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醉侠 发表于 2017-3-24 00:19:40

第18回阴风凄凄孤风哭坟
    原来紫府宫高手南下消息,早已传闻入紫府魔君耳中,话说回头,当日紫府魔君在长白之时,本已安份附在邪派宗主之下,怎料有一天,桑龙姑上长白探访阴阳妪,因利乘便,和紫府魔君认识了,一见之下,紫府魔君惊为天下,色授魂与,要知那魔头一生最爱美色,名节败坏,狼藉武林,也因这椿失德之事,一见玄冰美人长得貌美如花,安有不十指大动,思以染指之理,便也借故和她辛近。
    桑龙姑外号玄冰美人,名符其实,自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一类人物,初时并不怎样注意,及后才知当前这男子乃是威震武林,西域一派武宗的紫府宫中高手,她为人最是狡黠,心念陡转,自忖道;“看他一脸急色相儿,何不将计就计,和他亲近亲近,骗他写出紫府武术秘笈,再作道理。”
    在她的心意中,如能学得紫府宫武技,即使不能称霸天下,最少也可与长白邪宗阴阳门相颉颃了。当下,便怀下一颗不良之心,觊觎他派武学至宝,除非她不肯假以词色,一假词色,紫府魔君益是意乱情迷,终日缠着桑龙姑厮混在一起。
    本来桑龙姑已琢磨好骗紫府魔君写出秘笈之计,后来一细心观察,便又觉得不对劲来,她是觉察到阴阳二怪殷勤接待紫府魔君者,并非为一般江湖道义,其用心也与自己相同,在觊觎紫府门的武学绝传,心中不由怵然一凛,自忖着:“如果在这里诳出紫府魔君写下武学,势必露出破绽,给阴阳二怪知道,那还了得,纵使逃得下山,写下武学,也必被他们取夺,倒不如想个法子,骗这小子下山,入关之后,再慢慢弄他!”
    这主意倒也想得不错,就在当天晚上和紫府魔君相会的时候,装出愁眉不展,悒悒寡欢的样子,这下子可急死了紫府魔君,要知他已然把桑龙姑看成他的命根儿,美人心情不快,他自己也是索然无趣,乃连连询问,哪知桑龙姑除了轻轻叹息外,不作一言,这更急死了他。
    又是一阵叠口低问,桑龙姑才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幽幽道:“枉你七尺昂藏,依附别人门下,岂不羞辱,这教我太失望了!”
    紫府魔君吃了一惊,皱眉道:“阴阳双老待我以上宾之礼,如何有折辱之处?”
    桑龙姑冷哼一声,说道:“你就不能自立门户,要长依他人,我最瞧不起这种人!”
    紫府魔君想了一想,也觉有理,自忖道:“我也是一身武功的人,要依他人庇护,未免羞辱。若非本门那些混蛋来找自己麻烦,中原虽大,我岂放在眼里?”
    忽反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想教我怎样做,何妨直说,如是有理,我自当依你便是!”
    桑龙姑冷冷一笑,幽幽道:“你到长自来无非为避本门仇家,以中原之大,我们就不能找个隐蔽之所,结缘双修?在这儿我总觉不快,和你辛近一点,阴阳妪那老怪妇就眼红,这真叫人气死,喂,若不依我的话,你不走,姑娘也要走了!”
    这话一出,紫府魔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连道:“依你,依你便是!”心下一边琢磨:“不错,以天下之大,若找到僻处,料本门中人,也未必就找得到!”
    桑龙姑回嗔作喜,嫣然一笑,秋波连转,作出媚眼,向他抛了一下,紫府魔君心头一乐,痴痴迷迷,信口问道:“那么,你准备偕我上那儿去?有什么好去处,请说出来!”
    当下桑龙姑说出西湖风光甲天下,要先到西湖游玩些时,再逛其他名山灵胜,择个好去处,结伴双修,桑龙姑的话才出口,紫府魔君已没口赞成,其实他也不敢不赞成,两人又商量了出走办法。本来,紫府魔君要依武林常规,向阴阳二怪告别,桑龙姑亟亟以为不可,说一给二怪知道就走不成,必遭阻挡,甚至二怪恼羞成怒,出手加害也说不定。
    紫府魔君也自心有忌惮,便依了桑龙姑的话,在一个暴风雨交加夜晚,相偕出走,幸而阴阳二怪没有防备,果然给他们走脱,后来便在西湖住下,镇日里游玩作乐,桑龙姑工于媚事,直把紫府魔君弄得如身处瑶池仙境,心花怒放,怎料乐极悲生,忽然江湖上传来,上长白被困的紫府宫高手已经脱险,南下缀其踪迹的消息。紫府魔君心中大骇,他前此口里虽硬得紧,其实对本门高手惮忌得很,尤其打听同来有唐古拉铁和追凤神叟二人,更是魂飞魄夺,要知这魔头目空一切,对本门只畏惧三人,一是他的业师紫府老掌门;二是师叔追风神叟;三是小师弟唐古拉铁,对这位小师弟更是忌惮,因知彼深得乃师衣钵真传,自己断非他的敌手。
    紫府魔君一急之余,乃仓皇和桑龙姑一商量,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桑龙姑虽对紫府魔君并无真爱,由于他尚未写成紫府武学秘笈,找个僻地完成它,正合心意,当下也佯作惊恐,忙不迭催速走避。
    经过细细商量,两人认为入川最为稳当,结果便星夜赶程,径向峨嵋山而来,行非一日,半月以后,已抵峨嵋,也不惊动峨嵋派中人,便悄悄在山北一极偏僻地方,结庐而居,紫府魔君果然依了桑龙姑的言语,继续撰写这绝代武学之秘。
    在紫府宫高手未曾跟迹而至之前,这魔头已然把秘笈撰写完毕,赠给爱侣桑龙姑了。
    桑龙姑得此异宝,心中自是欢喜不迭,方知紫府魔君真心爱她,也便一心一意爱上那魔头了。
    话分两头,且说紫府宫高手,在济南与赤城山主及铁笔书生别过,当即马不停蹄,放开脚程,赶到西湖,不料到得西湖,风光明媚依旧,叛徒踪迹已渺,再向江湖道打探,因这番两人行踪诡秘,形迹不彰,故也无法打探得到,十余人遂分成三拨,天南地北,随处查勘,话说其中负责在川西一带侦查的一拨人物,正市料府魔君最忌惮的唐古拉铁和追风神叟及另一名叫唐古拉穆的高手。
    这一天,一行三人自浙西折返浙东,折返原因,是唐古拉铁要求,上赤城山访拜赤城山主,顺便看看他的心上人秦瑜,当唐古拉铁提起之时,众人都答应了。
    追风神叟这老头,忽然想起古时男女相爱的风趣,笑着说:“贤侄不提,师叔也有个念头,屈指数来,你与瑜儿那丫头已然半载不见,让你们见见,解解相思之苦也好!”
    说着,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唐古拉铁心中欢然,面上却是流霞毕呈,尴尬地谢了师叔。西湖离赤城并不远,依他们脚程而论,顶多也不过三天两天时光。转瞬三天已过,赤城山已在眼前,不消片刻,已然到了赤城老儿修为之所,在精舍之前,乍见一个姑娘,泪痕披面,在一口新坟上哭得死去活来,旁边站着一双少男少女,也自皱眉搓手,连连叹息。
    唐古拉铁不看犹可,一看不由颜色大变,当前这姑娘,不是他心上人秦瑜还有谁来,她死了什么人,哭得恁地凄凉?正待开口动问,旁边站着的那对男女,此时已然瞧见他们,忙不迭拱手施礼,叫道:“各位前辈到了。”
    这对男女非是别人,正是赤城山主女儿徒弟,辛源鸣和那眇目妇。众人也还了一礼,说道:“路经宝山,特来访谒尊师,有烦姑娘,世兄通报!”
    他们对答之间,秦瑜已然听见,她本哭得迷迷惘惘,对身后来了什么人,也懒得理会,陡然间听得说话的人有唐古拉铁在,精神陡振,一抬头,似有万般感触,颤声喊了一句:“唐古哥哥,你回来了?”泪珠儿已如泉涌,号啕大哭起来。
    唐古拉铁身子一飘,脚下三爻六变,众人还没眨眼,他已飘至墓前,扶起秦瑜,执手相看,不胜依依,再转眼向墓望去,不由又是一惊,只见那墓冢上的碑石,写着:“秦门少君亮之墓”,才知土里的是秦瑜之弟秦亮。
    秦亮自蛇岛遇救,遄回赤城休息,依照俞公典吩咐,日服一解毒药丸,无奈此子劫厄深重,受阴阳妪鞭鞑于前,遭郭子湘荼毒于后,再在蛇岛水牢囚禁日久,天天给毒蛇噬袭,除了遍身伤痕,剧毒累积外,身子本已虚弱不堪,虽得解毒丸治好蛇毒,元气仍未复元,又因赤城山主等前辈赴长白,家中没有一个老人在,缺乏家常经验,赤城山主还未返家,秦亮已经因虚弱症撒手尘世了。
    唐古拉铁问明原委,也自伤心滴泪,怔怔半晌,才安慰秦瑜道:“人生修短有数,亮弟即已夭折,人死不能复生,伤心徒自苦耳,还望瑜妹节哀顺变!”
    伏在他肩上的秦瑜,长叹一声,哭道:“我好命苦啊!一家三口,老父弱弟俱遭不则,往后教我如何活得下去!”
    正说话间,赤城山主也已自精舍中步出门外,一瞥各人,不由大喜,扬手迎迓,哈哈笑道:“什么风把各位吹到这儿,小老儿有幸了!”
    才转头,秦瑜与唐古拉铁的光景已入老人眼底,只见他喟然摇头道:“瑜儿朝夕悲哀自若,不难追乃弟于地下,好了,唐古公子一到,瑜儿有救了!”
    这老儿慢慢行前,到得秦瑜和唐古拉铁站立之处,未开言,秦瑜已然哇地一声哭将出来,叫道:“爹啊……”
    赤城山主皱一皱浓眉,轻轻抚着秦瑜的秀发,正色道:“瑜儿,你当真爱紫府宫少掌门唐古公子?”
    秦瑜愕然瞪视,泪犹不禁,汾然而坠,堕泪中点了一下头。
    赤城老人继续说下去:“人死不能复生,亮儿即殁,难道就哭得活吗?瑜儿,可知你这样做,将成不贞不孝的人,怎说得上爱唐古公子?”
    秦瑜心头一震,定睛细视她的干爹,只见他老人家,面色庄重,心知必非随便说话的,心下一酸,垂泪问道:“女儿心伤身世,复怀老父弱弟,伤心堕泪,乃是天性,干爹不贞不孝之说何来?”
    赤城山主宽一宽脸色,笑道:“伤心流泪,乃人情之常,为爹怎能禁止,所以说你不贞不孝,乃指不识大体。那就变成愚孝,须知伤心也得有个限度,你家只剩你这点血脉,将来继承香丁,也端赖你,虽云女儿之身,儿子难道就不可以过继?你今一味恸痛,日久必坏身子,倘有不测,秦门哪能不断后;再说,你既爱唐古公子而又要自毁身体,这难道是爱?故说你不贞,可明白吗?”
    秦瑜怵然一凛,心念一转,干爹的话也委实有理?当下,乃强抑悲怀,谢过干爹教悔之德,便随众人进入精舍,当日,赤城山主以嘉宾好友当前,大开筵席,以飨各人,自不待言。
    虽秦瑜受了赤城山主指点,心中雪亮许多,毕竟悲怀并未去尽,哭泣是停止了,依然郁郁寡欢,这情景,给赤城老人瞧在眼里,心下一琢磨,已有了计较。
    紫府宫高手三人,在赤城盘桓了三天以后,因心急于缉访紫府叛徒,便即告辞,赤城山主虽盛意拳拳,兀是留客不住。
    临走的时候,赤城山主把唐古拉铁叫过一边,商量道:“秦瑜终日悒悒无欢,放在这儿,出门便睹亮儿坟墓,触物生悲,终究非是善法,要她摒除此念,唯一之计,只有随公子同行!”
    唐古拉铁也有同感,对秦瑜悲怀未释,良引为忧,此时听了赤城老人言语,憬然道:“老前辈金石良言,极有见地,待晚辈和本门尊长商量,再作定夺。”
    当下,唐古拉铁便和追风神叟及唐古拉穆商量,两人也见秦瑜悲苦太甚,于心不忍,便即答应了。
    这一番来时三人,下山变为四众,便朝两湖一路南下西行,朝川陕一带进发,同时并向江湖道的人打探本门判徒及桑龙姑有消息,可惜如石沉大海。
    不知不觉,此时已入湖南地面,到得一处,正是湖南首府长沙,因要找寻两人踪迹渺杳,各人便也不急,便在长沙住下,慢慢再行打听。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竟渡过两个寒暑,由春而冬,周而复始,这时已入秋天,仲秋时节的长沙,虽比广东冷些,但比起北方却是和暖得多,紫府宫高手,在此山明水秀的三湘地方,虽没觅到叛徒,情绪上已松弛好多。
    一日,唐古拉铁在长沙郊外信步闲行,陡然间,见道左来了三个人,一男两女,两女中一人其貌寝甚,唐古拉铁一眼便瞧出那丑女正是在长白山上所见的单婵,再定神注意那双陌生男女,却是并不认得,但看身形步法好熟,一时猜不起他们是谁。
    这时,单婵也见到他,似很吃惊地叫道:“南哥哥,紫府中人来了!”
    当前这对男女正是南星元与史三娘,前此他们与群雄厮会,但以易容相见,此时却是庐山真面,故唐古拉铁见面不识。他和她正在喁喁细语,音调甚低,兀是听不出他们在谈些什么。
    南星元陡听单婵这声惊叫,急抬头向前眺望,在这同时,唐古拉铁也是心头大震,追忆前事,南星元怎地由一个面如黄蜡,病容满脸的老人,一变而为英风飒飒俊朗人物,正迟疑间,南星元已遥遥向他拱手道:“唐古公子何时光临此地,幸会幸会!”
    唐古拉铁一怔,随哈哈笑道:“塞外怪杰,我早猜你不是个衰翁,原来是在故弄玄虚!”
    南星元告罪道:“前此因避阴阳二怪耳目监视,只好易容化装,欺诳之处,尚望鉴原!”
    唐古拉铁微笑不语,一旋头又瞥了史三娘一下,但见她也已非昔日之龙钟老妇,而变成一个羞花闭月,貌美如花的少女。
    史三娘对他嫣然一裣衽,笑问道:“瑜妹可好?”
    唐古拉铁拱手回礼,道谢一声:“托庇幸得粗安无恙!”
    南星元这时才给单婵引见,又说起在长白时,得蒙单婵暗中帮助之事,唐古拉铁又是道谢一番,慨然说:“单姑娘,本门与你夙无渊源,得你仗义相助,在下衷心感激。本门素来恩怨分明,得人恩惠,永生不忘,在下日后,必有以报姑娘的万一!”
    唐古拉铁虽不说出,但在其心意中,早已打定将来必以本门一般绝技传授给单婵后人,这就应了后来在那山峰上,与千手如来较技之后,把八手神功蜕变而成的“流云飞袖”传给玉萧郎君史炎!
    事缘玉萧郎君史炎,本名南宫化,乃一身兼三门的儿子,因三门都是紫府迷宫的恩人,所以玉萧郎君屡屡作恶,那葛衣人只是略施小惩,并不深责便是这个缘故。
    半晌,四人寒喧一过,唐古拉铁问起南星元他们何去何从,才知他们今天才抵长沙,尚未找到宿头,当下,便朗声道:“南公子,史单两位姑娘,若蒙光宠,同至在下所寄栖之所同住如何!”
    南星元等人本来也须找个宿处,对此当然无可无不可,便也欣然,答允随行。
    到得旅邸,唐古拉铁又给人引见,相会甚欢,史单二位姑娘和秦瑜也很投契,盘桓十天之后,南星元忽对唐古拉铁道:“公子和贵派高手,仆仆风尘,无非在追寻叛徒魔君,在下和公子不同,过去,我是个没有家室的人,四海飘萍,那也不在乎,现在咱们已有家有室,故须觅佳地,与贱内结伴双修,不敢多事叨扰,明天,咱就要离开此地!”
    唐古拉铁有依依不舍之意,但南星元恳切言词,听来甚是有理,故也不便阻拦他,只得说道:“南公子说的甚是,在下怎敢多所挽留,阻碍两位清修,不过,本门出此叛徒,迄今数载,犹未清除,心中不安,南兄此去,如得叛徒消息,敢烦饬人通报,代为清理,本门也不怪你!”
    翌日分手,自又一番依依不舍之意,尤其是史单二人和秦瑜,益形惆怅,只见三人眼眶红润,黯然无言,洒泪五更亭外,挥手而别。
    三年后,南史单三人,周游各处名胜山川,迄未找得一处修为胜地,这天,三人一商量,史三娘说道:“我曾耳闻人说天下修为之所,莫胜于四川峨嵋山,咱们何不前赴一观,或可得一佳处!”
    单婵也是赞同史三娘之意,只有南星元眉尖紧锁,淡淡道:“不错,峨嵋乃西蜀一大名山,自然是个灵胜所在,不过,峨嵋绝顶现有峨嵋一派在那里开宗立派,我们也为武林中一派高手,怎好和他们争这胜地!”
    这话说得甚是,凡有身份的武林人物,择地开宗,必以该地并无别派,始免去争夺地盘之嫌,峨嵋派也是武林中一大宗派,既有它在那里,别人怎好意思去掺杂,该派即使不理,于理自己也说不过去。
    因是之故,前此桑龙姑偕紫府魔君避难峨嵋,也正利用紫府中人必不想到会在他人门墙之下托庇的缘故。
    史三娘听了南星元的话,想了想,沉吟道:“我们不干扰他们,峨嵋那得不容,那山又不是他家所有!”
    南星元笑道:“这是武林规矩,他家不干涉,自己也害羞,江湖上会笑话我们无处立足!”
    史三娘为人个性偏执,想去的地方,便一定要去,又争了一会,南星元无奈道:“也罢,我听你便是,不过到了峨嵋,最好择个偏僻之所,不要随便露面,惹是招非!”
    史三娘失笑道:“好个没胆量的南哥哥,罢了,你肯去,咱们全依你便是!”
    一行三众,当日即动程赴峨嵋,峨嵋派既为武林一大宗派,开宗之地,在绝顶山南,乃武林中尽人皆知之事,南星元哪会不晓,于是,乃悄悄带着史单二人,与峨嵋派所在地背道而驰,遄往山北,这一去,恰是桑龙姑与紫府魔君逃匿之地。
    山北风光,自难与山南北拟,这所在,怪石嵯峨,形势陡峻,一派密茂丛林,阴森无恨,三人慢慢找去,才在绝顶一处高峰,觅得一个栖宿修为之地。
    这宿处是包围在一派丛林之内,中间一块下陷盘地,光景与外边紊乱不堪境界绝异。里面修竹处处,井然有序,鸟语花香,清泉潺潺,委实是个修为绝妙之处。
    南星元择得这所在后,乃与史单两人合力折竹摭矛,建成两幢精舍,一幢给单婵居住修为,一幢则他夫妇两人居停。
    匆匆又过半载,这时史三娘已然有了身孕,终日懒洋洋地,南星元得知妻子有喜,他此时年已四十左右,只因修为得法,故望去尚如三十许人,神采俊朗依然。
    三人在山北绝顶居住之时,每隔半月十天,南星元便得下山一次,到附近墟集购些食粮,以及应用什物,这番史三娘有喜,需物更多,他下山次数也就更勤。
    一日恰值墟期,南星元又到山畔村落趁墟赶集,买了一大篓东西,正待回山,走到墟集尽头,忽地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绝色美人,也正赶集完了回家,南星元为人虽不是登徒子之流,但既是风流人物,谁个不爱美人,不禁又多瞧两眼,不看犹可,一看那绝色女子这时也正紧盯着他,但见当前这姑娘,虽是艳如桃李,却是冷若冰霜,心中不由一颤。
    那姑娘两眼冷焰喷射,嘴角似笑非笑,庄严冷穆的神情中,眉宇之间,却孕上一股儿的春意,一别头,径往山畔走去,不理不睬。
    可也怪道,以一生毫气干云自诩的南星元,此际忽觉神智迷惘,身不由自主,跟随上去,那姑娘频频回头,不声不响。
    到得山畔,蓦然,姑娘站住了,回眸秋波一转,嗔道:“你这人啊!怎地老跟纵人家!”
    珠喉呖呖,宛如出谷黄莺,听得南星元如醉如痴,竟是不知对答。
    那姑娘又是一阵跺足,叫道:“你这人是聋是哑?姑娘问你,怎地不声不响?”
    南星元这才从迷惘中惊觉过来,深深向她一揖,施礼道:“姑娘风仪,世所罕瞻,宛如临凡仙子,尘世嫦娥,我也不知怎地形容姑娘的美于万一了!”
    那姑娘见他痴痴呆呆,冷漠的脸,不由微微掠上一丝笑容,卟哧一笑:“我美不美,干你这汉子何事?”
    南星元朗朗一笑道:“谁个男子,不善钟情?好色乃是天性,鄙人见了姑娘,神采迫人,不由痴痴跟住,乃是不知不觉之事,幸姑娘勿予见责!”
    说到这儿,南星元蓦地憬悟,自忖道:“我与史妹妹乃是患难夫妇,岂可见异思迁,中道相违,为别家娇娥所蛊?”
    他的脸色也随着一整,深深又是一揖,开言道:“是鄙人不好,老是跟着姑娘,惹起误会,姑娘见责甚是,鄙人告罪,就此请别!”
    说着,翻身向来路便走,陡然间,忽听那美丽的姑娘珠喉一转,呖呖喊出:“慢走,姑娘有话问你!”
    南星元怔了怔,戛然止步,旋头问:“姑娘有何吩咐?”
    那姑娘笑嘻嘻地走近前来,脸色倏地一变,冷冷问:“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南星元略一端相对方一眼,调皮地说道:“萍水相逢,皆可成为朋友,何必曾识荆。鄙人但知姑娘乃是月殿嫦娥临凡,人间罕见仙子而已!”
    那姑娘眉心一皱,尖声叫道:“油嘴,油嘴!”
    又道:“你可要知我是什么人?”
    南星元笑道:“似姑娘这般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谁个男子,不想攀识,既蒙不弃,但请赐示芳名,日后好相见,交个朋友也好!”
    那姑娘不答,陡然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声才落,玉掌横里一扫,呼的一响便已抖开,凌厉掌劲,直取南星元身上的玄玑、关元两大穴扫到。
    变起肘间,南星元哪料到当前这个美俏少女,霎忽之间,竟变得如此歹毒,心中一震,不容他不接招,对方又来得狠,不亮本门家数,难以化解。待得那姑娘掌劲一到,斜身一滑,蟠龙绕步,口里喝道:“来得好!”手腕一翻,随手打出“寒潭映月”一招。这招寒潭映月,乃龙形八掌中的最精妙掌法,是一招两式,掌劲一发,罡劲直迸,也端的凌厉非凡。
    列位看官,龙形八掌正是南星元赖以成名的武学,乃属南家家学绝传,掌招不多,一共只有八招,共二十四式,一招可变三式,三式附套一招,但使动起来,却是繁复精妙无俦,当真深奥。
    这招式才打出,对方忽地咦了一声,身子团团一转,斜刺里双足一点,腾身躲过。
    那姑娘娇滴滴的珠喉又响:“好俊的龙形八掌,我道是谁,原来是塞外怪杰驾到,本姑娘走眼了啦!”
    话才落口,南星元呵呵朗笑起来,大叫道:“我也知姑娘是谁,姑娘乃当今武林有名英雄,八荒中人桑龙姑,对不对?”
    桑龙姑怔了一怔,杏眼一睁,冷冷道:“是八荒中人又怎样,姑娘会俱你?”
    南星元笑道:“姑娘你凶什么,我又不是找你的事儿来,要打架,也是你先动手的,怪得什么来!”
    要知桑龙姑与紫府魔君隐居峨嵋之北,乃是极秘密的事,行藏岂容随便给人知觉,为的是怕紫府中人,得知消息,跟寻到此,那还了得。同时也怕阴阳二怪要把她俩擒回长白,治个擅自逃走之罪。此际南星元突出现,桑龙姑心中无不惕然,但在其心意中,南星元乃与阴阳门最有渊源的人,料他的出现,必系奉二怪之命,前来勘查她与紫府魔君踪迹,而与紫府宫无干。
    桑龙姑琢磨半晌,心想:“塞外怪杰武功卓绝,名震湖海,要胜他却是不易,此人虽与阴阳二怪有些渊源,闻说在江湖上行走,却是正道一派,此次来意不明,若贸然和他硬拚,万一失手,岂非弄巧反拙,倒不如先探明他的来意,再作道理!”
    心念陡地又是一转:“嗯,有了,他既迷我姿色,何不将计就计,用色相惑他,不但可化仇为友,抑且将来遇敌,可助一臂之力也说不定!”
    当下,忽嫣然一笑道:“塞外怪杰,姑娘果然好眼力,一试便试出你的家数,其实姑娘对你也并非存有坏心眼儿呢!”
    她这一笑,如玫瑰乍放,樱桃绽破,端的美俏极了,南星元不见犹可,一见意乱神迷,不由裂开口痴痴笑道:“姑娘不恼鄙人,鄙人幸何如之,若不以猥屑见弃,还望做个朋友!”
    这武林怪杰,一生毫迈,不料竟会迷在这邪婆娘手里,他已然心旌摇动,不能自持了。桑龙姑一瞥,知计得售,但她偏要卖卖关子,脸上忽地一整,问道:“塞外怪杰,似你一表人才,武功又高,做八荒中人的夫婿也有资格,何况朋友?不过,姑娘得清楚你这次到峨嵋的来意,是否……喂,姑娘问你,是否奉阴阳二怪之命,前来踩勘姑娘踪迹?可得放明白点,交友之事,才有可望!”
    一闻言语,南星元心中不由惕然一凛,寻思道:“我可万不能把紫府门的事抖出,否则这朵鲜花必撷不到手!”
    沉吟半晌,才道:“姑娘你猜岔了,我与阴阳门早已情尽义绝,你还提这个干吗?此来峨嵋,也与姑娘同样苦衷,原为择一隐地,避避那二老怪物根寻!”
    桑龙姑微微一怔,半信半疑地又问:“你们不是好端端的,怎会不睦,怎会情尽义绝?”
    南星元想了一想,只好和盘托出,乃把这次与史三娘私奔的事说出,只隐去和紫府宫高手打交道一节。
    桑龙姑听完了他的话,蹙眉一忖,沉吟道:“你既有了史三娘,还跟姑娘交什么朋友?”
    南星元哈哈一笑:“这有什么要紧,你也有了一个紫府魔君啊!我俩交游,只瞒史三娘和紫府魔君两人不是行了吗?”
    这其间,塞外怪杰已然色迷心窍,不顾后果,竟然转出这般下流念头,要与桑龙姑做那苟姘野合的行径。

tonglingqm 发表于 2017-3-24 00:19:40

第19回色迷心窍
    桑龙姑根本就非正派中人,她前此勾搭紫府魔君,也系利用一己美色骗取秘笈,此刻见南星元英风飒飒,绰立当前,如玉树临风,人物俊朗,也自心动,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不好意思过份露出形迹,听了只扭扭捏捏地说道:“这怎么好,塞……不,南哥哥,妹妹依你便是,来,咱们找到胜地,畅叙一番为是!”
    边说边行近南星元身边,玉手一伸,已然携着南星元,往山上走去。南星元受笼若惊,心中如小鹿猛撞,迷迷惘惘便也跟去。
    一到山畔,两人顿时展起轻功,扑向一处乱草丛生,怪石嵯峨之所,不消片刻,两人已没入那高逾人身的草丛里,只听得唧唧哝哝的甜言蜜语,这其间,南星元已身陷孽障,铸成后来大错了。
    不知不觉中已然日移西山,暮霭沉沉,归鸦交鸣,在丛草中的南、桑两人给一阵鸦嗓惊觉。南星元伸了一个懒腰,轻轻说道:“桑妹妹,我们该回去了!”
    桑龙姑好不妖冶,她撒娇道:“不,我们多耽一会,唉,南哥哥,我遇到了你,已把那冤家忘却了!”
    当真是淫贱之妇,南星元劝道:“往后日子还多,你愁什么?要是我俩真心相爱,也不争在这一刻,走罢,给你我在家的人知道,引起麻烦不好!”
    桑龙姑陡地心中一震,她想:“给紫府魔君知道倒无所谓,反正秘笈已撰好送给我了,投鼠忌器,料他也不敢发作,只是给史三娘知道,才不是当耍!”这女魔头此时心怀警惕,她怕一旦为三娘知去,将风声抖到江湖时,紫府门高手与阴阳二怪一齐寻到,如何抵挡!那就不容她不谨慎从事的了。
    她似很痛苦,依依不舍道:“罢了,冤家,什么时候我俩再见!”
    南星元给缠得无法,只好与桑龙姑再约好下次见面时间。当下,两人便匆匆离开草岗,各自回归宿处。
    南星元才遥见自己家门,陡见远远一个少女迈步迎面而来,这人正是单婵,她一瞥南星元不由叫道:“南哥哥,你哪里去?怎地天入黑才回家!”
    这时,南星元神智已复,不禁内疚陡生,嗫嚅撒谎道:“在集上遇上了熟人,喝几杯老酒耽到日落,累你们久待了!”
    单婵也不再问,忽向南星元道贺道:“恭喜南哥哥,快要做父亲了!”
    南星元一怔,正待动问,单婵又道:“嫂子有喜,是她今早你出门时,亲口对我说的!”
    这话一出,南星元内疚愈甚,一时间百感交集,楞在当地。单婵还道他闻得喜讯,喜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笑道:“还呆待什么,时候已经不早,嫂子正等待着我们回去用膳呢!”
    南星元蓦然一觉,一笑随行,回返寓所,但见卧在炕上的史三娘,花容焕发,艳光四照,只是慵慵恹恹,不大愿意走动,这模样,全是妇人有喜征兆,南星元一见,心中愧喜交集,移步迎前,漫声呼道:“史妹妹,你不舒服?”
    史三娘闻言,两颊登时飞霞,眼望别处,口里道:“哥哥回家了。怎地一去便一整天,害得我们苦待!”
    南星元移到炕边坐下,嘴巴凑到史三娘耳畔,轻轻咬了一阵,史三娘的脸更红,张大眼睛问:“你怎知道?”
    南星元哈哈笑道:“先是婵妹告诉我,又见你慵恹神态,知她所说不虚!”
    用过晚膳,史三娘因肚里有了孩子,不便用功,先爬上炕睡了,单婵也自到己室修为去,只剩下南星元,静坐运元,修习内功,若在平时,一坐下便气贯灵台,运行周天,今晚却是大异其趣,但觉思潮起伏,精神怎么也不能集中,一忽儿桑龙姑妖冶笑貌呈现眼前,一忽儿又忆起他和史三娘相亲相爱情景,他的心灵中,正是人神交战,不知解脱,他一忽儿长嗟短叹;一忽儿自击大腿,喃喃不休,显然他心事重重,陷于魔障幻境。
    正思思想想间,陡听屋外一阵轻响,心中一震,似此荒僻地带,怎会有夜行人履此走动,莫非阴阳门中人寻到,他想着又觉不对,阴阳门除史三娘单婵两个徒弟外,就只有他,次一辈的高手不外只有三人,更无余子可资差遣,蛇帮已然土崩瓦解,龙蜃帮自唐老儿死后,已与阴阳门结下怨仇,当不会助二怪踩勘自己踪迹,来人如果真是阴阳门,则必是老妪亲自前来了,但老妪轻功己臻登堂入室,那会给他在屋里听到,想到这儿,不禁诧异,张口把窗一吹,移近一瞥,不由哑然失笑。
    月光下,但见一人,手持七孔魔剑,迎风舞动,异响杂作,这人非是别人,乃是单婵,南星元这才知道单婵修习内功完毕,闲坐无聊,见此盈盈月色,动了兴出来在月底练剑。
    南星元伏在窗前看了一会,忽地里,只见单婵把魔剑一收式,望空冷冷叫道:“什么人在偷窥姑娘练剑,还不快快现身?”
    她这一声喝,南星元倒觉好笑起来,暗里道:“连我也瞧不出,还能到江湖上行走?婵妹今晚上给什么迷了心眼?”
    才暗笑间,陡然间在一座山峰石隙之处,突地闯出一个玄衣少女,那人一现身,格格笑了一阵,那声音好熟,南星元不禁一怔神,单婵已然飞身扑去,手里魔剑一横,便待进招攻击。
    南星元暗叫一声:“不好!”一长身已然穿窗而出,到得外边,陡见另一条黑影,疾如鹰隼,也跟着单婵前去方向闯上,南星元已然认得是自己妻子史三娘。史三娘方才在床上正蒙胧入睡间,忽听屋外异响,要知她是个武功大有根底的人,外边尘纤细息,也难瞒她听觉,一觉醒来,恰好听得单婵断喝之声,遂不假思索,追了出来。
    这一追逐,前后三人己近下山之路,南星元浓眉一扬,倏地身形暴长,一掠便是数丈,一边赶一边振嗓高叫:“史妹妹别赶,且听我说!”
    史三娘虽然身手矫捷,毕竟迟了一步,正往前赶,忽听后面丈夫在呼唤,秀眉一皱,不觉停步止前,回首问道:“什么事?怎地不教妹子追那小贼?”
    说话之际,南星元已到当前,他张目向前眺望一会,见前面的人已没入月色迷蒙的丛林中,心中才稍放下,脸上霎时堆上笑容,执起史三娘的手,笑道:“这般小贼,不赶也罢,有婵妹子一人已足了,何劳妹妹动手!”
    顿了一顿,又道:“史妹妹,你身上已有喜,不比平时,若非万不得已,切勿和别人动手,恐怕用武之际,动了胎气,那就糟了!”
    一股甜甜感觉,顿然沁入史三娘芳心之中,她深感夫婿相爱之思,不由笑着道:“哥哥,你真爱妹……”
    两人陷于一阵迷惘陶醉中,久久,朔风刮来,两人身上齐齐一冷,才憬觉过来,手携着手,信步回抵寓所。
    且说单婵一路急赶,前面那人脚程好快,似比她还要高明,再定睛细看来人,只因距离太远,又在夜色中,面貌兀是瞧不清楚,只觉身形步法好熟,只是想不出是谁人来,心念一转,不由失色,只缘她已认定与对方相遇,乃是长白天池,既在那儿,当前这来人料也为长白山阴阳门一伙来,大惊之余,寻思道:“莫非师傅师娘当真派人来这儿踩勘?”
    想到这儿,追上去的心念愈加迫切,尽劲儿旋风也似地往前疾掠,前面那人也怪,似有意在诱单婵行前,单婵走得快,她也快,走得慢,她也慢,老是保持二三十丈路程。
    单婵追赶了一会,心知此人轻功比自己了得,若要逃脱,自己万万难以赶上,莫非那人奉了二怪之命,想诱自己到什么地方去,一念及此,不由心悸起来,脚步陡地放慢,忽回头再也不追,往来路尽眺,她芳心中奇怪,方才她分明见史三娘和南星元两人先后赶出,怎地二人此刻全失了踪迹?越想越寒心,竟至不敢前追,急奔回寓所,找着二人计议后再作定夺。
    哪知她转回头,前面那人也跟着回头,刚才是她追赶人家,此刻反变成给人家追赶,世事之怪,莫此为甚,单婵听得后面有足音追赶,心中一气,手中魔剑一挥,哗喇喇一阵异响迸发,立在当地,索性不走。
    后面那人已经走近,她开腔了,先是吃吃地笑,笑声未已,单婵已然惊叫起来:“桑龙姑,是你!”
    来人果然是桑龙姑,单婵心中大石,才稍稍放下。要知桑龙姑前此在长白时,和单婵朝夕见面混得很熟,而且感情很厚,桑龙姑对单婵的心事也很了解,知她在苦恋南星元。
    单婵不比南、史二人时时出门远游,她在师门的时候多,所以认识桑龙姑,南星元二人因桑龙姑抵阴阳门的时候,他俩恰巧外出不在,所以彼此并不相识。而且桑、单二人还有一场渊源,当日桑龙姑诱惑紫府魔君私逃下天池,还多亏单婵指点才能得脱老怪所布魔阵,总算有恩于他,因此,桑龙姑见了她,才不忌惮,反要和她厮会,引她至此,不外想避一避史三娘的耳目而已。
    桑龙姑嘻嘻笑着道:“婵妹子,你要追杀我?”
    单婵瞪一瞪眼,也笑道:“我哪会料到你?紫府相公可好?”
    桑龙姑微一蹙眉,轻声嘘了一口气,喟然道:“不要提了,那冤家……”
    单婵吃了一惊,急口问道:“你们两口子已然闹翻?”
    又是一声长叹,桑龙姑摇头道:“还不算闹翻,只是待我不好!”
    是何缘故呢?单婵不禁疑惑起来,处此荒山野岭,又没别的女人,紫府魔君怎会变心?桑龙姑续道:“那冤家原来是个薄幸郎,见异思迁,与我相处以来,初时犹有点恩爱,至近月来,竟然旧态复萌,时常一早出门,至深夜才返,有时隔宿不回,有时一去数日,你也知这冤家一向行径邪恶,他在外面,不是拈花惹草,还有什么好事?”
    说着,连声叹息,泪珠簌簌堕下,单婵也知紫府魔君为人好色,料桑龙姑所言不虚,也只好陪着叹息。顷刻间,又勾引起如潮心事,想起自己累年来私恋南星元,结果仍然分不得一杯羹,心中不由惆怅莫名,对桑龙姑遭遇深深引起同情,她又怎知这番鬼话,全是玄冰美人所虚捏出来,当下,深叹一口气,喟然道:“姐姐休要恼坏身子,男人心最难测,薄幸郎比比皆然,恼好无益!”
    桑龙姑心中暗笑:“这小妮子入我彀中了!”
    忽地里她问起南星元来,她道:“塞外怪杰和你在一起居住?”
    单婵一阵黯然,颔首道:“不错,彼以妹子待我,我也只好把他当做哥哥了!”
    桑龙姑一闪眼皮,阴恻恻地笑问:“他和史三娘想必很是要好啦!”
    单婵心中虽泛酸意,毕竟是个天真纯洁少女,随口应道:“他俩自幼便相恋,青梅竹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美事,我也望他俩百年偕老,天长地久,永远快乐!”
    桑龙姑心中啐了一声,暗道:“好个知礼好义的丫头,我就不信瞧着人家亲热心眼儿不痒?”
    陡然间,桑龙姑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得弯腰捧腹,没口呼道:“婵妹子……我、我真是给你笑坏了……”单婵莫名其妙,怔怔地瞪眼看她,半晌,桑龙姑笑声一歇,阴阳怪气地吃吃笑道:“好妹子,你想岔了心眼儿啦,情爱之事,岂有什么义气可言,我就懒得理会!”
    单婵微微一怔,正色道:“姐姐这话是何意思?”
    桑龙姑笑笑道:“你既爱南星元,怎地却如此软弱,如以真情动之,我不信塞外怪杰不动心,古人说得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道理却是不差!”
    单婵心念一动:“我一向以义为先,兀是未尝想到横刀夺爱之事,罢了,且听听玄冰美人对此有何高见?”随口问道:“我对南哥哥,多年以来,未稍变志,其意不可谓不诚,但他心如铁石,兀未开朗奈何?姐姐高明,将何以教我呢?”
    这小妮子已然心动,桑龙姑想了想道:“如果我能替你剪除史三娘,你将以什么谢我!”
    单婵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她身无长物,心中虽极愿意,委实不知用什么可贵之物去换取桑龙姑妙计。桑龙姑见她怔怔不语,却笑道:“我所谓要你为酬者,并非指什么珍贵物品,而是……”
    话犹未了,单婵心头蓦地一悟,猛然打断她的话道:“姐姐之意,妹子明白了,若事情果然能够成功,妹子愿将平生绝技,长白山阴阳门秘传‘魔音大法’的心法相授!”
    桑龙姑知这小妮子已中计,心中大喜,神态却装做受之不安,忙不迭地道:“这怎么好?若得贤妹把绝学相授,愚姐岂非蒙窃据他人武学之嫌?”
    单婵想了一想,笑道:“这个容易,只要我在无人之际,把大法口诀念出,你躲在暗处偷听,算是偶然得到,这就对贵门派八荒英雄的令誉无碍!”
    这小妮子赋性单纯,不知世间险诈,对桑龙姑那席话,竟信以为真。其实这女魔头对单婵师门绝技,早垂涎已久,她这番奸诈之言,不外欲引单婵入彀而已。
    这时,桑龙姑哪有不顺水推舟之理,不由翘起拇指,连声赞扬:“好计,好计,果然好计,婵妹子当真冰雪聪明!”
    单婵心下焦急,又催问对付史三娘之策,桑龙姑笑道:“看你急成这个样子,还假惺惺说什么道义?”
    又是嘻嘻一阵嬉笑,单婵脸上一红,正待把话掩饰,桑龙姑续道:“也罢,让我把妙计授你!”
    猛可里,桑龙姑脸色一庄,忽道:“授你计策无妨,只是你绝对要信赖我,而且不许呷干醋!”
    单婵一楞,仰首呆呆望着桑龙姑,似听不懂她话里意思,又在期望她说下去。桑龙姑玉手轻招,漫声道:“婵妹子,附耳过来,授你妙计!”
    一挪步,单婵已到桑龙姑跟前,果然把耳朵凑上桑龙姑的嘴巴,喁喁细语半晌,单婵边听边颜色大变,口里道:“这怎么可以,只怕南哥哥当真……”
    桑龙姑的嘴巴一离开单婵耳畔,冷冷道:“舍此而外,别无良法,再说,我已有紫府魔君那冤家啦,还稀罕什么,又怎会恋上塞外怪杰,这你不是不信赖我和吃干醋了吗?”
    单婵怎能及得这女魔头的老谋深算,心中一琢磨,又觉不无道理,惟是只怕将来弄假成真,岂非弄巧成拙?这时间,小妮子心中,宛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落,当真委决不下,疑惑之状,也就不知不觉,溢于外表了。
    桑龙姑一瞥,心头大亮,秀眉一攒,又有计较,佯装不悦之色,冷然道:“婵妹子,不是愚姐不肯帮忙,你既心中存疑,分明太不信任人,教人欲助无从。罢了,愚姐也不好相强,就此请别,青山常在,绿水长存,后会有期,还望妹子珍重!”
    话毕转身便行,单婵心中一急,颤声呼道:“姐姐慢行,待妹子说去!”
    一旋头,冷漠之色爬上桑龙姑脸庞,单婵心下一凛,暗道:“桑姐姐人道她是玄冰美人,看她冷冰冰样子,一点不错!”
    桑龙姑蹙眉问:“贤妹有何见谕?”
    单婵哀然道:“姐姐,妹子依你便是,不过把魔音大法相授,却是不能急迫可行!”
    桑龙姑问:“为什么?”
    单婵答道:“只因史三娘乃阴阳门下,有史三娘在,授此本门技业恐有不便,待得把史三娘弄走,再传姐姐不迟,尚望姐姐原宥则个!”
    她也不傻,惟恐桑龙姑骗了她本门绝技之后,置之不理,远遁他方,若是能亲眼见得南星元赶走史三娘,那又自当别论。桑龙姑一听,心中暗自骂了一声:“好个狡猾的丫头,这番可苦了史三娘的啦?”
    其实这女魔头除了觊觎他人武学,更垂涎南星元俊朗风姿,要赶绝史三娘,哪管与她有无过节。只见她冷笑一声,回头走近单婵身畔,伸出掌来,说道:“既恁地说,愚姐也就依你一趟,好妹子,你也伸出掌,大家击掌为誓,日后毋得反悔!”
    单婵为其所蛊,痴痴呆呆,果然伸出了手。击掌前,却听桑龙姑遥向中天起誓道:“上苍在上,小妇人桑龙姑应允替单婵赶走史三娘,换取她本门武技魔音大法,必然言出即行,倘有反悔,天诛地灭,明此为誓!”
    又道:“单婵妹子,你也起个誓!”单婵无奈,依了她的吩咐也起个重誓,两人击掌之后,才分别而去!
    单婵回到寓所,只见南星元坐在史三娘炕边,细语相问,心中好生不快,肚里骂了一句:“史三娘,看南哥哥还会爱护你到几时?”也不进屋,径自回修为之所安歇。
    过了两天,黄昏时分,正是南星元与桑龙姑相约会晤之期,这晚恰在月夜,溶溶银光,遍地流泻,南星元本乃毫气干云汉子,在墟集中,只缘一时魔障所惑,回到家中见了史三娘,心中早已大悔,一届约期,心中不由踌躇起来,欲待不去,又怕桑龙姑再度寻上门来,把在草丛中秘密抖出,恐有不便;若是去了,又怕给那婆娘缠住,魔障更深,将来必弄出一场伦常惨变结局。
    正寻思中,忽瞥单婵笑嘻嘻地跑进来对史三娘道:“嫂子,今宵月色绝佳,我拟请嫂子登高赏月清谈!”
    史三娘看了南星元一眼,问道:“南哥哥,你也去?”
    南星元犹未答话,单婵心中已感酸溜溜,苦笑道:“南哥哥是个勤于修为的人,哪有什么闲心去赏什么月色!”
    这句话,分明给南星元行个方便,南星元哪知她和桑龙姑勾结,用调虎离山之计,好等南星元去践桑龙姑之约,虽然不知单婵心意,却是有此大好机会,哪有放过之理,逐接口笑道:“史妹妹,你跟婵妹出去玩玩也好,今晚我没有这个兴致,不去了!”
    单婵又一再催速,史三娘慢慢起来,懒洋洋地跟了单婵上山赏月而去了。
    她两人一走,南星元又琢磨了一阵,终于下了一个决心,想道:“好歹今晚再去会那婆娘一会,想个法儿摆脱!”
    心念一打定,便不自觉地走出屋外,展起轻功,径向前日与桑龙姑厮缠地方而去,才遥遥见到那片丛草,只见草旁一块大石峰上,已然影绰绰地站上一人,妖妍作态,此人非桑龙姑还有谁来?
    一见到桑龙姑,南星元出来时那股准备与她摆脱的劲儿,早已抛至九霄之外,顿觉浑浑麻软,直似蛇儿遇上琉黄般的。
    南星元双足一点,已然腾上那片石峰,裂开口笑道:“桑妹妹,请恕哥哥迟来一步了!”
    桑龙姑浑身解数展开,撒娇骂道:“好冤家,你忍心累妹妹久待!”
    且说且把娇躯尽挪过去,南星元温香软玉在抱,心窍一迷,也不理会许多,抱起桑龙姑往长可没人身躯的草中跃下,就在此时,陡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哭骂声,南星元听得真切,不禁唬出一身冷汗来,来人并非别人,正是史三娘。
    她方才与单婵攀上山巅,正观赏浏览,忽地里,单婵向半山一指道:“姐姐你瞧瞧,那里是什么?”
    史三娘急向单婵指处望去,不望犹可,一望疑念顿生,山畔那人影,她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南星元,自忖道:“南哥哥日来神思莫属,今晚又推说要修习功课,不肯偕行,怎地却在外边瞎跑!”可怜她犹未料到她心爱夫婿,遭外人所惑,移情别恋了!
    心中疑念一起,史三娘不假思索,一长身便朝南星元走着的路扑去,单婵心中冷笑一下,也便跟上。要知南星元轻功虽俊,一来因是前去践约,不必费尽劲儿赶路;二来心念桑龙姑,心中荡漾迷乱,有人在后跟缀,竟不自知。史三娘她们却又不同,心焦意烦之下,哪有不使尽劲儿之理,所以对比之下,倍速前面的人了。
    果然赶了不久,已渐接近,史三娘忽地眼前一亮,原来不远处站着一个美俏妇人,神态冰冷,她也忒是聪明,心中早已料到,此人必是玄冰美人桑龙姑了。再听南星元与那妇人一问一答,心中已是恍然,待要赶上阻截,谁知两人已自草丛中一钻,没了踪影,只气得她顿足哭骂起来。
    正在草丛中与桑龙姑百般温存的南星元,一听史三娘的声音,心中慌了起来,颤声对桑龙姑道:“桑妹妹,那贱人来了,怎生是好?”
    他色迷心窍,已然改口呼史三娘为贱人了。讵知桑龙姑全无慌张的神色,南星元哪知今晚捉奸反目,正是桑龙姑摆布下的圈套呢!桑龙姑冷冷道:“好个再世的陈季常,怕老婆怕成这个样子,枉你称为塞外怪杰!”
    冷言冷语一过,把娇躯挪得更紧,依偎之间,南星元心神又荡漾了一阵,却为桑龙姑的美色所惑,如醉如痴,对外边史三娘声声哭骂,置若罔闻。
    史三娘在外边叫骂了一阵,兀是不见草里二人出来,忍住悲怆,展眼四顾,只见眼前茫茫一片,也不知有多宽,似此浩大草海,除非他与她自行现身,否则,实难寻觅,一时间悲从中来,又放声大哭起来。
    草里人全不理会,又过半顿饭光景,史三娘又自嘤嘤啜泣之际,忽听单婵在旁劝道:“南哥哥既误入歧途,哭骂也是无益,待他回去,再想法劝解劝解他,或望可以改过,此时徒自悲苦,你又有了身孕,动了胎气,可不是当耍的啊!”
    史三娘强抑悲怀,一想也有道理,不如归去,待冤家南星元回家,再跟他算帐,她对这对奸夫淫妇,已是恨之刺骨。
    草声飒飒,风声呼呼,两人已沿来路奔回,躲在草里的南、桑二人,武功实有造诣,侧耳一听,已知史三娘偕同单婵离去。
    陡然间,南星元一长身已闯出草丛,跃上石峰,在他的心意中,原想待得自己妻子离开,再回去向她认错劝慰,他的神智时迷时醒,迷时不顾后果,醒时又眷念着患难相从之爱妻史三娘。
    谁料他才闯出,桑龙姑也已如附骨之疽,紧缀而到,桑龙姑冷笑道:“南星元,你哪儿去了?”
    南星元稍微一怔,回首一顾,只见桑龙姑愁眉不展,悒悒寡欢,那神韵美俏之极,不觉心窍又是一迷,含糊应道:“不到哪里去,给那贱人骂得闷了,出来散散闷气!”
    兀是不顾把心意抖出。陡闻桑龙姑阵阵冷笑传来,尖声叫道:“好啊!你污辱了人家不算事啦,喂,冤家,姑娘可不是青楼残花,章台败柳,给你随便……”
    骂到这儿,已然大哭起来,这当儿,桑龙姑宛如带雨梨花,垂颔饮泣,直看得南星元张大眼儿,浑浑噩噩,只自顾搓手道:“那叫我怎么办呢?桑妹妹!你教我,我依着你的话做去便是!”
    桑龙姑的泪眼一收,又挪近前来,盯着南星元道:“南哥哥,你的话可是当真!”
    南星元不由自主地捧起她的脸儿,笑道:“我塞外怪杰,说一便一,从不反悔,桑妹妹,你说便是!”
    他心窍已然尽迷,桑龙姑那得不知,心中一乐,口里道:“我教你即刻立下休书,休去那贱人,和我双宿双栖!”
    南星元怵然一凛,自顾低吟:“即刻立下休书……”
    桑龙姑杏眼一睁道:“什么,你又变主意不愿立啦!”
    说着又是一阵撒娇大骂,南星元长叹一声道:“罢了,我塞外怪杰生平从不食言,我既允诺了你,哪有反悔之事,好,就让我立下休书,嗯,哪里来的纸笔?”
    桑龙姑忽破涕一笑,一俯身拾起一大块青石,运掌就中劈去,那块厚逾五尺的石头,竟然应声而裂,给这女魔头一掌之力,劈出一片逾半尺厚的石片来,口中说道:“你用指力,刻字石上不是行么?我辈武林中人,岂用学那酸儒,事事带备纸笔?”
    南星元暗吃一惊,心想:“桑龙姑不愧八荒中人,果是名不虚传,一双玉掌竟然利如斧钺!”
    心中想着,指头已在石片上动了,只是书至半途,忽停下来,心有所悟地问:“桑妹妹,你刚说要和我遂双宿双飞之愿,那么,你的紫府宫人怎地处置!”
    这一问也不错,桑龙姑怔了一怔,陡然吃吃笑起,娇声道:“唉,你这人啊!怎地这般多生疑心,那冤家我自有办法打发他便是,你放心好了!”
    南星元已然着了迷,哪敢再问,生怕桑龙姑又要怪他,只好运指如风,草草便把休书剔就。
    桑龙姑接过石板一读。书云:“字谕史三娘:窃男女有缘则合,无缘则离,勉强缔合,终是徒增双方痛苦。今余与汝缘尽情绝,勉为夫婿,亦是无益,与其同床异梦,不如早为之所以。兹字体书授你,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口说无凭,立此为据!”
    休书读毕,桑龙姑把石板端起,一跃而前,叫道:“好,好,我和你立即前去投书便是!”
    陡然身形暴长,往山上直扑,行如轻烟,看方向竟是奔向南史结庐之所。南星元怔怔跟下,两人一前一后,捷如紫电飞空,不一刻已届精舍,正待上屋投书之际。陡然间,一缕人影迎空奔到,霍地一响,夹着呼呼风响,对方已然一条七节鞭砸到面门,南星元呵呵一笑道:“好啊!史三娘,你竟打起亲夫来!”

ucs_2008 发表于 2017-3-24 00:20:01

第20回弃妇恨断肠
    史三娘银牙紧咬,哀然叫道:“冤家,我有何失德,要你在外勾引婆娘,唉,我跟你拼了!”
    语极悲愤,说时迟那时快,七节鞭已然砸到,南星元哈哈笑,竟不畏惧,左手一引,右臂暴长,伸手便来抓对方打来的鞭子,竟是硬架硬抢,史三娘也非弱者,七节鞭传自阴阳邪门绝学,岂比寻常,招未用实,翻腕一煞,身形斜斜飞起,已然舍开南星元了。
    这一卸身换步,史三娘已经转移目标,手中鞭舞得呼呼作响,转向桑龙姑打来,桑龙姑既属八荒中人,技业自是了得,乍见史三娘鞭招递到,却是不躲不闪,竟以一双肉掌来与史三娘较劲。
    要知史三娘的七节神鞭乃是阴阳门得意绝艺,桑龙姑能耐纵了得,也难抵此一抽一击,南星元吃了一惊,百忙中连劲掌上,龙形八掌猝然打出,一时间罡风骤发,竟是直取史三娘要穴打到。
    史三娘一招正待得手,陡觉风起左胁,不由吃了一惊,撒鞭换形,一退丈余,切齿道:“冤家你好……”已然气得语不成声,抖动不已。
    桑龙姑为人项强,她本瞧不起史三娘,所以才敢以肉掌卸敌,及其与史三娘接上时,才赫然大震,震于史三娘功力之强,果是名不虚传,但觉她的鞭未着实,已是劲风如刺,直震得桑龙姑一双肉掌酸麻疼痛异常,要撒掌换式已来不及,幸亏南星元及时应援,否则那对肉掌必遭震得筋断肉裂,出丑当堂。
    桑龙姑一惊之余,也是疾退丈许,才退下已知南星元出手相援,心中不觉大喜,自忖道:“何不趁这机会,与南哥哥联手合击,把这贱人废了!”
    心念一动,嘿嘿一阵冷笑过后,尖嗓叫道:“好个名门弟子,姑娘领教了,来,姑娘与你再斗三百合!”
    且说且行,已然挪将过去,玉掌一递,便与史三娘对拆起来。
    两人一接上,南星元放眼望去,心中不由大诧,怎地史三娘只顾腾挪闪避,却不迎招还式,早间的气势哪里去了?
    再看时心头大震起来,史三娘不只步步倒退,抑且秀眉紧攒,面如土色,左手捧心,右手鞭越使越慢,一望而知,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击之力,心中蓦地一亮,连连摆手道:“别打了,别打了,待我把这件事解决便是!”
    这时,桑龙姑掌式一招紧似一招,只迫得史三娘手忙脚乱,险象陡现,忽听南星元呼叫,心中不由一气,寻思道:“塞外怪杰这人婆婆妈妈,干不了大事,杀了这贱人如同屠一只狗,老是阻挡做甚?”
    心中想着,手中加劲,不但对南星元呼叫置诸罔闻,反而辣手横施。
    陡然间,史三娘面色灰白,巅巍巍地朝后退下十步左右,银牙一咬,手中鞭哗喇喇一阵响后,已然给她抖得笔直,分心刺向桑龙姑而来。
    当前这苦命妇人,拼着最后一口真气,运劲贯鞭,疾抖出去,图作孤注一掷。
    那条给抖得笔直的七节钢鞭,一经贯劲抖出,果见势如离弦之箭,挟上强劲飒风,顷刻已然掠到桑龙姑面门。这婆娘只顾赶尽杀绝,哪会料到史三娘如此大胆,竟作最后挣扎,错愕之下,不敢硬架硬接,往斜刺里一挪身,那鞭呼地一响,已自桑龙姑腰缘疾飞而过。桑龙姑身形慢得一慢,正待前赶,只睁眼一瞥,徒然又只一异。
    但见史三娘一鞭抖出,已自不支,翻身往后便倒,顿时面若死灰,气如游丝,已然昏昏沉沉,晕厥当地。
    桑龙姑心头又是一喜,此时不下杀手,更待何时?一长身便已跟上,半俯身形,举手横里一扫,便向史三娘天灵盖砸到,要把这苦命妇击死。
    才递掌,但觉金光一闪,宛如长虹横空,那长虹竟是奔向自己的曲池穴。桑龙姑心头火起,不待伤毙史三娘,翻腕一撩,五指箕张,竟来抓这一道长虹。
    那道长虹随发随收,但听急切一声叫道:“桑姐姐你也太狠了,史三娘已成强弩之末,何必再加逼迫!”
    原来那道长虹是一柄古怪的蛇剑,持剑之人正是单婵,她虽与桑龙姑同谋合计,横刀夺爱,惟与史三娘自幼相从,情同手足,且系同门中人,一到危急关头,自是不忍眼见史三娘血染黄沙,死于别人掌下。此乃人之天性,非爱憎所可衡量的了。
    桑龙姑一招受阻,指抓落空,才听得对方发话,双眼一翻,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丫头。”
    把手一指史三娘道:“你也帮着这贱人?”
    单婵哀然叫道:“姐姐,妹子非是帮着她,实缘妹子与她渊源太深,而且姐姐与她又无深仇大恨,何必遽下毒手?”
    桑龙姑哈哈笑道:“你这人和南哥哥一般,婆婆妈妈地,全属妇人之仁,这叫做斩草除根,斩草不除根,及后必生祸患!”
    单婵心上一凛,自忖道:“好个歹毒的桑龙姑啊!”却是不着痕迹,口里劝道:“姐姐何必如此,若史三娘肯认输服栽,把南哥哥让给你,那又何必下此毒手呢?”
    正说话间,南星元已然跑了近来,先不对桑龙姑开解,却问单婵道:“史三娘怎样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倒地不起,她又不是打败受伤?”
    言语温馨,关切之情毕现,桑龙姑顿感一阵酸溜溜,负气道:“冤家,你既舍不得那贱人,又来招惹我做甚?”
    南星元皱皱眉道:“我又不是不爱你,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能将这事了结,何必再伤他人生命呢?”
    说话与单婵如出一辙,要知南单二人有此悖情背义之事做出,只缘一因迷于美色;一因为情生妒,才致心窍被迷,若论宅心,原是纯良,岂桑龙姑歹毒成性可比!
    南单二人虽然交口相劝,桑龙姑心中兀是不悦,唠唠叨叨,喋喋不休,直是埋怨,南星元意乱心烦,又不便发作,只好故作痴呆,又问单婵,史三娘何以忽然倒地?
    单婵且不答话,跑近史三娘跟前,细细察视一番,心中不由恻然起来,大悔因妒生祸,害得自己幼年相从的朋友如斯惨景。
    一抬头,她泪光莹然,对南星元道:“南哥哥,史姐姐料因怒气攻心,动了腹中胎气,加以用劲交手,她又是身怀六甲,自与多生儿女妇人不同,不过,这样尚不致危险,弄些安胎之类药物,必可将其救活!”
    南星元尖起眉毛,搓手道:“此刻时候已晚,哪儿去弄安胎药物!”
    列位看官,说书人笔述至此,不能不插诨交代几句,原来古时武学,不论内功外功,最忌胎气发作,盖腹中若有块肉累,一旦受伤,血脉阻窒,又不能用推血过宫之法去救,因行此法势必影响胎儿安全了。故单婵只能袖手旁观,并没动手推按,口里直说要找安胎药,便是这个道理。
    话休絮烦,且说南星元的话才落,只听得桑龙姑冷冷道:“不再伤她倒也罢了,还要救她做甚?”
    南星元摇摇头道:“话不是这般说,桑妹妹,你可知我与她的事尚未了结?”
    桑龙姑心头一亮道:“为那劳什子休书么?”
    南星元点点头道:“不错,她不醒来,我那休书如何亲手给她!”
    原来古人重礼,休书授受必须亲面,否则不可为凭,所以南星元要当着史三娘的面前掷下休书。桑龙姑想了半晌,忽地面现异色,毅然道:“好,为了你我未来安乐,便宜了那贱人,待我给她一些丹丸救救!”
    边说边自囊中掏出两颗异香扑鼻之丹药,此丹丸乃安神之类药材炼成,名为“定心丹”,本属八荒门中传下秘方,桑龙姑常带在身边,这刻恰恰正用得着。
    桑龙姑有些不愿,却又不得不把丹药取出,南星元一瞥稍安,接过丸子一捏,找了一瓢清水冲了,便教单婵给史三娘口里灌下,大约过得盏茶工夫,史三娘脸色转红,丹田咕噜咕噜的响了一阵,舒了一口气,已然悠悠醒转。双眸才一张,便已破口大骂起来。
    南星元不迭皱眉,却不答话,桑龙姑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清叱一声,又待发作。这婆娘与南星元并排而立,身形乍动,早已给他扯了转来,低喝道:“桑妹妹休要造次,贱人虽倔强,罪不致死,算了吧!”
    这时,史三娘已然直身坐在绿茵之上,长叹一声,泪如雨下,单婵见得此情此景,也自凄凉不已,慢慢地踱了过去,蹲到她的面前,凄然轻声道:“姐姐,事到如今,骂也无益,你身怀六甲,应宜保重,苦坏了身子可不是当耍的啊!”
    声调极之凄惋,钻入南星元耳鼓之际,不由矍然一凛,心念转动道:“杀了贱人倒算不得一回大事,只是她肚中块肉毕竟是南家血脉,狼虎尚且爱其子儿,何况我塞外怪杰,放生她就是!”
    别说南星元心中咕缀,史三娘此际心中也在转动,她想道:“冤家既已变志,自己又有孕在身,贱人桑龙姑凶得紧,纵使拼命也只落得丧了一命,婵妹之言有理,倒不如忍辱一时,待找个机会再报复不迟!”
    两人各有心事,桑龙姑又何独没有?她寻思道:“南哥哥空存妇人之仁,今日若不斩草除根,日后定生大患,尤其她那腹中块肉,将来更堪虞虑!”
    只见她眼珠一转,尖声叫道:“南哥哥,你今日不杀这贱人,日后她到长白阴阳门报讯,招来二怪大敌,你我都休想活了!”
    这话本来不错,桑龙姑张其如簧之舌,陈说利害,不外想南星元斩草除根,杀了史三娘而已。
    南星元淡淡一笑,说道:“桑妹,这你倒不用操心,我与这贱人这番离关外,乃属私奔,就是贱人不去报讯,阴阳门二怪已然也要找我们的,我料她也不敢回返长白,你知道二怪火粟性子。”
    这番话说得桑龙姑哑口无言,又不敢提起史三娘腹中块肉的事,正自叽咕间,只听得史三娘吆喝一声。
    史三娘心念一打定,反觉悲怀稍战,霎时收泪止啼,冷冷道:“冤家,你要杀我便杀好了,唠唠叨叨干吗?”
    南星元有些不忍,却道:“谁要把你杀了?”
    史三娘睁目又是一喝:“然则,你既不杀我,要待怎地?”
    南星元苦笑道:“史妹子,非是做哥哥的狠心,你我之情,已然缘绝今生,勉强缔合下去,徒使你我痛苦而已!”
    史三娘尖起嗓子道:“好啊!我有何失德,要你说这些话,这般说来,你是要将我休了?”
    南星元把心一横,哈哈笑道:“不错,我要把你休了。哪管失德不失德,你我缘份已了,就得分离!”
    要知南史二人,青梅竹马,自幼相爱,一旦遽离,南星元虽肝胆如铁,史三娘却是肝肠寸断,一听此言,不由悲从中来,止不住饮泣起来。
    桑龙姑大叫道:“南哥哥,与贱人多废话做甚,把休书掷给她便是!”
    南星元如中魔祟,也不细想,自怀中一掏,已然取出那石板来,手一扬,白光闪动处,已然落在史三娘手里,史三娘略一浏览已知端详,心中悲愤交集,略加劲已将那石板一角捏得粉碎。
    南星元呵呵朗声道:“我休书已授你,从此各奔前程,史三娘,好自为之,我可要走了!”
    史三娘气得红了眼睛,手中石碑一投,叫道:“还给你!”
    碑石望前激射,宛如花雨满天,飞舞翱翔。待她定睛看时,哪里还有南桑二人影子,他们已不知什么时候跑得踪影俱杳了。
    史三娘环顾四处,只见昏沉暮色中,静悄悄,虫啾蛙鸣之外,空荡荡别无他物。
    她揉了一下泪眼,咬紧银牙站起,待要回到精舍,陡听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使她怦然一惊!
    放眼看时,只见不远处,已然绰绰站着一人,此人非是别人,正是紫府门高手唐古拉铁。
    原来唐古拉铁偕同爱侣秦瑜以及师叔追风神叟这一拨,今晚堪堪赶到峨嵋,也曾上山拜访峨嵋派掌门之后,顺道路经这里,竟亲眼见了一场伦常惨变之事,只因紫府宫轻功独步武林,来去如风,故场中之人,竟没有一个觉察到的。
    史三娘一见对方是唐古拉铁,宛如他乡绝境,遇上故土,不由嘶声痛哭起来。
    陡然间,一条人影,极之窈窕快捷,展眼之际已掠到史三娘跟前,搂起史三娘叫道:“史姐姐,你……”
    这人不是别人,乃是秦瑜,这姑娘对史三娘遭遇不只同情,而且深感前此在长白关外,史三娘屡屡相助之恩,因而大受感动,情不自禁一径走前,搂起史三娘痛哭起来。
    忽听唐古拉铁低低喝道:“瑜妹休要露了形迹,桑龙姑与塞外怪杰也许未走!”
    这声喝当真灵验,两人顿时强抑悲怀,紧收嗓音,只听得轻微如尘之饮泣而已。
    唐古拉铁慢慢挪身近前,脚下三爻六变,身形不动,竟已前挪丈许,与史三娘相距不过咫尺之地了。
    史三娘仰着首朝唐古拉铁一望,珠泪挂面,哀然道:“唐古公子,求你行行好心,替我报此仇冤,把那双狗男女杀了!”
    唐古拉铁缔视见史三娘半晌,喟然道:“这事慢慢再提?南兄台既已变志,拂然而去,敢问史姑娘今后将要作何打算?”
    言辞之间,并无偏激之情,史三娘怔了一下,琢磨道:“那冤家有恩于紫府宫,这事看去唐古公子必不肯插手,只是桑龙姑那贱人却是紫府宫对头人,要是恩怨分明,唐古公子也无袖手之理!”
    想了半晌,才凄然道:“我乃被弃之人,蒲柳弱质,天地虽大,委实难安此身,唐古公子,我惟有一死明志而已!”
    兀是悲戚难禁,噎不成声。秦瑜一听大惊,骇然道:“姐姐不可轻生,往后日子还长,应该好好保重身体,练成绝技,报此深仇,才是正理,何况姐姐并非绝望,腹中块肉,将来长成,便能替他娘出了这口气!”
    秦瑜的话说得极是有理,史三娘心胸豁然一朗,毅然道:“秦姑娘说得对,我便依你的话,好好修为便是!”
    唐古拉铁一旁掺口道:“史姑娘既与南兄台不睦,不如到我们那儿暂时团聚,我再慢慢为你设法劝说塞外怪杰,教他复水重收,教你破镜重圆!”
    史三娘想了一想,目前的路,只有随唐古拉铁前去,暂时安身,也保万全,料在紫府高手身畔,桑龙姑那婆娘再凶也是无法可想。心中想着,口中却道:“那冤家心如铁石,料也难以回心转意,不过我怎好打扰各位!”
    唐古拉铁一笑道:“史姑娘说的那话,你对咱们恩重如山,与我等相处,虽男女有别,也无不便之处,秦妹子旅途寂寞,正愁少一闺中好友!”
    秦瑜不待唐古拉铁说,已然拉起史三娘道:“姐姐,就这么吧!不宜在此久耽,倘塞外怪杰回来,反为不美,走吧!”
    一旋头,对唐古拉铁道:“唐古哥哥请前导,我们就此赶路!”
    话才落,已然腾起身形,疾向山下扑去,以三人轻功脚程,自然不消片刻,便已抵达山畔,史三娘问道:“唐古公子,你们宿于何处?”
    唐古拉铁笑着望前一指,轻声道:“到了,到了!”
    史三娘放眼前望,只见不远处有一座古刹,看那古刹已甚古旧,以峨嵋山这一带而论,寺观庙刹,多如牛毛,心中自不觉奇,说话才落,已然到了古刹之前。
    陡然间,三条人影一闪而到,身形利落,前所罕见,史三娘一怔之余,心知必是追风神叟以及他的两位师弟。
    果然不差,前头那人一串呵呵朗笑之后,叫道:“什么风把史姑娘送到这儿?”
    唐古拉铁忙着给三位师门尊长引见,相率进入庙里坐地,唐古拉铁把方才目睹各节,详细告知师叔,在他心意中,不外想要他师门尊长,出个主意,以紫府宫生誉,替史三娘做主,劝服塞外怪杰。
    追风神叟听着频把长眉紧斗,过了半晌,才沉吟道:“史姑娘是本门恩人,论理我等绝难袖手,莫奈对方也是有恩于本门的人,故此,我等只有尽力为你说项劝和,别无他法!”
    史三娘怅触万端,不由又是一阵酸楚起来,偷弹泪珠,低低饮泣。忽地里,追风神叟目放异彩,神光炯炯而射,叫道:“有了,我老儿已琢磨出替姑娘报仇之计了!”
    这声叫,不但唐古拉铁愕然顾视,史三娘也是闻之大喜,忙问何计?
    追风神叟笑道:“史姑娘休急,若急,此计一说出来,你又失望了!”
    在此关头,这老儿尚且大卖关子,岂非没趣之极。秦瑜一旁听了,不由秀眉一蹙道:“师叔,你有话便说好了,史姑娘劫余之身,伤心欲绝,哪有耐性听你卖此关子!”
    这丫头已然跟了她爱侣唐古拉铁呼称追风神叟为师叔了。追风神叟白了她一眼,对史三娘笑道:“恕我老儿唐突,已然有喜了?”
    史三娘赧颜俯首,称了声:“是!”
    追风神叟哈哈笑起来,说道:“老夫之计,便在姑娘腹中块肉了!”
    旁听众人同是一怔,唐古拉铁正待开腔埋怨师叔言语好没正经,又听追风神叟接下去道:“本门感姑娘在长白之上相救大德,无以为报,兹决定由我老儿做主,待姑娘十月之后,瓜熟蒂落,不管生下是男是女,本门决以绝技一门授你子嗣,以备将来报仇。不过这事须在十年之后,老夫年纪已迈,恐难等得这样长的日子,铁儿年纪尚轻,故老夫把此事交付铁儿,铁儿,十年之后,你切记为本门报恩,授史姑娘儿女以本门八手神功之绝技!”
    老人是紫府宫尊长,一言九鼎,史三娘转悲为喜,盈盈下拜谢了。唐古拉铁也是大义凛然,慨然允诺,江湖上最重诺言,这就种下后来紫府掌门传玉箫郎君“流云飞袖”的因果了。
    经过紫府中人苦苦相劝,史三娘渐渐把这事看开些,只寄望于异日,再行报复。史三娘这事暂时告一段落,追风神叟想起清理本门叛徒一节,不由愤恨填膺,气呼呼地问唐古拉铁道:“铁儿,你既撞上那淫婆娘桑龙姑,可曾打探到那畜牲的消息?”
    唐古拉铁摇摇头道:“我路过精舍之时,但听喊杀之声猝起,才和瑜妹一起伏前窥探,初时犹不知那婆娘就是玄冰美人,及至听到与南星元他们对话,心中才恍然,只因要劝解史姑娘,才没把桑龙姑缀上的。”
    追风神叟沉吟道:“你即跟缀上去也是没用,桑龙姑既与塞外怪杰在一起,必是找个地方躲了,哪会跑去找那畜牲。
    不过,我料那畜牲既与桑龙姑相恋,我们发现桑龙姑踪迹,也就等于发现那畜牲踪迹!”
    唐古拉铁想了想道:“好歹我们明晚再上山去踏勘一番,料大师哥也藏不了那里去的!”
    说到这里,已然耳闻鸡声催晓,漫漫长夜,行将逝去,这刻并非夜行人外出踩勘时刻,追风神叟哪会知道,无奈说道:“罢了,明晚除史姑娘外,我们分头出动,遍搜一带,务要找到那畜牲藏身之所!”
    当晚,唐古拉铁便嘱秦瑜,给史三娘安排宿处,时刻已经不多,众人各归宿处就寝,才朦胧已然天色大亮,朝阳普照了。
    这天里各人匿在古刹中,没有外出,说说谈谈,转眼又到第二天的晚上,众人紧张中带点兴奋,各自准备。二鼓才过,已然出动,追风叟往南,唐古拉铁与秦瑜往北,另两位高手则分走东西,出发前追风叟吩咐,不管谁人发现紫府魔君踪迹,都要诱他前来古刹就擒,并且约定暗号,以备在届时会合。
    且说各人分头去后,唐古拉铁与秦瑜一路小心翼翼,向着山南且行且探,举凡丛林茂草,石穴岩洞,都必用掌力掠击试探,却是全无端倪发现,差不多已走到尽头,唐古拉铁有点失望,对秦瑜低声道:“瑜妹,这番咱们是白费工夫了,不知师叔他们可曾碰到那厮?”
    秦瑜笑道:“你的性子就是恁地心急,半点耐心也没有,今晚探不到,明晚再来,我就不信他终不出门,除非他不在山上。”
    秦瑜话声才落,陡见站处对面一座小峰之上,影绰绰地站着三人,她急急将身形向一株垂杨背后一伏,纤指一伸,指向峰上,轻声道:“唐古哥哥你瞧,那是什么人?”
    唐古拉铁陡然一震,循秦瑜指处眺望,月色下,他已然见得清清楚楚,赫然是自己要找的大师哥紫府魔君,更使他震惊的是,除紫府魔君外,另两人竟是桑龙姑与南星元,他们形态亲昵,一女与两男,竟是全无酸意。
    唐古拉铁不由切齿道:“好没廉耻的狗男女,大师哥败德之徒,不说他也罢,只是塞外怪杰名闻关外,原是个正派中人,恁地也如此无耻?”
    正耳语间,陡听峰顶上的人已嘿嘿冷笑,只见紫府魔君大袖拂动,叫道:“妙啊!我道是谁驾到,原来好师弟到了,咦,还带着漂亮的媳妇儿,妙啊!想来怕师哥荒山寂寞,特送个美人儿来给师哥!”一扫过后,纵声笑道:“阿铁,凭你这点技业便妄图跟我作对,这可错了!”
    原来紫府魔君早已发现唐古拉铁踪迹,他之所以不即亮相现身,不外要看唐古拉铁有无同伙,一路反而跟缀着他,他对本门高手,委实也是忌惮得很,若是给他发觉追风神叟等人,必定早已溜之大吉,这也是他注定倒霉。
    紫府魔君话声才落,陡地脸色一变,喝道:“阿铁,你可知本门规距?”
    唐古拉铁一怔,朗声答道:“我怎不知本门规距,本门素重门规,如有门下在外为沸流歹,不论何人,只要是紫府宫的弟子,俱有清理门户责任!”
    兀是词言色厉,分毫不稍逊让。紫府魔君给他这阵抢白,脸色一块青,一块白,右手袖一拂,便向近处一块大青石上扫去,袖劲激扬,但听哗喇喇一阵巨响,那块方圆丈余的大石头,已然给他袖风震得冲向半空,化成碎块,洒满一地。
    紫府魔君亮出这一手,功力之强,委实不在本门任何高手之下,怪不得这家伙目中无人。当一袖打出,遂听他冷冷叫道:“阿铁,本门素重尊卑,我为兄长,你为晚辈,对本门尊长说话,可是如此的么?好啊!我先不和你讨论什么清理门户之事,我要考核一下别后你的技业如何?”
    紫府宫长辈对晚辈,向有考核学业之事,这倒实在,只是目前情形不同,双方已成敌对,考核学业这话,岂不滑稽之甚。
    唐古拉铁心下想道:“先把这畜牲诱下山去再说!”口中却哈哈笑道:“你凭什么资格来考核我,本门已将你逐出,你还有什么面目在我面前妄自尊大!”
    紫府魔君连眼都气红了,也不回话,只一幌便已抢出,紫府宫轻功本就精妙,况紫府魔君在盛怒之下,身形分外迅捷。身形未稳,袖招已然打出,呼地一响,便朝当前两人砸去。
    唐古拉铁左手伸出,往秦瑜怀里一带,右袖一扬,但见袖影如林,摇幌不已,八手神功已然亮出迎敌,恰好与他的大师哥打来劲掌劲撞个正着。
    陡听一声裂帛锐响,唐古拉铁身形一颠,那只袖子已给紫府魔君袖劲震裂了一道长长痕缝,这一较劲,已然给他大师哥较下了。
    唐古拉铁身形一颠一仆,借势一抖,趁机拉起秦瑜,风也似地朝地下便走,口里叫道:“好厉害的叛贼,你有本领跟我到唐古拉师傅面前去么?”
    两人竟如一股轻烟,直往山畔疾溜,紫府魔君哪肯放过,向秦桑二人打个眼色,便已跟缀而来。紫府魔君怪叫道:“阿铁,你逃到哪里去,不放下那美人儿,休想跑得脱,天涯海角,我也要赶上了你!”
    唐古拉铁哪敢回话,提起一口真气,脚程骤紧,紫府轻功,当真妙用,看他去势悠闲之极,却是疾如紫电。双方一斗起轻功来,秦瑜因久随紫府宫高手,对迷宗步法,早已学得滚瓜烂熟,加以有唐古拉铁从旁帮助,行来自无费力!紫府魔君既属本门中人,自然也能赶上,只苦了南、桑二人,才赶一刻,已给抛后老远。
    瞬眼之间,古刹在望,唐古拉铁轻轻对秦瑜道:“我放开你,你即前奔,可别理我,大师哥功力虽强,我还应付得下!”
    语毕,也不等秦瑜回话,手一甩顺便把秦瑜向前一送,秦瑜竟如云雾中人,已然扑到古刹之前,唐古拉铁这一突然举动,倒使紫府魔君怔了一怔,慢起脚程来。
    蓦地,唐古拉铁止步冷笑,叫道:“你这叛贼,我敬你原是本门尊长,才不与你计较,你道我真个怕你?”
    这其间,紫府魔君已到跟前,呵呵笑道:“小师弟,你还要把我抓回师门吗?来,咱们兄弟斗一斗吧,看谁手底下强,谁把谁捉了去!”
    陡然身形暴长,呼呼声起,双袖连番摆动,也已亮出本门绝技八手神功,只见袖影如山,直投过来。唐古拉铁仰天长啸一声,蟠龙绕步,身如游鱼,便在紫府魔君袖缘攒过。
    紫府魔君叫道:“好俊的功夫啊!小师弟,睽违不过两载,功夫又精进得多了!”
    口里说着,袖底下也不慢,左拂花石拨柳,一招紧似一招,纷然杂沓而至。唐古拉铁浓眉一挑,登时变拳为爪,陡然抓向他的大师哥打来飞袖,一忽间,又化为拳掌,飒飒掌风拳影,捷似灵猫,疾如鹰集,声势也自不弱。两师兄弟便如此这般地游斗起来。
    桑龙姑目眦欲裂,南星元袖手不动。大约斗了半晌时辰左右,两人已然交了数百招,兀是胜负未分,紫府魔君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唐古拉铁渐觉心浮气躁,手心沁汗,他的功力,毕竟还稍逊大师哥一筹,虽是极力支持,兀是抵挡不了。
    旁观两人,神情虽各不同,却是没有插手,桑龙姑早已瞧出,唐古拉铁非师兄之敌,也自懒得帮拳,以免贻江湖上以众暴寡之讥,这婆娘已然变志,在她的心意中,也知紫府宫高手的厉害,所以不插手者,一半是恐怕将来遗祸无穷。
    战到分际,唐古拉铁已陷入他大师兄袖网之内,看看快要败落,猛可里,但见他奋起神威,双掌运劲迎起,便来硬架紫府魔君飞来两袖。要知紫府魔君功力精湛,贯劲双掌,力猛不啻泰山压顶,如何抵挡得了?
    双方一接实,在紫府魔君呵呵朗笑声中,唐古拉铁已给他大师兄的袍劲震上半空,众人一见,又是心中一异,只见他在半空里翻了一个跟头,却不受伤,身子斜斜落在十丈之外,就怀里一掏,竟掏出一颗圆圆物事,两指一挟一弹,把那东西弹得高高地,那颗东西也怪,窜到高空,立时开花,竟是一颗琉璜弹子。
    夜空里,登时火花激射,光芒耀空,紫府魔君一瞥变了颜色,口中暴喝一声:“好小子,竟敢召同伴来助拳!”
    原来这是紫府门召集同伴的一种讯号,前者追风神叟既已叮嘱届时在此集合,他们自然有这集合讯号,紫府魔君即是本门弟子,当会晓得琉璜弹子的作用所在了。
    紫府魔君话声才落,只听得唐古拉铁嘿嘿冷笑道:“叛贼,你已着了我的道儿,陷入包围,还不乖乖束手被擒,要待本门尊长把你碎尸万段么?”
    唐古拉铁这话一出,只气得紫府魔君暴跳如雷,忽地一旋,对南桑二人喝道:“并肩子上啊!先把这小贼擒了,再应付那些老贼!”
    在他心中早已料到本门第二高手追风神叟已经跟寻到此,早间唐古拉铁那句:“要待本门尊长把你碎尸万段”一语,无意中露出端倪,紫府魔君岂能不惊,震惊之余,心念一转,便待擒下唐古拉铁,作为人质,再俟机逃脱本门高手掌握。
    这想法倒也甚妙,叵奈唐古拉铁武功也非泛泛,岂是随便束手就擒的人?故紫府魔君有自知之明,乃喝令两人联手合力,以三敌一,胜券就会稳操了。
    却见南星元端然不动,笑道:“紫府大侠,恕我有违尊命了,这是贵门户家事,我乃塞外闲人,怎好插手!”
    南星元不插手也对,他本有恩于紫府宫,对紫府魔君也无好感,他只志在美人,岂肯遽尔插手,毁却从前一段渊源?欲如紫府宫能否叛逆?这一战结果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查看完整版本: 冤有头债有主_伴霞楼主武侠小说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