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镜
发表于 2017-3-23 23:59:50
第四十二章血爪寒毒回肠九转
两名当世高手的合力一击,威力之大,足以裂石开山。
那“赤爪鳞蟒”怪吼一声,立时被震得在地上连连翻滚出去。
但是,这怪兽虽然受此重击,却似乎并未能使它致命,连稍微严重一点的伤害也没有。
尘土飞扬中,这怪物又两足立地,怪眼血红。
瘰?不平的肚腹,微微鼓动,好象在略做休息,准备下一次的猛扑似的。
这时立于两人身后的“黑衣玉虎”赵砚池,细瞇着一只眼睛,阴狠的注视着二人。
自然,他的手掌仍是紧贴在白依萍的“命门穴”上。
美艳绝伦的白依萍,此刻微微转动了一下身躯。
于是,她背后那只足以夺取她生命的手掌,便贴得更近了。
她凝眸睇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儿,正与那“赤爪鳞蟒”对峙,心中却在急快的打着主意,忽而,白依萍伸手缓缓地理着鬓发,动作轻柔得足以令任何一个男子醉心……。
她娇媚的一笑,说道:“背后这位英雄,你干嘛对我这么凶?我并不认识你,而且,更没有开罪你的地方呀!”
“黑衣玉虎”赵砚池素性风流自赏,虽然年已半百,却仍是旧习不改。
他忘情的注视着白依萍掠理鬓角的纤手,是那么晶莹洁白,柔细无瑕……
虽然,他并没有看见白依萍那娇媚的笑容,但是,他可以体会出,这眼前的少女微笑的时候,一定是足以倾国倾城的……
白依萍的说话,他却听在耳内。
这时,他本想冷冷一笑,但不知怎的,笑出的声音,却是如此和熙。
他竟然有些讷然的答道:“姑娘,并非在下有心如此,实乃情势所逼,不得不从权一次……。”
白依萍银铃似的一笑,说道:“这位壮士,你若肯放弃成见,与我维哥哥协力合手,去杀死那只怪物,这样不是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吗?”
“黑衣玉虎”赵砚池闻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
他深吟一刻,缓缓说道:“姑娘,天下的事繁复得很,在下与‘冷云帮’的仇怨,不共戴天,并非如此容易解决的……”
他说完话,不由暗忖道:“这妮子也太天真了,难道我江南‘鹑衣帮’的声望,与自己挫败于浩飞掌下之辱,就能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嘿嘿,真是笑话……”
他正想着心思,不防白依萍猛然向前跃身纵去。
“黑衣玉虎”赵砚池,惊悚之下,怒叱一声,已如影随形的疾跟而上。
但是,就在此时……
那洪荒遗兽……“赤爪鳞蟒”蓦然“呜|”一声凄厉长号,那条污秽庞大的身躯,竟如电般疾向濮阳维疾扑而来。
濮阳维早已知道身后发生的事,可是眼前情势危急,已不容他再去分身了。
一阵中人欲呕的恶臭,迎面袭到,尚夹着强烈的劲风。
濮阳维厉啸一声,身形如一道白光般电射而上。一道银芒随即闪出,寒森森的剑气透过重重空间,凝结成一片冰雪似的透明剑带。庞大的“赤爪鳞蟒”爪尾齐挥,抓得砂石飞裂,尘土弥漫。但是在这银芒闪耀的剎那间,那怪物包藏在血红色眼膜后的一双眼珠,已被完全刺瞎。
濮阳维手中“修罗剑”以眩人心神的飞快速度,在空中连连刺扎,就在他一口真气流转未息的时候,这“赤爪鳞蟒”毛茸茸的颈项上,已被戮穿了十二个血洞。
本来,这“赤爪鳞蟒”上半身的紫色长毛,密密生长,而且坚韧如钢,等闲兵刃,休想动得分毫。
但是,在濮阳维手中的旷古神兵:“修罗剑”下,却又不值一顾了,这时,纵跃至右侧的“双连掌”浩飞,亦狂吼着劈出九掌,这九掌他已倾足全身的真力,劲力如削拂过,虽未将这“赤爪鳞蟒”如何,也将它下半身红白相间的腐肉,扫得片片飞落,污血横溅。
濮阳维身形始落,已大呼道:“浩堂主请留意,这畜牲虽身受重伤,只怕尚有一番挣扎呢?”他说着话,目光已向四周望去。
只见白依萍若一朵轻飘得没有一丝重量的云雾,飞快地在前面奔走。
“黑衣玉虎”赵砚池却怒叱连声的在后面追赶。
赵砚池的武功,虽较白依萍高出许多,但在轻功方面,却强不了多少。
因此,他一时之间,亦追不着白依萍。
濮阳维见状之下,急速在脑中思忖着,能不能够于此时前往救白依萍。瞬息间,他下一个决定:“不能去!”因为目前的“赤爪鳞蟒”较之“黑衣玉虎”赵砚池,更为令人担心。
况且,就算是“黑衣玉虎”赵砚池擒获白依萍,他又敢怎么呢?
濮阳维做了决定之后,嘴角抿成一道坚毅的弧线,缓缓向那“赤爪鳞蟒”靠近。
“双连掌”浩飞也紧张得微躬着身躯,举步向前。
濮阳维此刻,已将大部份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上古遗留的怪兽身上。
但是,他却估错了一点,这“赤爪鳞蟒”固然凶残暴戾,可是,有时候人类的心肠,却更较这怪兽阴毒上十倍有余。
“双连掌”浩飞额际汗珠,点点滴滴地顺腮流下。他没有用手擦拭,口中喃喃骂道:“他妈的,这畜牲真是害人不浅,待会儿誓必将它挫骨扬灰不可……”
濮阳维星目怒睁,左手捏着剑诀,右手却空无一物。
本来,他那“修罗九绝式”便是出鞘即见血的啊!
这时,那“赤爪鳞蟒”不进不退,血红的巨吻微微开合,双目的鲜血,似两道小小的溪流,簌簌流下。喉间恐怖的低号,配合着那两只赤色晶莹的怪爪,在地上暴怒的划刺。
污秽腥臭的紫血,染遍了周遭的草木泥土,再被那斜阳的余晖射映着,幻成一幅极为刺目的画面。逐渐,“赤爪鳞蟒”的肚腹,又开始鼓胀,鼓胀的宛如一只充满了气体的圆球。沾满了腐肉的肌肤,亦缓缓凸出,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凶狞形态。
濮阳维面色如霜,他低低开口道:“浩堂主,这畜牲双目已盲,不能视物,唯其如此,我们更要小心它困兽之斗……”
浩飞答应一声,凝神不再说话。
忽然,濮阳维眼角一晃,竟发现右侧一条白影,慌乱的向自己与怪兽之间奔来。
他心中一动,凝目望去,不由面色倏变。大叫道:“萍妹……快停步,这里危险……”
一语未已,那条白影好似收不住脚,踉跄向前倒下。
濮阳维目光如箭,他已看出,白依萍之所以颓然倒地,完全是受了在后面追赶的黑面玉虎赵砚池一掌之故。
濮阳维刚牙紧挫,双目欲裂。他狂声呼道:“赵砚池,本帮主绝不会放过你的!”
语声出口,他人已在空中,向白依萍踣倒的身影赶去。
然而……
就在这时,那凶残无比的“赤爪鳞蟒”已厉烈凄绝的长啸一声。带着一片飞舞的砂石,向濮阳维扑到。同一时间,“双连掌”浩飞也同时发动。
他双掌连出,口中呼道:“帮主快救白姑娘,这畜牲要……”
浩飞始才说出一半,那“赤爪鳞蟒”又是一声尖厉的啸叫,巨吻大张,一股碧绿腥臭的水箭,彷若永无绝境似的,自那利齿森森的口中喷出。
濮阳维大喝一声,“修罗剑”立时快得不可言喻的急然抽出,在空中舞起一道密密的光圈,护住身形。这道光圈,严密的彷若是一轮有形的晶莹物体。无数股蕴有奇毒的水箭,全被挡住,涓滴不入。他舞动的剑光范围之大,足以掩遮住倒在地下的白依萍。
濮阳维这时暗暗的长吁一口真气,手中发出的银芒,陡然扩展到一倍。
“修罗剑”这急速的旋动,快得几乎已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使出。剑气嘶嘶,回风急荡。远远看来,彷若是一团直径约有两丈大小的透明银珠。
“双连掌”浩飞贯足全身真力于两掌之上,循环不停的击出,以抗拒源源不止的水箭。
但是,由他逐渐退后的身形看来,显然是他已不能再支持多久了。
濮阳维缓缓靠近白依萍的身躯,他这时右手舞剑,只有左手尚能使用。
白依萍的身形微微颤动了一下。
濮阳维低声呼道:“萍妹……你没有事么?”
白依萍艰辛的爬起身来。她微微摇头道:“哥……我还好,只是背后被掌风扫了一下……”她语声黯哑,面色惨白。
濮阳维心中清楚,知道自己所深爱的人儿,必然受伤不轻。他内心之中一阵绞痛,舞剑的右手自然一慢。蓦然,一股水箭又如长龙也似地,漫天喷来,沉重的压力,险些突破了那道严密的剑幕。
濮阳维悚然一惊,急急运功抵抗。
他感伤的道:“萍,别怕!有我在此,谁也伤不了你……”
这时,他着左手已触着了白依萍的身躯……
在绝对安全的四丈之外,一块巨石后面,立着满面阴笑的黑面玉虎赵砚池。
他那对阴森的双瞳,闪出阵阵狞恶的目光。面前碧绿的水箭与银白的剑气,反映出的豪光,与呼轰罡烈的掌风,响成一片。
黑面玉虎赵砚池不由深深为这位洪荒怪兽的淫威所慑。但是,更令他惊惧的,却是濮阳维那凝剑成气的绝高身手。此刻,他心中急快的忖道:“看情形,若不是那小妮子牵制着濮阳维,只怕任这怪物再凶残十倍,也早就被他宰了。”
他眼中又闪出那股令人看来厌恶的光芒。
他接着又想:“所以,目前的情势,那濮阳维比怪兽更要对自己不利……”
黑面玉虎赵砚池用手一拂下颔,想道:“至于浩飞这个家伙……”他眼光一斜,继续想道:“只要我能将濮阳维拾夺下来……嘿嘿,他独自一人,必然抗拒不了这怪兽的奇毒水箭,那时,连自己动手都用不着……”
黑面玉虎赵砚池满意的一笑,眼角那堆不易察觉的鱼尾纹,又皱在一起。
他十分赞许自己这一石二鸟的阴毒计谋。脚步却逐渐的向前缓缓地移去……
场中,濮阳维单手将白依萍托起,这时,他身外的那道剑芒,已更形严密。
白依萍那编贝也似的玉齿,紧紧的咬着下唇。显然,她是极力的在忍受着痛苦。
濮阳维额际,微微渗出的汗渍,这整天来不停的搏斗与累劳,已然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他身形缓缓向后移去,蓦然!
那“赤爪鳞蟒”口中所喷的水箭,彷佛这次已倾出了全力似的,又凶猛的向濮阳维射到。
濮阳维正待加强手中真气。猝然间,他觉出背后有三股强劲得异乎寻常的锐风袭到。
来势之快,竟不容他运起“六弥真气”护身。
濮阳维大喝一声,一种本能的反应,使他将封密在身前的剑芒向后一带。
而在同一时刻,那双目已瞎的“赤爪鳞蟒”因浑身伤痕累累,早已支持不住。
这时,它凄厉欲绝的狂嚎一声,已经干瘪下去的肚腹,又猛然间鼓胀起来。
而这次鼓胀是没有限制的,就在快得不能再快的瞬息间,这“赤爪鳞蟒”的肚腹,已“澎”的一声,整个暴裂。紫红色的肠脏,斑斑的肤肉,挟着如雨点似的污血,四处迸射。
而且,其中更有一枚胆形的绿囊,向濮阳维身前急飞而到。
濮阳维竭力镇定心神,剑光回扫中,已将三只“倒须梭”磕飞。
但恰于此时,那枚绿色的胆囊已混在污血之中,“波”一声裂开。
胆囊内突然散发出一大蓬绿色污水,竟带着无比的劲力,落向那已经微见疏散的剑光之内。
濮阳维才觉手中“修罗剑”一震,欲待将剑势扳回,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小撮绿色污水,已似点点闪光,向濮阳维射下。他大喝一声,身形猝然如电般向后飞掠。
但是,晚了!
就在他脚步适才离开地面的一剎那之间,同时传出了托在他手臂上的白依萍一声痛苦的娇呼。这声音是在如此忍耐下发出,但它仍然严重得使濮阳维的身形,几乎自空中摔落地下。此刻,他迅速掠至五丈外飘落。他不敢瞧视心上人痛苦的面容表情。
白依萍蓦然一声泣血似的呻吟,翻身抱住濮阳维。
含糊不清的说道:“哥……我冷……冷得很……”
濮阳维这时目光一扫,不由心头大震,目眦皆裂。
原来,白依萍那副美艳得足以令人不敢仰视的面庞,这时已然完全肿胀得变成了暗紫之色。那双明媚的剪水双瞳,亦肿得有若核桃。她急速的喘息着,呼息似逐渐窒息……
濮阳维肝肠寸断,他长吁一声,紧紧地抱着白依萍颤抖的娇躯,热泪已如雨点般洒落下来。风声微响,?髯如戟的“双连掌”浩飞纵身掠到。
他骤见之下,亦不由惊愕一怔。
吶吶的说道:“帮主……帮主,白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浩飞一连说了三遍,濮阳维始抬起那泪水纵横的面容。
颤声说道:“浩堂主……萍妹她……她被那怪物伤了……”
浩飞闻言之下,十分惊异。因为,他适才亲眼目睹濮阳维那道凝聚的剑气已不是任何物体所能突破的。但是,为何竟在如此严密无隙的剑芒之下,却仍能使白依萍受伤?
他急急蹲下身来,检视白依萍的伤势,一面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濮阳维。
濮阳维虽在悲痛欲绝的情况之下,神智仍未昏乱。他闻言之后,突然立起。
这时,他想起在那危急之际,猝然袭到的三只“倒须梭”。
他悲伤的吼道:“赵砚池这鼠辈,他竟敢乘着危急之际,暗算于我……否则……萍妹焉会如此?”
“双连掌”浩飞登时勃然大怒道:“狗娘养的杂种,乘人之危的奴才……老子非活剥了这小子不可!”
濮阳维这时,悲愤已达极点,他狠狠一跺脚,急急将怀内一只缕金玉瓶拿出,一连倒了三粒具有解毒奇效的“玉璞丸”扳开白依萍紧咬的牙关,喂她服下。
双掌顿时起落如飞,将白依萍周身血脉全然封闭。
这时,“双连掌”浩飞虎目一扫,瞥见五丈之外,污紫的血水中,有着一枚破碎的胆囊。
原来,这胆囊并不是单独射出的。一端尚有一条极细的血线,连在那破碎的“赤爪鳞蟒”肚腹之内。
浩飞又仔细的向白依萍脸上望去。他微微仰首,沉思起来。
濮阳维此刻霍地站起,悲声道:“浩堂主,萍妹烦请暂予照顾,在下这就去追擒那‘黑衣玉虎’赵砚池……萍妹若有不测,我必将这赵砚池剜心祭灵。”
说着,他已掠身六丈之外。
但是,浩飞却好象在思索着一件什么事情,濮阳维对他说话竟好似全然未闻似的。
濮阳维强自忍住目中热泪,身形落地后,一个踉跄,竟险些拌倒地上。
他知道自己连日劳累,心绪悲伤,加以东征西战,内力损耗,已经达到他几乎不能支撑的地步……。他微一定神,一股澎湃如火山熔岩似的愤怒,使他勉强支起身躯,摇摇欲坠的又待再度跃身纵去。正在这时……
草丛中哗啦一阵,“黑水一绝”孙寒,与“冷云帮”两大护法“力拔九岳”俞大元及“铁翼金睛”伍百修,率着二十名弟子出现。
“黑水一绝”孙寒,目光甫一接触濮阳维的面孔,心中不由微感一震。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帮主的面色,像眼前这么难看,铁青中还微微透出灰白之色。
“黑水一绝”孙寒一抹额头大汗,急步向前。恭身道:“帮主,你是否身有不适?
本座因斩除一窝拦路毒蛛,及接运二十名弟子下崖,故而来到稍迟……”
濮阳维头脑一阵昏眩,眼前金星乱冒。
他强吸一口气,缓声道:“无妨,在下尚可支持,秦堂主身负重伤,尚烦请各人尽速施救,在下与浩堂主,已除去这壑底一条上古时代遗留的‘赤爪鳞蟒’……”
“黑水一绝”孙寒骤闻“赤爪鳞蟒”四字,不由全身一震。
目光掠处,立时望见正躺在一株青柏底下的“断魂镖”秦骥。他急一挥手,“铁翼金睛”伍百修随即率领二十名弟子奔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却大步向前,一扶濮阳维。颤声道:“少爷!不!帮主!你……
是否受伤了……快请坐下,由我撵你回去……”
俞大元得嗓音虽然是沙哑的,但是,他那股真挚激动的情感,却使他那有如破锣般也似的声音,变得如此感人,较之世界上最柔美的音律,更来得令人感动。
濮阳维望着“力拔九岳”俞大元,强撑着身躯。
低声道:“大元,我不要紧……我真的没有什么。”但是,他语声的低哑,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已使武功深奥的俞大元觉出,自己的小主人,不但内力耗伤过巨,而且,好似更受到了什么严重的精神打击。
自然,“黑水一绝”孙寒也已看出了一丝倪端。他回目四转,看见不远处正呆呆沉思的“双连掌”浩飞,以及躺在浩飞身前的一位白衣少女。从那少女窈窕的体形看来,孙寒不用细想,便知是帮主的心上人,华山“白雁”……白依萍。
但是,白依萍竟好似昏迷在地上,使人一看即知是受了重伤。
“黑水一绝”孙寒的眼光,柔和而慈祥地望着这个较之自己年龄小了几乎有两倍以上的帮主。以关切的口吻说道:“帮主,可是白姑娘受了伤?”
濮阳维头脑又是一阵昏眩,这句简易已极的询问,就彷佛一把锋利的尖锥,深深的刺入他心靡深处。他默然的点头,断续的将下崖以后的经过,一一说出。
“黑水一绝”孙寒尚未说话……。
“力拔九岳”俞大元已自哇哇叫道:“妈巴子的,赵砚池他这个畜牲,老子就第一个饶不过他……”
“黑水一绝”孙寒亦怒声道:“帮主,你如今真力耗损过钜,如何还能再去追捕‘黑衣玉虎’那厮?本堂主之意,还是立刻发出那赤血令,派遣帮中高手四出追击,再通令本帮各地分舵,协力侦寻捕捉,谅这厮插翅难飞……。”
濮阳维尚未说话,“力拔九岳”俞大元已自怒吼连声。
大声道:“帮主,孙堂主,本护法却咽不下这口气,非要即刻出发,擒住这小子,才能消去我心头之恨!”说着,他不待二人回答,径自转身掠去。
正当此时,又是一阵分开杂草树枝的唏嗦之声。
一条人影宛如闪电般掠至各人身前。
这突如其来的人,不是别个,乃是“七煞剑”吴南云。
这时,各人俱已看清吴南云手中,尚且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人。
濮阳维凝目一看,不由大喜道:“吴堂主,你怎的将赵砚池这厮擒获的?”
吴南云朗声一笑……
说道:“适才本席与顾堂主处理伤亡后,久久不见帮主等人回来,本席深恐此处或者人手不足,又担心秦堂主安危。故而禀明顾堂主后,独自赶来。”
他说道这里,向各人面上一瞥。
又道:“哪知本席正行至断崖之际,却看见这‘黑衣玉虎’神态极为惶恐的自崖底爬上,本席当时疑心大起,便上前询问,那知这厮竟不由分说,当头便给本席两枚倒须梭,本席一时愤怒,便与他打了起来……哈哈……这老小子却恁的脓包,在第五十回合上便吃本席点倒……若非帮主一再明令,尽量予来敌生路,本席便要他一辈子好受。”
濮阳维面色冷冰冰的好似寒铁一般。
他冷哼一声道:“能赦天下任何一人,却不能饶过这乘人之危的鼠辈!”
吴南云闻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
“力拔九岳”俞大元立时大步向前,连骂带吼的将一切情形经过,详细的讲了出来。
“七煞剑”吴南云剑眉一竖,正待说话。
“力拔九岳”俞大元大骂一声道:“狗娘养的贱种,老子先给你吃点小甜头再说!”
说着,左右开弓,一连便是十几个大耳括子。
俞大元素有“力拔九岳”之称,其力之大,外家功夫之深,自是可想而知了。此刻,十几个耳括子下来,虽未用真力,亦早已将“黑衣玉虎”面孔,打得肿起老高,满口鲜血和着牙齿直往外流。
濮阳维双目带煞地微微摆手,道:“俞护法,且请住手……”他话才说到一半,蓦然听到“双连掌”浩飞的声音叫道:“呵呵……我想起来了,白姑娘中的毒,正是‘赤爪鳞蟒’的绿丝毒胆内所藏的寒毒隔身汁!”
濮阳维闻言之下,不由精神一震,回身掠至“双连掌”浩飞身前。
急道:“浩堂主,你既然知道这毒物的名称,可有解救之法么?”
浩飞这时一抹脸上大汗,咽了口唾沫。洪声道:“奶奶的,我这记性还不错吧!可是真难想起来,这还是二十多年前,看奇书上记载的呢……”
他急急向濮阳维投去歉然的一瞥。
续道:“白姑娘适才服下帮主的三粒怯毒神丹‘玉璞丸’后,肿胀已略见消散,而且呼吸较为通畅,只是这‘玉璞丸’的功效虽大,却尚不能根治这‘赤爪鳞蟒’的剧毒……”
濮阳维心头一冷,但他仍怀有一线的希望。问道:“那么难道就便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救治了么?不管有多大的困难,要什么代价我们都毫不吝惜的付出。”
同时过来的“七煞剑”吴南云,“黑水一绝”孙寒,“力拔九岳”俞大元亦同声道:“是的,只要能救活白姑娘,任何代价我们都不吝惜的付出。”
濮阳维感动着向三人一瞥,仰首强忍住星目之中,两颗如珍珠也似的泪水。
“双连掌”浩飞一听哇哇大叫的道:“咦咦?好象本座便会吝惜什么似的,老夫也一样不惜一切啊!只要能救活白姑娘……”
“七煞剑”吴南云眉头一皱。说道:“好啦!好啦!浩胡子,咱们也没说你什么……
快说吧!要什么药物才能医好白姑娘的毒伤?千年参王?百年雪莲?抑是血心蜜桃?”
“双连掌”浩飞连连摇手道:“全都不,要根本治好白姑娘的毒伤,却要有三般事物,缺一不可。”
濮阳维伏身将白依萍轻轻抱起,悲伤的凝视着她的面庞,默默无语。
“七煞剑”吴南云急急问道:“是那三种事物?”
浩飞仰首,略一沉思,说道:“第一,便是产在滇境鬼号江源头的魔鱼金卵,第二,便是嵩山少林寺藏经阁后,一只朱顶白鹤的精血。此二物相合,便成了怯毒圣药。其三,则需要一个武功超绝,内力深厚的高手,以真气为其打通奇经八脉,再修养一个月,便可痊愈……”
“七煞剑”吴南云微一思忖。
问道:“浩胡子,朱顶白鹤只要在深山忧领,随处可得,又何苦非要上少林寺去求那些和尚?而且,一个弄不好,便有大动干戈的可能……”
“双连掌”浩飞摇头道:“其它地方的朱顶白鹤,可一定有三百年以上的寿龄么?
便是有,也绝不会整天饲以少林圣药‘紫罗丹’啊!”
浩飞又一拍胸脯道:“如果帮主要上少林寺,本座这过了气的绿林盟主,拚了这把老骨头,也要陪帮主走他一趟。”
“七煞剑”吴南云勃然怒道:“浩胡子,你当本席便畏惧了少林寺的和尚了么?”
濮阳维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各位为了在下,如此尽心,确令在下心中感激……”
他目光向众人面上一扫。接着又说:“只是,本帮新遭大创,百事待理,实不宜为了在下一人之事,劳碌各位再事奔……”
“黑水一绝”孙寒一直缄口无言,此时,一捋唇上灰白的胡须。
开口道:“帮主,想白姑娘定为帮主至心所爱之人,这男女之间,情之一事,本席虽未亲历,但本席却知道,这乃是关系着一个人的终生幸福……”
他微一停顿,彷若整理了一下思绪,又说:“帮主乃是本帮上下的灵魂,本帮盛衰,亦全系于帮主一身,假若白姑娘万一有了不测,试问,那时帮主尚有思绪筹划帮务么?
尚有精力再为全帮奔波么?所以,要救助白姑娘,亦即等于充填帮主本身的精力,更是间接使‘冷云帮’中兴有人。”
濮阳维面孔肌肉微微抽动,他无言的望着各人。
“黑水一绝”孙寒这番明晰细腻的分析,不禁使他哑口无言。
“黑水一绝”孙寒又道:“所以,本席之见,不论以任何代价,甚至与少林寺的和尚干戈相对,亦在所不计,而且,好在本帮大敌,如今已一一崩溃被歼,便请帮主尽量调派帮中人马,为白姑娘之事设法……”
“七煞剑”吴南云等人不由连声赞同,热情洋溢。
濮阳维实在感动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一下紊乱焦躁的心神,说道:“孙堂主之言,实令在下心中有愧,在下亦不愿多做虚套,但是帮中大任,仍较在下个人重要,况且各位连日征战,亦过于辛劳,实不宜太过劳师动众,如今在下便做决定,出外寻求药物。由刑堂吴堂主及俞护法二人随行。在下亦可乘机前往嵩山少林寺,以践三年前与‘铁掌’华武之约。”
他双目疲累的一闭,续道:“帮中要务,便请顾、孙二位堂主暂理,由其他各堂协助……”
“双连掌”浩飞闻言之下,哇哇大叫道:“帮主,本座为何去他不得?少林寺的和尚既吓不倒吴刑堂,便也吓不倒本座……”
濮阳维微微一笑,低声道:“浩堂主,你近日来连番奔劳,已够疲累的了,在下甚愿你能借机休憩一时,而且,萍妹伤后之躯,用药方面,更须你多加照顾。”
浩飞不由一呆,随即像记起一件什么事情似的。
忙道:“帮主,本座倒险些忘了,将那‘赤爪鳞蟒’的一对爪子斩下,再将其透明骨髓中的精血提炼出来,可以暂保白姑娘病势,两月之内不致恶化……”
濮阳维急道:“如此甚好,稍停便请俞护法率人办理此事,并清除那鳞蟒尸身,以免遗毒传播害人。”他这时,将目光投到躺在地上的黑面玉虎赵砚池的身上,冷然道:“将他先押着,等在下回山后亲自处置。”
俞大元答应一声,自去办理。
此刻,“铁翼金晴”伍百修快步行来,瞪着那对金黄色的眼珠。
洪声说道:“帮主,秦堂主已由本护法属下弟子护送回坛……”
他又踏前一步,声音放的很低,说道:“而且,帮主近日过于劳累,也应早些休息……”
濮阳维含笑答应,一拍“铁翼金晴”伍百修的肩膀,亲自抱着白依萍,与众人向外行去。
天色更暗了,有若梦幻似的薄雾,飘忽在这幽深的崖底,墨绿色的天幕上,已隐约的闪出了第一颗寒星。土家族独家提供
lql0ve
发表于 2017-3-24 00:00:03
第四十三章魔鱼金卵鬼号江头
落月峰。
回雁山庄两扇金铜色的巨门大开,四处明如白昼的灯火,映得门前的两尊巨灵石像,更显出无比的威武庄严。
回雁山庄里里外外,正传出阵阵猜拳行令之声,以及热烘烘的酒菜香气。
身着青色劲装的帮友,往来不绝,个个红光满面,豪气飞扬。
原来,今晚正是“冷云帮”庆贺连次大捷的庆功宴。
这时,回雁山庄的场地上,正开了五十多桌的酒筵,坐满了一群群的帮友。
广场尽头,则是一些大舵主及大头目之位。
高大恢宏的冷云厅,亦开了十桌筵席。
朝外坐的,竟全是袖口缕有银线的各堂属下香主。
中间一席,则是帮主濮阳维及各堂堂主。
濮阳维神态落莫,双眉微皱,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坐在他身旁的“八臂神煞”顾子君,此刻一举酒杯,起身向濮阳维道:“日来本帮连次大捷,全凭帮主指挥得度,始能有如此辉煌的战果……本席仅代表全帮上下,恭敬帮主水酒一杯……”
濮阳维连声谦让,与顾子君仰首一干而尽。
“双连掌”浩飞,又立起身来,酸溜溜的说道:“帮主,本来这个庆功宴是要等褚堂主、秦堂主等人回山后,才一并举行的,但是为了帮主远行在即,故提前于今晚,本座虽然不能亲随帮主,但亦以水酒一杯,恭祝帮主此去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濮阳维心中一哂,仰头喝下。
浩飞又转向“七煞剑”吴南云道:“当然,吴刑堂也照样……”
顾子君哈哈一笑,说道:“浩堂主,先请坐下,你假如想下山,至少也要等候帮中诸事安顿以后……此刻本座是歉难照准的……”
须知“八臂神煞”顾子君,掌理“冷云帮”监堂职务,其地位仅在帮主以下,权利之大,实与副帮主毫无差异。
“双连掌”浩飞一听顾子君如此说法,已知今番想下山热闹一番的念头,委实是行不通的了。
他嘿然坐下,也不理“七煞剑”吴南云向他挤眉弄眼,独自与黄汤呕气。
顾子君低声对濮阳维道:“帮主近日来已精力交瘁,下午又与那‘赤爪鳞蟒’搏斗甚久,本席之意,还是请帮主休息三天再走。”
濮阳维摇头苦笑道:“在下目前心焚如火,焦虑无比……唉!好在帮中事务,大体妥善,在下决定席终之后,实时动身,也好早去早回……”
这时,“黑水一绝”孙寒亦凑过身来道:“褚堂主等一行,据报已到达淮阳山前三百里处之马家集,预料可于后日午时到达,本席已派遣帮中弟子多人,前往接应……”
濮阳维含笑点头,又与“笑面佛”秋月大师,“力拔九岳”俞大元,“铁翼金睛”
伍百修等人谈了一阵。
这时,“八臂神煞”顾子君,悄悄请濮阳维入内休息,以便养足精神,夜间赶路。
回雁山庄仍是一片喜气洋洋,杯觥交错,人语喧哗。在人们的兴奋中,光阴总是溜走的极快的,明月,已逐渐爬升到中天。
更鼓三响,大多数的“冷云帮”帮众,已逐渐归寝。
席散人静,四周岑寂,只有在暗处来回巡行的帮友,仍以戒备的眼神,四处巡查。
这时,回雁山庄自庄门之内,走出高矮不等的十数人来。
领先的,正是一袭白衫,意态潇洒的濮阳维。
他亲率着“七煞剑”吴南云及“力拔九岳”俞大元二人,回身向送行的“八臂神煞”
顾子君等人一一话别。
始转身上马,与吴、俞二人扬鞭而去。
“八臂神煞”顾子君率领众人,恭身肃立,直待二骑远驰,始回转门内。
夜风尖锐的呼啸着,吹拂在人的脸上,宛如刀削般的刺痛。
天空中乌云密布,大地一片黑暗,这原来便是个冷瑟萧然的初冬之夜呀!
单调而急骤的马蹄声,远远传出,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一粒粒的冰珠,摔落在青石道上,而又那么快速的消逝,隐没……
濮阳维挺坐马上,星目半闭,任坐下骏马狂奔。
他脑海中翻涌着无尽的思潮,临行时,前往探视白依萍的景象,又在他脑海中缓缓地浮起……在浅蓝色纱帐卷遮下的绣床中,躺着那原本艳似天仙的心上人儿。
但是,她目前却变成一个多么令人惊惧的形象呀!
重重轻纱之后,她静静的睡在一张柔软的锦垫之上,那副肿胀得发紫的面孔,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
濮阳维凄迷的想着:“但是,我仍然可以看出,她脸上正对自己由衷的信赖的与爱心,这爱心是那么的深厚……唉!那蓝色的绣房中,氤氲着梦一样飘忽的气息,可是,这情景对萍妹来说,不是太悲哀了么……”濮阳维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眶中是湿润的……
他低沉的叹息了一阵,又继续想道:“萍妹若醒转过来,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伤心欲绝?一个女孩子,容貌对于她是多么重要呀……虽然即使是萍妹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我也会永远爱着她的……”
濮阳维痴迷的沉思着,几乎已遗忘了他身后尚跟随着“七煞剑”吴南云及“力拔九岳”俞大元。
这时,吴南云与俞大元正双骑并辔,他们关切的注视着濮阳维,心中微微太息,但是,他们此刻又能做些什么呢?一个陷入深沉悲哀的人,无言的慰藉,原是最好的关注啊!
“力拔九岳”俞大元,他虽然没有介入任何男女间的漩涡中,但是,他多少亦了解一些其中那种刺骨缕心的滋味。
他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小主人,他有许多话要说,但是,不知怎的,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风声吹拂得更尖锐了,四周的树木被割得飒飒做响。就好像一个痛苦的伤者,在做着无助的呻吟。
三匹骏马这时已排成一条直线,尽管气候寒冷,马匹鼻孔中,却直喷着热气,浑身大汗如注。吴南云看了俞大元一眼,干咳了两声。
低沉的道:“帮主,咱们已经奔驰了两个多时辰了,是否该找个地方让坐骑歇歇?
顺便也好生个火,袪袪寒气?”
濮阳维缓缓回过头来,凄然的一笑,说道:“也好,南云,为了我个人的事,却劳累了你与大元……唉!不知此去成功与否……”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扯他那破锣也似的嗓子道:“少爷……少帮主。”
他用力的一拍自己的脑袋,又道:“他妈的,我怎的老改不了称呼……帮主,你快别这样说,莫说只是为了这些小事;便是要我大秃子上刀山、下油锅,只要帮主一句话下来,我大秃子若是皱皱眉,便不算他奶奶的英雄好汉。”
濮阳维不由被俞大元这几句虽然粗俗,却又真情洋溢的话感动了。
他破颜一笑,带马向一片荒芜田园旁的茅屋驰去。
这茅屋原是看田人草草搭就,用来看守庄稼的,这时,因为收获季节已过,里面无人居住,任它孤零零的立于田野之上。
濮阳维勒住马?,翻身落地,与吴南云、俞大元相偕入内。
这间简陋的茅屋,里面尚算洁净,而且,还铺着一堆厚厚的稻草。
吴南云将带在身边的火意熠子燃着,找出两截残烛点起。
昏黄的烛光,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地上微微晃动,在这凄厉的北风呼啸之下,却有着一丝冷清孤单的意味。
濮阳维亲自找来的一堆木柴,引着了取暖。
他盘膝坐在地上,眼睛望着哔剥燃烧的柴火,脸上有着一丝奇异的红晕。
他又彷佛陷入一个深沉的梦幻之中,自然,这梦幻中有甜蜜,也有辛酸……
俞大元伸手入囊,拿出一个朱红葫芦来,双手奉于濮阳维身前。
但是,濮阳维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仍凝视着面前的火堆……
俞大元微一叹息,又将葫芦送到吴南云的身前,但是俞大元却又发现,吴南云也正在痴痴的凝注着濮阳维,面上洋溢着一种湛然的神情。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由奇怪的转头望去,这时,他才发现了吴南云注视的原因。
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出濮阳维孤单的身影,而他面孔上,正闪耀着一片令人震悚的永恒之光,那上挑的眼睛中,却幻出多少人痴迷的情怀。
挺直的鼻梁下,那张抿成优美弧形的嘴,宛若一张爱神的弓,又似一张诗人的琴弦,是那么的圣洁,而又那么的含蓄。
这时,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息,似圣洁,又似凄迷……
忽而,濮阳维悚然惊悟。他愕然的向吴南云道:“南云,你为何呆呆的瞧着我?”
他又一拍俞大元的肩膀,洒脱的笑道:“大元,你怎么傻啦!”
吴南云这时才啊了一声惊醒,缓缓的说道:“帮主,你长的实在是太俊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比你长的更俊俏的男人,只是……这股俊美,却显得有些凄凉……”
濮阳维闻言一怔,继而又笑道:“来!咱们喝点酒驱驱寒……其实,男人有什么俊不俊的,这副容颜,谁还能永远保留呢?”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一笑,双手奉上酒葫芦,说道:“帮主,我大秃子听不来这些文诌诌的话,来!来!来!还是喝酒要紧。”
濮阳维一笑接过,喝了两口,又交给“七煞剑”吴南云,一面说道:“南云,我们一路奔驰,赶了多少路程?我只顾在马上发呆,竟没有注意到……”
吴南云微一沉思,答道:“大约已百来里路了,本来不会这么快的,因为一路上没有耽误,而且帮中桩卡尚未派出,所以我们走得快了些,否则,倒有些延误呢!”
濮阳维好似记起一件事情似的,忽然又问道:“南云,那滇境的鬼号江,到底在什么地方?而且,那魔鱼金卵到底又是什么东西,你是否知道?”
吴南云伸手将柴火拨旺,说道:“这鬼号江我尚未去过,但是,却听过本派掌门师兄述及。”
他仰首沉思一阵,又道:“掌门师兄说过,这鬼号江位于云南一座名叫断肠崖的左近,是怒江的一条支流,他虽然名字叫做江,但其实并不宽阔,约有二十丈宽窄,流经数十里,江水色呈乌黑,江中因为陷洞石礁甚多,所以水势汹涌,有如万马奔腾……”
“力拔九岳”俞大元突然插口道:“吴刑堂,那么它为什么称作鬼号江呢?”
吴南云又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这鬼号江江名的由来,并不是说它江水奔腾如雷,而是指每当月圆之夜,这江水流速便更形加剧,而且所发出的声音,更是凄厉欲绝,如夜鬼哭号,其声慑人魂魄,这种音响惧人的景色,更以其源头为最,故而当地土着咸称其为鬼号江……这其中尚包含着一个凄艳绝伦的故事……”
吴南云说到这里,语声逐渐转为低沉,昏暗摇曳的烛光,衬着屋外呼啸的北风,更令人有着一种神秘而凄凉的感觉。
这气氛感染着屋内的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许久……濮阳维双手微搓,笑道:“茅屋夜谈,闻君口述前人遗事,诚为一乐,南云,你还是继续讲下去。”
吴南云举起那朱红葫芦,连喝了两口酒,沉默了一阵,语声才幽幽而起……
悠远得彷若自另一个遥远缥缈的世界传来,似迷惘,又似梦中的呓语:“传说在三百年前,这鬼号江并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它那时叫连心江。江畔住着两户淳朴的农家,他们交往过从甚密,而这一家唯一的独生女儿,也许配给那一家的独子……他们的生活是安谥而平静的,在一凄艳的秋天里,两家正式订了日子……那正是一个月圆之夜,双方为这一对小情侣正式成婚……当然我之所以说他们是情侣,乃是因为远在他们俩人知道彼此早已属于对方之前,已经有了一段纯洁而真挚的感情,他们互相深爱着,已经到了任谁也不能使他们分离的地步……当二人知道家中的决定之,他们的喜悦与兴奋,是可想而知的……”
吴南云说到这里,低沉的语调,也变得较为活泼了,好似他已经亲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对纯洁的青年男女微笑着一般。
濮阳维缓缓说道:“我猜这个少年必定是异常英伟健壮,而且,那少女一定也是十分美丽了。”“七煞剑”吴南云双目望着地下。徐徐摇头道:“那少女的确长得十分美丽,笑得时候,彷若春天的玫瑰开放,静得时候,又似那亭亭生姿的晚香玉……但是,谁也想不到,那少年却是生的十分丑陋,而且,天生又是一个跛子……”
濮阳维面色一凛,随又默然点头。叹道:“天下尽管有些负心女子,却又有多少如此真挚而可敬的姑娘……”
吴南云微微一笑,又道:“这美丽的少女,并不觉得她所爱的人丑陋,她倾心全力的爱他,甚至超过了她的生命……双方的老人,亦欣慰的看着这一对年轻人的成长,相爱,他们更眼巴巴的盼望二人开花、结果……日子过得是快乐而甜蜜的,这一天,已到了二人缔结永生相守的日子,双方没有什么仪式,仅由这对年轻人的父母,设了一桌简单的席筵,当着双方老人的面,交换了饰物,便算是成亲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虽是粗人,此刻亦听得入神,他一抹嘴角的酒渍,就待开口。
濮阳维对他微微摆手,示意俞大元不要说话。
因为濮阳维知道,俞大元生性鲁直豪爽,问出来的话,很可能大煞风景。
吴南云接着又说下去:“当天晚上,是一个迷人的夜晚,明月皎洁的挂在天边,洒落的光辉,有如一层轻淡的薄纱,笼罩在大地上,四周飘忽着浅蓝色的雾……真似一个虚幻的梦境,少女倚偎在心上人的怀里,宛如闭着眼睛,在数着自己夫婿的心房跳动一般,忽而,她仰头对心上人说,问他愿不愿意为她到连心江,也就是现在的鬼号江,去寻找两枚心形的石子。”
俞大元急急开口道:“这小娃儿去啦?”
吴南云沉默的点头一笑,接道:“不要说这样小的事情,倘若那少女说要他的心,他也会毫不迟疑的剖开胸膛拿给她……”
俞大元听到这里,不由满面迷惘,他想:“除了自己的小主人与恩师,只怕谁也不能这么令我服贴。”
吴南云望着光线微弱的柴火,续以那低沉的声音说道:“那少年立刻答应,而且,马上就去了,二人约好,就在月至中天的时候,他便回来……”
濮阳维在吴南云低微下沉的语气中,已然发觉这故事中的一对情侣的悲剧即将要上演了……他星目半合,倾听吴南云断续的讲述:“就在那少年到达连心江的时候,河水仍然静静的流着,潺潺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和轻盈,彷若一阙愉快而轻俏的乐曲,但是,就当他挽起裤脚,费尽心力才寻找到两颗五彩缤纷的心形石子的时候,空中的明月,已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悄悄地隐入浓密的云堆中,而连心江的江水,也似发怒般的突然暴涨起来,发出阵阵奔腾雷鸣的声音,其中更有夹着一股凄厉欲绝的呼啸,彷若是冤鬼的悲泣,又好似一个人在临死前的呻吟……少年人在惊惧之,拚命的向河边跑去,但是,他忘了他跛了一只脚,潮水的奔腾,较这跛脚孩子的奔跑,疾速得多,瞬息之间,他在一阵汹涌的波浪之下,惨号着被吞噬,就彷若有无数只强而有力的魔手,活生生的将他的生命攫去……没有留下一个浪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是那么的轻易……”
俞大元屏息聆听,双目瞪得很大,两手紧紧握着。
濮阳维面色亦微现激动,肌肉在轻轻地抽动。
吴南云又以悲怆的声音道:“在家中等候着新婚丈夫的美丽少女,忽然无意间自手中跌落了那面菱花铜镜,而且,铜镜竟粉碎了!她惊惧的望着地下破碎的镜片,恐怖的瞧着室外变幻的风云,连心江的江水由呜咽转成咆哮,这些都好似一把把钢刀,插入她那脆弱的心扉……这少女哭喊着奔出了房屋,踉跄的奔向连心江,她担心着那痴心的丈夫……这时,天空狂风在狂吼着,大雨倾盆,淋湿了这少女的衣衫鬓发,她惊恐的泪水,混合着雨滴,沾满了双颊,分不清那是泪水,那是雨珠……”
吴南云悠远而低怆的声音,这时更见暗哑。他静息了一刻,彷佛要以沉默来冲淡茅屋中三人感染的哀伤气氛。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少女跌倒了又爬起来,历经艰苦,终于她跑到了连心江畔,江水这时已逐渐平静,但是,波浪仍然很大,少女声嘶力竭的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在她眼眶中,流出了羼和着血丝的泪水,呼声已逐渐的沙哑,低沉……
终于,她在一处凶恶如魔鬼的岩石下,找到了那已永远不能再对她微笑的丈夫……这少年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两眼却睁得很大,显然的,他还忘不了自己心爱的妻子……少女这时沉默了,她缓缓的跪倒在丈夫身前,慢慢的,她扳开丈夫握的双手,他的手中,仍然紧紧握着两颗灿烂的心形石子,石子依旧鲜艳,但是,她心爱的人却已不能再复生……”
濮阳维双目已完全闭上,在他脑中萦回的,是另一个美丽的白色影子……。
吴南云又接着说下去道:“那少女的面上毫无表情,她悲伤的超过了负荷,神情已逐渐的麻木了……连心江的流水仍然在嚎啕,在翻涌……她望着自己至心所爱的人,他的面孔是如此苍白,四肢是如此冰冷,像是一尊凄凉的石像……少女伸出颤抖的手,将自己腰际的丝带解下,牢牢的将自己与所爱的人缚在一起……她迷惘的望着这灰暗的世界,失去了心上的人,是多么值得悲哀啊!少女缓缓地站了起来,她拖着艰辛的步子,紧拥着夫婿,缓缓的向江心行去……澎湃的江水,淹没她纤细的足踝淹没她窈窕的腰际……
然后,她静静的闭着眼,紧握着手中一颗鲜艳的心形石子,她心爱的人缓缓的沉入江底……”
室中一片静寂,只有三人低微的呼吸声传出……灯花在哔剥的炸开。
吴南云的声音又幽幽而起:“惨淡的月光,照着连心江悠悠的流水,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凄凉,这一对男女沉没的地方,仅轻悄得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自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这两个少年男女的?影,再也没有旖旎平静的连心江,换来的,却是一片凶恶怒号的江水,与每当月圆之夜,那凄厉的呼号……”语声如一条柔韧的钢丝,拔了一个尖音,消失在渺渺无际的夜空之中,遗音袅绕……吴南云停止了说话,深长的叹了一口气,双目缓缓移到濮阳维的脸上。三人沉默了一刻,好似在尽情舒散着心中的忧郁与翳闷。
忽然,濮阳维悟出一个道理,他真挚的握着吴南云瘦长而冰冷的手,低声道:“南云,这故事是真实的么?”
吴南云含有深意的一笑道:“我也是听掌门师兄讲的……唉!我还记得当时我听完这个凄绝的故事以后,自己热泪盈眶的情景……”
他又深深的向濮阳维一瞥,道:“帮主,我们都希望这哀艳的故事是真实的,是么?
否则,就当它是我们所追求的一股至真的美,不是也很好的么?”
濮阳维了解的望着吴南云,他深深的感激着这位老友。
因为,他知道吴南云今宵的话,一来是告诉他鬼号江的一段掌故传说,再则,又何尝不是藉此,来坚定他对白依萍的感情呢?
白依萍如今虽然已变成如此丑陋,但却仍然不能丝毫影响到他对她挚爱的心情。
便是她永远不能再恢复原来的模样了,甚至就此失去了,自己也会永远深爱着她的,不管自己此去,究竟是否能求得解药。
濮阳维想着,向吴南云坚定的望去,深沉的说道:“南云,假若我是那个少女,任那少年变成了跛子,甚至变成最丑陋的人,我也会依旧不变的爱他,而且,永生不渝……”
吴南云双手握着濮阳维。欣慰的说道:“帮主,你这一句话,胜过吴某要对你说的千言万语……”
这时,天色已微透曙光,茅屋之中,却仍然又些晦暗。
初冬凌晨的寒意,隐隐侵入屋中,燃烧的柴火,只剩下一堆灰烬。濮阳维霍然立起,朗声道:“南云,大元,咱们就走吧……乘着天早,也可多赶一点路……”
说着,径自率先出门。
行在最后的“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略略一扯吴南云的衣角,低声问道:“吴刑堂,你刚才说的故事,那一对青年男女叫什么名字啊?”
吴南云回头一望俞大元的那副急憨之像,不由洒然一笑道:“俞护法,世间有许多事情,不用知道他的根由姓名,不是来得更美吗?”
说完,就大步行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微微一愕,自言自语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俞大元,他就是吴南云了,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就更迷糊了,还美个什么劲?”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急急跟去……
空中,飞舞着片片莹洁的雪花,远近已是一片银白。
大地是透明的,而空中的雪花,却好似一个个顽皮的小精灵,翩翩地飘落下来。
这是滇境的边区,距鬼号江尚有二十里之遥的一个地方。
三匹高大雄伟的骏马,正静静的立在那里,靠右的一匹,尚在本能的扬着蹄。
马上的人有两个是反穿着灰色紧领的羊皮袍子……。
中间的一位,却身着件雪白闪光的狐皮紧身衣,意态显得潇洒而落莫。
这三人,正是不远千里,迢迢赶来鬼号江,求取魔鱼金卵的濮阳维、吴南云以及俞大元。这时,右侧的吴南云,伸手擦去领口凝结的水气。洪声说道:“帮主,咱们连续不停的快马奔驰,星夜赶程,总算不到一个月就达到了目的地……”
他伸手一指远处那片隐隐的山峦,说道:“那座山就是断肠山了,断肠山下便是那鬼号江,这个地方,本座掌门师兄曾经到过,却也只是匆匆经过,遥遥望见……咱们稍停便自前往,但愿马到成功,不负所望……”
濮阳维微微的一笑道:“在下也是这么想……走,我们现在就去!”
三人呼哨一声,三匹骏马,立时泼剌剌的急奔而去。距鬼号江尚有五里多远,三人已然听到哗哗奔流的水声,直如万马奔腾,震人耳膜,其中,果然夹着极为凄厉的尖锐呼啸……
濮阳维大声说道:“南云,这条江水确是奇怪,咱们一路行来,多少河流都已结了盈寸厚的冰层,这鬼号江却是毫未冻结……”
吴南云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哈哈大笑,洪声道:“奶奶的,那叫什么魔鱼的玩意,不知道是啥形状?待会儿倒要详细的见识见识,回去也好对老猴子吹嘘一番。”
“七煞剑”吴南云愕然问道:“俞护法,你说的老猴子是谁?”
“力拔九岳”俞大元哈哈大笑道“嘿嘿,就是本护法的搭档,号称‘铁翼金睛’伍百修的伍老哥。”一言出口,三人不由俱哈哈大笑起来。
这阵笑声,无形中冲淡了不少紧张沉闷的气氛。吴南云一面策马疾行,一面说道:“那叫魔鱼的怪物,本座亦未见过,只是听掌门师兄述及,是一种鳞皮鲜红,尚能在陆上爬行的怪物……这魔鱼利齿森森,行动如电,在水中陆地,皆是如此……”
俞大元闻言,怪叫道:“妈的,这简直不是鱼了,倒像个妖怪。”
吴南云微微一笑,正待说话。
濮阳维抬起头来沉声道:“南云,前面想必就是鬼号江了,的是一个凶恶所在!”
吴南云,俞大元二人闻言之下,不由齐齐抬头望去。这一望,立使二人骤然倒抽一口冷气。眼前所展露的,是一座颜色黝黑,全为嶙嶙怪石堆集而成的石山。
山脚下的石头,是那么的滑湿狞恶,尚带有一层厚厚的藓苔,宛若是一个隐匿在雾中的魔鱼……一条澎湃浩荡的江水,便由这山的侧旁流过。江水翻滚着,呼啸着,乌黑色的波浪,冲击着乌黑色的岩石,发出一片极为刺耳的声音。而江水奔流的速度,是那么骇人而凶恶,彷若要以它愤怒的江流,来撕裂地面似的……
这就是鬼号江!当地土着畏如魔鬼的鬼号江!江旁有不少突出的黑色礁石,浪花冲击到上面,又像被剪碎了似的,从两边冲过,翻涌的泡沫,随波流着,而且,甚至连那泡沫也是乌黑的。
濮阳维等三人,极为谨慎的向前行去。一种习惯的本能,使他们每到一个陌生而阴恶的地方,都会情不自禁的留心自己的行迹。
“七煞剑”吴南云凝视着四周,这险恶的形势,亦不由使他触目惊心。
濮阳维迷惘的望着这片狰狞的石山,这汹涌奔腾的江水……口中喃喃低语:“断肠山……鬼号江……多么凄厉的名字……”
“力拔九岳”俞大元,这时狠狠的吐了口唾液,洪声说道:“他奶奶的,这地方真邪,我一辈子不来,也不会想它……”
忽然,“七煞剑”吴南云惊呼了一声,指着江水远远的尽头,道:“帮主,你看这江水尽头的源流,可是自着断肠山隆起之处出来的么?”
濮阳维闻声寻视,果然看到这鬼号将的上源,转了一个大弯。
转弯的地方,还可以隐约看出一堆隆起甚高的岩石。这岩石的下端,有着一个极为宽阔的深洞,激荡的江水,便是由那深黝泥寂的山洞中奔出。这鬼号江的江水如此奔腾,令人觉得那恐怖深邃的山洞内,彷佛可能有一个狞恶的魔王,在挥动着一把巨剑,晃扰着流出的江水。那深黝的石洞前,正对着奔腾呼啸的江水,水中有一块突起的乌黑岩石。
这岩石的顶端,却奇异的向两旁伸展,而它的颜色,竟与下截迥异其趣,成为纯白。
白色的岩面上,此刻却有着无数艳红的怪物,在轻轻的蠕动。
濮阳维悚然一震,缓缓启口道:“红色魔鱼……鬼号江尽头,大概就是这儿!”
吴南云急急点头道:“不错,帮主,咱们快去!”
濮阳维回头招呼了俞大元一声,径自展开身形,像一条白线似的抢先掠出,在沿江的地面上,以骇人听闻的速度奔跃。
吴南云与俞大元二人亦展开身法,随后跟去。过了一会儿,三人绕过了断肠山的山脚,奔到那岩石的隆起之处。“轰轰”的水流奔激之声,立时显得更为惊人。阵阵水气弥漫,浸得三人身上湿漉漉的,极为难受。三对眼睛,凝视着那宽阔深沉,如一只怪兽巨吻般的洞穴。激荡的江水,翻滚而出,无形中,有着一种极为令人震慑的力量。
这时,他们目光缓缓移动,已看到那附于突出水面巨岩顶上的怪物。
只见那滑腻而细白的岩顶上,有着数十只粗若儿臂,身形甚短的怪物在蠕动……
那简直不能说它是鱼,因为这些怪物的形状,实在与一条水中生活的鱼,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它那粗厚的身躯,并不甚长,约有尺许左右,上面没有鳞片,却完全被一层鲜红似血的油皮包着,没有鳃,没有鳍,两只眼睛大如核桃,而且,更发出熠熠的绿色光芒。
而这些怪物,仅仅借着腹下密密生长的短刺,却能在如此细腻光滑的岩石上面,来回奔走逐戏。口中更发出一阵阵令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的尖锐叫声。
三人一时都怔在那里,谁也没有讲话……。
过了一会儿,那些怪物中的一只,忽然跃起,附在那有如刀斩斧削般湿滑突斜的岩壁之上。这时,三人才又看出,这些怪物的头部,尚生有一对大如制钱般的吸盘。
濮阳维面色十分沉静。他开口低声道:“这怪物名叫魔鱼确实不错,就凭它这副生像,也实在找不出更恰当的名称。”
“七煞剑”吴南云一摸身后的“珠耀剑”沉声道:“帮主,你可发现这群魔鱼之卵藏在何处么?”
濮阳维仔细一看,点头道:“那金色之卵,好似藏在他们尾后的一个软囊中。”
“力拔九岳”这时低声一叫,说道:“乖乖,这些畜牲那口尖锐的牙齿好厉害,就像是一把钢刀……”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如此看来,若要求取那魔鱼金卵,就非得到何这些怪物发生争斗不可!”
吴南云洒然一笑道:“只是不知道这畜牲的习性如何?会不会群起而攻?”
“力拔九岳”俞大元不待濮阳维说话,已反手自皮袍内,拿出一个浑圆粗短的皮套来。
他将皮套抽下,赫然出现一柄前粗后细,上面附满锋利尖锤的兵器。
吴南云仔细一瞧,满脸惑然道:“江湖传言,俞护法从来不使用兵器,平素交手,全凭一双‘铁掌’怎的现下又多出这兵刃来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呵呵笑道:“不错,本护法自下山行道,已有十余年之久,双掌之下,亦曾会过不少英雄好汉,嘿嘿,单凭本护法的一手雷霆掌,虽不敢说所向无敌,亦甚少遇到过对手。”他自豪的一举手中兵器,又道:“这兵器名曰‘千锤棍’乃是本护法恩师亲传,他老人家一生之中,也只不过用过三、五次而已,故而江湖中亦甚少知道家师施用兵器……家师将这‘千锤棍’传授给本护法时,亦一再叮嘱,不到紧要关头,不准施用,本护法这还是首次使出呢?”俞大元说出这番话,足可见他对目前的形势,也觉得十分凝重。
濮阳维沉默的一笑,说道:“大元,为了在下使你开戒,真使在下感到不安。”
俞大元豪迈的大笑道:“这算什么?看我大秃子待会砸几个魔鱼头再说!”
濮阳维这时转首对吴南云说道:“南云,在下这就下去,你与大元分开掩护,若有意外,或是在下一人力有不逮之际,你们再行出手。”
俞大元、吴南云二人齐声应诺。他们虽然有心代劳,但二人亦同样明白,自己的轻身功夫,实较濮阳维差了一筹,况且这事不比寻常,若一有差池,便要前功尽弃。
濮阳维紧了紧衣袍,将“修罗剑”柄移至身后。他如此慎重并非没有原因的。因为,这魔鱼的习性,及它所能发出的攻击力量,都是未可预知的。但是,这些怪物的纵跃如飞的身形,及那丑恶凶狞的形态,亦可揣测出不是易于相与之物。
濮阳维这时,向吴南云、俞大元二人微微一笑,身形优美洒脱地拔升空中。
这一连回转了三道弧线,始轻飘飘的向江中心那块矗立着的巨岩落下。
吴南云与俞大元,俱皆圆睁双目,紧张的注视着自己帮主的行动。
濮阳维这时运足了一口真气,极其流畅地在体内循环着,身形借着体内真气的回转,愈发显出轻飘得彷若一片毫无重量的柳絮。
这时,他已婉转飞出二十余丈,即将飘落在那块奇异的岩石顶上。就在这时,岩石顶端那些丑陋的魔鱼,竟然全都抬起头来,瞪着那一双绿光闪耀的怪眼,一瞬不瞬的向濮阳维那飘落的身形凝视着。口中更发出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吱吱”之声。
蓦然,红影一闪,两只魔鱼,以出人意料的快速,凌空飞起,张开那利齿森森的巨口,疾向濮阳维噬到。
濮阳维体内真气倏然倒流,于是,他的身形亦在瞬息间翻转。一道寒森森的银芒,随着他身形的翻舞,猝然卷出。空中接着响起两声尖厉的叫声,一蓬血雨,随着四截魔鱼残尸,坠落在那汹涌的江水中,浪花一卷,便自无?。跟着,一连串“吱吱”之声随起,空中红影疾射,数十条狰狞的魔鱼,已自川流不息的,如流星般向尚未落地的濮阳维飞去。
尖利的牙齿在血红的口中闪耀,刺人耳膜的叫声,随着残断的鱼尸飞舞。
濮阳维展开“修罗九绝式”人在空中,如一只鹰隼般,不停的飞旋。
剑芒彷若一道具有灵性的银光,往来纵横,伸缩不定,眨眼间,就有二十多条魔鱼,被他那犀利的剑气,斩落水中。但是,这些凶残的怪物,仍自毫不退缩的源源扑上。
就好似他们丝毫不懂得死亡的恐惧,也根本不了解生存的意义一般。
濮阳维此时,却并不感到欣愉。虽然,目前这些魔鱼源源不绝的攻击,并不能令他恐惧,但是,他却十分忧虑。为的是怕这些魔鱼,一旦被他剑剑诛绝,摔落水中之后,那时,他又如何去取得这些魔鱼的金卵呢?他的身形,仍旧快捷无伦的飞旋着,脑中却在思忖着这个令他担心的问题。
远在二十丈外山岩上站立着的吴南云及俞大元,此时却在深深的焦虑着。
他们只看见一条条的红影,射向空中那团辉耀的银芒中,然后又一截一截的坠落。
当然,二人深深知道自己帮主的深湛武功,但是,他们却由衷的感到不安。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挺手中的千锤锟,大声道:“吴刑堂,瞧帮主目前的情势,咱们非要立刻赶去增援不可,否则帮主一旦有了差池?那岂还了得?”
吴南云心思细密,他静静的凝视了一刻,摇头道:“现在切莫妄动,帮主的鹰回九转轻功,举世无匹,那些怪物绝伤不了他一根汗毛……倒是帮主如杀尽了这些魔鱼,那金卵可就难得求取了。”
“力拔九岳”俞大元一想也对,他又急急的转头瞧去,口中喃喃骂道:“这些混蛋畜牲,又不是要它们的命,如此急着送终,为了何来?真他娘的找死。”
“七煞剑”吴南云暗中一哂,脚步却不自觉的向前挪出。其实,他心中又何尝不为濮阳维在着急呢?这时,那团闪耀如冷云神芒般急转的银色豪光,倏然如一道贯日长虹也似,飞向空中八丈之高。
银光骤敛,濮阳维的身形,却极为缓慢的在空中盘旋起来。那滞留空中的身形,是如此飘忽,今人怀疑这几乎已不是一个人的躯体,而系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巨鸟。因为,人的躯体,以如此缓慢的速度,在空中回旋,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啊!
“七煞剑”吴南云不由暗暗喝彩,点头赞道:“帮主的是智勇双全,他大概也发现了目前的形势,已不能再如此的缠斗下去,所以飞往高空,筹思对策。”
吴南云一句话尚未说完,前面那深沉黝黑的洞口内,蓦然响起了一阵阵轰隆隆有如雷鸣般的声音。浪花翻滚,宛若海啸。
“七煞剑”吴南云正自愕然,随着那激荡的流水,却自洞中窜出一条长约两丈,形态凶恶的庞大魔鱼来。这魔鱼的体形,与三人先前所见的一般无二,只是生像却更狰狞丑恶了十倍。而且,这条巨大魔鱼的头顶上,更生着一粒熠熠发光的绿色怪珠,身体两旁,尚长着一对深紫而透明的长翅。随着这巨大魔鱼出现,那阴森的洞口内,更密密麻麻的游出数百条小型魔鱼来。尖厉的“吱吱”锐叫配合着万马奔腾的江流,组成了一副奇异而骇人的景象。
“七煞剑”吴南云大叫一声不好,身形立似流矢一般,猝然射出,随着他如飞而起的身形,一道银芒已倏然展开,飞向那狞恶巨大的魔鱼所在。
“力拔九岳”俞大元,急急估计了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与那洞口大约有十数丈远近,而距离江心的岩石,却有二十丈上下。他知道自己的轻功,实在比不上濮阳维和吴南云二人,但是,飞渡这二十丈的距离不行,到达那洞前尚有把握。
俞大元想到这里,不再迟疑,他急切的自皮袍中,摸出两条油光水滑的囊形物体来,凑口上去,用劲狂吹了一阵。那两条油布也似的对象涨起后,竟变成两个长短盈尺,形状如梭的气囊。
俞大元急切的套在脚上,双手一抖,亦自拔身飞出。
这时,吴南云已展开“珠耀剑”与那条巨大的魔鱼战在一处。“珠耀剑”的寒光,带起若明虹也似的银芒,激得江水迸溅不已。吴南云身形,也随着那巨大魔鱼凌厉的反扑上下翻飞。
濮阳维这时,心中亦感到十分紧张,他估不到这鬼号江源头所在的深洞内,尚伏有如此众多的厉害恶鱼。他正待将一口真气逼至腹下,以便纵身往助“七煞剑”空中人影一晃,胖大如半截铁塔也似的俞大元,已掠身过来,落在水上。别看俞大元身形粗壮,行动却是俐落灵活无比。他借着脚上的两个气囊,可以浮在水面上,身形甫落,手中千锤棍已呼轰而起,将三条魔鱼击飞空中。但是,他的身形也被激荡的水流冲出丈余之远。
濮阳维正在叫糟,俞大元已自狂吼一声,双臂振处,身形又掠回原处。如此连续而施,被他击毙了的魔鱼已不在少数,但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面红耳赤。濮阳维忖度目前形势,觉得十分不妙。因为,这种拚斗,不比在平地之上,全是脚踏实地,如今三人身形,不是凌空飞扑,便是踏波而斗,施来吃力已极。何况,这江水的流速,又是如此急荡,根本就不易在水面存身。他急切之间,振吭大呼道:“南云,大元,尽量赶回江心的孤岩上暂息……”说话间,濮阳维身躯立时宛若巨鹰旋空,“修罗剑”幻起万道华光,向那片魔鱼群中射到。
他要先为吴、俞二人退身时,做一掩护。
吴南云、俞大元二人闻声之下,亦各自大吼一声,剑棍如山岳矗起,层层重重,身形顺势倒飞而回,已落在江心中的岩石顶上。土家族独家提供
微光
发表于 2017-3-24 00:00:41
第四十四章怒涛孤岩惊魂得宝
四周的江水奔腾着,冲过这孤立的岩石,又分向两旁窜去,水花激溅,彷佛这体形甚大的岩石,亦在轻微摇动。
俞大元,一抹脸上的水珠,上气不接下气的断续骂道:“奶奶的……这……这些畜牲,真凶……凶得紧……”
“七煞剑”吴南云适才凭着一口真气,在空中及水面上跃闪拚斗,这时,亦自觉得十分疲累。
他一言不发,紧握手中宝剑,微闭双目调息着。
空中白影一晃,濮阳维亦已飘然落下。
他急声道:“事情确是辣手,想不到这些魔鱼竟是如此凶残难缠……”
此刻,那条硕大无比的魔鱼,正游在水面上,与拥在它身旁的一些小魔鱼,团团围成一个今人惊惧的大圆圈,在水中载浮载沉,无数双怪眼,绿光闪耀,竟好象有围困三人之意。
“七煞剑”吴南云自嘲的一笑,道:“这遭可有得瞧了,看情形,它们尚垂涎我们这三块美味食物呢?”
俞大元又声似破锣的大骂道:“狗娘养的,不服气便上来试试,尽瞪着一对鸟眼,瞧个什么玩意?”
濮阳维轻轻摆手,沉声道:“大元,这只是些畜牲,你骂它们也听不懂……为今之计,咱们定要打蛟先打头,找那条大的魔鱼下手……”
他正说道这里,水中倏然又响起一片“吱吱”的尖锐长叫,随着这片叫声,红影连闪,无数条魔鱼,又闪电般向岩顶飞射。
濮阳维暴叱一声,“修罗剑”挽起圈圈寒森森的银弧,微微一晃,在无匹的剑气横扫之下,已有十数条魔鱼,坠入江中。
他这时,自怀中迅速拿起一只“赤龙梭”将梭尾后一条极难发现的金丝软线抽出,急急套在手腕之上。
俞大元见状大奇,一面挥动手中千锤棍,一面问道:“帮主,你这是做啥?”
濮阳维微微一笑,答道:“本来凭在下的凌空摄物手法,足可将发出的‘赤龙梭’虚空吸回,但是,稍停若是一旦射入那条巨大的魔鱼体内,如这条魔鱼肉多脂厚的话,就不一定能吸得回来,故而连上那条金线,以防万一……”
吴南云正挥剑斩落两条飞来的魔鱼。
他此刻开口道:“帮主,你要用‘赤龙梭’对付这些怪物?”
濮阳维颔首不答。
正在此时,那浮在江上的庞大魔鱼,竟突然发出一阵凄厉刺耳的“咯咯”之声,身旁的一对透明紫翅,也在急骤的振动。
那么庞大笨重的身躯,竟在紫翅振动之下,倏然升向空中濮阳维长笑一声,身与剑合,若一道划空的银虹,猝然向那魔鱼飞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此刻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他一声不响,挥动的千锤棍猝然挑起,已将两只飞来的魔鱼,凌空击出二十余丈,“吧达”一声跌落在岸上。
吴南云大喝一声:“好雄浑的腕力!”
俞大元哈哈大笑,洪声道:“吴刑堂,这么一来,不就可以得到那魔鱼所产的金卵了么!”
吴南云一想也是,但总觉得这办法好象有些不妥似的?
俞大元又左挥右扫,再度将三条魔鱼击落岸上,一面得意的大笑道:“奶奶的,这一下子不将你斩入江中,更不用担心伸手到你那尾部软囊取卵时被咬伤,老相好,老子看你还有什么邪门?”
他就好似在对一个有思想,有灵性的人类说话一样,口中出言讥讽着,听着吴南云在旁连连摇头,哭笑不得。
这时,濮阳维正运足一口至纯至精的真气,身形快捷而美妙的在空中翻折。
“修罗剑”带起一片破空剑气,以眩人神目的威势,来回掠飞。
只见一团银光飞舞盘旋,已然看不清使剑人的身影。
蓦然……
那条凶恶庞大的魔鱼,又是“咯咯”一声怪叫。
因为,濮阳维手中锋利的“修罗剑”就在这剎那之间,划破了它身上原本极为坚韧的红色鳞皮。
这庞大的魔鱼,张着那生满森森利齿的巨吻,向濮阳维疾速的飞扑而到。
濮阳维这时一口真气已逐渐混浊,但是,他已经来不及再另行提聚。
魔鱼闪闪发出绿光的怪眼,已到了濮阳维身前不及五尺之处。
那尖锐的利齿,正反映着晦涩的贪婪的暗光。
濮阳维猝然厉啸一声,身形一翻,疾向这魔鱼凌空的腹底贴去。
就在他身形快得不可言谕的翻折的剎那间,一溜江光已似天际闪电般,疾射入那魔鱼的喉中。
长啸,翻身,发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动作之快,足以令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武林高手瞠目结舌,自叹弗如。
这巨大的魔鱼,惨?声尚未发出,濮阳维“修罗剑”已斜斜举起,插入它那丑恶而长满利刺的红色肚腹之中。
濮阳维身形如一颗流星,急急掠向这魔鱼的尾部。
那巨大如面盘般的软囊中,正藏着一枚大如鸡蛋似的金色鱼卵。
濮阳维闪电般伸手拿起,而几乎在他手指始才缩回的一剎那,尾部软囊猝然收缩,又紧密地封合起来。
也就是说,若濮阳维晚了一步,外这枚金卵便已被软囊封合在内了。
濮阳维正感到心中欣慰,他那一口真气更形混浊,立时随着巨大魔鱼的身躯,向江心坠落。
此刻,这巨大魔鱼的腹部,已被濮阳维身形晃掠时插入的“修罗剑”划开了一道两尺多长的血口,污血如泉涌般溢出,尚带着些蠕蠕而动的肠肚。
但这魔鱼却仍未死去,任由下喉间污血如瀑,却仍在水中狂暴地翻腾着,掀起漫天波涛。
濮阳维随着身形的下落,奋力将双臂急振,人又斜斜向一旁掠出。
但是,他几乎遗忘了尚有一条金线连在手腕的“赤龙梭”。
而这支“赤龙梭”正深深插入那条巨形魔鱼的喉中。
濮阳维身形始起,骤觉腕上一紧,他脑中一闪,顿时想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那庞大的魔鱼,更形疯狂的在水中痛苦的翻滚,污血四洒,尖锐的长?慑人魂魄。
濮阳维一口真气已泄,适才,他是借着双臂振动之力,才勉强飞起的,须知水上不比陆地,可以随时提劲换气,何况濮阳维自飞身格斗这条魔鱼之王开始,便完全只凭借着一口真气的运转,脚不沾地的在空中飞跃扑腾。
到了此际,任他功力如何深厚,这口真气也早已混浊了。
这时,他根本尚未及换气,身躯已被那狂暴的魔鱼,扯向水中。
在石顶的“七煞剑”吴南云“力拔九岳”俞大元目睹之下,不由惊呼出声,耸身欲救。
但恰于此时,为数约有百余条之多的魔鱼,又疯狂地向立身岩顶的吴、俞二人,飞扑噬到。
濮阳维身形落水,却并不惊慌,迅速的将自己以生命做赌注换来的金卵置入怀中,人又向水面升出。
但是,江流是如此汹涌,几道如山似的波涛扑来,又将他卷入水中。
濮阳维这时,连忙运功将耳鼻封闭,全身毛孔亦紧紧收缩,他奋力一带手腕,身形随即纵向一旁,那深深扎入魔鱼喉中的“赤龙梭”已被拔出。
但是,正当他感到手中松,眼角红影急闪,又有三条魔鱼,向他身侧噬到。
濮阳维身形在水中急快的一翻,右手“修罗剑”挥处,三条魔鱼,已被斩成六段,随波流去。
可是就在此时,他突然感到背后一紧,一件凉冰冰的物体贴在头上。
濮阳维心中一震,“修罗剑”快速无伦的向背后扫去。
去势之快,简直尚在他意识之前。
他身躯随着手中利剑的挥动,猝然冒出水面。
这时,他尽快的吸入一口真气。
急奔的江水,随着他吸入真气的剎那间,“哗啦啦”的四散分溅。
他眼角一瞟,引吭大呼道:“南云,大元,咱们上岸!”
说话中,身躯在空中连翻九转,宛如隼鹰般飞落岸上。
他双脚甫一触地,急急回头望去。
澎湃的鬼号江上,两条人影,已如箭似的分波掠到。
濮阳维待二人上岸后,细目瞧去,只见吴南云、俞大元身上,完全是一片濡湿,髻发散乱,形态狼狈已极。
转眸回视,自己身上也是水珠直滴,一件银狐皮袍,也被水湿透了。
三人互望了一刻,忽然齐声大笑起来。
“七煞剑”吴南云,将垂于额前的头发,用手往后掠去,口中笑道:“帮主,这些鬼号江中的魔鱼,其威势之大,恐怕绝不在少林寺和尚的罗汉阵之下。”
濮阳维微微一笑道:“这些怪物好生厉害,不过它们今番也晓得了咱们‘冷云帮’的威风了!”
一言出口,三人又齐声大笑起来。
“力拔九岳”俞大元忽然止住笑声,惊呼道:“帮主,你背后是什么玩意?”
吴南云闻声寻视,不由大叫道:“好家伙,两条魔鱼尸体,怎的只剩下半截了?”
原来濮阳维背后,竟有两条在水中被他杀死的魔鱼尸身。
这时,那两张利齿森森的嘴,尚紧紧咬在濮阳维背后的皮袍在上。
吴南云连忙上前,将两条魔鱼弄下,忽而急切的问道:“帮主,那条魔鱼的金卵你是否取得了?”
濮阳维洒然一笑,缓缓自怀中拿了出来。
三人仔细一瞧,只见这魔鱼金卵大如鸡蛋,金光灿然,上面尚有一圈圈美丽奇异的花纹,握在手中软绵绵的,尚有丝丝热气。
濮阳维又取出一个内垫丝棉的玉盒,将这枚金卵小心翼翼地置入。
俞大元乘隙行至一旁,检视他适才以千锥棍击到岸上的魔鱼尾部的软囊,俱皆紧紧地封合着,他以手中兵器划开后,那里面的金卵,竟完全化为黄色黏液。
这时,“七煞剑”吴南云忽而对濮阳维神秘的一笑,道:“帮主,你猜本座为你取得了一什么宝贝?”
濮阳维愕然望着吴南云,微微摇了摇头。
吴南云慢慢自皮袍内,拿出一颗大如儿拳通体晶莹流灿的澄绿色明珠来。
濮阳维仔细一瞧,恍然道:“啊!这不是那一条庞大魔鱼头顶上的绿色珠子吗?”
吴南云哈哈大笑道:“正是,帮主浮升水面时,本座亦正想遵嘱上岸,但是这魔鱼却奄奄一息的漂到那孤岩之下。嘿嘿!本座瞧他头上这颗绿珠,心机一动,便以佩剑取下回来献给帮主,只是尚不知它有何用途呢?”
濮阳维摇头道:“在下亦不知晓。南云!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吴南云急得双手乱摇,道:“这怎么行?还是帮主留下为佳。”
二人又推让了一番。
濮阳维无奈之下,只有伸手接过,置入囊中。
这时俞大元忽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大声嚷道:“咱们快些走吧!找个镇甸,喝他两杯老酒,也好驱驱寒气。”
濮阳维笑着点点头,三人收拾了一番。
吴南云这时无意间向江中望去,只见鬼号江虽然激湍如故,但那些凶残暴戾的魔鱼,此刻竟完全失去?迹,一条也看不见了。
适才的一幕惊心动魄的人鱼血战,就好象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
江水仍在继续地呜咽着,哭号着。
那深邃宽大的山洞,还是静静的张着大嘴,任那无尽的江水自口中腾出。
彤云低暗,风号如啸,濮阳维等三条人影,已逐渐消失于远方。
三人离去的方向,尚隐约传来了一阵悲凉的歌声:“江水悠悠,千古韵事不复存,云晦风凄,壮士豪情酬知己……”土家族独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