待如何对付他?”
    南幻岳哼丁哼,道:“我要用雪水泡他。以烈火烧他,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挫他的骨,再用他的肉去喂拘!”
    杨玲一拍手道:“好极了,幻岳,只要你催想出什么法子来惩戒他,我们便全用得上,我们不用忙,我们可以悠悠闲闲的一样一样的来……”
    地下,古潇然的眼窝四周业已泛了乌青,连说话也是那么哆哆嗦嗦的了:“我……说,幻岳……讲……讲点……道义……成不?”
    南幻岳生硬的道:“和谁?”
    古潇然嗫嚅的道:“当然……当然是和……和我……”
    南幻岳俯下脸来凝视着古潇然,幽冷的道:“和你讲道义?古老大,你也不觉得因为你而玷污了‘道义’两字的含义?你真不觉得?”
    古潇然抽搐一下,痛苦的道:“何……何必这样说?幻岳……至少,我们还该有点情份在吧?”
    南幻岳摇摇头,断然道:“没有!”
    杨玲气愤的道:“跟这种黑心肠丧尽天良的畜牲还有什么好说的?幻岳,我们现在就开始向他索债——他欠我们的每一笔债,还得连息算上!”
    南幻岳冷森的道:“自然要这样算的,杨玲,自然要这样算的……”
    狄修成插嘴道:“小哥,如何对付这个人,我以为先不用急,煮熟了的鸭子还怕它飞上天去?倒是你这身伤,却要仔细治疗一下才是最为重要……”
    南幻岳笑笑道:“我还挺得住。”
    杨玲急了,道:“不行,幻岳,现在就要上药,这么重的伤,哪能拖延得?”
    狄修成也催促道:“快,先进屋里去吧,烧上壶热水,洗净了伤口这就得赶紧上药……”
    南幻岳咬咬牙,道:“也好,但这家伙呢?总得有人守着他!”
    狄修成笑道:“这个伤得浑身不见一块好肉,血糊淋漓的就和脱了层皮一样,小哥,你还怕他驾云跑了?”
    南幻岳摇摇头,道:“不行,老丈,你不知姓古的阴刁狡诈到了什么地步,他可算是一等一的老奸巨滑,诡计多得叫人防不胜防,不设法看牢了他,我是不放心歇着的。”
    狄修成沉吟道:“既是如此,倒要慎重些了……”
    南幻岳忽然问:“对了,阿福呢?”
    杨玲也“啊”了一声,歉然道:“只顾着和你说话,倒忘了阿福,他和孙红眼,钱瘸子三个人还被锁在后面柴房里,三个人又都经过了几场狠揍,如今只怕还爬不起来呢!”
    南幻岳皱眉道:“谁揍他们的,伤得重么?”
    杨玲狠狠蹬了古潇然一眼,怒冲冲的道:“你想还会有谁?揍他们的人全是古潇然的属下,他们之所以几次毒打阿福三人,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更不是阿福几个开罪了他们,挨揍的唯一原因只是为了那些杀千刀的浑狗熊要取乐子,打着他们玩!”
    涨红了一张俏脸蛋,她又接着道:“那些人只是为了打着他们玩,打得并不太重,但也够他三个鼻青股肿,腰扭腿歪了!”
    南幻岳沙沙的道:“古潇然知道?”
    杨玲愤然道:“他怎会不知道?”
    南幻岳道:“他不管?”
    杨玲重重一哼,道:“视若不见,有时还捻着胡子听他们笑闹,听阿福几个人号叫!”
    古潇然喉咙里咕噜了一阵,急惶的道:“哦……杨姑娘……这不能……不能怪我,实不知情……我不晓得他们在那边如此胡搞……我若是知道的话,我就……”
    杨玲不屑的打断了古潇然的话,道:“你说什么?你也只不过捻着你那撮搔胡子一笑罢了!”
    古潇然呻吟着道:“杨……姑娘……你怎可……这般欺人?”
    南幻岳淡漠的道:“慢慢来,古潇然,你就会发觉这还是客气的,欺负你的事还在后头呢!”
    说到这里,他低声道:“敢烦老丈到后面柴房中将阿福他们几个人解放!”
    狄修成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小哥,我这就去……”
    狄修走后,南幻岳对杨玲说:“狄老丈见不得血腥场面,他这一去,我们就可以放手整治姓古的了……”
    杨玲笑道:“怎么开始?幻岳,你起个头。”
    古潇然杀猪也似嚎叫了声,恐怖的道:“不,不行,幻岳,老弟台,老兄弟,你怎能如此待我?你总得论点情份,讲点道义呀……”
    南幻岳“呸”了一声,怒道:“给我闭住你那张臭嘴!”
    闪身上前,杨玲飞起一脚,踢得古潇然脑袋一翻,鼻口流血,他尖嗥如泣:“停止……快停止,这是谋杀,这是残暴苛酷啊……”
    杨玲轻蔑的道:“真不要脸,亏你还是道上这么有名有姓的人物呢,连我这一个女儿家全比不上,狗熊透了!”
    南幻岳平静的道:“慢慢的来,乖乖,别一下子就弄死了他,我们有的是时间……”
    古潇然喘息着,一连啐吐血水,颤栗的道:“幻岳……先不要……你听我说……”
    南幻岳说:“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杨玲叱道:“等姑奶奶给你封了嘴,再看你还能瞎放什么狗屁?”
    南幻岳摆摆倦手道:“别忙,且听他说。”
    古潇然颤抖抖的吞了口合着血的唾液,涩生生的道:“幻岳,让我们……谈谈斤两……如何?”
    南幻岳道:“你讲吧。”
    古潇然讷讷的道:“如果你能……能冰释前隙,我,我答应给你先前所说的一倍的补偿……”
    南幻岳冷硬的道:“不行。”
    古潇然闭闭眼,又道:“你要想想,幻岳,这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有许多人,在刀口子舐血舐了一生,也不能获有这个数目的十分之一……”
    南幻岳缓缓的道:“不错,但我却不是那种人——而以我三年多痛苦又漫长的光阴以及面对死亡的深刻感受来说,这点点有限的财富仍是不足以补偿的!”
    古潇然忍痛道:“我……我可以再增加一点……”
    南幻岳冷冷的道:“也不行。”
    目光黯淡了下来,古潇然干瘪的嘴唇翕动着,终于,他喃喃的道:“幻岳,你想要多少,开个价吧……”
    南幻岳低沉的道:“如果你在没有纠众与我动手之前要我开价,我一文不取,只要你也回到那座古洞里待上三年。
    “但是你却恃着人多势大向我围攻了,在这一番血的洗礼之后,在好些条人命缀亡之后,在我也受到伤害之后,条件当然又自不同了,而你更失去了选样的机会。
    “你只能听从我的话去做,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否则,你即将明白哪一种方法会令死亡更加可怖了!”
    古潇然抖了抖,恐惧的道:“你说说看……”
    南幻岳神色冷沉,道:“黄金五万两,明珠千粒,翠玉百件,另加你回到那古洞里呆上四年。”
    古潇然蓦地张大了口,好一阵,才像哭一样的叫了出来:“皇天啊……你是在剜我的心。吃我的肉了……”
    南幻岳静静的道:“愿不愿,随你。”
    古潇然尖嚎着:“幻岳,你的心肠怎能恁狠?怎能恁毒?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你所开的数目来啊……又再叫我到那绝地阴洞里待上四年之久,这和蓄意谋杀又有什么分别?
    “那种地方不见天日,冷苦孤寂,这不是在要我的命么?”
    南幻岳冷冷的道:“你也知道那个地方不是人待的?那么,当初称为什么把我坑在里头?你这就不叫‘蓄意谋杀’么?”
    “你既不能忍受那种‘不见天日’、‘冷苦孤寂’的日子,难道说我就应该忍受?
    “只有你才算人,我就不算人?抑是你的身份尊贵,我的身份低贱?抑是你的地位崇高,我的地位卑下?抑是你的血统圣洁,我的血统污浊?
    “古潇然,你半点也不会比我强,我能受的,你更该能受,况且,你还是始作俑者!”
    古潇然惶悚至极的道:“幻岳,你大度一点……仁厚一点……就算行行好事吧……”
    南幻岳阴森的道:“当初,你为什么不大度—点,不仁厚—点?
    “我老实告诉你,我被你陷害于古洞中的三年岁月,绝不是你如今所能以想象的,只是‘不见天日’、‘冷苦孤寂’而已么?
    “不,这根本不能形容其中的痛楚于万一,那是饥不择食,渴无以解,绝望、沉闷、寂寥、恐怖、愤恨,加上幻觉丛生的总合。
    “春夏蚊蚋袭人,燠热难当,秋冬寒风呼啸,冰冷刺骨,用舌头舐着石壁上沁出的细微的流泉水珠,生尝着蛇鼠鸟兽的腥膻肉味,连毛带皮硬吞下去,吃和拉全在那一个仅供转身的地方……
    “人在这种环境下待上三年多,业已不像个人样的人了。
    “古潇然,你尚不能体悟这些苦楚,所以,你必须去亲自尝试一下,这是你还我的债。今天,你加诸于我,和我的亲人的迫害,我应分得的鲁飞藏宝的一半,这三年多的利息结算,再表示你坏心肝的歉意,就便宜你以那五万两黄金、明珠千颗、翠玉百件补偿了,你还不认为我这是在行好事么?”
    古潇然悲伤的道:“可是……可是我委实没有这样多钱……”
    南幻岳冷冷的道:“你去想法子。”
    古潇然呻吟了一声道:“幻岳,这么大的数目,你又叫我到哪里去想法子?就算你活埋了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南幻岳点点头,硬梆梆的道:“很好,那我就一文不要,把你拷进那古洞里锁铐起来,但是,我不会在四年以后去释放你。
    “换句话说,你就要终生监禁在里面,慢慢的,痛苦的,狼狈不堪的死亡。
    “古潇然,生命的幻灭是一桩十分可怖的事,但那犹有迅速与迟缓的分别,同样的死亡,其过程的感受却有截然不同的滋味,当你整天面对死亡,嗅闻着它的气息,触摸着它的冰寒,思虑着它恒久的残酷和寂静,你就会尚未在它降临于你身上之前先行疯狂,那是一种令人颤栗的疯狂……”
    古潇然抖索着,哀号:“不要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南幻岳幽幽的道:“当然,我也不需要再说下去,只有亲身的体验,才会令你贴切的明白其中的味道……”
    古潇然恐怖又绝望的道:“幻岳老弟……你不能再宽让一点?”
    南幻岳温柔却是坚决的道:“不能。”
    古潇然深长的叹了口气道:“钱的数目,我答应你……”
    南幻岳冷冷的道:“这是你本该付出的,这也原该属于我,另外,洞中四年的岁月,也同样一天也不能少!”
    古潇然痛苦的道:“伺必做得这么绝?”
    南幻岳道:“古潇然,你该衷恳的感激我竟是这般的宽大与仁厚!”
    古潇然讷讷的道:“幻岳……求求你……只算一年吧……”
    南幻岳平静的道:“四年。”
    古蒲然凄惶的道:“我就待两年吧……”
    南幻岳丝毫不动容的道:“四年。”
    脸上的气色是灰败的,血污斑斑渗染在古潇然显得松弛下塌的面皮上,连那平常不太深刻的皱纹如今也是那样的明显了,他的语音透出了二十年后的衰孱:“一天……也不能少?”
    南幻岳点点头道:“不错,一天也不能少。”
    步履声传至廊侧,片刻后,狄老丈已偕同孙红眼,一个废腿的大汉,以及另一个须发斑白,背脊傲佝的老苍头走了过来。
    几个全是狼狈加上憔悴,脚步沉滞,脸现青肿,显然,这些日子来是吃了不少“生恬”了!”
    孙红眼是早在“大理府”减郊见过南幻岳的,他一抬眼瞧清楚了,急忙跑踉抢前几步,“扑通”双膝落地,嗓子里呛着哭音:“太少爷,你老可回来了啦……这些日子来我们小姐可被折磨得惨啊……”
    “若非太少爷及时赶回,只怕我们小姐就见不着你老了……”
    南幻岳心中不禁颇为感动,这孙红眼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是个粗人,但他却半字不提自家所遭受的苦难,口口声声为他的“主子”杨玲陈冤诉屈,这份忠耿,也是不易了。
    南幻岳抬拍手,和气的道,
    “起来吧,这些天来,你们也都受累了。”
    那瘸腿的大汉——钱瘸子也上来跪见了,这时,老苍头在一边哭出了声:“少爷……”
    南幻岳轻轻拍着老苍头的肩头,低沉的道:“阿福,这个家,全亏了你——”
    阿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少爷……家里没有你……便像国里失了主,屋堂抽了梁……乱糟糟摇晃晃,不成个家的样子……”
    南幻岳深挚的道:“我晓得……”
    阿福拭着泪,抽噎着道:“自从少爷离开之后……三位姨娘……和那些管事,简直要翻了天……
    “净是做出些不堪入目,叫人齿冷的丑事,少爷,我老头子人微言轻,说话不管用,连插句嘴也没处插上,他们根本不理会我……”
    南幻岳低柔的说道:“我知道,阿福,我全知道……”
    阿福咽着声道:“他们以为我阿福老了,不中用了,听不明,看不清了,其实我哪一点不明白?哪一点不晓得?
    “只是我阿福不敢讲,讲了也没有用,我知道,除非少爷还活着,要不,也只好眼睁睁的看他们胡闹下去。
    “少爷在,我阿福还是个阿福,少爷不在,我阿福就连条守门的狗也不如了,这家,我是为了少爷才守着,若是少爷万一真个有了三长两短,我……我早就一头碰死了。
    “我不相信少爷会遭凶险,我一直等,一直候,我自己告诉自己,阿福啊,阿福,少爷总一定有一天会回来,活生生的回来……”
    南幻岳感动的道:“好阿福,别难过,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活生生的回来了。”
    阿福带着泪笑了,苍老的面孔上展现出一片发自内心的欣喜:“我一直就不相信少爷会遭横祸,少爷,你是个福大命大的生相哪,如今看看,阿福可是猜得不错啊……”
    南幻岳又拍拍他的肩头,道:“放定心吧,以后一切都好了,阿福,你的忠耿,你的赤诚,我会好好的报答你的,‘莫尘山庄’若非你在,早不知变成个什么样凄凉荒芜的样子了……”
    阿福有些忸怩的道:“回禀少爷知道,本来呢,家里经过这三年的变化,我一个人委实照应不过来,也确实破落陈旧多了。
    “前些日,杨姑娘与狄老先生一同回来,便由杨姑娘出钱雇工人大事整修一番,这才显得恢复了点原状,倒不是阿福一个人的功劳,要不是杨姑娘里外忙着督工修建粉刷,也没有今天的样子……”
    南幻岳颔首道:“好,好,你们都好……”
    阿福偷睹了南幻岳一眼,小声道:“少爷——三位姨娘的事——”
    南幻岳平静的道:“我全清楚,杨姑娘都告诉我了。”
    阿福叹了口气道:“真是造孽啊,她们……”
    杨玲忙道:“阿福,快别提这些扫兴的事了,你先去把少爷的房间清理出来,少爷这就要进去上药疗伤……”
    阿福连声答应,又蹒蹋的离去,杨玲向地下的古潇然一噘小嘴道:“这一位,怎么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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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d1776 发表于 2017-3-23 23:57:53

三十五、万里无云花吐艳
    南幻岳笑了笑,手中的“寒水红”猝然暴闪,惊得旁边的几个人叫了—声,古潇然已痛苦的尖号起来。
    “寒水红”灵蛇似的翻射回鞘,南幻岳道:“古潇然的‘软麻穴’已被制住,不妨事了。”
    杨玲轻声道:“把他摆到哪边去?”
    南幻岳道:“外面的柴房,嗯?”
    杨玲也笑了,道:“敢情好,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孙红眼!”
    孙红眼挺胸高应道:“小的在!”
    杨玲一指古潇然,道:“你和钱瘸子两个人,还能抬得动这姓古的么?”
    孙红眼恶狠狠的瞪了古潇然一眼,大声道:“小的回话何必抬这王八羔子?拖去不就行了!”
    杨玲粉脸一沉斥道:“混帐东西,叫你抬你就抬,哪个要你拖他?你没有见姓古的全身上下直糊淋漓只剩下了一口气了?万一拖死了他你担待得起吗?南少爷还得留着他有用的哩,快,你两个抬他过去!”
    孙红眼嘀咕了几声,转朝钱瘸子道:“你听见小姐的话了?还发你娘的什么愣?”
    两个人刚过去才将古潇然抬起,南幻岳低声道:“二位吃了古潇然手下不少苦头,我知道,但那些给二位生活吃的角色全已摆横在那里了,换句话说,二位的这口心头气也算消啦,因此二位抬着姓古的到柴房之后,切记不要再折磨他,我留着他还有重用,正如你们小姐所言,姓古的伤得不轻,经不起三敲两打,万——弄出毛病,我们就未免得不偿失了,还望二位看我薄面,手下留情,我就感激不尽了!”
    一番话说得是恁般客套法,倒令孙红眼与钱瘸子二人有些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孙红眼结结巴巴的道:“少爷言重了,说得是太重了,只要少爷或小姐交待——声,小的们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违命嗣一—”
    钱瘸子也急道:“小的们绝对遵命行事!”
    南幻岳一笑道:“有劳有劳。”
    杨玲又冷冷的道:“把姓古的抬到柴房去以后,记得再回来将这里清干净,该扫的扫,该埋的埋,有不明白的地方去请教阿福,不许胡作主张,理清楚了我再来看过,有半点马虎就小心你们两个的四条狗腿!”
    孙红眼忙道:“小姐放心,我们自会办得令小姐满意——”
    眼看着他们将古潇然抬走之后,南幻岳已不禁有些站不住了,他觉得头晕得厉害,双眼也沉涩得很,视线看出去也全是那么旋晃晃,灰黯黯的一片了,杨玲急忙扶着他,焦急的道:“幻岳,幻岳,你觉得怎么样?痛得厉害不?”
    南幻岳强颜笑道:“还好……”
    杨玲急惶的道:“快进去躺了,我可以先替你上药包札,然后再叫人下山去请个大夫仔细诊治,幻岳,苦了你了……”
    南幻岳干涩的道:“不用急,乖乖,不用急,我不关紧,隔着死还有一大截呢!”
    杨玲眼圈儿一红,不禁哭出声来:“你还说这种话?没良心的,我刚刚和你有了点眉目,你就想到了死?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是存心要我也活不下去……”
    南幻岳叹了口气道:“乖乖,心肝肉,你知道,我爱你……”
    杨玲泪珠儿成串的落,拥着南幻岳一个劲的哭泣。一边细噎着:“你不会死,幻岳,我宁肯少活而让你多活,我宁肯用我的寿限来增加你的生命,我宁肯先死在前头而不能让你死在我的前面,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受不了,受不了……”
    南幻岳颤抖着笑了,轻轻的道:“我们都不会死,乖乖,因为我们还有一段长远的快乐时光没有相偕度过,是么?等到我们一起过完,再一起死,好吗?”
    杨玲仰起那张泪痕斑斑的俏美面靥,颤声道:“真的,幻岳?”
    南幻岳点点头,真挚的道:“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
    泪花里展现出了至极的喜悦,杨玲兴奋得快疯了:“你是说——幻岳,你要娶我了?”
    南幻岳缓缓的道:“一点不错。”
    杨玲闭上了眼,泪如泉涌,全身抖索:“天……天……你终于开眼了……谢谢你……天……”
    南幻岳揽着她,吃力的道:“先扶我进去吧,乖乖,伤养不好,哪有力气拜天地?”
    于是,杨玲带着泪笑得叫人又心疼又心酸,她谨慎的小心翼翼的如捧至宝般扶着南幻岳缓慢的行进屋里,他们是走得那么慢,那么稳重,每一步走过去,地下,连脚印子也是双双对对的,清清楚楚的一大一小,双双对对的……
    新伤旧创,全是那么样的伤肌裂肉,重叠相连,虽说没有断筋动骨,却也是够南幻岳消受的了,他人在一口气提着拚命搏死之际犹能勉力支撑,这一躺下来,就宛如浑身骨头架子也要散了似的,再也逞不得强啦,那种软绵、苦涩,加上撕裂的痛苦,足足使他在榻上煎熬个把月子,伤口初长合,人才多少有了点精神,但却消瘦了一大把,看上去比起平时要憔悴孱弱多了。
    这天早晨,天气比较前些日子好得多,冬阳的光辉暖烘烘的晒在大地,虽仍不见得有多大的热力,却至少较那寒风刺骨的阴冷日子要强,天也不是那么灰圾霾郁得似要压上人心,高远开朗得像足有点初春那样的爽朗了。
    南幻岳的寝居便在“莫尘山庄”后面的一个小园里,前头有开着月洞门的粉墙,园子里清清爽爽的植了几十株腊梅,一条铺着细洁白色碎石的小道便直通往那幢精雅幽静的小舍,房后有青松摇曳,扒窗而望,可见流泉溅珠,绝壁攀天,是个最适合修养的好地方,南幻岳便将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称为“怡心国”。
    他住的精舍虽在“莫尘山庄”之内,但却等于是“莫尘山庄”里的另外一个小洞天,这幢精舍简单却巧雅,一厅,一房,一书斋而已。
    现在,南幻岳便倚卧在寝室的那张雕花软梧上,帐幔早已挑起,房中一尘不染,光洁之极,杨玲的窈宛身腰正背对着他,轻悄悄的在将湖水绿的窗帘拉开,于是,整个房间里便充满了那种活跃又喜悦的光辉了……
    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南幻岳眯着眼道:“心肝,你来了这一阵,还没有和我说上几句话呢。”
    转过身来,杨玲的面庞在这时看去就和清晨的光辉一样,鲜沽极了,明媚极了,也艳丽极了,她绽开一杂花似的笑靥,银铃般笑道:“成天讲,你也不嫌腻?”
    南幻岳笑道:“当然不!越讲越有趣,越讲情越深。”
    杨玲走上前来,俯身在南幻岳长满了胡碴子的面颊上亲丁亲,柔柔的道:“你呀,就是一张油嘴,骗得死人!”
    南幻岳趁势捉住她的一双小手,软滑滑,温腻腻的,他凑在鼻端,闻了闻,“嗯”了一声:“好香。”
    杨玲睇视着他,轻声道:“真的香?”
    南幻岳笑道:“这还会有假的,淡雅芬芳,撩人绮思,宝贝‘”
    杨玲真切的道:“幻岳,你今天这样说,这样想,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你可也要这样说,这样想才是……”
    南幻岳神情一肃道:“当然,假如我对你没有这份恒久的情感和爱心,我就不必勉强自己要你,我既已要你,便绝对从一而终,不会因为时间的长远而稍有冲淡情爱的浓馥。”
    杨玲坐到榻前,深情歉疚的道:“你能记住这些话,我这一生已不想再作他求了……”
    南幻岳低沉的道:“我们将来要在一起共同生活一段长久的日子,我们彼此全看得见,我是不是做得到。”
    杨玲点头道:“你会待我非常好,幻岳,我知道。”
    跟着,她长长透了口气,悄细的道:“幻岳,你晓得不?当你在古潇然他们众敌环伺之下告诉我你爱我那句话的时候,我几乎欢喜得晕了,兴奋得疯厂,我差一点儿就感激得要向你跪下去,那一刹间,我像是不是我,我像是完全和你归附成一个人了……”
    南幻岳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我知道苦了你——宝贝。”
    杨玲咬咬了唇道:“幻岳,我问你一句话。”
    南幻岳笑道:“说吧!”
    杨玲带着几分怨意的道:“你以前到底有没有点爱我的心?”
    南幻岳点点头,道:“有。”
    杨玲道:“为什么却一直拖到现在才表示?”
    南幻岳笑笑道:“更深的了解,更稳固的情感基础,更厚的爱的滋长——为了这些,我认为时间长一点比较可靠,你要晓得,我可以纳十个妾,八个偏房,正式的妻子却只能有一个,所以我必须慎重。”
    杨玲急道:“那么,我会是你的什么人呢?”
    南幻岳伸手捏她的小脸蛋,笑道:“你说呢?”
    杨玲涨红了脸,却迫切的道:“我当然要做你的妻子,正正式式的元配夫人!”
    南幻岳点点头道:“很好,你已经是了。”
    杨玲激动得抱住向幻岳连连亲吻,再度喜悦得泪水盈盈。
    “你真好,幻岳,我又高兴得要哭了——”
    南幻岳温柔的道:“别哭,泪流多了会损及你那双明媚的眼睛,宝贝,无需那样激动,因为这个位子原该属你!”
    杨玲破涕为笑,抚着心口道:“现在我才觉得心里落实了,幻岳,说老实话,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天到晚精神上老是恍恍饱惚,郁郁闷闷的,不知道将来能和你是个什么结局——我还真不敢想象哪个女人会是你妻子的入选者……”
    南幻岳笑笑道:“你对自己,居然这么没有信心?”
    杨玲叹了口气,道:“信心?这些年来,我是一个劲的单相思,‘剃头的担子——头热’,叫你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浇头,别说信心,连满腔的血都叫你浇冷了,有人说,‘女求男,隔层纸,男追女,隔座山’了,我们呢?恰巧相反,我对你好,倒是‘隔座山’了,而且又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为了攀登这座山,我已是心力交瘁,体无完肤!”
    南幻岳深情的道:“事实井非全如你想象的那样,我对你早已有心有意,只是我更慎重一点罢了,因为我的慎重,令你受了不少折磨,但是,也会因为我的慎重,而更令我们彼此的幸福悠久,宝贝,你相信吗?”
    杨玲甜美的笑了:“我已是泰山笃实,血本无归,当然我相信,一千一万个相信,幻岳,你已真正是属于我的了——”
    深深吸了一口晨间的清新空气——何况这空气里还掺合着杨玲身上淡雅的芬芳——南幻岳轻柔的道:“我喜欢你高兴,我喜欢做一切令你感到高兴的事情。”
    杨玲如花的面靥上漾着如花般的笑意,她有些羞涩的道:“幻岳——”
    南幻岳微微一怔,道:“几时?什么几时?”
    杨玲轻捏了他一下,道:“成亲的日子——我们。”
    南幻岳“哦”了一声,笑了笑道:“你那么急迫?”
    杨玲老老实实的点点头,道:“因为我等待得太长久,也太痛苦了,我希望那一天尽快来到,我不情愿老抱着一个希望光去数日子,虽然我知道你的允诺即是事实,我却仍要早一天达成那个愿望,幻岳,我等怕了。”
    南幻岳低声道:“我的伤养好以后,把狄十娘救出来以后,好不?”
    杨玲道:“那要多久以后?”
    南幻岳想了想道:“总要开春吧。”
    杨玲小嘴一噘,道:“还得那么久?”
    南幻岳伸手捏捏她那圆润的小下巴,笑道:“我已成笼中鸟,有翅难展,你还怕我飞了?宝贝,别这么急,该来的总归要来,是谁的迟早也是谁的,你何需如此迫切?”
    杨玲悻悻的道:“到时候你不会又有点子出来吧?”
    南幻岳摇头道:“你真孩子气,我要娶你是因为我爱你,如果我有心推三阻四,又何必娶你呢?这是情感的结合,而非勉强的牵凑,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答应你的事,几时向你黄牛过?”
    杨玲叹了口气,道:“扑吧,横竖我是被拴住的人,绳子的那一头拿在你手里,你爱朝哪边扯我也只好往哪边跟——这么些年岁都等了,再等一阵子也无所谓……”
    南幻岳双目中的光彩是怜爱又是温柔的,道:“宝贝,你是个好女孩……”
    杨玲幽幽的道:“只是叫你折磨老了……”
    南幻岳悄声道:“你一点也不老,你比我初见你时更年轻,更容颜娇美……”
    杨玲“噗哧”笑了,佯嗔道:“我就说过,你呀,一张嘴甜得能哄死人——”
    南幻岳一本正经的道:“除非是我心里的人,宝贝,我说话可不是一直都这样柔情蜜意呢!”
    柘玲微抚鬓发道:“幻岳,你还没告诉我,家里整理得还满意吧?”
    南幻岳由衷的赞美道:“太好了,不但没有我想象中那样荒芜破落的景象,似乎比我当年离开之前更要整洁雅致,有点灿然一新的味道,我要告诉你,宝贝,你非常能干,我也希望你永远这样能干,将来,这个家就全交给你了。”
    杨玲笑得花枝招展似的道:“你放一万个心,老爷,我会把家里弄得清清静静,有条不紊,给你一个最最安适又温暖的窝……”
    南幻岳笑道:“我绝对相信你能办到。”
    杨玲悄悄的道:“幻岳,我把孙红眼和钱瘸子两人带下来听使唤,你不会觉得不高兴吧?”
    南幻岳笑了笑,道:“如果他们两人对你忠心的话。”
    杨玲拍拍胸脯道:“保证是两个忠心耿耿的人,我对他们两个已经观察考验了几年,而且他们不但对我忠心,对你也一样!”
    南幻岳颔首道:“好,留下他们。”
    笑笑,他又问:“你这女大王其他的手下呢?”
    杨玲耸耸肩道:“全都遣散了,我怕你骂我,要不,我还真想多带几个来,他们虽是些粗人莽汉,对我却一直那么俯命顺从,遣散他们,我有点伤感……”
    南幻岳正色道:“宝贝,你是一个女孩子,江湖儿女固然不拘小节,但也不能逾份张狂,女孩子怎能够去做强取豪夺的事?怎适宜领着一大批汉子当山大王?所以我早已告诫你要立刻收手,否则再搞下去实在不成体统……”
    杨玲有些不服的道:“但是,江湖上也有些女人称强道霸的事——”
    南幻岳打断了她的话。道:“有,我不否认,但她们的气质、出身、观念,全不能和你比!”
    杨玲嫣然一笑。道:“得了,我已经不走这条路啦,你不必向我说些大道理。”
    南幻岳沉缓的道:“我不是个脑筋迂腐的人,相反的,我十分开通豁达,江湖中事我比你更了解,什么不该为,我很清楚,只要我劝你不要做的,你就不要做,你知道,我不会叫你吃亏上当!”
    杨玲驯从的道:“以后,我都会听你的话做事,一点也不违背你的意思,幻岳,我也懂得一个女人三从四德的妇教……”
    南幻岳道:“嗯,这才是个好女孩。”
    杨玲轻轻站起道:“这几天来,你的伤处觉得怎么样了?”
    南幻岳道:“非常好,痊愈得很快,都已经收口结疤了,那个请来给我治伤的老大夫,手艺不错,我想,再休养个十天半月,就会和平常一般无异的了。”
    杨玲开心的道:“昨天下午那老医生才被送走,为了感谢他的妙手回春,我多补给他二十两金叶子,几乎超过他的预定诊费两部,他高兴得什么似的……”
    南幻岳道:“这是应该的,人家在庄里也住了一个来月,等于是我们的专属医生一样。”
    杨玲有点感慨的道:“做郎中的人哪,讲究的便是行医济世,固守本位工作,那老医生不但治疗我们的人十分用心,就算给古潇然疗伤也一样仔细,这些日子来,你的伤快好了,姓古的也差不多痊愈啦……在他给姓古的治伤之前,孙红跟还一再告诉他马虎得啦,那位老先生却每次全瞪着孙红眼,表情上颇不以为然,所以说,只要找到医生治病,他才不管你是好人歹人呢……”
    南幻岳笑了笑,道:“这无可厚非,职业道德嘛——其实我们的意思也不希望古潇然翘辫子,否则,他欠我们的债就可以赖掉了,这老小子怎么样?伤势一好,又开始活蹦乱跳了吧?”
    杨玲哼了一声道:“他敢?孙红眼与钱瘸子两人轮班守着他,手上全提着亮晃晃的杀人刀,他又穴道受制,手足捆绑,除了每天有一定的时间由我前去依你指点的法子给他解穴通脉一次之外,其余的时候他根本不能动弹,就是我去给他解穴通脉的当儿,他也是捆紧了手足的,而给他松绑活血的时候却又不解开他的穴道,他老是埋怨,却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孙红眼和钱瘸子全都在想找机会戳他两刀泄恨呢——”
    南幻岳道:“可别真宰了他——这老小子都讲些什么?”
    杨玲笑笑道:“还不是埋怨我们虐待他?又说我们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不把他当人看待,总之,一见了我就牢骚发个没完!”
    南幻岳撇撇嘴唇,道:“他先别嘀咕,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杨玲道:“幻岳,你真准备把他弄到那洞里囚禁四年?”
    南幻岳睁大了眼道:“谁说我是假的?”
    杨玲吸了口气,道:“四年?这段日子可是难熬得很哪,想想那份孤独与寂寞,那份烦闷与无聊,漫漫的阴翳,无边的黑暗,没有人陪着说话,没有人关怀和安慰,就好像与世隔绝了般的……”
    南幻岳冷冷的道:“也没有东西果腹,没有水喝,没有衣裳换,冬天寒风刺骨,夏日蚊蚋叮身,而精神恍惚,幻觉丛生,想到的,看见的,全是死人的阴影,颤抖的泣号——没有去亲自体验过的人是不会贴切了解其中滋味的!”
    杨玲叹息着,道:“真可怕——”
    南幻岳道:“他就这样把我在那里一摆摆了三年多!”
    杨玲咬咬牙道:“幻岳,这种人应该叫他去尝尝味道,尝尝他曾经给别人尝过的味道!”
    南幻岳道:“是的,所以,我才决定送他去玩玩!”
    杨玲低声道:“你看,幻岳,四年之后他还能活着出来么?”
    南幻岳哧哧一笑,道:“这很难说。”
    杨玲道:“为什么很难说呢?”
    南幻岳慢慢的道:“因为与一个人的毅力、耐性、求生欲和聪明智慧有关,如果受不住寂寞的啃啮,沉闷的压迫,如果经不起失望的打击,担不稳肉体的折磨,如果不用脑筋去找吃的与喝的,如果不能强迫自己接受现实——那就不容易生存了!”
    杨玲心头忐忑的道:“你以为姓古的受得下来吧?”
    南幻岳道:“所以我不能肯定,我尚不确知他是否有这样的韧劲,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如想活命,他就必须求适应!”
    杨玲苦笑道:“要适应这样的环境,实在太难了。”
    南幻岳微微一笑道:“是很难,但我能,他为什么不能?”
    杨玲伸出小巧粉嫩的舌尖舐舐上唇道:“姓古的真叫‘作茧自缚’……”
    南幻岳道:“也叫‘罪有应得’。”
    杨玲回忆着道:“你在‘大理府’和我与狄老丈分手的时候,答应我们至多一个月就赶回来,我们在回到山庄的第二天,就忙着雇工整理各处,一心巴望在你回来以后有个面目一新的好观感,修整房舍庭园的那些日子,我好忙,里里外外,进进出出,一下指点这,一下纠正那,搞得从早到挠头晕眼花,把狄老丈、孙红眼和钱瘸子几个人也弄得团团打转、连搞了半个多月,眼看着什么全整好了,就等你回来,做梦也想不到等寒等去却把古潇然那批煞神等来了……”
    她又摇摇头道:“他们才一进门,就采取了大包围的形势,分成几个不同的方向扑至,阿福、孙红眼和钱瘸子首当其冲,照面里就被他们在后面放倒,我与狄老丈赶出来后,狄老丈也在一转身里便被他们制住,只剩我与那‘风火轮主’卓鹏对了十几招,也就是那十几招了,我拚上全力,仍叫他们打翻于地……他们形态十分紧张的分布四周,若有所待,一直到确定你不在庄里了,方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盘诘我们你的行踪下落,当我知道对方竟是陷害得你几濒绝境的古潇然之后,我气愤极了,我大骂他,并索兴把你快要回来的事全告诉他,我巴望他等你——我知道你比我更迫切的要找到他,而且我也相信你一定可以制服他们,他们仗着人多势大便留在这里等候你来‘自投罗网’,结果也不出我所料,你完全制服了他们!”
    南幻岳柔声道:“在这期间,他们没有虐待你么?”
    杨玲笑笑,道:“还好,因为我的态度一直很倔强,成天总是骂他们,那姓卓的有几次曾愤怒地要想杀我,但被古潇然阻止了,他好像仍存着那个幻想——希望你能在他的金钱攻势下与他化解仇怨,因此他不愿过分的激怒你,他知道,我是你最最疼爱的心上人,你的宝贝……”
    南幻岳哈哈大笑,道:“他怎么知道的?”
    杨玲脸一红,羞答答的道:“是我告诉他的嘛……”
    南幻岳笑道:“你真是个‘宝贝’!”
    杨玲道:“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假的!”
    南幻岳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不是假的,后来呢?”
    杨玲道:“后来,古潇然还一直软迫硬逼的要我劝你和他化仇解怨,并一再炫耀他的武力与财势是如何庞大,我有时骂他,有时便敷衍他,古潇然深恐我如遭了伤害会激使你不顾一切的硬干,所以对我也格外十分照应,怕他的人有所冒失,当然,他之如此作为,也无非全为了他自己设想,不管他多么有钱,有多少力量掌握着,下意识里,他似是老觉得惶惶不安,他的忧虑我看得出来,他怕你,幻岳,他一定清楚你是一个武功高强又无所畏惧的男子汉,大丈夫!”
    南幻岳眨了眨跟,道:“另外,他也是做贼心虚!”
    杨玲道:“我在那些日子里还勉强过得去,苦就苦了阿福、孙虹眼与钱瘸子几个,前后捱了好几次打,我虽一再向古潇然提抗议,他却无动于衷,显然,他们与我,在古潇然的利用价值上来说,是颇有差别的!”
    南幻岳有些不屑的道:“姓古的自来便是这么一个专讲利害利用的小人!”
    杨玲点点头道:“他确实是的,我经过那些日子的观察,发觉他自私、贪婪、阴狠,却又多疑善忌,绝不是可以交往的人!”
    南幻岳坐高了一点,道:“你是在挖苦我为什么以前与他相交的时候看不出来?”
    杨玲坦率地道:“我很奇怪,幻岳,你一向是个细心又察人入微的人,为什么不早早知道姓古的不能交?”
    南幻岳苦笑道:“在他和我交往的日子里,因为他想利用我,又顾忌我,自然会扮出另一副面孔来假装,每次与他见面晤谈,他完全是满口仁义道德加上赤诚一腔,令人不容怀疑,但是,他在控制住你们之后,毫无忌讳之有,自然就会本性流露了……不过,我也承认我多少有些疏忽大意,没有辨清这老小子的为人!”
    杨玲恨恨的道:“古潇然这种老奸巨猾,罔顾情谊的蟊贼,把他放古洞里囚禁几年,我委实认为不算太过——”
    南幻岳“嗯”了一声,道:“所以,我早已决定这么做了。”
    顿了顿,他又道:“虽说他在掳获你们之后,待你比较宽容点,骨子里却也全为了他自己,这点宽容并不算欠他的情,他心里有数,如果伤害了你们,我会活剥了他……不过呢,宝贝,无论他有心无心,总是多少照应了你……”
    杨玲迷惘的道:“你的意思是说?”
    南幻岳搔搔头,道:“为了这一点亦不值得一领的情,我也会给他些好处,当然,宝贝,都是看在你的份上!”
    杨玲—扭腰,道:“我才不要呢,这家伙对我的照应说来说去却全为了他自己!”
    南幻岳笑道,
    “再说吧——宝贝,他有没有告诉你是怎么知道我从洞里逃出来的?”
    杨玲点点头道:“说了。”
    南幻岳“哦”了一声,道:“他怎么讲的?”
    杨玲道:“姓古的外头也有少不少朋友,不少眼线,你晓得,在一个人有了钱以后那种情形,而你自离开我们之后又在江湖上闹得鸡飞狗走,幻岳,‘浮图岗’的齐家寨你独自挑了,是吧?”
    南幻岳道:“不错。”
    杨玲又道:“另外,你把‘伏龙团’的人也杀了,‘白虎堡’党羽也被你弄了个落花流水,这些事早已在道上传扬开来,古潇然没有耳聋,眼不瞎,他岂会不知道?他一旦知道,自然心里有数——晓得你下一个目标可能就会是他,与其等你找他,何不先下手来找你?况且,他还希望先找着你尚有个商量的余地,如果你找上他的门。就连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啦……”
    南幻岳哼了哼,道:“他倒也聪明,如果我先找上他,我的话也不会多说就要先宰人了——而且我更没有任何人质上的顾虑!”
    说到这里,又歉然道:“宝贝,当时,你真没怪我吧Y”
    杨玲问道:“怪你什么?”
    南幻岳低声道:“没怪我不为了你们而束手就缚?”
    杨玲“噗哧”笑了,道:“傻念头,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怎会这样糊涂?我为什么要怪你?如果你真的为了怕我们受到伤害而俯首就缚,那样我才会怪你呢,你想想看,我是这样一个不明道理的人吗?你不进他们的圈套,至少尚有救我们的机会,更有替你自己及我们报仇的机会,如若你一旦昧于感情不加抵抗的任由他们摆布,则我们固然完了,你也一样完了,就连半点希望也没有啦,幻岳,不必为这件事稍有不安,没有人会埋怨你,因为你当时的抉择是绝对正确的!”
    南幻岳动情的道:“话是这样讲,但做起来可就难了,你不知道,那一刹间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做了那样的决定,老实说,非常痛苦……”
    杨玲凑过脸来在南幻岳的嘴唇上柔柔一吻,甜蜜的道:“我知道,幻岳,我比谁都知道,你是那样的爱我,疼我,怜惜我……”
    在杨玲黑亮的秀发上抚摸着,南幻岳道:“只是开始,心肝,以后,我会倾注更多的爱与关怀在你身上,在你心里……”
    杨玲用力的亲下亲南幻岳多髭的面颊,欢笑着叫:“我已经醉了,哦,幻岳,我已经醉了……”
    是谁说的来着?爱,只是男人生命的一部分,但是,却是女人生命中的全部,眼前,即是了。
    门外,有步履声,夹杂着狄修成的呵呵大笑声:“什幺佳酿,美酒,有这等劲道?大清早就喝醉啦?”
    杨玲急忙站好,整理着鬟发衣裙,一边脸蛋儿红红的俏声道:“狄老丈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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