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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4 15:56:37
第九章乔衣轻骑
李雁红一路遥跟着四鬼,忽见四人翻身下马,眼前是高大的长城,“居庸关”三字高悬城门,有六个清兵,抱着雪亮的大刀来回走着。
且说李雁红见四人下马,自己也翻身下马。这时等候出关的商旅,已列了一长排,众人中以采药商人最多,贩卖菜蔬者次之,所以这一行马客在队中甚为显眼。
前面人差不多都是日有往返,所以那守门哨官,只看其面就点首放行,待到了四鬼时,这哨官先一挥手,那六个兵一字排开,个个刀横平腰。别瞧这哨官,官虽不大,派头倒很十足!
四鬼见这哨官对别人全放行,一到自己马上变了样,那尖嗓子的先就低骂一声,那老者闻声怒视了他一眼,才不敢再出声。这哨官已听见了,一翻眼皮叱问道:“刚才是谁骂人?
说!”六个兵也随着喝叱一阵,显得空气紧张十分。李雁红就在离四鬼身后不远,见状就知道有麻烦,心内不由暗暗着急,暗忖这四人如闹进官府,那自己还跟个屁!
这哨官见四人不理,愈发显得猖狂,双手叉着腰,瞪着眼道:“今天不说,奶奶!老爷一发火把城门关了,今天不过关了!是谁?自己出来!好汉作事好汉当,敢骂人不敢承认,算哪门子好汉呀!”
为首老者强忍怒火,尚装着笑脸躬身道:“大人何必与小民等一般见识,还是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
这哨官被人一叫大人,还真就像个大人似的,闻言一跺脚道:“混蛋!你们这四个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老爷还没说话,你们还敢先骂人,简直是反了!我问你老头,你们骑着马往关外跑,是想放火是不是?”
李雁红听得差一点想笑,这老头正是五鬼中行二的,倒还有一身颇为惊人的功夫,平日一向骄横惯了,不想今日被这小哨官一顿喝叱,简直比训儿子还厉害,早就忍不住了,不是顾虑着大局,又加上时间已急迫,万万不能为此有所耽误,闻言只气得双目冒火,尚还能勉强忍着。常言道,官不怕大怕管,别瞧他是芝麻粒大的一个小兵头,但眼前要得罪他,起码这关你就别想出去了。当然凭四人一身功夫就是越墙而出,也不见得就不行,但一来白天不便如此,再说时间马匹等等都是大问题,所以尽管恨不能一拳把这哨官打死,还是勉强忍住。却不料身后那拜弟,也就是那尖嗓子的忍不住道:“喂,小兵,你怎么开口就骂人呀?
我们骑马不行是不是?哪条王法上说不许骑马过关啊?骑马过关就是去放火?那好了,以后谁也不敢骑马了,说话怎么这样……”
这一下算惹了祸了,这小哨官外号人称老鹰钧,姓姚名学娼,平日最是骄横,一天到晚专门打鸡骂狗,没事还想找事呢,哪受得这个!一听这人喊他小兵,心里已火了,再听说了一大篇风凉话,直气得开口啐了一口痰,直往那尖嗓子说话的人啐去,一面跳起老高大骂:
“反了,反了!居然敢叫老爷是小兵!他妈的,你就不打听打听我老鹰钩是好惹的!喂!兄弟,把这说话的小子给我锁了,等大家出了关再问问他。,’那六个兵闻言,一声喝叱,直朝那尖嗓人奔去,就在这小哨官一口痰才啐出,眼看就要吐到那五鬼头上,忽见为首老者,一挥掌,那口痰反朝那哨官脸上飞去,“啪”一声,弄了他自己满脸。
这六个清兵也是一抖链子往上就套,却被那四鬼九股烟冯奇一抖手拉着链子,往前猛一带,这清兵当时弄了个狗吃屎。
这一闹,顿时人声哗然,由城墙上下来了一群清兵,个个挺刀抡尺,先把城门关上了,然后把这四人围了一圈。那小哨官擦了脸上的痰,还高叫道:“兄弟,千万别放他们!弄不好他们就是白莲教,尤其那老家伙。”
这时四鬼见事已闹出来了,都不知如何是好。为首老人尚一个劲对那哨官陪不是,同时由墙上又下来一个小官,大概比那老鹰钩官稍大一点,官派十足,说什么非要把四人扣下不可,一面命人开了关门继续放后面人出去。李雁红见状不由焦急异常,当时牵着马,走到四鬼之前,用手拍了拍一兵士装着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闹什么闹?”
众兵士正在喝叱叫骂着,闻声见一锦衣公子牵马而至,发话意味还似打着官腔模样的,不由都停住发怔,那新下来的小官见状皱了皱眉道:“没请教这位哥儿你是干什么的?”
李雁红见状干脆就打官腔到底,反而一瞪眼道:“混蛋!你们放着正事不于,大清早就这么闹来闹去,这像什么样?去把你们管事的叫来!”
这小官一听,吓得一龇牙,心想看这小伙样子穿戴倒真像一个公子哥,别弄不好给得罪了,自己这芝麻大的小差事,可真担当不起,别说怕他是什么大官之子,就只要是个官的儿子,自己也惹不了呀!想到这,不由堆下笑脸道:“大概是位公子爷吧?咳!实在情形您可不明白,这四个家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还未完,李雁红已急道:“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快放他们走算了,我认识他们,他们是保镖的,谁说他们是坏人?”
说着由袋内摸出一锭黄金,足有二十两,往那小官手上一丢道:“弟兄们苦我也知道,可不能欺侮好人呀!这金子是公子爷赏你们的,快放他们走算了。”
这小官拿着金子一掂,心里想:“我的妈,这真是财神爷!不知是哪位王爷的公子,一出手就是黄金,这么大块的金子,自己还头次见过。连那一旁的小哨官也看红了眼,当时上前打了个千道:“小的给公子爷问安!其实也没有什么……”
还未说完,那小官已叫道:“别说了,公子爷叫放人还有什么话说!”
那四鬼一见李雁红都不由一怔,心想这人不就是在那小店一块吃饭的么?怎么会认识自己,而且还帮自己的忙?心内不由又感激又奇怪,尤其是那腻鬼九股烟冯奇,这时见众人这么一捧,胆子也不由大了,对李雁红一笑道:“公子爷,你可不知这小兵有多凶呢,用痰往人脸上吐,无论如何您得办他!”
说着用手一指那哨官,这一下可把那小哨官吓坏了,大家都叫他公子爷,他可真弄不清对方有多大来头,吓得叫道:“这位爷,事已了啦,可别往小的头上扣屎盆子,这可不是玩的。”
李雁红心内暗笑,表面仍装着愤怒哼道:“反正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公子爷可没工夫给你们生气,今天先饶了你!”言罢率先领头往城门走去,这时那四鬼也随后跟上。
这一下干脆连问也不问了,一伙人齐出关外,那两个小官还一直鞠躬哈腰地送出老远。
李雁红挥手令去,这才翻身上马,一路奔去。
在路上那老者对李雁红道:“这位哥儿,可麻烦你了,不知贵姓高名,怎会对我兄弟如此帮忙呢?”
李雁红哂然一笑道:“老先生,天下人管天下事不是吗?”
这老人一怔,心说这回答倒干脆,你既不说名字我也不再问你,当时又一笑道:“小兄弟,你是到哪去呀?我们恐怕不顺路吧!”
李雁红眼珠一转笑道:“小弟是去参加一个盛会、这个会可热闹了!”
那尖嗓子的冯奇心想这倒巧,当时问道:“兄弟,是什么盛会呀?”
李雁红道:“这个告诉你们,你们也不会去,是打擂台的,可热闹啦!”
此言一出连那老者也一惊道:“什么,打擂台的?这可真巧,兄弟,是谁跟谁打呀?”
李雁红心想你别问了,错不了,当时一笑道:“是江湖上一个胡老镖头,叫胡铁翼,跟长白枭施老当家的打,你看这个热闹哪能不看?”
四人闻言不由对看一眼,心说这可热闹,那老者笑道:“这可好,我们算交个朋友吧,我们也是去看热闹的。”李雁红心想,你们是助阵去的还说看热闹,反正我也不说破,到时候你们不出来还罢了,如果出来,我可得给点厉害叫你们看看!
这李雁红可真精,一听对方承认也去打擂台,不由急道:“老兄,要看热闹得快走啊,还有两百好几十里路呢!”这老人闻言就更相信他是真的了。
原来这四人连上绵手仇文泰合称皖中五鬼,这绵手仇文泰练就一身内家工夫,和那长白枭交情甚笃。此次长白枭赴擂台,暗想一举成名,确实约了几个江湖能手,这绵手仇文泰也是其中被约者之一,此人一身功夫确也不是一般泛泛者可比。
那老者在皖中五鬼中行二,人称散手铁箕,以一套“岳家散手”驰名皖中,武功亦甚了得。
随行三人,一为火眼周开盛,一为癞马方光武,再说是那九股烟冯奇。这五鬼中除了那绵手仇文泰和散手铁箕,二人有一身惊人功夫外,其他三人都不足一提。
且说那散手铁箕,路途中不时用一双老练的目光往李雁红抛去,因见他年纪极轻、身材纤柔,吐音婉转如女子,分明是一娇生惯养的公子,却还带着一口剑,背着一面朱红小雕弓,真不知他到底是何来头,不由问道:“这位哥儿,你贵姓?看样子你倒像还会两下子似的。”
李雁红摇头笑道:“我姓李,我是不会武啊!别看我带着弓剑,其实都是我一个朋友的,我这朋友本事可大着呢!”
那散手铁箕心想,我说呢!当时问道:“你那朋友是谁?这么大本事?”
李雁红浅笑道:“我朋友姓叶叫砚霜,本事可大了!他要是也去了,等会儿你就看见了。”
这铁箕抬头想了半天,也不知这叶砚霜是谁,当时只点点头。一行五人策马如飞,这一阵急驰,真是其快如飞。看看已到了中午时分,奈何这沿途都是荒凉山道,又无住家店房,想找个地方歇歇腿吃点东西都不易,暗想要不是这四人提醒自己,还真要挨饿。
看看已弛近一片林下,虽说是深秋的日子里,可这一阵急跑也是热不可耐。铁箕在林下勒马下鞍道:“小兄弟,歇歇再走吧,好在还有一天才到呢!”
李雁红应声下马,那三人也都下马,把马牵到小林内。铁箕一看九股烟冯奇道:“老五,把带的东西拿出来吃吃吧,吃饱了好赶路。”
冯奇到鞍旁,解下皮袋,由内取出一油纸大包,先由内拿出食物递给铁箕一份,散手铁箕一瞪眼道:“怎不先给人家?”
冯奇笑道:“那可就不够了,没法子我就不吃了!”
李雁红笑道:“你们吃吧,我自己有,远行人怎会忘了这个?”说罢由袋内拿出早上包好的酱肉烧饼,就口吃了起来。
冯奇心说这小子还真是老行家呢,什么都不含糊。正吃间,却见远处小道上黄尘漫扬,有一骑黑马疾驰过去。那冯奇叫道:“喝,这马好快!”
李雁红也不禁随声望去,只见这一骑一人的俊影,马上人也是一身黑,一条长黑发辫,被疾风撩起老高,李雁红不禁一皱眉心说:“这人像是纪翎!一身黑,跑这么快,他到哪去?”想到这,不由地一下站起,分开挡住眼前的枝叶,再看那一人一马,已被黄尘遮得看不见了,心中好纳闷。这时大家都已吃毕,相继起身。
入晚已到了宣化地面,宣化离着张垣不远,据说那擂台就在离张垣不远的一个小镇,地名叫做六旗。看看今天这一阵急赶,真是走的不近。要依着李雁红恨不能连夜赶去,但铁箕却说此处山路偏僻,夜晚行走太不方便,结果就在一所小店下榻了。
李雁红自住一间,他们哥四个住一间。第二天天微明又起来,一跑又是一天,人午已到了六旗地面。黄昏时分,果然见市街之上,人同穿梭,都往路东赶去。五人策马过去,果见矗立着一座红木大台;高就有两三丈。雁红见地方到了,才向三人道:“小弟尚要寻找一朋友,就此告别,说不定晚上我们还要见面呢!”
三人也正愁,地方已经到了,自己还要设法去见那长白枭,有这李雁红在旁不大方便,难得他自己告辞。于是假客套了一番,也就分手了。
李雁红一个人来至一家客店中,无巧不巧也正是那叶砚霜住的店房,只因二人先后时间不同,故而竟未碰面,否则不等着打擂台,叶砚霜已见到她了!
且说那叶砚霜正听完胡老镖头一席话,随众鼓掌时,却见一青年儒生由台前走过,仔细一看,竟是一别七个多月的李雁红,只见她柳眉杏目,樱口桃腮,面色似较半年前红润多了,上身尚背着一把朱藤小蛮弓,胁系长剑,愈显得气质高雅,鹤立鸡群。
叶砚霜这一见到她,真是有说不出的感觉,又喜悦又惭愧,正想过去叫她一声,不想才一举步,肩上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仍是方才问自己是谁的那个汉子,不由脸色微愠,暗忖我只不过坐坐这位于,有什么了不起,也值得三番两次盘问。
还未开口,那汉子已先笑道:“司徒老前辈来了!”叶砚霜不由脸一红,心说这可完了,我冒充他徒弟,这一下可要戳穿了。
想到这一偏头,果见有一发须全白高瘦老人正走进棚下,他背上系着一杏色绸包,微露一剑柄在外。叶砚霜此时正想开溜,一眼却见对面柳二先生含笑看着他,还直点头笑道:
“老弟,你不是说你师父不来了么?怎么又来啦?”叶砚霜被他一笑,走也走不成了,心想管他呢,反正给你装迷糊装到底。经这一乱,再也看不见那李雁红身影了。
叶砚霜心内不禁纳闷十分,此时见那汉子已引着司徒星走近,一面用手指着自己似对司徒星说着什么,叶砚霜就算脸皮再厚,这种场面也真叫人挺不住了。
正在恨不能有个地缝叫启己钻下去才好,却听见那司徒星大笑道:“这真怪事,我徒弟到四川去了,谁叫他来这里?在哪?你得带我去看看。”
叶砚霜想要走,已经来不及了,那汉子还有十几步,见叶砚霜站起,就先叫:“喂,叶少侠,别走,令师找你呢!”
叶砚霜只好咬着牙撑到底,有意一笑道:“你叫什么?我师父在哪呀?”
此时司徒星已走到面前,先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我不认识呀?”
叶砚霜此时也装着不明其故道:“这位大哥真会开玩笑,这位老人家是谁,我可不认识呀!”
那中年汉子见状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用手指指这边,又看看那边道:“你们不是师徒呀?”
司徒星一笑道:“贤侄,你弄错了!我不吃亏,这小伙子可就不高兴啦!哪有乱给人家按师父的,真是……”
这中年汉子一翻眼皮对叶砚霜道:“你不是说……司徒老先生是你师父么?怎么这会儿又不是了?”
叶砚霜此时脸皮已厚下了,反正装傻到底道:“老兄你弄错了,我师父在云南呢!”
那中年人一脸怒容道:“你不是说你师父是司徒星吗?你这人年纪轻轻怎么乱说话……”
叶砚霜浅浅一笑道:“我师父名叫司徒兴!你急什么急?”
那中年汉叫道:“你是什么星?我说的是天上星星的星!”
叶砚霜一笑道:“啊!那你不早说,我说的是复兴的兴,你看巧不巧!”
这中年汉子是展翅金鹏胡铁翼的三弟子,外号人称三才剑,姓罗叫大任,性情最暴,闻言知道自己被这年青人耍了,当时就要翻脸,才一亮掌,就被司徒星给阻住了道:“贤侄,你就委屈点吧,现在可不是打架的时候,要不然台上也打,台下也打,那还像话?有什么话等会事完了再说也不迟呀!”
这罗大任才气呼呼地看了叶砚霜一眼道:“小子,你有种!等会儿到台上,我不揍你我不姓罗!”
叶砚霜微笑点点头道:“好!一言为定,我倒要试试你有多厉害!”
这时司徒星又由别桌上拉了把椅子过来,正在同柳二先生握手寒暄。
叶砚霜大马金刀地又坐在原位上,那三才剑罗大任又瞪了他两眼,才返身走了。
这时台上形势已变,不知何时已见一又瘦又小的老头儿,一身上布衣服,正在台中双手抱拳向四座行揖,正不知这人是谁,却听这人自报姓名道:“在下施亮,外号人称长白枭,我这枭今晚碰到了大鹏鸟可算倒霉了……”
话尚未完,那些与他助阵的都叫起好来,一时掌声如雷。这施亮在上得意已极,待掌声稍平又道:“承蒙胡老镖头看得起我,今晚还为我摆台子,其实老镖头太客气了,还要费这么大事,惊动这么多奇人高士,就是给我二指宽的小条子,我还敢不来么?……”此时四下掌声叫声乱成一片。
司徒星此时皱了皱眉道:“这施亮也太损了!”柳二先生鼻中也哼了一声,却又听那施亮道:“依兄弟我的意思,这头一场先是叫我和胡老镖头先对一场吧!咱们事了啦,就以武会友,不分敌我,不知老镖头意下如何?”话还未完,叶砚霜就见人影一闪,那胡铁翼已站至台上,满头银发被风飘起,因头发太稀,连辫子也未结,被风都吹在脸上,他用手把头发往旁边理了理,才高声笑道:“施老当家的快人快语,老夫佩服之极,这样最好,我们老朋友二十年不见了,今夜会会,真乃人生幸事。闲话少说,施老当家的,你看怎么打好?”
施亮见胡铁翼一上台,不由脸色一青,二目隐露凶光,闻言尚未开口,已由台下“嗖”
一声,窜上了一条人影,待站定后众人始看清是一七旬左右老人,此人颈后背着一顶马连波的宽沿大草帽,一双芒草鞋,裤管高卷,活像庄稼人。
这人先朝施亮一抱掌道:“大哥请先歇歇,这一场让兄弟我来!”
施亮见来人是自己好友绵手仇文泰,不觉大喜。他还以为他不来了呢,当时含笑道:
“仇大哥,还是我来吧!”
二人正在相持不下时,由台下又窜起一条人形,这人竟是一四十左右的汉子,白巾扎头,胁下一口九耳八环大砍刀。叶砚霜就见柳二先生一笑道:“秦二弟也来了。”
原来这人年纪虽轻,却辈份甚高,是胡老镖头最小的师弟,胡老镖头出道时,这小师弟还没人门呢!后来技成后追随自己保镖,人称北路镖头姓秦名玉麟。此时上得台来先道:
“大哥,请歇歇,我来会会这仇老当家的!”那施亮见秦玉麟一上台,自己也不和仇文泰争了,被仇文泰硬给请下台了,这边老镖头也下台了。
此时那秦玉麟反身一抱拳对仇文泰道:“在下秦玉麟,保镖为生,也不过是个镖行小卒,久仰皖中五鬼大名,尤其仇老当家一身惊人功夫,除去成名的绵掌不说,还有一对判官笔。在下不才,愿向老当家讨教两手高招,不知可肯赐教否?”
台下众人不由一惊,暗想这第一台可真有点骇人了!事实上那秦玉麟因知道仇文泰掌法厉害,自己如和他比掌法,实在不敢保定胜,仗着自己练有自己几手刀法,所以一上来就提动兵刃。
这时那仇文泰一声冷笑道:“秦师傅过奖了,既然肯以刀法赐教,仇某愿从尊命。”言罢向台下一点手,就见有一人窜上台来,正是九股烟冯奇,他手中拿着一对判官笔,仇文泰取过双笔,冯奇也就跳下台去。
此时台下鸦雀无声,几盏孔明灯照得台上如同白昼一般。
此时秦玉麟已解下刀鞘,抽出刀来,这口九耳八环大砍刀,份量极沉,纯钢打造,刀身雪亮,刀背足有四分厚,八个钢环稍一震动,哗啦啦作响。
此时仇文泰把判官双笔合在左手,往后退了三步)双臂一圈说了声:“秦镖头请!”
秦玉麟也道声:“请!”跟着把九耳八环刀往上一抱,右手往刀手扣的刀柄上一搭,往下一叉腰,已把刀接过右手。此时那仇文泰已一压双笔,猛然一转身,已窜到秦玉麟身前,口中喝了声:“秦镖头接招!”双笔猛然抡起,搂头盖顶就碰。秦玉麟一展大环刀,哗啦啦一阵钢环响,“横架金梁”,刀锋一翻硬找他双笔崩来。
仇文泰双笔一撤,倏地一下腰,这双笔由平腰递出,直往秦玉麟两臂便点。
秦玉麟一止步,“金鸡独立”式一立,刀往下一沉,直往仇文泰双臂上便斩。仇文泰一纵闪开,把判官笔招式展开,点、打、崩、扎,进退灵活,虚实莫测。
秦玉麟也一声轻叱,展开了“五虎断门刀”:挑、砍、劈、刹,这口刀只见寒光闪闪,人影恍恍,确实他有独到之处,展开了不亚生龙活虎一般。
奈何这对手仇文泰,确实有一身超人之技,武功得自真传,这对判官双笔,实有神出鬼没之能。
两下一对手已是十几个照面,此时秦玉麟用了手“盘手扎刺”,举刀直往仇文泰小腹便刺。
仇文泰往右一拧身,左手判官笔一压对方大刀,右手判官笔直奔秦玉麟胸前点到。
秦玉麟忙用力往外一崩仇文泰左手铁笔,一提九耳八环刀往上一撩,用意是把他右手铁笔给磕出手去,哪知仇文泰正是诱招,容得秦玉麟刀身一起,他的门户大开,已无法再想封住。
仇文泰此时右手铁笔往回一撤,左手笔也圈回来了,一吞一吐,双笔一碰一分,一取“华盖”,一取“丹田”!
这双笔慢说全点上,只点上一处,对方也别想再活了,秦玉麟知道走了空招,猛然一甩右肩,一提左腿,身形往右一倾,避开了胸前这一判官笔,奈何身形再快,只听“哧”一声,右胯上已着实中了一笔。
秦玉麟一阵踉跄出去好几步,用九耳八环刀一撑地,右胯上的血已窜出老高。仇文泰扬扬得意,往左走了几步,双笔一合道:“仇某收招不住,一时倒伤了秦师傅,倒教仇某好生过意不去!”
这时由台下窜上两人,想扶住秦玉麟走下台去,但秦玉麟却提着气道:“你们别扶我,这算不了什么!”竟然合刀放鞘,一纵身回返棚中,一任那血流个不住,这时早有人过去给他包扎一番。
这时那仇文泰正在得意头上,面对叶砚霜座棚中一抱拳叫道:“哪位老师肯来赐教一番,我仇文泰这里候教了!”
话才一完,叶砚霜就见自己席上起来一人,此人白净面皮,五旬左右,先由身旁拿起一条红漆两端、带有雪亮钢头的杆棍,先朝司徒星柳二先生一笑道:“洪某不才要去会会这仇文泰,前辈可有异议么?”
柳二说道:“洪贤弟小心了,这厮双笔上功夫却是不弱!”此时台下掌声如雷,敌棚内尤其欢声不断。原来这人姓洪叫涛,以一条杆棒驰名江南,外号人称一条棍。
只见他朝席上点点头,一纵身已上了擂台,笑道:“仇老当家的,你的双笔实在高明,洪某愿在你双笔下领教一番。”
出乎意料之外,这仇文泰却哂然一笑道:“原来是洪师傅,在下实在荣幸之至。不过仇某乃一粗人,动手过招时有时收手不住,万一有个好歹,岂不失了江湖义气,我看洪师傅就不必动手了,我们何不留个江湖上再见的余地呢?”
言下之意虽有不以洪涛为敌手之意,但洪涛仍然面浮浅笑道:“老镖头摆这擂台,有以武会友之说,我洪涛既来了,哪有再下去的道理?若仇老师傅有轻视在下之意,那我也不妨下去,无所谓!”
仇文泰心说,好不知自量的东西,我仇文泰看你成名不易,好言开导于你,你反而不服,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一条杆棒的厉害!遂冷笑道:“洪师傅既如此说,那就请亮棍吧!”
洪涛说了个“好”字,身形往后一退,一振腕子,已把这朱漆棒杆抖出,仇文泰此时也不客气,双手一合笔道:“请!”猛一纵身,分双笔向洪涛面门便点,洪涛举棍便封,这仇文泰一撤双笔,“双峰贯耳”,双笔向对方两耳便打。洪涛缩顶藏头,闪开这对铁笔。
洪涛闪开这双判官笔,左脚向后一划,左手撤杆头,右手扫棒尾,“乌龙剪尾”,硬往仇文泰双腿便磕。仇文泰双手平伸一拔身体,才一落下,洪涛左手棒头仍是原招“乌龙剪尾”又到。
这时仇文泰身形拔起,猛然一个“黄龙翻身”,想转过身来硬点他两肩,但这洪涛猛然暴喝一声,双手抡棍横腰便打。
但仇文泰这腰却像是棉花似的,随棍一翻已到了一旁,双笔往上一穿,突然一分,一磕棒头,一找中锋,十成力砸去,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当!”好大的声音!由此可见他力量之大了!
洪涛虎口发热,这条杆棒差一点出了手,奈何棒头已翘起老高,想收回也是来不及了。
仇文泰这一只铁笔是乘隙就扎,眼看这一铁笔正要扎上,因是直奔心窝,要扎上就别想活命了。
突然由人群里一声清叱,一条白影快如闪电地往台上纵去,奇怪的是他并不是从两边棚上出来的,这证明他是局外人了。更奇怪的是他人还未到,竟听见“叭”一声,一道黑线一闪,直朝那仇文泰“太阳穴”上打去。
仇文泰正在施杀手时,猛听一股破空之声,随觉右耳疾风扑至,他是老行家,一听即知是暗器到了,本来这一判官笔,对方无论如何也是躲不开的,但是自己救命要紧,只得硬收去势,右目斜视,已见原来是一枚黑色弹丸,一翻掌中铁笔。“当”一声,已把这枚弹子磕飞,不由大怒,一滑身翻至一旁,身形才一站定,那人已站立身前。
一打量来人,见竟是一亭亭书生,手持一朱色小弓,那弹子正由这弓中发出,不由气得冷笑一声道:“你是何人?既来赴会,你就该懂得武林规矩,暗算人,算哪门好汉!朋友,请报个万儿吧!”
叶砚霜见这人一上台,简直眼都直了,心想又是你!不由暗暗为她捏一把冷汗。
原来这上擂台之人,正是李雁红,见仇文泰和那洪祷无冤无仇竟下杀手,她是一极负正义而且同情心极重的女孩,见状自然不平,一时悄悄取下小蛮弓,装好弹子,一弹打去。
此举虽欠光明,而且又奔人家要害下手,但她知道仇文泰身手不凡,这一弹子定是伤他不着,而且自己可达到救人的目的。当时一不作二不休,干脆纵身上台,可笑那和她同路来的四鬼,在台下简直眼都直了,心想看不出这小子会上台,而且打的竟是自己的拜兄,不由彼此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且说李雁红闻仇文泰一番言后,冷笑道:“这位洪师傅又与你有何仇恨,何故下如此毒手?仇老当家的,你的威风已抖够了,何必还如此得理不让人?”
此时那洪涛带愧向李雁红一抱拳道:“洪某多承尊下解救,感激不尽,尚请赐告大名。”
李雁红笑道:“我叫李砚霜,洪师傅你下去歇歇吧,这算什么!”叶砚霜闻言在台下一愣,心想她不是叫李雁红么?这会儿怎么又成了李砚霜了?
随后一想,不觉大悟,暗忖她原来借此表明对自己一番深情,由此可见这女孩爱己之深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愁,着实有一番消受。
那洪涛闻言,又朝仇文泰一抱拳道:“洪某学艺不精,多亏老师傅手下留情,我这就不现丑了!”言罢纵身下台,也不回座径自走了。
此时那仇文泰一摆手中双笔,满面不屑之色道:“如果老夫眼力不差,你还是个娃娃吧!好好的日子不过,往外乱跑什么……”突然他两目发直,又用手揉了一下眼看了看才道:“小伙子,你胸上这面弓……不是那野叟老前辈的么?怎么会到了你手上?”
李雁红这才想起纪翎赠弓时的话,暗忖想不到这老儿还有些见闻,那仇文泰此言一出,两面棚内高手都不由一惊,叶砚霜就见那司徒星和柳二都一怔,不由大是不解,遂问二人道:“他说那野叟是一个什么人?居然把他吓成这样?”
司徒星皱眉道:“这位老人家可真是形踪飘忽,岁数也不知有多大了,我在做小孩的时候,这位老人家已是大名满天下了,如今恐已不在人世了。这年轻人既有他那蛟筋雕弓,定是他的高足无疑!”
叶砚霜闻言愈是不解,心想她怎么会是野叟的徒弟呢?而且这面弓,自己半年前见她时,还没见她有呢,现在又从哪跑来的?由是愈发不解。
且说李雁红听了仇文泰的话,本想冒充是那野叟弟子,但想想这个谎撒不得,日后如果叫他老人家知道,可不好办,当时一笑道:“你不要怕,这弓是我由一朋友处借来的,现在我们废话少说,你是否还用你那双笔把我也伤了呢?”
仇文泰一听对方和野叟没关系,不由宽心大放,当时一摆双笔道:“既如此,就请老弟你亮兵刃吧!”
李雁红答了声,那口聚萤剑已亮在了手中,映着灯光闪起一片青霞。
叶砚霜仔细一注意这剑穗儿,正是浅绿颜色,垂着一块玉玦,正是自己剑上故物,不由暗暗叹了口气,暗恩这李雁红真是情痴得可以了。
眼看又是一番兵刃上下,血溅擂台。忽然那老镖头往台上一站,冲二人一抱拳道:“二位师傅比武,依在下看既无深仇大怨,还是收下兵刃比比拳脚吧,这样大家都保留点余地,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仇文泰冷笑一声道:“那就要问他了,我倒无所谓。”李雁红还剑于鞘,心想你虽有绵手的外号,我李雁红轻功也自不弱,何况来时身内已穿有那件赤仙蟒鳞宝衣,就是叫你打上,看看你又能伤我不?
想到这,在擂台边一提长衣下摆,暗用内力,脚下轻轻一点,上身不摇不晃,双掌合十,不藉双臂之力,已轻轻纵至仇文泰正面“乾宫”位上,翩若惊鸿,随着身形一转,不藉四肢之力,一个“金鸡独立”式一站,道声:“请!”这种功夫就难了,全凭上乘轻功,所谓内三合精气神,外三合手眼身,六合归一,李雁红虽无多了不起的武技,但轻功练气却是有惊人的造诣,故此仅这一手已看得台下不由大喝一声:“好!”
仇文泰见对方一踩位,已知道来者实得过高人传授,不敢再存大意之心,跟着右手一下左手一上,摆了个“八卦掌”姿势,道声:“请!”这请字一出口,气贯丹田,抱元守一,右掌“仙人指路”,暗中却是“云龙探爪”的重手法,直奔李雁红“华盖”穴击去,这种掌力内行眼中讲究不招不架,只是一下,犯了招架就是十下。
李雁红识得这掌力厉害,左脚一踹,自己往左闪开,先把正面闪开,却不肯硬接他掌力,因知道这老儿练有内家绵掌,被他打上可不是玩的!
李雁红闪开正面,左掌猛出,虚点仇文泰的右臂。少林身法毕竟不俗,何况这“痛禅八掌”,实是华山侠尼最拿手的掌法,传之李雁红更是不轻易施出,此次因见仇文泰连番得胜,身手实是不弱,所以一上来就展开这套掌法,只见她掌风疾劲,身形巧快,一招一式全有特殊的变化,左掌金钢指点仇文泰右臂,是虚实并用,只见她突然往后一撤掌,右掌突翻出“倒点金灯”、“反劈掌”,向仇文泰肋下击去!
仇文泰“云龙现爪”打空,身子猛往左风车似地翻了个身,双掌齐翻,向李雁红下盘便打,可谓之灵快已极,内力充实,招术玄妙,静如山岳,动若江河,吐吞如意,收放自如,若非李雁红身形巧快,也怕难以招架。
李雁红见他这一双掌来得沉实,双腿一蛤,往上拔起五六尺高,才一落地,那仇文泰双掌一分,右掌已斜着往后打去,“大摔碑手”,向李雁红后背便扫。这是一招少林独有的招式,这仇文泰竟也学会了。
李雁红心中一惊,见他这一式更是劲疾,仍是少林家数,这才知道他原来门户,更是不敢怠慢,仇文泰这“摔碑手”一出,跟着身形一转,展开了“十八罗汉手”,果然是少林嫡系家法。
此时李雁红双手合十,“沙门拜佛”式,侧步斜身,那仇文泰却是排山运掌,直奔李雁红中盘打去。李雁红这才知道,这仇文泰竟是少林嫡传,莫怪他这般的厉害了。
李雁红待他掌到,合十的双手突然一沉,分两边绕切仇文泰的两腕。仇文泰把双臂往回一撤,身子往回一扑,勾腿盘旋,急撤双掌。
李雁红此时不得不把自己那看家本领“沙门三六式”展开了。此“沙门三六式”,李雁红并非由一尘子处习得,乃是师怕紫袍僧亲授之。这三十六式掌法,摘取少林武当精华,每式均有点穴、打穴、闭穴,动手全是重手法,武林中仅知华山派有此一着。李雁红往昔习艺时,师伯曾告之,这沙门三六式,因系初创,尚在观摩时期,万不可轻易施出,好固然不说,万一不好却要贻羞本派。故此“沙门三六式”,李雁红是同师父一尘子一起学的,曾很下了一番功夫,自出道以来别说是没用过,简直几乎差点忘了。
要不是对方这一套“十八罗汉手”招式太厉害。自己一急才想了起来,不由暗忖,反正如不展出也是要败,干脆碰碰运气好了!
李雁红这一展开“沙门三六式”,只见人影恍恍,拳腿飘飘,明明是一掌,却临终化拳;明明是一拳,落尾又化指。非但那仇文泰大吃一惊,暗忖自己一生虽不能说是如何了不起的武林高手,但见识却极广,对方只一伸拳,定可看出其属何来路,但见这一套掌拳指掺和的身法,自己有生真还没有听说过,就连那叶砚霜座上诸人,也不由暗暗称奇,简直就不知这是套什么玩意!
此时仇文泰踏中宫走洪门,心中战战瑟瑟,搞不清对方门路,侧步走锋,二人相背各自走开步眼,不过二人在台上动手的地方周围也不过二十尺方圆,彼此再一圈回,又成了对面。
李雁红一声轻叱,见仇文泰竟以“灌穴手”往自己肩窝击来,不由一转身,重手法“问心掌”,直打仇文泰盖穴,仇文泰“倒踩七星步”,绕在了李雁红背后,“双阳沓手”直扑脊骨、。
这一下李雁红暗喜,一挺腹,就知道他掌劲不够定要化指点穴,而自己身着宝衣,很可不虑。这一下仇文泰可算输得冤枉。
仇文泰见对方不闪不避,仅一挺腰,心想你往哪走!突然化掌为指,直向她背后“凤尾”穴便戳。
李雁红待其指已戳上,突然暗运内功重手法,半拧身躺下往后一抖,双掌在袖内全是点穴手,这一手在“沙门三六式”中为第九式“斩龙手”,直劈仇文泰“华盖穴”。
仇文泰正在大喜,一指戳下,随觉戳处一滑,竟未点中,同时手指痛疼如割,不由大惊,他还以为对方竟擅以气闭穴封门之法,分明内功已练到入了化境,方叫声不好,李雁红的“斩龙手”已劈上了,还算他猛一侧腿,避开了“华盖”穴,但却正被劈在了骨节处,只听他“吭”了一声,这条腿当时全瘫,一阵蹒跚退出了五步,一跤坐在台上!此时全场雷也似地喝起彩来。
那仇文泰脸色惨白,满脸汗下,直痛得一阵战瑟。还算李雁红内力不足,否则他这腿当时非断不可,就这样也够他养个二三个月的了。
李雁红心中明白,这种胜法,实在是非凭真本事,全仗自己宝衣取巧,所以见伤了人家,心中也实过意不去,当时愧道:“仇师傅武功了得,小弟实在胜得侥幸!”这时台下连起了三条黑影,落在地上。
李雁红一看,当中二人竟是自己同了一路的朋友,一个是散手铁箕,一为九股烟冯奇,还有一人却没见过,这人是一七旬左右瘦高老人,脑后拖着一条小白发辫。叶砚霜心内一惊暗道:“雁妹妹这下可完了!”原来这人正是那长白道上闻名丧胆的冷面佛金七。
且说那金七一上台,见铁箕也上来了,当时笑道:“铁老弟,这场让我来,你还是先看看仇兄的伤吧!”
仇文泰见自己两个拜弟都上来了,还想为自己复仇,不由急道:“我都不行,你二人不是更白费事?……唉!我这一生想不到会拜在一个小伙手上……”说着翻眼看了看金七,点头道,“有金大哥来,还许成。唉……”
金七见他那份沮丧样子不由苦笑道:“胜败兵家常事,仇大哥,现在年轻人可不敢轻视了,你听见过铁守容么?……别提了,我再来会会这李兄弟,你下去歇着吧!”
此时散手铁箕冯奇一面搀起地下的仇文泰,一面看看李雁红,冷笑道:“李老弟,你可真会装呀……我们这笔账算记上了!”
李雁红才知仇文泰竟是他们拜兄,不由浅笑道:“今天是以武会友,动手伤人这是难免的事,你老兄说这个话就差劲了!我李砚霜就这么一个人,你们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此时台下嘘声连起,都不以仇文泰兄弟为然。仇文泰在二位拜弟搀扶之下,满面通红大声对冯奇喝道:“你还说什么嘛!打败了就败了,自己学艺不精,哪能怪人家?你就少给我丢点脸吧!”
冯奇被骂得脸上讪讪,二话不说,抬着这位拜兄,由台边梯上慢慢走下,那长白枭施亮亲自迎上,扶着走进棚内,有专人予以包扎治疗不提。
且说李雁红见这上来老人,全身轻似落叶,肩头连动都不动,就知此老定是一极厉害的人物,此时听别人这么一称呼他,心里一惊,暗忖:他别是金七吧!马上又有一个念头传到她脑内,这念头差点害了她性命,原来她一想这人是金七,曾闻铁守容打败过这金七,自己今天要抖抖精神会会此老,要是也能把他打败,江湖上传开了,我李雁红也可吐一口气。
再一听那金七提到铁守容,不由一怔道:“老先生,你方才说的铁守容她现在在哪里?”
金七一皱眉道:“你也认识她?我还要找她呢!李兄弟,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功夫。老夫要领教你那套奇招,你就不客气尽管施出来吧!”
李雁红闻言浅笑道:“晚生决不是你老人家的对手,但今天主人既有以武会友之说,我也好乘此机会跟你老人家学两手。”言罢,心中也多少有点耽心,因自己早就久仰这冷面佛一身功夫确是了得,但只因想到铁守容既能胜他,自己又怎见得不行?
她可忽视了那铁守容仅是一时取巧,更何况这金七才由天山而下,又练了一种极厉害的功夫呢!
叶砚霜此时也真沉不住气了,生怕李雁红不敌金七,万一受了伤,自己如何忍心,不由地由位上站起,装着闲散的样子,慢慢背着手往那台边走去,走到离台边不远一根廊柱下停住脚,借着棚柱隐着身形,如此自己看台上是一目了然,而台上却看不见自己。
此时金七把那旱烟袋,往颈后一插,两袖一卷,露出枯同树枝的一双手来,先朝空中抓了一下,随着冷笑一声道:“老实说,我是恨透了你们这一般年轻人,自己有一点本事,简直就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来来来!”话一出口,身形已如一缕青烟扑到,人到掌到,用的是“草绿回环掌”,这种掌力是双掌回环运用,内力用在掌心上,要叫他把力量吐出来,可就受不了。
李雁红久知此老一向心狠手毒,见他一下手就是重手法,又惊又怒,往右一沉肩,左手并食中二指往他面门便点,金七此时口中喝了声:“打!”右掌往回一缩,左脚左掌往前递,一掌直奔李雁红“太乙”穴上打来。
李雁红就觉有一股急劲之风奔左肋扑到,暗惊这老儿果然厉害,急忙一招“鹞子倒翻身”,提力于丹田,贯于肩臂,注于掌心,一侧身,“大摔碑手”直往金七右肩下“乘凤穴”上击来。
金七虽一连两招没伤着对方,但他并不气浮,见李雁红这招“摔碑手”着实有力,不敢迟疑,一滑左脚“横架金梁”,右掌突出,硬往李雁红右臂上封来。
李雁红经他这一封架,当时全臂发麻,脚下不由一登,一连退出四五步来,不由羞得脸一红。
叶砚霜在台下不由频频皱眉,那只手此时竟慢慢由袖内伸出,见李雁红仅退后几步,并未败阵,才又袖入。
金七哪肯容得!嘴中哼道:“相好的就这点出息呀!哪里跑!”双掌一错,“小天星”
掌力,直往李雁红心中击去,掌未到,内力已先至。李雁红这才知道,金七身手竟是如此厉害,自己今夜恐难逃开他掌下了,当时一咬牙,“铁板桥”功向后一躺,全凭足尖着地,全身一阵急转,反欺到了金七身后,“金蛟剪手”横腰便击。
金七此番一出手就是重手法,可不像上次对付铁守容那么大意了。不想一连几式未伤着对方,毒心突起,心想今夜要叫你活着逃出掌下,誓不为人。
见李雁红“金蛟剪手”已到,全身向前一跟,“千层浪”,也是全身前躺离地仅一尺许,凭两手指在地一按,全身就像箭头一样起在半空,“顺风扯旗”式又落在李雁红脸前,台下顿时大声喝彩。
叶砚霜也不由暗暗点首,深赞金七功夫了得,自己偶一注视敌方棚下,此时却见那长白枭亲自出棚,鞠躬哈腰地接着一位客人。
叶砚霜一打量,这人竟是一身高七尺、全身衣红的大和尚。手中一柄方便铲用黄绸套着,两撇白眉搭下老长,一双凤目又细又长,不由暗想这和尚是谁?
见长白枭施亮对来人竟恭敬十分,亲自带到上座,献上了茶。那老和尚把方便铲放在梢下,只朝长白枭双手合十了一下,也不笑也不说话,跟着就举目往台上看去。叶砚霜此时虽觉这老和尚颇似师父说起的一人,但此时一心注意李雁红安危,也顾不得再去想他了。
金七身形一站定后;却展开了“嵩阳大九手”,首先两掌划出“玄鸟划沙”,又是重手法,奔李雁红两臂划去。
这“玄鸟划沙”为武当重手法,练此功时是每日清晨以树身为靶,每以双掌指沿直划树身,百日后可见功,五年大成,下指处树屑纷纷下落,树身成槽。
李雁红此时见他双掌又到,安心想把自己双臂废了,不由轻叱一声:“你心好毒!”一偏身,金七两掌双双滑空。好个冷面佛金七,就在一式落空之间,毒心陡生,一声怒吼:
“我毙了你!”全身竟起自半空,暗运内功提贯双臂,正是他半年潜居天山之顶苦练的“闭血掌”,双掌在空中箕开,尚未发出,李雁红已感有一股极大潜力逼来,当时脸红心跳,一连退后几步。
突然见那金七双掌一合,一声雷震,奇怪的是李雁红仍未倒下,金七反倒由空中一个倒翻筋斗,险些截在台下,二掌发热心口发甜,又惊又怒,举目看那李雁红,也是一脸惊容,心知今天定有一极高身手之人隐在一旁。
只有台下叶砚霜脸含微笑,慢慢又把手收回袖中,谁也没注意到,他会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往空虚按了一掌,暗发“一阳神功”,反把金七震了个筋斗。
就在他虚按单掌之时,台下棚内同时有一声长啸,如一只巨鸟般飞纵出一人,这人手中一把青光四射的短剑,也正是奔金七两腕上绕去。
但要是待他解救,李雁红的命早没有了,此时台下棚内都乱哄哄地议论开了,简直弄不清金七这筋斗是怎么翻的。
金七正在暴怒之时,见纵上这人为一七旬儒士打扮的瘦小清士,白净面皮,两道长眉,自己认出了此人就是纵横江湖,专门与绿林人作对,行踪不定的柳二先生,不由又惊又怒,错认方才那一掌就是他发的,险令自己出丑,不由冷笑一声道,“柳大侠好厉害的内家混元潜力,我这老命差一点完了,只是此举出在你老兄手上,未免太令人不解了,在下倒要请柳大侠还个公道!”
柳二先生本来在席上也为李雁红捏一把冷汗,见金七身在空中,双掌一伸,他已看出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掌力,名唤“闭血掌”,不由惊得顾不得与同桌司徒星再打招呼,一抽背上宝剑,施出上乘轻功“八步赶蝉”,直往台上扑到,本想以剑身硬砍金七双臂,迫使他不得不收掌,却不料身尚未落在台上,就听一声一震,金七似抛球似地翻了出去。
他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定是受了极厉害的内家掌力,与他那“闭血掌”相震的结果,金七内力不及才会如此,不由大惊,暗想这人能在台下,不露痕迹地暗发潜力,把这怪老击成这样,这人的武功简直不可思议,自己想象中就无一人能有此功力,看来这小小的擂台处地,真是卧虎藏龙了。
柳二先生想到这里,正逢那金七身形尚未站稳,不由扭腰用目往台下一扫,暗依金七彼震出方向,向台下一看,果见廊柱下站着一年轻英士,此时正逢那灯被风一晃,看清了这人,心中暗暗道,果然是他!不由望着叶砚霜笑了笑。
叶砚霜见形迹被柳二先生窥出,也不由笑了笑,就把头低下了。
柳二先生心中大释,暗忖今晚有此能人潜在,已立不败之地,不由宽心大放,也不笑破。此时金七这一问他,不由吃吃答不上话来,一笑道:“金兄说哪里话?小弟如能有此功力,也不来此现世了!”
此时李雁红侥幸不死,不由把那柳二先生感激到了极点,见他来接替自己,不由在台上笑着对他道:“多亏老前辈搭救,弟子这就退下了!”
柳二先生点头道:“小兄弟,救你的可不是我,自有能人!”
李雁红又朝金七一笑道:“真是好险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要下台享福去了!”
言罢已纵身下台,身才纵下,正想回到原位上去,却由棚下柱旁伸出一只手来,正抓在自己膀下,李雁红不由自主就被那人拖过去了。
李雁红不由大惊,心想这人真冒失,怎么随便动手,不由皱着眉一回头道:“别拉!你是谁?”忽然,她的眼都直了!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揉了一下,这才证明了,眼前这人竟是自己朝思暮念,几乎连作梦都梦到的叶砚霜,不由往前挨近了些,眼泪扑嗒嗒就流下来了。
她把玉手让他握着,哭声道:“砚哥哥,是你……”
叶砚霜勉强笑道:“贤妹真是好本事……愚兄还一直为你着急呢!我尚不知妹妹也改了名字了!”
李雁红一听,真是羞得满脸通红,偷眼一看叶砚霜,只这七八个月不见,他竟出落得愈发挺俊,一张俊脸,映着灯光,神采丰朗已极,尤其二眸子开合间,竟透射着极亮的精光。
此时二人立身因系一棚柱处,上有棚顶遮盖,侧有大柱挡身,又加上众人此时都在注意台上,谁也不会去看他们,李雁红此时突然见到了叶砚霜,一时就像有千言万语要向对方吐诉,只因这四周环境,不许他们显得过份亲热,二人只是四只手互相拉着。叶砚霜叹了口气道:“红妹妹,我真该死!上次竟不知你就是李姑娘……叫你伤心成那样…”
李雁红此时快慰已极,破涕为笑,仰着脸道:“你现在总知道了吧……又………又该怎么办呢?”叶砚霜见她此时那副娇态,若不是四周有人,真恨不能捉她入怀。只看着她笑了笑。
李雁红见他此时不知从哪弄来的一顶小帽,黑光闪闪,尚垂着两根颇长的凤翎,帽前还镶着一块碧绿的翡翠。越显得英俊潇洒,不由依到了他的怀中,也忘了自己此时是男儿打扮,叶砚霜见状面红耳热,轻轻道:“我们还是到那边坐一会吧,看看台上打得多热闹!”
李雁红这一见了叶砚霜,见他对自己竟似尚有无限情意,芳心一扫连月的辛酸,直觉得心情开朗,闻言微微地点了点头,叶砚霜带她走到一旁,靠边拉了两张椅子坐下,再看台上,却已是大打出手。
李雁红不由一惊,娇道:“砚哥,那金七用的是什么兵刃呀?”
叶砚霜略一注视道:“那就是他仗以成名的一对离魂子母圈,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李雁红此时哪还有心注意台上,不时以那双秀目向叶砚霜脸上望去,一会问:“砚哥,你这小帽子真好看,是在哪买的呢?”一会又问:“砚哥哥……”
叶砚霜捏了她一下手,嘻道:“别吵,你看他们打得多热闹,我真还有点为柳二先生担心呢!”
李雁红嘟着嘴道:“这么久不见了,你难道就没话给我说?”
叶砚霜见她施了小性,不由一笑道:“你真是,我要说的话多着呢!只是万一柳二先生不敌呢!人家救了你,你难道不救救人家呀?”
李雁红一听这倒是实话,当时白了叶砚霜一眼,哼道:“反正你会说话!”其实叶砚霜何尝不想多与李雁红谈一谈,只是恨那金七过甚,生怕柳二先生遇难,故此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台上。
原来那柳二先生待李雁红下台后,又发现了叶砚霜在一旁,不由宽心大放,朝金七一笑道:“久闻金兄以一对离魂子母圈威震江湖,在下久欲一见,今日何幸在此一逢,不知金兄可肯赐教否?”
金七冷笑一声道:“要是别人,我还真懒得动这对家伙,既是柳大侠要看,那还有什么话说?只怕我这对破圈儿,不堪柳大侠宝剑一击罢了!”
言罢,就见他双手长衫下一探,猛然双手一张,两手中“当啷啷”一声响,一对离魂子母圈已分握在手掌内。
这对兵刃每一只是两个钢圈子,样子就像一般妇女带的镯子,不过圈口可大,这第一圈子有六寸大小,为十九寸长的纯钢做成;第二环略小,有五寸大小,为十六寸的纯钢条圈成。两只钢环连在一起,手却握在那小钢环中,这钢圈子有胡桃粗。这对离魂子母圈,略一震动,就发出一片响声,惊人心魂,足以扰乱人的性灵,给他这兵器上加了十分威力。金七这对离魂子母圈一出手,左脚一点地,右足一提,双圈往空中一合,“当”的响了一声,余音荡回良久方息,这时见他一圈横胸,一圈直伸,口中道了声:“请!”跟着一盘旋,这对子母圈,一上一下直奔柳二先生胸上碰去。
柳二先生见这对离魂子母圈确是厉害万分,哪敢怠慢,见他双圈带着风声雷厉而至,凹腹吸胸,把身躯向后一缩,闪开了他这一对圈子,一抖掌中剑,“长虹贯日”,直取金七咽喉。
柳二先生这一亮剑,金七不由一惊,只见柳二先生右手骈食中二指,下余三指紧扣掌心,成剑诀式,跟着抱剑守一,一下腰一旋身,剑已换入右手。这剑身上寒光耀目,如一泓秋水,人剑一式,这一招“长虹贯日”是又快又疾。
金七双圈落空,一抖双手,一阵哗啦啦之声,先一偏头躲开了柳二先生的剑,掌中离魂子母圈“饥鹰振羽”式,一奔他剑上崩去,一往柳二先生右耳撩去。
这手“饥鹰振羽”和“大鹏展翅”、“白鹤亮翅”不同,后二者一是双臂分左右向上翻切,一为双掌平分,是横击而出,但这“饥鹰振羽”,却是双手往两边一分,非斜打亦非平出,乃是一分双臂左右全向外发招,这手法却有过人之处,令你顾此失彼。
柳二先生这五十年的功夫,在这一式里也被惊得一身冷汗,兵刃能躲开,身子躲不开。
金七的离魂子母圈是同时发同时到,柳二先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猝然一沉右臂,左脚向外一踢,整个身子却像斜卧了出去,头上一圈没扫上,可是掌中剑尖,却碰了他另一只钢圈,只听得“当”一声轻震,火星四冒,以柳二先生这等身手,此时虎口发热,全剑向上崩了开去。柳二先生“犀牛望月”式,容剑身已被震得直飞起来了,猛然发出内力,吐气开声,“嘿”了一声,硬把这即要出手的剑收了回来。此时剑身尚透着一阵轻啸,上下摇颠不已,灯光下活像一条抖动的银蛇。
柳二先生一时大意,险些兵器出手,不由暗中大怒。心说好个金七,你把我柳二先生也太看轻了,我要不给你点厉害,你也真不知江湖上还有能人!
想到此,右足一点地,已窜到了金七背后,一展剑锋“海燕掠波”,剑尖向冷面佛金七右臂便挑。
剑尖带着寒光,眼看快挨上了,金七突把双圈往上一合,怪蟒翻身,跟着一矮身,掌中圈,一左一右直奔柳二先生两肩窝砸去,力量是真猛真足,看得两棚内人都“啊”了一声。
李雁红也不由惊道:“柳二先生这一下完了!”但见叶砚霜只是微笑,一点也不急的样子,不由捶了他一下,正想发话,却听得柳二先生一声低喝:“好家伙!”一式“铁板桥”,就像一块木板似的突躺在地、金七双圈因用力过猛,不由向前一栽,柳二先生单足脚尖着地,全身猛转,手中剑寒光一闪,星驰电闪,直朝金七下盘绕去。好快的身形!
看到这里,叶砚霜侧目看了李雁红一眼,李雁红羞得笑了一笑,嗔道:“知道你本事大,藐什么人嘛!”随着举目台上,那金七此时也可谓险到了万分,眼看那口寒光闪闪的剑已快到了腿上,突然金七全身一倒,头下脚上,全身向前猛跌了去,右手离魂子母圈只一按地,“当”的响了一声,左手钢圈“大鹏单展翅”,直朝柳二先生下额撩去!
这时台下围站了何止数千人,整条街都拥满了人,远处看不见的人,都搬出梯凳,立于其上,一时内外围得乌压压一片,万头躜动,却是近数年来空前的轰动,别看人这么多,却是鸦雀无声。
二人在台上这一动手,两个都是古稀老人,一个是瘦小干枯,一派草野豪风;一个是温文尔雅,举止若仙。这一动上手,可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这冷面佛金七与柳二先生,同时驰名江湖,是敲起来响当当炙手可热的人物,都有一身惊人的绝技。这一动上手,霎时间掌声呼呼,人影飘飘,时进时退,时腾时伏,台下人几乎看不清谁是金七,谁又是柳二先生,只见两围黑光里一剑纵横,紧张处能令人停止呼吸!
二人这一阵狠打,已对拆了二十招左右。许多招式,看来二人仅才一展,见对方一亮式,已知对方识得破法,不待展出即又换了别式。如此看来,假如非武学有了相当造诣之人,简直就看不懂,还当他们彼此心存厚道呢!却不知二人,正在作全力相拼。
金七今夜是安心拼命,离魂子母圈展开了,真有无穷威力,起落进退,崩、点、打、缠、锁、碰,各要诀运用得各尽其妙,起伏进退,随心所欲,真有雷霆乍惊、风雨猝至之势。
奈何这对手人物,柳二先生太扎手了。这柳二先生掌中青萍剑,纵横江湖,除了十年前败在一郎中手中,输得口服心服,除此以外,就没遇到过敌手,这口剑按“三十六手镇海伏波剑”展了开来,剑身上的青光,如飞电流星,身形剑式,骄若游龙。进招时,如迅雷下击;抽身时,如惊鸿一瞥。静如山岳,动若江河。
柳二先生此时“推窗望月”,青萍剑往外一封,金七身形也自欺进,双手回展,“狸猫三捕鼠”,先奔右肩,对方如能避开,往右闪,往左闪,他是攻中锋,连环三手,好厉害的招数!
柳二先生剑起轻灵,用“倒栽柳”拆开右肩,跟着斜偏剑身往外一崩,又闪开了他第二招,见他第三招又到,身形往起一耸,已拔起七八尺来。
金七却以为此时有机可乘,乘他身在半空,大喝一声,离魂子母圈“哗啷啷”狂响了一阵,拧身纵步,双圈一前一后“乌龙穿塔”,直朝柳二先生平胸击去!
柳二先生身在空中,毫无凭藉,金七双环是如此厉害,所以观众全认为柳二先生这一遭是万难逃开,哪知柳二先生的武功已臻炉火纯青。
柳二先生见他这一式“乌龙穿塔”,直如潜龙升天,近捷异常,凭四十余年的内家纯阳之气,身形已往下沉,竟自往起一甩剑,硬把下坠身子,又拔起一尺来,眼看金七离魂子母圈,已点至胸前。
好个柳二先生,“腕底翻云”,青萍剑一振腕,剑尖一沉,“铮”一声往外一抖,已按在金七前环之上,借着这一点之力,柳二先生身形已如海燕掠波,落在了金七面前,不容他再撤双环,青萍剑电闪抖出,已搭在金七右臂之上,一声冷笑道:“金七兄好厉害的乌龙穿塔!柳某承让了。”金七此时一条右臂,已完全交给人家了,如再想动一下,这条胳膊非伤在他剑下不可。当时脸色铁青,双手一松,当啷啷响了一声,一对离魂子母圈扔在了地下,往后退了一步,只见他嘴咬下唇,半天没说话,难过情形可以想见了!
这时由台下窜上一条黑影,一上台先捡起地上那对离魂子母圈道:“师父,我们下去,红云法师要会会他。”
金七此时寒着脸对柳二先生道:“柳大侠兵刃上功夫果然了得,但金某尚有几手掌上功夫要向柳大侠讨教一番,既然红云法师要与柳大侠较量一番,我是不敢不让,就此至台下看看柳大侠杰出的身手吧。”言罢对他徒弟苦笑道:“兆新,师父不行了,我们下去吧!”二人相继下台。柳二先生心存厚道,因念他一身功夫确是了得,而且这类身负绝技的怪人,尤其特别要脸面,故此剑下留情。俗谓士可杀而不可辱,你在大庭广众下令他挂彩,或是太使其难堪,他就许会恼羞成怒,破出一切与你周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所以柳二先生这一时聪明,却给自己日后减少不少麻烦。
且说柳二先生一听金七师徒之言,不由大吃一惊,几乎都愣住了。在他脑中电一样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若干年前,闹得西藏神泣鬼哭,独掌震死雍正大内十二血嫡子的那位怪老和尚红云大师,莫非是这老和尚来了?那自己今天对付他可说大危险了!
才想到这里,就见长白枭施亮亲自纵上台来,先朝柳二先生一抱拳道:“有劳柳大侠稍待,兄弟有几句话要向大家交待一下,不知柳大侠意下如何?”
柳二先生笑道:“施师傅太客气了,有话请便吧!”
施亮这才往台口紧走了几步,先向台下数千人抱拳行了个环札,朗声道:“有一个惊人的消息告诉大家,现有西藏法华金王红云大师老前辈驾临敝处,因久仰这位柳二先生一世奇侠,破格欲移动法体一会大侠。这二人可说是天下无独有偶的俊杰,这一番比试,虽不能谓之绝后,却可称之空前,希望大家平心静气,来欣赏这二位举世奇侠的身手……”话一完,掌声、叫声乱成一片,施亮又向大家行了个环礼,才下台而去。
此时,柳二先生知道此番比试是少不了的了,当时只得把牙一咬,走前几步对台下高声道:“方才施老当家宣布,西藏红云老前辈驾临此处,更要与在下一较身手,在下自知决不是红云老前辈对手,但老法王这一番抬举,在下哪能不识趣,只好破出死命,来接法王几招,最后尚请大家见在下出丑,不能耻笑见责,是为幸哉!”
一时,欢呼声响彻云霄。李雁红见那法华金王红云大师尚未出台,不由忍不住对叶砚霜道:“这红云大师到底有多么厉害嘛!难道以柳二先生如此身手尚敌他不过么?”
叶砚霜看了看她,正色道:“你是不知道他啊!我早年听师父说到这位法王身手,真可谓之盖世无匹,就连恩师南天秃鹰,他老人家是何等身手,不想在蒙藏道上遇到了这位法王,二人都互想倾慕,言明是比试一番,大战百余招,恩师想以双贯掌迫使法王服输,不想反被这位法王云泥指将长衫下摆穿了一孔,就如此败在这位法王手上了。你想想这位老法王厉害不?”
李雁红闻言咋舌道:“乖乖,那么说今夜老镖头这边是输定了!”
却不料叶砚霜听了此话,只微微含笑道:“等会儿再看吧,也许还有人能制他呢!”
李雁红奇道:“那会是谁?我才不相信呢!”
叶砚霜点头道:“也许就是刚才救你的那个人,不过他还不一定准能胜他,起码要看完这一场比试,才能决定是不是能胜。”
李雁红听这话,心内暗奇,心想你好像对那人认识似的,说得如此有把握。
正想再问他如何得知,却见在这掌声雷鸣的当儿,一红衣喇嘛慢步抬阶上了擂台,也没带兵刃,空着一双手,大红宽敞的法衣被风吹得前拂后扬。这老法师赤红的一张脸,眉毛远看真像两条棉花贴上去的,那么白,那么厚!
只见这法华金王红云大法师,慢条斯理地走上了台,先朝台下众人双手一合十,回身又朝柳二先生一合十,如洪钟地道了声:“老衲今日何幸,在此幸逢柳大侠,更能在柳大侠绝技之下学得几式高招,真是毕生之幸,不知大侠可愿对老衲超度一番么?”
叶砚霜与李雁红,此时都见这红云法师一双手又白又细,还带着二寸余长的指甲,最奇的是每根指甲上,还用银套套着,银光闪闪,令人一见,确知是一位不寻常的人物。
此时柳二先生恭对法王道:“法王对在下一番夸赞,实令我不胜汗颜。能在你老人家手下讨教几式高招,才是我柳二一生幸事,不知老法王欲如何赐教呢?”
红云大法师微微一笑道:“兵刃、拳脚先前各位都比试过了,老衲颇觉那些似太俗气,尤其在柳大侠面前,更是展不出柳大侠一身绝技,不如换点新鲜别致的玩意,柳大侠以为如何?”
柳二先生闻言一惊,心想你这老和尚要捣什么鬼,我可真要当心了,当时也一笑道:
“大法师此言越觉高明,不知如何比试,才可现出法王你一身绝技呢!只要你老人家划出,我柳二是舍命陪君子!”
法华金王喝声:“好!”
随着,对座棚中长白枭高声道:“施老师傅请派人取来六十四块方砖台上备用,老衲要领教柳大侠一身绝技!”
此言一出,座下能手全知道这老和尚要砖用意,分明是要在砖上运用一身轻功绝技,领教柳二先生招式,不由暗暗吃惊。
武林中“罗汉香桩”与“竹刀换掌”、“浮砖阵”、“浮沙阵”等功夫,都是较量上好轻功内力的阵法。眼前法华金王,要这砖头用意分明是要摆“浮砖阵”,想以此上乘内轻功夫,迫柳二先生认败服输。
一般“浮砖阵”都用青砖直立沙土地上,人纵身砖上运掌对敌,眼前这砖要放的地方却是地板之上,这地板本身就不太平,更加上毫无粘性力,砖放在上面,已是摇摇欲倒,试想如二人落在其上,还要在上奔驰对掌,这功夫是多么耸人听闻啊!如无登峰造极的轻身功夫,何敢如此施为?
因此在棚诸人,一听老和尚之言,都不由替柳二捏一把冷汗。
须臾,方砖取来,老法王含笑道:“柳大侠请摆吧!”
柳二心想既听受你这技之邀,何在乎怎么摆法,当时故示大方道:“还是法王摆吧,在下恭身候教!”
法华金王闻言微笑了笑道:“如此老衲就不客气了!”言罢,弯腰在台上把六十四块青砖一一浮立着摆好,柳二先生见这老和尚这么一摆六十四块青砖样式,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好个和尚,这哪是“浮砖阵”,分明是武林中传说的“金砖八卦阵”,今日胜负真不堪设想了。
原来这法华金王把这六十四块青砖,按八卦形式摆出,由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休、生、陪、杜、景、死、惊、开卦象组成,全凭气功,来上这种“金砖八卦阵”。
每砖距离一寸,却摆成了四个正方形,每一正方形都约有二尺五寸见方,在砖上对掌,仅能用足尖轻点砖头,气若稍有浮躁,那方砖万万是立不住的。
此时老法王摆好砖阵,朝柳二先生一合十道:“施主看这么摆尚称满意否?”
柳二先生点点头道:“由这金砖八卦阵,足见法王身怀绝技了。我们这就上去吧!”
言罢一捞长衣下摆,只足尖一点,肩头连动也不动,已腾身上了那“金砖阵”,身形微塌,左足往前处点着并不着实,右掌往右斜向上穿出,左掌却向下斜穿出,“大鹏展翅”式一立,适逢台上起了一阵小风,吹得他一身青衫前后飘然,台下爆雷也似地喝起好来,掌声如雷。
柳二先生这一上“金砖八卦阵”,行家眼力都不禁折服,各家身手毕竟不同。
法华金王见他已上了砖阵,不再答话,一捞大红法衣,身形微动,呼噜噜也飞纵上了“金砖阵”。这法华金王庞大身体,往那浮立的青砖上一落,就像一片落叶似的,那砖连动也没动一下,这种轻功提纵术,能有如此火候,实足令人惊叹不已。
二人在砖上各一合十抱拳,互道了声“请”,法华金王一反身移宫换步,往乾、坤位上纵去,脚点到砖顶上,身形稳若磐石,柳二先生也是反身向坎、宫走去,道若康庄,二人各自在这砖上飞纵了两三周,把身形都活动开了,四目紧紧对看着,脚下更不稍停,待第三次圈过来时,二人身形已成了脸对脸。
柳二先生此时见法华金王正从“乾”宫本位,换到柳二先生的“坎”宫上,不由霍地足尖暗暗一点砖顶,腾身跃过了四块砖,脚尖往法华金王身前已欺近了,暗运丹田真力,“云龙探爪”,口中喝声:“大师父接招!”
这一掌挟着一股劲风,直奔法华金王前胸打去。法华金王见他掌到,探步换砖,避开正锋,探右臂,骈指照柳二先生脉门便切。
一招施出,红云法师双掌已把门户拉开,用的是少林拳式,一开式就是知名的“一百七十三手神拳”。
这套拳在武林中久负盛名,但这拳却决非少林鼻祖达摩祖师所遗。达摩祖师仅仅有易筋经十八罗汉手,此一百七十三手神拳,实是前辈白玉峰化五禽图虎、鹿、熊、猿、鹤,变为龙。虎,豹、鹤,成此神拳,故这套拳在少林门中被称为护法功夫。
这法华金王红云大师,本为一喇嘛,幼从静空禅师传少林心法,却有极高过人的本领,这趟拳一展开了,真有惊人的身法。在这八卦金砖阵上,脚上既须轻,身形又得灵,起落如同飞絮浮萍,但掌力发出却重实猛劲,吞吐自如,看得两棚之人都为之动容!
柳二先生见红云大师具这种身手,实是一最厉害劲敌,何况在这金砖阵上,仅行拳已经是履危蹈险,步步危机,再要是应付这种名家的掌法,以柳二先生纵横江湖数十年,也觉惴惴自危,现在把全副精神提起,抱元守一,展开了“三十六路擒拿手。”
这种功夫本是进手的招数,二人这一对面,红云大师走直锋,柳二先生也由东往西,两下往当中一挤,红云大师突发掌力,用“黑虎伸腰”,双臂一抖,吐气开声,“嘿”的一声齐奔柳二先生打来。柳二先生虽和他已面对面,可是依然往右斜开一步,红云大师这种掌力他可真不敢硬拆硬架。因知这老和尚内力雄厚,虽在这“金砖八卦阵”上,仍然能运气伤人,如果自己贸然接敌,非被他掌劲震下阵来不可。
柳二先生见他双掌发出,接着一振双臂是“大鹏单展翅”式,暗中却把式子给变了,左掌骈中食二指,如电光石火般往红云大法师左臂“曲池”穴点去。
红云法师双掌打空,绕步盘掌,柳二先生指已点空,随着见他红衣一飘,已把柳二先生去路封住了,一抖掌,“云龙现爪”直奔柳二“华盖”穴上打去。
这一式用的非常劲疾,柳二先生大吃一惊,左脚后探,倒点青砖,一翻点空了的左掌往回一圈,“金丝倒缠腕”,反往红云大师脉门上切来。
好个和尚!他右掌往下一沉,左掌又出,用“金刚指”追点柳二先生双目。柳二一翻腕,用“阴掌”斜切他这只左手的手腕。
这二人都是惊险万分,红云大师往回一挫,柳二也跳过了两块砖去,各自又活动步眼,二次欺身相接。
此时看得李雁红触目惊心。紧偎在叶砚霜身边,叶砚霜微觉右臂被她用手挽紧,不由回头向她一笑道:“怎么样,怕么?”
李雁红一笑道:“我才不呢!砚哥哥,你猜他们两个谁赢?”
叶砚霜见她此时对自己已经撇开以前冷漠,热情奔放,毫不顾虑身外诸人见疑,也不由感动十分,一回头又和她那对大而亮的痴目凑在了一块,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暗想自己如今到底该怎么好哟?是该再去找铁守容重修旧好,还是守定这多情的李雁红呢?这真是个令人一想起足以碎心的问题。想到这里,铁守容的影子又出现了,这得到自己一份真心的人,如今已两年多不见她了!就算她负心,已经把终身许了金七的徒弟,但自己怎可负心?想到这里,顿时五内如焚,那双精光四射的明眸里,转着晶莹的泪痕。
再看看眼前的李雁红,明眸皓齿,盼顾间娇美已极,本是人间尤物,何少让守容分厘?
只是自己只要一看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只要接受了她的感情,就似对不起那守容似的,其实你既负心另择他人,我又何必厮守一生,只是我永远忘不了你罢了!想到这里,这位一世异人,少年英侠,不觉点点泪下!
李雁红见他此时伤感至此,眼珠一转已猜透了他的心意,一股凉气直透心坎,她心碎了……但她确有勇气毅力去等待,她以为叶砚霜是会向她回心转意的,她不要多去想铁守容,因为自己的爱心多少是要胜过同情人家的心的,何况铁守容所得的远比自己多……
且说二人正在对影伤情之时,隐闻远天“哗啦”打了一个干雷,众人都不由抬头上望,那先时一弯明月,无数皎星,此时都已不见,由远天飘来了层层乌云,看样子大概不久就有大雨而至。
台上二人见状,不由也大为着急,尤其是那法华金王红云大师,更是想在这大雨之前把对方败下阵去,柳二先生也是作如此想。二人这一急。掌法陡变,脚上移步换位愈发频急。
柳二先生心中对这位红云大师折服,不在话下。红云大师对柳二先生也禁不住暗暗称道,自己一生,掌下也不知败过多少能人异士,今日这柳二先生确实是特别扎手的一位。二人这一重聚,各展所学,掌如骤雨,转似风车,又打在了一团。
柳二先生知道要凭手法掌力,实非这和尚敌手,便展开了一身小巧功夫,想以巧力胜他。这一展开身形,起落进退像旋风似地转着,突然一招“蜻蜒点水”,左脚轻点浮砖,全身已至红云大师身旁,一抖右掌直奔他“肩井穴”便击,式子轻灵巧快。柳二先生因知红云大师掌法神奇,不待他反击,身子往左一斜,左掌再翻用“叶底摘花”式,骈二指,出手如电,直朝红云大师“曲池”穴点去。
这掌法不能说不快了,任何人也以为红云法师是难逃开柳二先生这一招,但红云大师此时也在性急的头上,安心要把柳二先生折在阵上,他竟用一身绝技,气提丹田,全身一阵抖跄,侧出了三块青砖,这种浮立的青砖,任凭多好的功夫,也不能用沉重之力,哪能硬踩,因此红云大师这一走步,不仅柳二先生想不到,就连两棚所有高手,包括叶砚霜在内,也不由替法华金王惊异不止。
红云法师这一侧步,柳二先生也进了两步,所差距离也不过三块方砖。红云大法师一声低吼,竟用出自己最厉害的掌法“横劈紫金桩”,猛然双掌一分,右掌在这声吼声里,已突然打出。
他这一掌包括着势、点、印,慢说柳二先生尚是背着身子,就算面对他这招式,只要容他掌力发出,想接避都不是容易之事了,又何况红云大师掌法极重,别说叫他打实了,就让这掌风扫上一些,也是非伤不可!
柳二先生突觉背心一热,脚下青砖已自摇晃、如不下阵,是非伤在他的掌下不可了,就在这时,突然“砰”一声,一粒极小的石子由台下飞驰而至,不偏不倚,正打在柳二先生脚下那块方砖之上。就这样,柳二先生一飘身,已被迫下了砖阵,脸色苍白,面红气喘。
暗中这人一石子,自把那砖稳了一下,总算没叫它倒下出大丑,这举动瞒下了台下所有之人,保全了柳二一点脸面,但却瞒不过这位红云大师,见柳二已败下砖阵,自己一点足尖,也像鸟似地下了砖阵,也不向柳二先生发话,行一俯腰由地下抬起一粒有黄豆大小的石子,满脸惊异之色,一扫台下,随着两条细目一张,精光四射,一声冷笑对柳二先生道:
“施主一身功夫真令老衲折服不尽,只是暗中这位朋友,却未免小气点了,既有如此身手,何不上台来与老衲一会,真令老衲好为遗憾!”
柳二先生此时是羞愧得满脸汗下,闻言略朝红云大法师一抱拳道:“大法师好厉害的掌法,柳某承暗中这位朋友相助,保全了这张老脸。只是这位朋友,柳某实在不知其姓名底细,大法师如以见责,实在令在下好生纳闷。我这就下台,后会有期!”言罢纵身下台,此时雷声隆隆,时有凤起,大雨当在不久,但台下人群依然愈多,并无一人离开,时间已很晚了!
长白枭施亮此时满脸含笑,纵身上台,在万人欢声里,向法华金王红云大师一拱手道:
“老法王真神人也!晚生拜服不尽,请下台休息吧,今夜时候已晚了。”
却不知法华金王一声冷笑道:“多谢施主盛意,老衲今夜不会会那暗中施技高人,誓不下台!”
施亮闻言一怔,随着反身走至台边,朗声道:“法王大师言,要会会这暗中高人,请这位高人闻言走出来,免得大家候你一人!”
李雁红仰着脸问叶砚霜道:“砚哥哥,是不是暗中真有高人伏着?真奇怪……”谁知叶砚霜此时两目含威,也不言语,霍然由位上站起。李雁红见此一惊道:“你要干什么呀?
叶砚霜回头对她一笑道:“我本来不预备出来的,既然这和尚逼我,我就去会会他,看看他能把我如何!”言罢轻轻挣脱了李雁红弯在臂上的玉手,就慢慢地往台上走去。
李雁红吓得花容失色,赶了两步抖声道:“霜哥哥,你去……不得呀!……”
突见叶砚霜一回头,冷然问道:“为什么呢?”
李雁红以为是伤了他的自尊,但心中想到他的身手,如何能是这红云法师的敌手,不由几乎急得落了泪,带位道:“霜哥,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这红云大师实在太厉害了呀!你难道没看见连柳二先生都不敌么?”
叶砚霜闻言含笑上前,轻轻拍着她言道:“兄弟,别怕,你砚哥哥可和以前的砚哥哥不同了!”说罢就往台边梯子拾级而上。
李雁红见状真是快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见他不听自己劝阻,一意孤行,不由急得举目四顾;光想找一个帮手,一眼见才由台上下来的柳二先生,此时正低着头,由自己身前走过,不由赶过去急道:“柳大侠快帮帮他!”
柳二一抬眼,见是方才败阵的那位小兄弟,不由带愧道:“我已败了,还帮谁?……小兄弟,你要我帮什么呢?”
李雁红用手一指砚霜背影急道:“是我这位哥哥,他要去斗红云大法师,你老人家看这怎么行呢!”
柳二先生顺她手指处一看,突然满脸喜容,一笑道:“果然是他!”
李雁红急得叫道:“他怎么样?老前辈你快拉住他呀!”
柳二先生此时反倒不伤心了,闻言笑道:“小兄弟,他就是那位隐身高人啊!救你我的大恩人啊!”
李雁红一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问道:“你……说什么?是他?……不会吧!”
柳二先生一声叹道:“小兄弟,你放心,决错不了!跟我到一边去看看吧!”
李雁红给他弄得将信又疑,可是想阻叶砚霜也来不及了,因为此时他已走上台了,不由怀着一颗紧张的心,随着柳二先生落座一边,举目向台上看去。
此时全座报以如雷的掌声,来欢迎这万目渴望的异人。见他仅是如此一个年轻人,剑眉星目,皓齿朱唇,头上戴着一顶六瓣的黑色闪光小帽。有两根紫色凤翎垂挂两肩。他举止是那么悠闲从容,脸上带着像月亮一样的微笑,在他的腰上插着一根白色短笛,他慢慢地走到擂台中央,朝台下千万观众一躬垂地,再回身朝法华金玉一抱拳,含笑道:“大师父,小可上来了,不知大师父要如何处置我呢?”
法华金王先见来人仅是一个孩子,不由心存轻视,但在他一照面时,却窥见了他那双炯炯的眼睛,就像两颗明星一样,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忖:“这年轻人好纯的内家玄功!”
alanbestwish
发表于 2017-3-24 15:56:57
第十章金砖换掌
法华金王正在得意之际,却见台下慢条斯理地走上一人,此人年岁不过二十三四,长得面如冠玉,明眸皓齿,头上戴着一顶乌光闪闪的小帽子,样式特别已极,还有两条凤翎垂挂两肩,愈显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法华金王红云大师虽觉此子不俗,但仍存有轻视之心,谁知对方一发话,始看清了叶砚霜那对眼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大凡内功愈强者,双目定必明亮异常,两太阳穴也会微微凸出。但所谓明亮也不过较常人略异而已,如非此道内行者,也不易看出。但法华金王一看眼前这年轻人,这双眼睛简直有异寻常,开合间精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两太阳穴更是特为凸出。
红云大师是何如人也!纵横武林不下七十余年了,一看这年轻人,就知他是近百年来一个绝无仅有的特殊人才,哪还敢稍存轻视之心。
且说红云大师此时见他向己发话,不由退了一步朗声道:“方才两次奇技拯救李、柳二位的,就是阁下么?”
叶砚霜含笑道:“正是弟子。举手之劳,何敢以奇技二字当之!”
法华金王此时眼珠一转笑道:“你师父是谁?”
叶砚霜恭声道:“弟子家师,人居滇南,姓卜名青铃,前辈一定认识!”法华金王“啊”了一声,脑中顿时现出数十年前滇南道上那位可怕的怪人,自己和他直打了数百招,才险以一指胜他,真是侥幸已极,不管如何,自己总是胜了他,眼前这人既是他徒弟,就算资禀再好,和自己比起来,总是差得远,由是宽心大放,当时略微一笑道:“啊!原来是卜大侠的高足,失敬的很,名师出高足,不知尊姓大名?”
叶砚霜因知师父早年被这老和尚以一指打败过,心中已暗暗下了决心,要为师父雪那一指之羞。此时见红云大师那副狂怠样子,也不生气,一笑道:“第子姓叶名砚霜,不知老师父要何以见教呢!”
法华金王心想你别急,到时不叫你尝尝我“达摩指”滋味,你也不知老衲的厉害!想到这里一笑道:“方才我与柳大侠在这金砖八卦阵上玩得很热闹,如少侠自信有此身手,不妨也上去玩玩。”
叶砚霜微微摇头道:“今日幸会你老人家,如果仅以这金砖八卦阵来赐教,未免大使弟子失望了!”
法华金王一惊道:“那么你的意思又怎么呢?”
叶砚霜晒然道:“弟子的意思是想与大师父三阵赌输赢,不知你老人家意下如何?”
法华金王暗笑,好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你是没有看见佛爷我那柄方便铲吧,居然敢与我三阵赌输赢,老衲不叫你在第一阵负伤就是好的,下余二阵,我看你还斗不斗?
当时一袖手道:“如此再好不过,不过这三阵你意思是如何比法呢?”
叶砚霜慨然道:“久仰大师父以一百二十八手降龙伏魔铲领袖群雄,弟子斗胆,要与老师父比一阵兵刃!”
法华金王腹中暗惊道:你的见识还真广!当时点头道:“好!还有一阵呢!”
叶砚霜道:“既然这金砖八卦阵摆好了,弟子就与老师父比一阵轻功。最后一阵,弟子想与老师父比一阵内功。不知老师父对这三阵意见如何?”
法华金王红云大师闻言,仰天哈哈大笑一阵道:“好,好!这样比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功夫来,既如此老衲就先上阵候教了,天已晚了,别耽误大家睡觉!”
言罢一提大红僧衣,拧腰点足,身已轻飘飘地落上砖阵。出乎意料之外,叶砚霜此时并未上阵,却眼望着台边的长白枭施亮笑道:“施师傅如有意,也请一块上去玩玩。”此言一出,不止施亮和法华金王震怒十分,就连两座诸人,都不由轰然一笑,认为这年轻人简直太不知自量了,对付一个红云大师已难取胜,却还敢以一敌二,不由都笑了起来。
这一来那法王一提气,又由砖阵上下来,满面怒容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以为老衲不堪候教么?哼!”言罢那一张红脸,已成了猪肝颜色,犹自气得发抖。
长白枭也冷笑一声道:“娃娃,你别狂!慢说你决不会逃开老法王手下,就算侥幸能逃得活命,我施亮也一定不叫你失望,等你会过老法王之后,我再成全你也不迟。”
叶砚霜一笑道:“一言为定。”回头对法华金王一抱拳道:“弟子天胆也不敢轻视你老人家,只是久仰这位施老当家的非但一身绝技惊人,尤其那张口更是舌底翻花,故此想乘此机会和他老人家学习一下,既然他老人家以弟子功力浅显,还是等逃过你老人家手下之后,再去专门请教吧!法王请暂息怒,上砖阵吧!”
红云大师冷笑一声,复提僧衣,但见他云靴轻点,上身不动,已落青砖之上。就在他身子尚未落下之际,隐觉头顶有微风震衫之音,待他落足后,叶砚霜已含笑站在他对面了,那份悠闲恬淡的态度,却令人感到,哪里像是对敌模样,不由心中怦然一动。
此时台下暴雷似地喝起彩来,尤其是李雁红,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叶砚霜上阵时,仅长吸了一口气,连动也未见他动,身子却已飞起,在空中一招“顺风扯旗”,就已定住身形。跟着一招“风摆残荷”。仅靠左足尖轻点青砖,全身以其为支点,在那青砖之上,圆圆地划了个圈儿,那浮竖着的砖身,连动也没动一下。
仅此一招,就足以把两棚高手惊得目瞪口呆,金七在棚下张大着嘴,心想好小子,你给我装得可真像,简直拿我当猴耍嘛!
李雁红已喜得尖叫起来,心想:我的天,他哪来的这么大本事呀!
法华金王见他那身形一立,已知他内三合功力已练到化境,此时心中也不由暗暗惊异,只奇怪他年岁如此之轻,如何会有这种成就,真令人不解。他又怎会想到,叶砚霜在地火寒泉里,日夕烘浸,达半年之久。拿着俗世百年难得一见的补品黑精当饭吃;又怎会想到,他所练的功夫,就是天下武尊儒海散人的那本《会元行功宝录灯更不会料到,大虚老人会从旁予以尽心指导。这一切的一切,简直是任何一样都令人难以置信,而却让他一人独占全了,试想他的功夫,怎会不高玄得令人拍案惊奇呢!
且道法华金王此时见他已立好姿势,自己不敢怠慢,倒踩乾坤门先占了首门,一笑道:
“请!”
叶砚霜闻言并不答声,跟着在这青砖上展开身形,稳捷轻灵,真像行云流水似的,已把这六十四块青砖踏了一周。
按说叶砚霜以前虽略精八卦生克阵法,但却从未以此和敌人对过手,自从习过那《会元行功宝录》之后,内中颇多按八卦生克、星象组合图形,故此一看这法华金王所摆的阵法,就己窥出其妙处。
此时见红云大师两足足尖分踏乾坤二宫门,心中就已知道他定想逼自己入边锋,想以他精纯内力,逼自己下阵,故此先在阵中一一踏过,暗中却察了一下各门生克妙用,此时右足已踏上了“坎”门。
老法王见他一活步,暗惊此子果然灵异已极,见他避边门不入,却踩上了“坎”门,分明识破自己心意,不由心里一惊,只好故示无心地一转身,也把青砖快速踏了一遍。
这二位稀世高手在这金砖八卦阵上一走,都是由边锋往里凑,步眼是一样轻灵巧快,二人都似商量好了似的,谁也不先动手发招。
在这八卦阵上前后盘旋,纵横交错,令台下诸人莫不惊叹。二人在轻功提纵术上,全有精纯的造诣,这一展动身形,轻快如蝴蝶穿花,稳捷如行云流水。
这时,二人动作全似不谋而合,往返盘旋了三四周,各取了中锋。
红云法师从西转东,叶砚霜却是由东而西,一瞬间,二人已凑在中间,谁也不闪不避,当中的距离,是三块青砖,叶砚霜见时机已至,抢跳了一砖,左足尖先踏了法上左边的宫·434·门,口中喝了声:“老师父赐招!”双掌齐翻,齐往法王右肋挥去。这是一式“金蛟剪”的打法,迅捷沉实,掌力挟着一阵劲风,叶砚霜因想试一试法王内力,故这一掌用了六成劲。
法华金王在一对叶砚霜面时,正想往左先踏好宫门,不想却被叶砚霜给踩住了,心中暗暗吃惊,心忖这娃娃果然不可轻视,脚下虽不能往左换门,可是右脚却往中一点中门,已给自己留下了退步。就在这时,叶砚霜已发话推掌,不由存着一样的心用了七成劲,想看看对方掌力如何,一拧身向右一探步,双掌齐出“横架铁门闩”。
就听得“波”的一声轻震,声虽不大,但内行人耳中已听出,这才是真正内力潜劲的会合之音。
二人一合双掌,并没有真的肉挨肉,尚相隔着一尺多远,都不由猛收双掌,叶砚霜反身急转,老法王却一连退了三块砖才拿桩站稳,脸一阵红。
二人都知道了对方的掌力,叶砚霜转身往南,老法王往北,又是背道而驰地盘旋下来,二次又是由边锋往中宫,又对了脸儿!”
叶砚霜这次双足齐点金砖,气纳丹田,抱元守一;老法王已欺身近前。这次红云大师手底下比叶砚霜更快,不容对方发招,左脚往中一点,右掌猝然往外一撒,“云龙现爪”,直奔叶砚霜“华盖穴”便击!
叶砚霜见他掌已来至,用了纪商传的“无形掌”,一式“野溪舟横”,直奔法王腕上叼去。
老法王哪会不知道这一式的厉害、只奇怪此子年纪轻轻,却会这些失传已久的功夫,不由急收右掌,往后一踏,“青蛇寻穴”手向叶砚霜的丹田打去,这一掌内力十足,叶砚霜见他“青蛇寻穴”手已到,突然单掌向下一沉,“金鸡展翅”,这一掌可用了八成劲。
红云大师突然一惊,因为他已尝过叶砚霜的掌上厉害,哪敢再硬为接架,但想避已自不及,不由暗用潜力,掌心向外一登,这种力量可算完全出去了。
叶砚霜见状突然一惊,凭他内力自然不会就怕了这一掌,但他知自己此时掌力厚劲,这和尚就许受不了,要是迫令他受了内伤,自己也太过不去了。想到这,突然运出太虚老人亲授的“回肠神功”,猛一提丹田之气,五指一抓,那出去的潜劲,却化之无形,身子却跟着“蜉蚴戏水”,活像一只大鸟似地跳出了五六块青砖,似一片落叶似地站在另一块青砖之上……
红云大师这一掌吐出,只听见“波”一声,跟着哗啦啦响了一地,众人哗然,敢情他这掌力吐出,竟把丈余外悬着的一盏琉璃灯给打碎了,这种力量不止两棚内诸人叹为观止,就是叶砚霜也暗暗惊心!
老法王见叶砚霜突然收掌回避,只当他不敢硬接自己掌力,不由面浮浅笑喝道:“哪里走!”猝然一拧身,右掌从自己胸前往外一穿,身形跟着飞纵了起来,用“海燕掠波”的轻功绝技,身形起了二尺,平着飞了过来,这种轻功,也除非是法华金王有此身手,身子一落,轻得好像游蜂戏蕊,这种轻功提纵之术,以及姿式功夫,可算是一绝,落脚处距离叶砚霜不到二尺远。
叶砚霜见他身已袭到,脚下一停,红云法师一反手背,“大摔碑手”直往叶砚霜腹上打来。
叶砚霜见这老和尚得理不让人,不禁也微微震怒,一吸小腹,“老子坐洞”式往后一坐,红云法师一手摔空,叶砚霜突然一并双指,直朝红云“肩井穴”上点去!
叶砚霜因恨红云得理不让人,故此这一招明是点穴手,实际却运出了“混元一指力”,一指透出,但闻“哧”一声轻啸,这指尖尚离着红云法师有半尺多远,红云法师就觉一丝冰寒之气隔衣刺入。
红云大法师习练气功已数十年火候,擅运气闭穴,此时不慌不忙运气防穴,就如此这右肩头已感到一阵麻木,差一点那防穴罡劲就被攻破,不由吓得冷汗直流。心想此子竟擅隔空点穴,这内气之功简直已入化境,据自己知道,如今武林中活着的人,仅有二三人有此功力,却不料他点点年岁,却有这等功力,哪不惊得目瞪口呆!
叶砚霜暗用玄功一指透出,见对方仅一愣,竟没被点着穴,知道对方也擅闭气封穴之法,不由也暗暗吃了一惊,自己今日如不能将此人制服,如何下台去见李雁红?想到这,见红云大师一连窜过三砖,虽行动自如,却不发招,他哪里知道此时红云法师这条右臂,正在酸痛的时候,借着转动身形为掩护,实际却在运气活血。
叶砚霜也反身旋了一转,二次欺身相接。老法王此时已存心与叶砚霜一拼,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身躯一接近,猝然双掌往起一抖,“虹霞贯日”,往叶砚霜面门直劈过来,这一招又毒又疾!
叶砚霜一惊,不假思索,猛然双掌一合“韦陀捧杵式”,想把他双掌穿开,绝不容他换招变式,跟着用“云龙抖甲”,把他打下阵去。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对手是如今一个武林罕见的高手!原来这红云法师心存狡诈,暗中算计着要以最后一招,把叶砚霜打下,他并没想以上面那连环式来赢对方。这时叶砚霜的“韦陀捧杵式”往上一递,只见红云大法师喝声:“来的好!”猛然往回一撤招,身子斜着往旁一扑,单足点着青砖,右足往外一探,全身就像平躺在“金砖八卦阵”上一样,上半身猛然往西一拧,一腿扫出,这一式叫做“铁犁耕地”,又称“蜉蝣戏水”。
原来这和尚双腿上早年曾很下了一番苦功锻炼,能够一腿扫断三根碗口粗细的柏木桩,试想这一腿别说叫他扫上,就叫他带上一下,也是受不住!
此时叶砚霜前后左右都在他这一招范围之内,要想闪开,若不飘身下阵,只有腾身才可避开,可是他这一式来得简直太快了,绝不容你稍缓须臾。
这一来,红云大师算倒了霉了,叶砚霜此时对敌,所运出多式功夫,除去轻功、内力是自己连月苦练成的基本功夫,无法隐避不用,但对敌的招式,却仍是南天秃鹰和纪商所授的几种掌法,此时被红云大师这一紧逼,如不施出那“会元宝录”中功夫,就怕当时非败阵不可。
眼看这一腿已扫上,就见叶砚霜突然双目一瞪,全身猝缩,像矮了好几寸似的,猝伸右手。箕开五指,暗运混元真力放五指之上,直朝红云大师右脚踝上快似电光石火地抓下,这下是“宝录”中第十七篇禽象节的“分云爪”。
就听他口中“嘿”了一声,不偏不倚,给抓了个实在。跟着见叶砚霜向上一抖手,红云大法师偌大的身体,竟给抛在了空中,直往台下人群飞去!
红云大法师身在空中,已知自己这一阵是一败涂地了,身子才被抛起,急运“大力千斤坠”,中气往下一沉,抛势猝减,跟着在空中双臂一伸,轻轻落在台边,虽然并未摔着,但已被抛出“金砖八卦阵”之外,自己怎么也赖不掉了,不由羞得面红如血,一合十道:“老衲甘败下锋。七十年来,老衲今夜算第一次败于人手。叶少侠,你仍肯接接老衲那柄方便铲么?”
此时台下万人,掌声响彻云霄;两棚高手,更是互相观望,惊异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那李雁红心里那份喜欢,简直不可言语形容,柳二先生不由回目一笑道:“小兄弟,你放心了吧!这年轻人你认识他吧?”
李雁红笑道:“当然认识他!他是我的哥哥,我会不认识他。”
柳二先生一惊道:“原来是令兄!不过你……不是姓李吗?”
李雁红脸一红忸怩道:“他是我表哥……”
柳二先生这才点点头道:“兄弟,你可知他师父是谁?”
李雁红脱口而出道:“是南天秃鹰卜老前辈,他不是说过了吗?”
柳二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卜大哥我也认得,武功确实较我高上一筹,但却无论如何也教不出这种徒弟。以这位哥儿的身手,就是卜大哥自己上,也未必能胜他呢!”
李雁红闻言也是一怔,心想这话也真不假,看他如今身手真比我师父还厉害得多,只是奇怪这短短的七八个月的时间,他如何变成如此惊人的身手,真令人百思不解,闻言不由皱眉道:“我也是奇怪呀!不过他师父是卜老前辈一点不假,至于他这身功夫是如何学得的,那就不知道了。”
柳二先生含笑道:“我倒想起一人,只有这人才能教出这种徒弟来。”
李雁红追问道:“那是谁?”
柳二先生一笑,用手一指李雁红身上背的小弓道:“就是送你这弓的那位老前辈,江湖上皆称其为野叟,这位老人家大概配当他师父。只是这人如今飘泊不定。小兄弟,他既送你这弓,你可知他如今在哪呢?”
李雁红心中一惊,暗想这野叟原来有这么大本领,怪不得那纪翎有这么大本领呢!由是那纪翎的影子又在眼前一现,心中却不禁想,他二人本事不知谁大?闻柳二先生之言,不由愣道:“老前辈,不错,这弓是那位老人家的,但却不是他老人家送的……别谈这些了!”
柳二先生含笑点头,引目台上,此时又将是一场龙争虎斗。
且说叶砚霜施出会元行功绝技“分云爪”,把红云大师迫下金砖八卦阵,对着红云大师一抱拳道:“弟子承让了!”
红云大师此时内心痛心十分,自己一世英名,不想今夜竟败在一个小孩子手中,他哪能就这么甘心,此时向棚下胡老镖头一合十道:“请施主命人把这砖阵撤去,老衲尚要向叶少侠请教一下兵刃!”
胡老镖头答应着,命人上台,须臾就把砖头全数搬下。此时天空闪电一亮一亮,雷声隆隆,时有大风而起,意料着大雨不久就要来临,但人群拥挤情形有增无已。叶砚霜见状,正色朝红云法师道:“弟子承老法师掌下留情,侥幸取胜,依弟子看,这下余二场就免了吧!
骤雨将至,还是使大家早些回去吧!”
红云大法师此时闻言哼了一声道:“叶少侠,这三阵赌输赢是尊下划出的道,如今方比一阵,岂有中途停止的道理。少侠绝技怀身,干脆就把老衲成全到底吧,也令老衲输得心服口服!”
叶砚霜此时内心实在对红云大师一身功夫钦敬十分,怜其数十年成名匪易,自己不忍再令他当众受辱,故此用话暗示于他。不想老法王心尚不服,非要和自己一较兵刃不可,当时一声冷笑道:“大师父既然非要一比兵刃不可,弟子只可舍命相陪了!只怕结果仍要令大师父失望……”
话还未完,那红云大师已恼羞成怒,一声喝道:“那也未必!”随着对自己一点手道:
“麻烦哪位施主,请把老衲那柄方便铲取来!”就有那施亮大徒弟纵身台上,双手捧上了老法王那柄方便铲。
红云大师这方便铲一亮出来,真足以镇惊群雄,只见这柄铲通身是熟铁制成,铲身有鸭蛋粗细,约六尺四五寸长短,铲头非常大,九寸见弯的月牙子,钢环稍一震动,哗啷啷作响,这种声音可判出是纯钢打造,只凭这柄兵刃,平常的功夫,哪敢向前和他较量!
红云大师拿起这方便铲,斜着往身前一横,左手一打问讯,向叶砚霜道:“请叶少侠亮剑赐招!”
叶砚霜一笑道:“弟子对付你老师父可不敢用剑!”
红云大师一怔道:“少侠莫非还另有兵刃吗?”叶砚霜此时把背后剑紧了一下,右手伸人腰下,略一按动,只听得“铮”一声,金光闪处,他手上却多了一条兵刃,这东西别说老法王役见过,就连全场内外,就没一人能认出这是一件什么兵刃,只见它像一条金蛇似的,通体金光耀眼,一颗头不时伸缩,最奇是口中尚吐着半截舌信,青光闪闪,就像是一口宝剑的剑尖,两只红光闪闪的蛇目中,闪着一片红光,真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兵刃。
红云大法师惊得退后了一步,在他意思中,曾听传闻过先古儒海散人曾有一条兵刃,名叫“九合金丝蛇骨鞭”,颇似对方这条兵刃,如果真是那条兵刃,可还真难以应付,因其中尚含有暗器,舌刃更是可点人穴道,兼可作剑,鞭身鳞片又可斜立,真是一条极厉害的兵刃。
叶砚霜把这条兵刃抖出,一按指旁红色机纽,“铮”一声,那鞭身金鳞片片直立了起来。
红云大师见状“啊”了一声道:“阿弥陀佛,儒海散人的兵刃却轮转到了你的身上,难怪少侠却有这般身手呢!”
叶砚霜兵刃出手,不再多话,手中蛇骨鞭,蛇头往地上一搭,右手握蛇尾道声:“弟子候教了!”红云大师见对方一亮兵器,心中却有点后悔了,但他于这柄方便铲上却有几十年的纯功夫,自己仍不相信就会败在叶砚霜手中。当时微用手往铲上一搭,向叶砚霜还了礼,跟着方便铲往上一抖,钢环哗啷啷一响,铲头铲尾闪烁着青光,跟着把铲头一贴自己背后,一个盘旋急转。
叶砚霜也把身躯往左一转,斜身侧步,左手一领剑诀齐眉,九合金丝蛇骨鞭倒提背后。
这擂台台面相当大,二人各转了半周,红云大师突然把身形一翻,已往叶砚霜这边冲来,叶砚霜也是疾急凑前,红云大师往起一闪身,已到了叶砚霜面前,抖铲向叶砚霜胸前便点。
叶砚霜这条兵刃,虽有异寻常,为百练柔丝打成,可是遇到他这种重兵刃也不敢骤然尝试。见红云大师的铲到,微向左一上步,身子向左一横,一抖手中鞭,笔也似直,“樵夫问路”式,以蛇口舌尖,削他腕子。
红云大师这把方便铲,确曾得过真传,招术绝伦,变化不测,见这一招已走空,对方金光四射的鞭头已自递过来,猛然一带铲,铲头突扬,后把往外一送,雪亮的月牙刃子竟向叶砚霜九合金丝鞭身上托去。这种铲重力极大,如容他这一托碰上,手中蛇骨鞭弄不好就许出手。
叶砚霜手中九合金丝鞭,是新得的一把兵刃,一来这鞭可以当剑施,再说太虚老人传了这鞭用法,自己又由“会元行功录”中化解了无数绝招,故其鞭术已入化境,招数变化神奇。突见红云大师方便铲往回一撤,钢环子一震,“太公钓鱼”式,往自己头上砸来,叶砚霜反往红云大师的右侧一欺身,九合金丝蛇骨鞭顺着方便铲直往他右腕上摔下。
红云大师向外一滑,方便铲已带回,“秋风扫落叶”式,直向叶砚霜下盘打来,这一式又劲又疾。叶砚霜往起一耸。“一鹤冲天”的轻功,身子已拔起。红云大师一铲扫空,二次又一个盘旋,仍然矮身前进,这一种连环运用,两三丈内真不易逃开他方便铲之下。
叶砚霜一落地,闪开对方二次铲扫之式,柔身而进,“白鹤亮翅”,手中鞭直往红云大师右肩直碰下去。
好个法华金王红云大师,就在这时,展开招术,上下翻飞,带得寒风四起,青光闪闪。
叶砚霜这条蛇骨鞭,也把“七十二手巧打”展开,真有蛟蛇之变,鬼神不测之妙。
红云大师手中方便铲虽是重兵刃,可也不敢碰这蛇骨鞭舌尖,要是碰上,就能被划上深糟。这方便铲上,确实大有惊人的本领,舞动开威力实在惊人,劈、碰、挑、点、打,迅若风雷,这“一百二十八手伏魔铲”真有鬼神不测之妙。
叶砚霜也把鞭身展开,身形矫若游龙,轻灵巧快,起落进退,翩若惊鸿。
二人这一对上手,瞬息已十余招,红云大师这把方便铲用了式“泼风盘打”,一阵疾风,直往叶砚霜右胯横扫了过来,叶砚霜“倒踏七星步”,闪开了这一招。
红云大师手下哪肯再为容情,手中方便铲一阵急响,直往叶砚霜身上戳去!
叶砚霜一翻身,手中鞭抖得笔直,往外一展,“呛”一声,火星四溅,二般兵刃头却撞在了一块,红云大师一坐铲头,见雪亮的月牙刃已被削去一尖,大吃一惊,暗想他这兵刃口中之舌竟是一把削铁斩金的宝刀,不由痛惜万分,一咬牙抖铲而进。
叶砚霜此时见久战不胜,也不由略显急躁,一声轻叱,手中九合金丝鞭展了开来,三招九势,能打四方上下,一时金光闪闪,寒风嗖嗖,起落进退,吞吐如意。这一展开了身形,红云大师才知道对方的厉害。
此时叶砚霜一式“云龙三现”,直点红云大师面门,见不待红云大师出招,猛一坐腕,一吞一吐,青蛇吐信,这条金蛇鞭由右首翻回,蛇头直取红云大师小腹。
这一招是又快又准,红云大师才一晃脸,起铲向上一挥,却见金光一闪,那金蛇鞭吐着青闪闪的蛇信,直朝自己小腹上点来,忙收铲身吸小腹。好个叶砚霜,就在此时大喝一声:
“撒手!”一甩鞭身,“云龙卷尾”,那九合金丝鞭一阵急卷,正缠在红云大师方便铲柄之上,跟着运出十成力向外一抖手腕子。
红云大师跟着跑了两步,五指如焚,再不松手,虎口非裂不可,就听“呛”一声大震,随着叶砚霜的金鞭,带起一溜青光,飞起足有两丈多高,轰然一声大震,那雪亮的月牙刃头,竟戳入台顶柱三四寸深,尚自摇晃不已。
叶砚霜怕其再施狠招,跟着一振腕,九合金丝鞭正搭在对方颈下,道声:“弟子一时失手,尚请大师父勿怪才好!”
红云大师此时面如金纸,简直就呆立在地,一句话也答不上了,半天才一跺脚道:“罢了!想不到老衲纵横一世,竟真会败在你的手中!叶砚霜,依老衲看,下面一场也别试了,我们后会有期!”言罢一提僧衣,身已腾起,落于左棚之尖。
那长白枭此时一顿足,已至台上,向红云大师叫道:“大法师请回来,待弟子再会会他这金蛇鞭,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那红云大师头也不回,仅在棚上略停身形,高声道:“老衲有负施主今日相约之望,实在无颜再返。天长地久,日后总会再见那位叶少侠的!”言罢一点双足,身子再次腾起,适逢一个闪电,照得这红云大师身子就像是一头巨鸟,几个纵身已至街房顶上,瞬即消逝。
长白枭一声长叹,忙命人把红云大师的方便铲由台顶横柱上取下,一面回首对叶砚霜道:“叶少侠金蛇鞭好纯的功夫,老夫不才,尚要厚颜请少侠赐教一番,不知可肯赐教否?”
叶砚霜一声冷笑道:“施当家的,叶某本有心要会你一会,只是今晚已太晚了,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我看就保留到明日再比如何?”
长白枭略一思索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是一言为定!”
叶砚霜冷笑一声道:“那么叶某失陪了。”言罢一纵身已至台下。此时万人鼓掌,艳叶砚霜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在争睹侠客。
当然众人中也有李雁红在内,只见她一面分开众人,一面叫道:“叶哥哥,我在这里,快来呀!”
叶砚霜正被人你问一句我夸一声,搞得晕头转向,闻声道:“兄弟,我们走吧,我可真受不了啦!”
言罢略用内功潜力,即所谓“红蚕罡”气,一时环身众人都似被一种无形潜力逼得后退不已,还有人说:“乖乖,这小子可真厉害,还会施法术!”
又有人说:“可不得了!白莲教!”
还有人说:“鬼打墙!这是闹鬼!快找大粪来泼泼!”听得叶砚霜差一点笑出声来,也不理他们,就往外走去。李雁红紧跟身后,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人群。
李雁红已笑着追上,拉着砚霜一只手道:“你这一身本事是在哪里学的呢?不行,你可得教教我!”
叶砚霜此时停步,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方才不是说什么都不叫我上台吗?”
李雁红一翻眼娇嗔道:“谁知道你厉害嘛!”随着一笑道:“我还忘了谢谢你救我的命呢!”
叶砚霜一怔道:“谁告诉你的?”
李雁红道:“是柳二先生,他说你也助了他一石子呢,你可真了不起!砚哥哥,你现在准备上哪去?”
叶砚霜道:“回去睡觉。姑娘,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李雁红道:“我送你回去好了!”
叶砚霜一笑道:“男人有权利送一个女孩子回家,女孩子有权力享受男人的保护,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所以还是我送你回去好些。”
李雁红抿嘴一笑道:“那样也行,只是你却不能马上就走,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叶砚霜点头道:“好吧!你住在什么地方?”
李雁红想了一想道:“五常客店。”
叶砚霜笑道:“那我们谁也别送谁了,我也住在那。”
李雁红大喜道:“真的?怎么我会没看见你!”
叶砚霜苦笑道:“大概是上天不叫我们两人见面吧!”
言罢垂头不语,李雁红扶在他硕健的右臂,仰脸道:“砚哥,为什么?我们不够可怜的了么?”
叶砚霜此时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为能和李雁红重逢而喜悦,又觉得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孤独、忧伤,这种惆怅忧伤,并不能由于有李雁红就可扫尽的,因此他仍是那么伤感,闻言后长长叹了口气道:“姑娘,不见面固然可怜,但见了面如不能合理地处置我们自己……那不是更可怜么?”
李雁红多少体会到了一些他话中的含意,一时触景伤情,半天没说出话来。
渐渐那“五常客店”已在望中,二人仍是伤感地徒步而行。一时狂风骤起,雷电交加,就在他们惊觉加速行进时,黄豆大的雨点已由天空急暴而下,意料着这将是一场罕有的暴风雨。
所幸二人都已到了店中,李雁红红着脸道:“我先送你回房,还是你先送我?”
叶砚霜笑道:“当然我送你,何况我那屋子就在金七隔壁,我真不愿见他师徒,又要噜嗦一番。”
李雁红闻言走了几步,在一门口停下,掏出锁匙开了门,先进里面要去点灯,却被一只强大的手拉住了,随着内心一阵急跳,却听叶砚霜抖动的声音道:“别点灯……我们这么谈谈不好么?”李雁红此时气喘心跳,她仍旧想去点上灯,但她又不忍拂他的意,结果她还是依了她。叶砚霜摸索着捧起了她那玉脂似的脸,用手中擦去了她脸上的雨珠。
就在一道强烈的闪电下,她发现他的眼眶充满了泪水,不由伸出两只玉臂,抱紧了他,这时二人心都碎了。
这两年多,二人都有过多的惆怅,过多的孤单,他们都已不再是孩子了,谁又能经得起一份纯情的诱惑?半天李雁红在他怀中小声道:“砚哥哥,你哭了,为什么……”
叶砚霜摘下了她头上的帽子,摸着她乌黑细柔的发丝道:“红妹……”李雁红抬起头哼了一声。
他又接道:“红妹……你不知我们之间这样是不对的么?”
李雁红没有出声,显然,她并不以他的话为然,过了半天李雁红猛然间:“你见过她了没有?”
叶砚霜问:“他是谁?”
李雁红笑道:“我那位狠心的铁守容姐姐呀!”
叶砚霜像触了电似地怔了一下,随即叹道:“我没有见她,我也不要见她……”
李雁红已由这极短的两句话中,体会出他对她的心依然没死……但此时此景,李雁红却不愿提出第三者来,打破这静穆可爱的气氛,因此她没有再提出铁守容的事来,却问道:
“砚哥,这七个多月你上哪去了?……能不能把经过告诉我一下,也叫我为你这一番奇遇高兴高兴?”
叶砚霜用手把她散乱在面上的头发理在耳后,道:“我抱你睡在床上,再告诉你!”
李雁红害羞地低下头,摇动着娇躯道:“不要……我要这样听!……我不累!”但已被叶砚霜强大的臂力抱了起来,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李雁红在床上哼道:“人家……还没脱鞋,把单子都弄脏了!”叶砚霜正要给她脱鞋,却见她双脚互相一蹬,那厚底云靴已自行脱下了,跟着见她一翻身,把脚裹在被子里。幸亏这屋里没有灯,要不然可以看见她那张玉脸,已红得不能再红了。
叶砚霜见她睡好,自己坐在床边,把自别她后那一番奇妙经历,详详细细地道出,听得李雁红在床上喜极尖叫连声,一直讲了好半天才讲完。
李雁红已翻身坐起,暗影里见叶砚霜那一双明眸,虽在夜时亦射出异乎常人的锋芒,不由躺在他怀里……一时只觉得自己是不能离开他,她也需要他,但这话要出自一个纯洁的女孩口中,是多么不易啊!
叶砚霜勉强控制着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一发即不可收拾,更何况他又发现了铁守容变心,居然和金七的徒弟订亲了,因此他心中曾考虑过李雁红,这个原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自己应该如何去处置她?
叶砚霜见她此时娇躯横陈,明眸分波,不由俯身在她那吹弹欲破的小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李雁红羞得闭上了眼,她的心跳得更厉害,脸更红,但这些都不足抵偿她所得到的温馨与体慰,因为她太爱他了!
叶砚霜吻着她微微发热的脸、头发、眼睛,一直到颈项,她忍不住又痒得笑出了声。
叶砚霜小声问她道:“你笑什么?”
李雁红也小声告诉他说:“你亲我,我痒!”然后她喘笑着,依然闭着眼说:“你不记得,那一次你被鬼见愁乔平打伤了,我背你的时候,你老说话,结果痒得我要死……现在又要害人家!”
叶砚霜一笑道:“你痒我也痒呀!”
李雁红挤鼻嗔笑道:“你骗人,你痒个屁……”
言罢自觉一个女孩子,怎好意思开口说出这种话,不由羞得把脸往身后一背,叶砚霜却笑着把她脸扳过来道:“你刚才说的什么呀?再说一遍!”
李雁红两条腿在床上一阵蹬道:“不来啦,你坏!”
叶砚霜轻笑着,一面拍着她道:“乖啊……”正好此时窗外一道闪电,震天价地响了一个霹雳。
那李雁红本是袅娜多姿,此时侠女气短,儿女情长,这一声雷鸣不由娇态毕露地滚入叶砚霜怀中。
叶砚霜这天生情种,此时任他铁血钢骨,也不由热情澎湃,何况他对李雁红本就有情,见状不禁又低下头,吻在她脸上、眼上、鼻子上……
李雁红是那么的怕羞,那么的喜悦,更在期待,她心中想:如果他爱我的话,他是该亲我的嘴的……但她又怕,因为在她纯洁的一生,从没这么过,几乎连这种事都没敢想过,如今这年轻人叶砚霜,却拥着自己,抱着自己,他摸着我的头发、脸,用那张又热又痒的嘴吻我……
叶砚霜一面喘着嗅着她乌黑的长发、一面小声道:“外面打雷了,你怕不?”
李雁红突然张开眼,双颊上泛着一对梨涡笑道:“有你,我就不怕……”
叶砚霜俏皮问:“要没我呢?假使我死了呢?”
李雁红白了他一眼嗔道:“讨厌!又是死!”随着笑道:“我问你,假使我死了呢,你怎么办?”
叶砚霜抬起头,闪电亮着,照着他那张英俊的脸,真个是剑眉星目,挺鼻贝齿,他想了想道:“那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李雁红追问道:“铁守容呢,你忍心丢下她呀?”
叶砚霜眨下了一下眼,像被打了一拳似的,但他狠下心想,这会还是别想她好,为什么自己仅有的一点快乐,也要与她来分享?但不可否认的,铁守容占有了自己大多的心,就是想把她忘了也非几年所能办到的。
李雁红发现自己又在提起她了,见叶砚霜此时剑眉深锁,愈发显得神采焕发,英俊异常,不由小声道:“砚哥哥……”
叶砚霜此时已半卧在她床上,不由回目一笑,露出如贝之齿道:“做什么……”
李雁红突然闭上双目羞道:“我,好喜欢你的嘴,小小的……”
叶砚霜乘势就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小声道:“现在会不会更喜欢一些?”
却见李雁红娇喘着带笑道:“我不要!你胡子扎……”
叶砚霜道:“谁叫你那么俏皮呢!”忽然似想起一事仰脸伪装道:“真怪,我的宝剑上那根丝穗儿,不知那个小鬼给我偷换去了,害得我好找也找不着!”
李雁红一听,羞得在床上直打滚,双手一阵轻捶叶砚霜的臂,叶砚霜捉住她那双玉手笑问道:“怎么了你?我骂那个偷我剑穗的人,你打我干什么?”
李雁红用袖子遮着脸,又笑又哼道:“你不要脸……不来啦!”
叶砚霜逗她道:“对了,我没羞,连头发都割下了送给人家!”
这一下把李雁红逗得满床乱滚,差一点哭出来了。害得叶砚霜好一阵哄,李雁红才止羞道:“我问你,那东西你丢了没有?”
叶砚霜一拍胸前道:“还在这呢!我怎么会丢掉?”
李雁红白了他一眼道:“哼!我都不愿说了……说出来不把人气死才怪。叶砚霜我问你,你现在到底怎么打算?”
叶砚霜一怔,心想怎么又变得这么凶,当时叹了口气道:“我对妹妹……只有这颗心了,不知你……”
李雁红突然一把抱着他,扑在他胸上泣道:“砚哥哥,只要你心里有我这可怜的妹妹,就够了,我不一定要强迫你去作什么。砚霜,这一生我只要不离开你……我……多么爱你啊……”
叶砚霜被这份真情感动得热泪交流,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唤道:“妹妹!”李雁红答应了一声,叶砚霜停了一会道:“我忍不住要亲你……”
李雁红闻言简直羞得头也不敢抬起了,就觉得自己两肩被叶砚霜用手扶起来,她娇羞地闭着眼。
就在这时,一张热烫的唇,印在了她那如樱的小口上,她微微哼着,只轻轻摇了摇头,就不动了。
二人正在神情恍惚,意乱情迷之时,上天似有意给这一对年轻人一个警惕,叫他们别作出越轨的行动,一个闪电,照得室内通明,跟着震天价的一个霹雳,房子都似要被打塌了。
叶砚霜就在这一声雷鸣里,似春梦乍惊,发现了自己那双罪恶的手,罪恶的嘴……再不控制自己,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惊,由床上猛一个翻身,扑在案上,先冷静一下,再看李雁红半开着那双大眼睛,瞪着自己,如醉如痴,她已是失去了控制的能力。
叶砚霜几次又想纵身入她怀中,但他到底没有,有一个闪电也似的念头掠过。
“叶砚霜、你不要忘了铁守容!”
“她既负心另结新欢,你又何必顾虑这么多?李雁红才是真心爱你的!”
“但是……你怎么能仅听传闻?你忘了她不就是只听传说才和你疏远了吗?
“可是……她可负我,我又怎能负她……”想到这,不禁心神交战,六情无主,再看床上的李雁红,似怨又愁,那一双乍开又合的剪水双瞳注定自己,似在期待自己行为。他的心不禁又怦然而动。终于咬了一下嘴唇,才要翻身下床,一只衣袖已被李雁红抓住,她抖着哼道:“砚哥哥……”
叶砚霜反身一扑,已揽她入怀,在她脸上、唇上狂吻着,一面喘道:“妹妹,你知道哥哥是爱你的,但是……我不能作对不起你的事,雁红……冷静一点吧,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了!”
李雁红小声道:“砚哥哥……我只要爱你,别的我都不怕叶砚霜被感动得热泪零落,忽然叹了口气道:“红妹妹,你不知道我的心已没有了么?……我怕我会辜负你这番真情。并不是我对你寡情,其实自从在曹州见了你以后,你的影子就没有离开过我。但是,红妹妹,我在认识你之先,我的感情……已经属于另一个人了,也许这个人并不值得我对她那么专心,但是人怎么能如此呢!我要忠于我的诺言……任它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忽然他哭了,李雁红的手擦去了他流出的眼泪。他又继续道:
“我要做给她看……红妹妹,我是多么矛盾,又是多么可耻……我知道我也爱上了你……
“这是缘份……也是上天给我的难题……因此……”
李雁红已泣不成声,她心中充满了怨恨,忽然她想到眼前的他是那么无情无义,既然心中对铁守容仍未能忘情,为何又对自己如此?但是,她忽然又原谅他了。试想如果他不对自己如此,自己是不是又会更恨他?更要骂他无情无义了?但一个懂情的女孩子,最不能原谅自己爱人在自己眼前追述另外的恋人,甚至于对她的回忆,或者仅谈上几句,她隐忍着满腹的忧怨,倾听着叶砚霜似血似泪的话,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尽管内心悲痛欲裂,她仍能静心地去听叶砚霜对别人的追恋。
忽然她伏在他宽阔的怀中哭了,数年来的忧怨,包括了爱恨,怎不叫她痛心已极呢?
也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使叶砚霜抛弃前念,他忽然像雄狮猛兽似的,一把抱起了李雁红,强烈的欲火燃烧着他的脑,他的胸,他像疯狂似的,抱她,吻她,数年的情怀,今日发泄了。
她在他强大的怀中,娇柔无力,哼着,喘着,慢慢地,她也抱着他,亲他,还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砚霜……我爱你……”
就在此时,天空的乌云愈发密聚,雷电也越发凌厉,他与她都屈膝在欲爱里,不再是一个纯洁的孩子了!
这是上天的安排,一切归诸于命运!
当雷雨力尽声歇时,也就是黎明的开始,天上乍现了几颗小星星,却被白昼的强光给逐退了。
这是一幅不能再美的画面,李雁红的头枕在他结实的肩上,几缕长发,有的散落在枕上,有的拂在他尚未醒转的英俊的脸上……她的脸似红又晕,似笑又嗔,一对梨涡儿轻轻泛在桃花似的脸上,就像含露正放的葩蕾,显然地,她仍沉醉在甜蜜中。
他的脸迎着黎明的曙光,剑眉斜挑,似喜又颦,在他敞开着的前胸,露出结实并不粗野的肌肤,那儿透露出年轻人的朝气、青春,多少也有点粗野。那胸豪迈地起伏着,那充分显露着男性的自信与强大。
这本是天生一对佳偶,然而他们的意识中,都有着过多的伤感,与一些不必要的情魔优怨,以致于他们的结合只是这么短暂,像昙花一现……
也不知什么时候,叶砚霜先醒了,他见了这番情景,回忆着自己的所为,就像晴天打了个霹雳,他深咬着下唇,像是要咬出血来……
李雁红的脸是那么美,欲笑还颦,忽然她翻了个身,伸出雪藕也似的玉腕搭在叶砚霜的胸上,嘴角往上翘着,她是多么欣慰与安祥啊!
叶砚霜轻轻由胸上把她的手拿下,她仍似在梦中似的。他轻叹了一口气,用手在自己头上捶了几下,心想这可怎么好?
忽然她翻了个身,睁开了那双星星似的大眼睛,先是皱了皱眉,又看到叶砚霜呆坐着,一双俊目注定自己,似怜又惜,不由娇羞地一笑道:“昨夜你睡得好不?”
但他并没有回她的话,他的目中透着泪痕,忽然他扑在她身上,吻着她的脸道:“红妹,我们……做错了事,我……对不起你!”
出乎意料之外,她并不难受,她慢慢用那双玉手撑起了他的头,摸着他的脸,微笑着轻摇了摇头道:“砚哥哥,我们没做错事!我不怪你,因为我爱你,多少年来我想着抱你吻你,今天,我总算如愿了。我并不伤心,砚哥哥,我不高兴看你落泪,尤其是一个男孩子要坚强一点,还不擦干你的眼泪……”
叶砚霜一面擦流在脸上的泪,一面破涕为笑道:“红妹,我们明年就结婚!”
李雁红一笑道:“为什么要明年呢?”
叶砚霜道:“明年我的孝才满,不就可以结婚了!”
李雁红用手摸着他的脸问道:“你可是真心?不后悔?
叶砚霜摇了摇头道:“我不后悔!红妹。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
李雁红忽然装傻把头一仰,俏皮问道:“假使有一天我爱了另一个人,假使有一天我的脸被车撞伤了呢?”
叶砚霜笑道:“我可不希望如此,因为你是幸福的,假使有一天你的脸被车撞了,留下了疤痕,我说我会更爱你!”
李雁红闻言突然坐起,扳正了他的脸,像是要看透他的心意,但他的表情是那么真诚,又怎会令自己有所怀疑!
忽然,她笑了,滚在他怀中,把脸埋在他腿上,小声说:“砚哥哥,等擂台打完了,我就回家去等你……”
叶砚霜笑道:“我派一乘八抬红呢大轿去接你,然后我穿戴一新,骑在白马上,先进去对令尊一跪,叫一声……”
言道此,用目一扫羞涩的李雁红,她哼道,“你要叫他老人家什么?”
叶砚霜耸了一下肩,俏皮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这厢有礼了!”
言未了,李雁红已用手塞住耳朵连嗔道:“你坏……没羞……”
太阳出来了,这小店客人也多已起身,唱声、叫声、杯盘碰击声,响成了一片。
李雁红用手推了他一下道:“呆子,你还不回到你房子里去,等会叫人看见像什么话!”
叶砚霜笑道:“看见就看见,反正我已是你丈夫了。”
李雁红嗔道:“没羞!谁像你那么厚脸皮,不要忘了我现在还是男人呢!快回去……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叶砚霜一伸手,叹了口气,穿好衣服。李雁红坐起来,重把他那条辫子给理梳了一番,又给他把那小黑丝帽子戴上。一切就绪,叶砚霜正要走,却见了李雁红那面小弓,笑问道:
“红妹,你这面小弓是哪来的?”
李雁红闻言脸上讪讪,她正要道出,突然又想到,别说出了他又误会,眼珠一转笑道:
“是我师父送我的。”
叶砚霜点点头道:“听说这弓还是一位前辈的信物呢,你别给丢了。红妹,我走了,晚上再见。”
李雁红送他到门口,他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启门而出。李雁红由门逢里见他含着笑,潇洒地往后室走着,知道他内心喜悦,自己靠着门闭上眼,真有诉不尽的欣慰。心想,自己一番深情,今日总算有一个完美的下场了,见叶砚霜那份高兴的样子,自己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不由慢慢闭上了眼默念道:“霜哥哥,我等你!别说是一年,就是一辈子,我也等你!我要回家了……在家里等着你明媒正娶叶砚霜含笑进到自己屋内,进室后正在回味昨夜的情形,他心中反倒较平日安心许多,一心想等孝服期满,禀明母亲去迎娶李雁红。守容,唉!谁叫你自己负我……
他尽量使自己不再想到守容。正在一个人沉迷之际,却听见门外有人叩门道:“老弟,起来了吧?”叶砚霜一听声音就知是金七,自己真不愿见他,但也不好装,只得下地把门开了,见门外果是金七师徒,金七一见他,笑着用手一拍他的肩道:“老弟,你真算行,把我老头子都蒙到鼓里去了!”言罢一个劲摇头。叶砚霜让二人进内,一眼看见马兆新胁下佩的那口“石雨剑”,不由双眉一挑,真有说不出的感觉,突然,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暗想这剑无论如何,你是不配要的,我要在离开你师徒之前,把它取到手中,以后找到了铁守容,我亲自把这剑还给她,看她有何面目对我!
那金七此时龇牙一笑,道:“老弟,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呢!”
叶砚霜此时已对他师徒厌恶到了极点,闻言只是笑笑。他师徒坐了一会儿,见对方冷漠情形,也觉无趣,不由相继起身告辞,金七走到门口时笑道:“老弟,不是我说你,你和那胡镖头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他卖这个命。得饶人处且饶人,能过手处且过手。如老弟能看得起我,我们就作个朋友,好好交一交!”
叶砚霜一笑道:“谢谢你老人家指示,后辈今日只是去看看而已,可不想再出手了。今天事了,明天我就走。”
金七喜得大笑了两声,用手一拍他的肩道:“对,这才是为人之道!你想想,昨天把红云大师都给得罪了,冤不冤?就说你老弟功夫再好,这类强敌也是少树为妙。”
叶砚霜一听,这倒是一句实话,不由笑道:“我知道啦,二位请吧!”
这等于下逐客令,金七脸红了一下,但他知道叶砚霜这一身功夫,可真不是好惹的,也只有忍在肚子里,勉强装着笑脸点点头道:“好吧,我们晚上见。”临走时,叶砚霜又盯了那宝剑两眼,心中更坚定了夺剑的念头,只是眼前不好翻脸下手而已。待他们走后,自己一个人叫茶房送来水,漱洗完毕,在床上练了一会吐纳之功,似觉六阳不定,勉强运气通行了一周天。下床后一想,才知自己是真元已失,要想练到祖师懦海散人及太虚老人那样肉身成道,决非易事。但这也并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不过要难一些罢了。当时感慨了一番,一个人走出店门,往街面上溜去。
昨夜那一阵暴雨,为这地方近十年所罕见。街道上低洼处积水盈尺,行人往返,都脱下鞋,赤着两足,把裤腿卷得老高,由水中蹚过。
叶砚霜正自看得有趣,忽听得一阵钢铃震荡之声,哗啷啷甚是刺耳。举目一看,远远见来了一骑黑马,马上似端坐着一黑衣青年,叶砚霜待其略走近后,才看清这人面貌,心中不由怦然一动,暗叫了一声奇。
心想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自己,除了额下多了一粒黑痣,乍看之下,旁人真还难分出是彼是己,不由对这年青人越发注意了一下。
见他拖着一条又黑又亮的发辫,也没戴帽子,满面忧愁之色,左手持缰,右手拿着一把黑晶晶的描金折扇,越显得神采丰朗,气度不凡。
自古英雄爱英雄。叶砚霜一见这人,心中先就存有好感。此时这一人一马,已驰近了,因眼前过道俱是积水,他只好放慢了马,在水中慢慢蹚过。无意间这人一抬头,却和叶砚霜对了个正面。
二人都是一怔,叶砚霜惊奇的是,这人目射奇光,自己一看就知是一身怀绝技的少年侠士。
这人惊奇的是,眼前这年轻人,怎么如此像自己。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二目炯炯神光,为自己生平仅见,心中也和叶砚霜一样感觉。尤其见对方头上所戴那顶漆黑蛛丝小帽,腰上那支纯白象牙短笛,令人一见就意识到这二物大有来头,不免朝叶砚霜多看了两眼,愈觉得对方面貌英俊,气字挺秀。要是按平日,这黑衣人如遇到类似叶砚霜这一流的少年侠客,早就下马论交了,但此时他心中焦虑太甚,更染上了一身相思,故而无心于此。
二人仅如此对看了一会儿,都很自然地笑了笑,把头偏置一旁。叶砚霜见这人翻身下马,牵着那匹又高又大的黑马,从自己身前走过,停步在一老者身前,施礼道:“请问老先生,这是什么地方?”
这老人翻了一下眼,含笑道:“这位爷大概是外乡客吧?此地乃是属于宣化府所管,地名六旗镇。”
黑衣人闻言皱了皱眉,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会到了这里了……”
那老人见状,又笑了一声问:“这位爷你是找什么地方?老汉在此住了四十年了,你要说出地名,这远近数百里地方,我是……”
黑衣人苦笑了笑道:“谢谢你老人家好心,我可不是找地方,我是……”
那老人插言道:“找人也行,只要有一点名就行,像四街吴员外呀,西坊的卢翰林呀,多少有点名我都知道。”
这黑衣人叹了口气道:“老先生,这人你是不会知道的。既是你老人家好心问,我就请教你老人家一声,可曾看见过一个年轻的书生骑马由此经过?”
这老人闻言抓了一下头,自语道:“这可难了!年轻的相公这路上多得很,可不知道你问的是谁,是骑白马还是骑黑马?”
这黑衣青年突然一喜道:“对!他就是骑的白马,还带了一把剑,穿的是一身青锻长衫,这么一个人,你老人家可见过?”
这老人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像看见过有这么个人。我问你,你说这人是不是年纪轻轻的,身上还背了一面红色小弓的?”
此言一出,叶砚霜心中怦然一动,不由用目往那黑衣人望去,看看他反应如何。
那老人话才一完,叶砚霜就见那黑衣人突然双目一展,喜形于色地追问道:“对!就是他!你老人家在哪看见他的?”
这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人家可不是一个书生,人家可真有两下子!你还算真问着人啦,听说这位小相公昨夜在擂台上还大显了一番身手,连仇老当家的都让他给打败了!”
黑衣人闻言大喜,又道:“老人家,这擂台摆在何处?能指给我看看不能?”
这老人用手往东面街上一指道:“拐过这条街你就看见了,今天晚上还有,你到晚上去看,准能找着他!”
这黑衣人闻言谢了又谢,才又拉着马往那擂台之处走去,临行时又回眸看了叶砚霜一眼。
叶砚霜待这人走后,心中好不纳闷,心想这黑衣青年好好问我那雁红妹妹作甚?而且由其焦急态度中看出,竟似对雁红十分关心。心中正想上前把他唤回,告诉雁红落足之处,但转念一想,还不知这人是好是坏呢,万一自己冒失告诉他雁红地址,也许就会惹出不快之事。如果他今晚一定要到擂台处去,到时自己须小心一点,先查问他一番,如真有什么急事,再通知雁红不迟,要是对方是一恶人,或对雁红图谋不规,自己干脆先下手把他给剪了。
想到这,心中略安,也没去告诉雁红,自己又往那边街上走去,在一家小食店里吃了点东西,见众食客都停筷不动,对自己指指点点,隐闻有人道:
“瞧,青衫客来啦!”
“这家伙可真厉害,那法华金王红云大师都叫他给打输了。乖乖,多厉害的方便铲,都叫他给打飞了……”
“这年头,年轻人可真了不得了……”
一时七言八语。叶砚霜听后,心想这些人倒真会管闲事,自己不便再留在这,让他们作为谈话的资料,草草食毕,就出来了。因想到李雁红怕还没吃东西,不由又在一家食店买了一份早点,径自往雁红房中走去。
李雁红此时正在对镜理妆,想到昨夜的情形,真是一阵甜,一阵酸,忽然,由铜镜中窥见了叶砚霜的影子,不由笑着嗔道:“进来也不敲门,把人家吓了一跳!你呀,这才多一会儿又来啦……”
叶砚霜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点心道:“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好心给你送东西吃来了,却还要挨你骂。好吧,我就回去,不叫你讨厌就是了。”
言罢反身装着要走,李雁红一转眼珠,笑嗔道:“回来,你要干什么……”
叶砚霜两手一摊道:“你不是讨厌么?那我不走等什么呢?”
李雁红由椅上站起,笑着走近叶砚霜,用食指一点他的前额道:“你还生气呀?胆子还不小呢!……你给我买的什么?”
叶砚霜此时见她云发披肩,睡眼惺松,真是无限娇媚,尤其被她这水葱也似的玉指点了一下,真有些飘飘然,见她罗衫轻系,翠袖单寒,一时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揽她入怀中,吻着她的脸道:“小东西!你真会迷人……”
李雁红白了他一眼,笑道:“谁敢迷你这少爷,人又漂亮,本事又大……”话还未完,已被叶砚霜亲在嘴上了,不由忸动着娇躯,尚自撒娇不已……
半天才喘过气来,见叶砚霜脸透红云,如醉如痴,不由挣开他的怀抱,一个人又走至床边坐下低头道:“我今天就回家去!砚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可别叫我紧等……”
叶砚霜趋前,像扭股糖似的又偎在她身边道:“妹妹,我不比你更急?只是总要等我这孝服满了呀,而且婚姻大事总要禀明母亲和我师父呀!”
李雁红此时心中真怕时间一久,叶砚霜又难免碰到铁守容,虽然眼前他口中声声说对自己真诚,但到底铁守容结识他在先,而且上次叶砚霜梦呓中,可知对铁守容已爱到什么份上了,此番如让他们见了面,一旦控制不好,难免旧情复炽,到那时自己才是哭天不应,呼地无声呢!所以闻言后皱眉不语。
叶砚霜见她皱眉不语,知道她不放心自己,当时含笑道。“我知妹妹定不相信我,但婚姻大事总不能太草率了,否则也太委屈妹妹了!”
李雁红微嘟着小嘴,露出一对酒窝嗔道:“我可不在乎什么草率不草率,只要能早点把这事了结了,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哼……”
言道此,把眼睛翻了一下,用手又点在叶砚霜的前额道:“谁知你又安什么心,别又碰见了云中雁,把你魂给勾走了。我知道人家是大侠客,配你这大英雄,正是一对,我算什么……”
说到此,双目一红,扑簌簌竟自流下泪来。叶砚霜见状大惊,急得直摸头,一面掏出丝巾与她擦泪,一面叹道:“唉!这都是哪里的话嘛!我对妹妹的真情,难道你还看不出么?
铁守容,不错,我曾经爱她如性命一般,只是她如今既已变心……”言道此,本想骂她一句,但话到口边,想到了她以往深情,这句话何忍出口,不由抬头向天,那双俊目中泪光闪闪。
李雁红见他中途把话打住,不由一扫秋波,他那怅然若失的表情使她心中一酸,连声音都抖了,不由道:“算了吧!爱如性命一般!我不要听……”
叶砚霜此时真是心如刀割,见李雁红伤心至此,不由拉她一只上手握道:“妹妹,你要我如何,你才相信呢?”
李雁红挣开被握之手,流泪道:“你先别管我,你方才的话还没完呢!”
叶砚霜一怔道:“什么话!”
李雁红哼道:“你不是说她变心了么?以后怎么样?怎么不说下去了?”
叶砚霜一跺脚道:“我要骂她卑鄙,我恨她!”忽然他用手撑着头,滴滴的眼泪都由他指逢中渗出,心中暗忖,守容啊!我骂了你了!你恨我吧!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弃我于不顾,另结新欢了?你如何对得起我对你这一番深情痴心?如今,什么都晚了,别提了!我要忘了你,让你在我脑中不留一丝痕迹!我只要再看你一眼就够了!
想到这里,这位一世奇侠,雄心片片碎了。突然,他把牙一咬,暗忖:“我怎能在雁红面前如此,这不显得太给她难堪了么?铁守容既毫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如此?眼前的雁红不正是一个理想的终生伴侣么?你尚不满足?你要好好地待她,她才是真正值得你爱的人!”
想到这,正要放下手,却觉得脸上温温地,微觉有两片温热湿湿的唇,轻轻地亲在了自己面上,透着一股温香,那多情的小似樱桃的嘴,把自己的泪都吻净了。
她微喘着道:“砚哥哥别哭,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她……我不怪你!”
叶砚霜大叫道:“没有这回事,红妹妹,我求你别多心。红妹妹,这一辈子,如果我变了心去娶别人,叫我五雷击顶,天诛地灭……”
李雁红正用手抚在他唇上,破涕为笑嗔道:“谁要你赌誓发咒的,我信你就是了,你看你哭成什么样,还是个男人呢,叫人家看见了不笑你才怪!还不擦擦泪。”言罢由身上掏出块小手中,亲自给他慢慢擦。
叶砚霜这会儿才一扫悲戚之色,不由把买来食物打开劝雁红吃,自己突想起一事,笑道:“我差一点忘了,妹妹可认识一个骑马的人?”
李雁红正要吃些东西,闻言一怔道:“我……什么骑马的人?”
叶砚霜笑道:“一个穿一身黑衣服、骑一匹黑马的年轻人,你再想想看。”
李雁红突然脸色大变,一狠心道,“我不认识他呀!”
叶砚霜一翻眼,自语道:“这真奇怪!妹妹别担心,有我呢!”
李雁红此时内心真是犹疑十分,本想吐实,就是认识又有何关系,但她此时好容易得到砚霜回心转意,如果说出实话,他这人又多心,真要叫他多心,那不太糟了。想到这里,芳心怦怦乱跳不已。心想,他既不知还是不告诉他好,待自己以后和他结了婚,再找机会把事给他说明,他就不会误会了。
李雁红虽心中这么想,但她此时既闻此言,心中哪能再平静,终于忍不住问:“你好好地问我这做什么?”
叶砚霜皱眉道:“早晨我出去吃东西,看见一个一身黑又骑一匹黑马的人,往本镇跑来……”
李雁红突然一愣道:“到这里来了?……”
叶砚霜见她紧张至此,心中不由暗暗生疑,但尚没有疑到别处,只是有点奇怪罢了,不由用眼看了李雁红一眼道:“可不是到本镇来!红妹,你别耽心,这人要真是对你有何恶念,我叶砚霜先就饶不过他!”
李雁红闻言心中一惊,似觉这话隐透着不祥的预兆,她虽对纪翎一度有过感情,但那只是一份纯洁的兄妹之情。当然她是这么对纪翎的,至于纪翎对她,又另当别论了。
自己在危难中,纪翎慨然拔刀相助,疗伤时对自己尽心尽力,对自己总算大有恩情。如今一听叶砚霜话意,心中不由暗暗生忧,一方面是自己心上至爱之人,也就是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一方面是苦恋自己,鞠躬尽瘁的恩人。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伤了自己心上人固然令自己痛恨终身,但要伤了纪翎,自己又于心何忍?
想到这,真是芳心烦忧,又怕叶砚霜看出破绽,只好勉强装着笑脸道:“人家只随便问问,你又何必对人家过意不去,不理他就没事了,不是吗?”
叶砚霜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他问你?”
李雁红心中一惊,遂笑道:“他要不问我,你怎么会知道?”
叶砚霜暗骂一声自己真多心,不由自愧十分,又接道:“妹妹你听我说呀,这黑衣人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如果我没看错,这人定有一身绝技,只是奇怪他怎会好好下马问你?”
李雁红心中真是又惊又怕,忍不住道:“他问你了?问些什么?”
叶砚霜摇头道:“倒不是问我,问了一个老人。他先问那老人说,有没有看见一个骑白马,带把宝剑的年轻人。”
李雁红一笑道:“那人怎么说?”
叶砚霜一笑道:“那老人怎么知道是问谁?自然说不知道了!”
李雁红宽心一放,笑道:“本来嘛,你真多心!骑马带剑的人多呢,你怎么知道是问我呢?吓了我一大跳!”
叶砚霜也笑道:“你先别高兴,你听我说呀!”
李雁红心中又一惊,叶砚霜又道:“本来我也不知他是问你,后来那老人间那黑衣人说,是不是问一个身背红色小弓的人,这黑衣人才点头大喜连说对,你看不是问你是问谁?”
李雁红听后不由一皱眉,心想:纪大哥呀,你什么时候来不了,单挑这个时候来找我,你是何必呢!
想到这里,不由装作好奇的姿态问道:“那老者又如何告诉他呢?”
叶砚霜道:“那老者倒对他大大地夸赞了你一番,告诉那黑衣人说,你晚上在擂台大大出了风头,把仇文泰都给打败了。因此告诉那黑衣人说,叫他今晚上在擂台上去找你,定可找到。我因以为这黑衣人貌相不恶,而且似甚焦急模样,怕有什么急事,所以来问你一下。
你既不认识此人,那就有点怪了,说不定就许是为着你那面小红弓而来呢!”
李雁红听后不发一语,忽然对叶砚霜说:“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叶砚霜闻言一怔,笑道:“你还真被这黑衣人给吓着了,你忘了今晚我还要一会那长白枭呢,怎么可提前走呢!”
李雁红低着头没说话,她心中一直在担心,万一要是碰见了那纪翎,那可怎么好!那人也是个死心眼,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更何况他也曾说过,如果见到叶砚霜,定要叶砚霜知道一下他的厉害。如今自己眼见叶砚霜有这么一身惊人的功夫,当然不会输在纪翎手中。但二人只要有一人受了伤,都是自己的罪恶,何况可怕的并不全在此,更怕纪翎万一道出和自己前后,叶砚霜再一误解多心,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但自己实在没理由,硬拉着叶砚霜马上就走,心中真是忧肠寸断。想到此,见叶砚霜已面有疑色,不由干脆把心一狠,心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在过了今晚,明天一大早就走,看擂台的几乎有上万人,他哪有这么巧就找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一笑道:“我只不过是急着回家而已,你既不愿,就打完擂台再走也不妨。”
叶砚霜拉着她的一只手笑道:“一打完擂台就走,把你先送回家,我还要去找母亲,禀明此事,再找找师父。他老人家一向飘游四海,要想找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呢!等到把二位老人家找到,商量妥了,那时我孝服也满了,正好去接你!”
李雁红一想到未来,倒把眼前给暂时忘了,也跟着开起心来。
二人也没再提那黑衣人之事。叶砚霜在她房中整整谈了一上午,才又回到自己房去。
李雁红更是一天也没敢出房门,生怕碰上纪翎。下午一个人在屋里练了几次坐功,时间已差不多了。天才一黑叶砚霜就来了,要同她一起去吃饭,然后转道赴擂。李雁红推说时间还早,说出去大显眼了,不如还是叫茶房去喊点东西来吃便了。
叶砚霜也觉有理。这一顿晚饭吃完,时间可真不早了,要是昨日此时,叶砚霜早就到了,不由连催李雁红快点走。李雁红见天果然已大黑,才放了点心,又换了一套别的衣服,为了怕太显眼,干脆连那小弓也背在里面,这样就算远远叫纪翎看到,自己只要小心一点,略一低头也把他给瞒过去了。
等一切打扮好了,才笑眯眯随着叶砚霜出来,叶砚霜笑着说道:“你们小姐化妆,可真是一件苦事,你别忘了现在你是男人了呀!”李雁红白了他一眼,二人手牵手往擂台走去。
一路上李雁红是东张西望,生怕碰到纪翎。这一路人真不少,都是携家带小,有的还抬着凳子去,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二人到后,见台上大灯已燃着了七八个,照得全台通明,人群围得比昨天还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二人才进到里面。叶砚霜正在找位子,背上却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竟是昨日台上大显身手的柳二先生。
那柳二先生不容叶砚霜二人说话,已笑道:“老弟,可真有你的,昨天不是你暗中援手,我可就丢大脸了。来来来,我们还坐在一块,司徒兄也来了。”言罢拉着叶砚霜往棚里便走。
叶砚霜含笑往内走,一只手仍拉着李雁红。三人进得棚内,所有棚中人都起立欢迎,把叶砚霜待如上宾似的。李雁红心中似怀着鬼胎似的,一直不敢抬头,跟着叶砚霜来至一桌坐下,所幸那纪翎并不在棚中。
此时胡老镖头亲自走到叶砚霜身前,含笑躬身道:“叶少侠,可真慢待你了。昨夜一散台,我差人到处找你,都没找着。今天散台后可千万别走,我得做个小东道好好请请你!”
一眼看见李雁红在旁,也笑着拍了一下李雁红肩膀道:“小兄弟,昨天不错啊!请客也有你,千万别走啊!”言罢又和司徒星、柳二先生寒暄去了。
李雁红被他拍一下,脸上红红的,看了叶砚霜一眼,叶砚霜扒在她耳上小声道:“方才他拍你一下,我真想揍他!”李雁红白了他一眼,心中着实有一番消受。
须臾,那胡老镖头又来了,对叶砚霜道:“叶少侠,等会儿那施亮上台,你可不能上,我要好好地会会他,等我不行你再接着。”
叶砚霜欠身道:“老前辈,你太客气了,弟子既与那长白枭约好,又怎好临阵退缩呢?”
胡老镖头急得一跺脚道:“不行!那施亮我非要会会他不可,我跟他有仇。老弟,你无论如何得让我。”
李雁红也对叶砚霜道:“既然人家有仇,你怎好硬要插在里面干涉呢?”
柳二先生也在一旁道:“叶老弟,老镖头的事还是叫他自己了吧,他不行你再接着。”
胡铁翼咧开大口喜道:“对,对,就是这样!等会儿你要抢着上台,我可真把你从台上轰下来,我急啦还骂人!”
叶砚霜见这老镖头,年己过八旬,脸红身壮,谈话间豪气不减少年,不由笑道:“你老人家是主人,不叫我上,我怎么敢上?只怕我到时给你老人家丢人现眼就惨了!”
胡老镖头见对方答应了,不由高兴地又重重地在叶砚霜背上拍了几下,才往那边棚内走去。
此时两棚之内已坐满了人,一卦大红鞭炮被点着了,噼啪噼啪地响了半天,开台仪式就起了。那胡老镖头又走至台中,丁字步一站,朗声道:“在下胡铁翼问候大家好!希望大家能活得像老夫这么大,老夫今年八十六了!”
台下掌声如雷,胡铁翼此时一正脸色道:“我也不再耽误时间了,现在就请长白枭施老当家的上台说话。”
言才毕,已由台下窜上一条白影,待落定身形后,众人始才看清,竟不是那长白枭,而是一年轻人。叶砚霜认得此人,就是昨天自己进来时,在外面接金七师徒的那位侯天源,他是长白枭的大弟子,人称“闪电手”,此人练有一身小巧功夫。
长白枭共有弟子三人,所传功夫都不一样,正因为这侯天源生性灵活,故此传他全为小巧之技。这长白枭在他身上颇下了一番功夫,造就得这侯天源确实有一番功夫,已尽得长白枭一身真传,差不多的黑道买卖,长白枭都不出手,多半是这闪电手侯天源出头接办。长白道上提起闪电手来,也算有万儿!
长白枭有意轻视胡老镖头,自己知道这候天源虽是自己弟子,但功夫说起来比自己也差不了大多,乐得叫他去会会胡铁翼,就许打赢了,自己面子就更大了。
且说闪电手一上台,先向胡铁翼一躬道:“弟子侯天源特代师父在你老人家手下学几手高招,我想你老人家总不会见拒吧!”
胡铁翼见状,气得脸色苍白,心说好个长白枭,居然敢轻视我展翅金鹏,派了个徒弟想对我折辱一番!想到这气往上撞,心想先把这小子给废了再说。当时强忍怒火,对侯天源一笑道:“少师傅要向老夫赐教么,老夫久仰少师傅在长白道上谁人不知,身手已离令师不远,今日幸会之至,就请少师傅发招,老夫这里候教了!”
闪电手一抱拳道声“请”,正要出招,由台下又闪上一条人影,此人正是老镖头二弟子李玉,外号人称‘金碑掌’,由这外号上可看出,这李玉是以重手法见长。
胡铁翼见自己弟子李玉来了,心中知他为自己众弟子中功夫最强的一位,叫他对付这闪电手,正好不过,当时声道:“你侯大哥一身小巧功夫,武林中不多见,你要虚心求教!”
老镖头此言明着是要弟子小心学两手,事实上却是暗暗指点李玉,要小心他的闪电手。
且说闪电手正要出招,却见李玉上得台来,把老镖头代过,心中不禁大为不悦。本打算打败了胡铁翼,自己名声可大大轰动,不想临场又杀来个李玉,心想你是找死!当时冷笑一声道:“李少镖头来赐教,真是再好不过,侯某得罪了。”言罢一划右足,已至李玉身前,身形既轻又快,双掌一分,右掌照李玉左边“太阳”穴便打!
这就是侯天源心性毒猛的地方,他由李玉外号上已知,这李玉定有一身横练功夫。所谓横练功夫,全身定是不畏拳棒,取了几处要穴,难以把他制住,故此一出手就奔他“太阳”
穴,想一掌就奏功,制对方于死命。
李玉一见对方出手就是奔自己要害,一声叱,往前一俯身,把“太阳”穴错开,全身往后猛地一翻,“细胸巧翻云”、“倒架金梁”,猝起两臂,直往侯天源右臂上磕去!
侯天源一时轻敌,万没料到他傻头傻脑,还有这手绝招。自己这条右臂还算转撤得疾,只被扫了一下。就这样当时被震出三四步去,臂上痛如刀割,全座轰然地叫了声好。那侯天源险些伤在李玉手中,羞愤之下,把身形展开。这一展开身形,全是小巧功夫,窜高纵矮,闪展腾挪,声东击西,指南打北。这一身功夫,也是非一般庸手所能应付。
侯天源这一伺隙进击,招招仍是只拣李玉要害处下手。这一来李玉也大存戒心,不由展开师父所授的“先天八式”,所谓八式,一般武林中都错误成把式,其实是八式之误称,这八式是融合内外拳宗八形八式所衍出来的,有内八式和外八式之分。
所谓内八式,包括猫窜、狗闪、兔滚、鹰翻、松子灵、细胸功、鹞子转、金雕现爪。外八式为搂、打、腾、封、踢、弹、扫、挂。
这展翅金鹏所以能称雄武林,全仗着这一套“先天八式掌”,故此这李玉一展身形,诱招。引招、等招、喂招,全揉合着先天八式,八八六十四式,回环运用,确实令在座诸人暗暗惊心,认为李玉能具如此身手,真令人不大相信。
李玉和候天源一过手,转瞬间就是二十个照面。此时李玉一招“饥鹰搏兔”,由上而下,稍嫌慢了些,侯天源认为有机可乘,遂展出轻功绝技,“巧燕穿云”从李玉头上窜过去,身形往下一落,正是李玉背后。
李玉一招扑空,对方已由头上过去,遂觉得自己后脑一股子疾风袭到,知道这侯天源又是往自己“脑户”穴下毒手,不由大惊!
李玉这种横练功夫,惟有“脑户”、“太阳”最是致命处,尤其是“脑户穴”后之玉枕骨最是致命。
当时吓出一身冷汗,已是间不容发,侯天源的掌锋已然袭到,再想闪可来不及了。
当时一声厉叱,遂用了“铁鹰振翅”。这次两下的招式,可全都用上了。李玉但觉双目一黑,后脑玉枕骨已被他掌沿扫上。
可是李玉这双掌,正是成名的“金碑掌”,双掌皆翻转过来,实实地击在侯天源左胸肋上。
当时李玉是一阵跄踉出去数步,一跤坐在地上。那李玉动手半天,全身毫不怠倦,不料被侯天源这轻轻一掌,头上己见了黄豆大的汗珠,双眼发黑,倒地不省人事。
那侯天源整个身子也被李玉这“金碑掌”震起五六尺高,胸肋骨都已尽碎,“砰”一声摔在台边,一口血喷起老高,生命已在瞬息之间。
就在此时,由台下不约而同窜上二条黑影。这才是两个正主,一个是展翅金鹏胡铁民,一个却是长白枭施亮。二人不约而同地都是奔向自己爱徒。
胡老镖头一上台,见爱徒为了自己竟落得如此,不禁老泪纵横,一面由身下取出一药瓶子,倒出了几粒丹药,塞在李玉口中,又从他“任”、“督”二脉上以推血过宫手法,引血下行。那李玉尚自双目紧闭,兀自不醒。此时就有人上台以绷架抬他下去。胡铁翼亲自扶着架杆送他下台,安置好后,再上台来。
此时那施亮脸色铁青,才由侯天源身前站起,他双目红晕,脸上淌着热泪,见胡铁翼上台来,自己也站起身,一声冷笑道:“姓胡的,我徒弟已死了!”
胡老镖头也正是愤恨头上,一声冷笑道;“你徒弟死了,我徒弟也危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施亮此时一声怪笑道:“姓胡的,这是你教的好徒弟!现在没别的话,血债需用血来还,你就把老命赔出来吧!”
此时敌棚内上来不少人,把那候天源尸首抬了下去。长白枭尖叫一声:“慢着……我要再看他一眼!”只见这怪老人泪流满面,走近架旁,揭开盖在侯天源脸上的白巾,见他七孔流血,死相好惨。
俗谓虎毒不食子,就算这长自枭平日再是狠毒阴险,但眼见自己一手教出的最得力弟子横尸就地,又哪能不痛心欲裂!
眼见他对那候天源尸体咧着嘴干叫了几声,谁也没听出他是说些什么,不过可以看出他确是痛心到了极点,突然他挥手道:“抬下去!抬下去!”
几个人这才抬着侯天源的尸身下去了。这长白枭随着一矮身,已由背后掣下了一对凤翅紫金挡。这对凤翅紫金铛每支仅有二尺六七寸长,通体紫红发亮,头顶是三个金钱状圈扣连一起,映着灯光闪闪发光,这是一对武林中罕见的兵刃!
wangxiaoqiang
发表于 2017-3-24 15:58:21
第十一章血溅长空
施亮弟子闪电手侯天源,因轻敌而被展翅金鹏弟子金碑掌李玉以重手法击毙,其本身也因被侯天源以掌力在脑后“脑户穴”之玉枕骨上扫了一下,落成重伤、生死未卜。
二人都因爱徒愈发迁怒对方,尤其是长白枭施亮,眼见自己最得力弟子当场身死,不禁痛彻心肺,盛怒之下,已存心和胡老镖头一拼,挥手令诸人把侯天源尸体抬下后,自己一矮身,已由背后掣下了一对兵刃,这兵刃被青绸包着,待他把绸布解开之后,众人才看清,敢情竟是武林不常见的一对兵刃。
这对兵刃,名叫“凤翅紫金铛”,又称“鎏金铛”,每支都有二尺六七寸长,通体紫金所铸,映着灯光,紫红闪烁,铛顶是碗口大的三枚金环铸连在一起,最厉害的是,环沿都是寸许的锋利白刃,运用起来,真有无穷威力。
长白枭兵刃至手,双手各持一支,一举过顶,一横平胸,嘿嘿地先笑了几声,那老脸上的肌肉一阵抖动,一双凹入颊内的怪眼闪闪直冒精光。这一阵笑声,就像午夜的枭鸣,可能他这长白枭的外号,就是因此而起,笑得四座众人心摇神晃,直起鸡皮疙瘩,遂见他道:“姓胡的,我们今天是死约会,不死不散,我早就闻名你以一口九耳八环大砍刀驰名江湖,今夜我就要拜领你几手高招,请你废话少说,快掣刀吧!”
展翅金鹏胡铁翼此时也是在眼红头上,哪还顾虑许多,哼声:“你别急,老夫不会叫你失望!”
跟着点手命人把自己那口仗以成名的九耳八环大砍刀送上。众人一看这口刀,不由暗暗吃惊。
原来胡铁翼这口刀,可与一般人所用的刀大不相同,这刃身长有三尺,通体雪亮,一望而知是精钢打制,刀宽有七八寸,刀背厚有一寸许,上面扣着八个碗口大的紫红铜环,略一震动,响声震耳。这口刀,别说舞开了神威无比,就是普通人想提一提,臂力小的,也不一定能提得起来。由此可见这胡铁翼臂力之大是如何惊人了!
老镖头接刀在手,仅以三指垂直掂着刀柄,跟着三指一扭,往上一翘,舞了一个斗大的刀花,美到了极点,台下震天似地喝了一声好!
这口刀在他手上,真像是一根普通树枝似的轻灵。只见他双手齐伸,一指前方,一伸右耳上方,摆了一个“夜战八方”的姿式,道声:“胡某候教了!”
长白枭早已不耐,右足往后退了一步,“倒踩古井步”,双铛已平开,尚冷笑道:“胡镖头,在下可把话说清楚了,我施亮一向出手是手黑心毒,可没有什么情面,我下手全是往要命的地方,你也别客气,尽管往我要害的地方下手,死了算我活该倒霉。咱们话可说在前面!”
他这话一出口,台上台下都不由暗暗骂一声:“好毒的家伙!”
胡老镖头闻言点头冷笑道:“我们就是这么着,你就尽管下毒手好了!”
话才一出口,长白枭已欺身而进,口中叫了声:“相好的别走!”右手紫金铛“平沙落雁”,直往老镖头平腰斩来。胡老镖头猛一吸腹收身,但是长白枭左手紫金铛“独劈华山”,贯顶劈来。
胡老镖头猛一翻身,已欺至长白枭右侧,闪开了他这两铛,掌中九耳八环刀,“苍龙出海”猛然抖出,直奔长白枭肚腹上扎去,真个是劲猛力足。
长白枭双铛落空,他已是在急怒攻心的头上,直恨不能三招两式即把对方置于死地。
这长白枭若论功夫,实在是武林中不可多见的人物,软硬轻三功可说都已到登峰造极地步,尤其是掌中这一对凤翅紫金铛,施展开来,的确不同凡响,他平日对敌,只凭一双肉掌,这对兵刃自出江湖数十年来,也不过出手了十余次。
今日一念到胡老镖头和自己数十年前曾有一镖之仇,再说今夜自己弟子又死在他徒弟手中,更是仇上加仇,这一见面分外眼红,故此才施出了这对兵刃。但对方胡铁翼,亦为少有的高手,掌中那口九耳八环大砍刀,更有令人想不到的威力。
如此二人一搭上手,但见台上铛影刀光乍合又分,真个是快如电光石火,静若秋湖止水,一时寒光闪闪,人影恍恍,转瞬间已对拆了二十余招,兀自不分胜负高下,看得台下观众,瞠目结舌,都不由暗暗为二人担心。
此时猛听“呛啷啷”一声大震,老镖头的大砍刀正和长白枭的紫金铛碰了个正着,击起一片火花,都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二人各往左右一分,活了一下身形步子,二次又欺身相接。展翅金鹏揉身而进,“金针度线”,这柄大砍刀直奔对方胸口便点。长白枭右手铛向上一封、想以这紫金铛上三刃来锁他的刀身,只要被他锁住了刀身,谅你老镖头再是力大劲猛,也难逃开他手去。
展翅金鹏和他一搭上手,就没敢小瞧了对方,刀一抖出,本身就是虚实莫测,待对方铛到,老镖头刀已撤回,刀风转动,身子一斜,这口刀带着一阵急啸,由自己头上圈了回来,“倦鸟归巢”,横着往左进击,直向长白枭咽喉点去。
这口刀可谓之巧快已极,好个长白枭施亮,上面这柄紫金铛走空,第二刀又到,见他喝一声:“好!”右手凤翅铛向外一展,身子猛一滚,往前窜了三四步,一个“流星赶月”
式,直劈老镖头的肩背。
这是一式数招,待胡老镖头沉肩闪避,对方右手凤翅铛又到,双铛轮番运用,其疾如凤。
老镖头刀已走空,凤翅铛又到,任凭自己再快也不易躲过。只见他往左猛一拧身,凤翅铛擦衣而过,已给他划开来了一条二寸许长的口子,可是台下人是看不见的,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老镖头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大喝一声:“匹夫欺我!”
长白枭冷笑声里压铛追到,手下是又黑又狠。老镖头这一怒,展开了“奇门十六刀”,砍、崩、截、挑、刺、扎,刀上功夫确是够了火候。
奈何这长白枭一双凤翅铛,崩、锁、划、剪、捋。拿,施展开来霍霍生风,一招一式全与剑法招式各别。二人这一追一逐,忽离忽合,又拆了七八招,老镖头无论如何,这口刀总是递不上去,不由刀一紧招,想侥幸取胜,此时已自面红气喘,汗如雨下。
叶砚霜与李雁红看得频频皱眉,尤其是雁红早已沉不住气,要不是心怕自己出去后叫纪翎看见,她早就忍不住暗中下手了。此时小声对砚霜道:“你好意思紧看,也不替人家接着?”
砚霜依然是面现微笑,回目看了雁红一眼,小声道:“你急什么?老镖头力还未完呢……”
雁红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残忍!还非要等人家力完了才救人家呀!”
砚霜一笑,低声道:“你不知这老镖头是什么脾气,如果此时贸然上台,弄不好还要挨他一顿臭骂,何况二人本有仇恨,我这局外人非到万不得已之时,怎好出面干涉呢!”
雁红一笑,微红着脸说:“算你有理,几个月不见你,我发现你变得聪明多啦!”
砚霜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你才知道呀,从前也不笨呀!要笨还能追上你这女侠客?”
雁红羞得满脸通红,用手使劲扭了砚霜膀子一下,小声嗔道:“小声点,也不怕人家听到,这么大人了…”
砚霜正再想逗她一会,肩上却被柳二先生拍了一下笑道:“你们两个小兄弟可真有趣,人家台上已快闹出人命了,你们还有工夫闹!”
李雁红羞得满脸通红,一看砚霜道:“都是你!”
砚霜遂回头对柳二先生一笑道:“你别急,还有一会呢!”随着移目台上,此时真是龙腾虎跃,性命相关的时候。
此时那长白枭施亮,用的是进步招,凤翅铛一支平胸,一支是直戳老镖头小腹,十分巧捷。展翅金鹏胡老镖头刀随身转,“黄龙翻身”,“夜叉探海”,刀尖直向长白枭施亮的下盘刺去。
刀锋递出去,长白枭并不躲闪,双铛一展,用的是“金雕搏兔”,这一招用得巧快异常,身形斜挥着,单铛向下一翻,正往刀身上砸下去。
此时,胡老镖头刀往右一领,一个倒转阴阳,九耳八环大砍刀再次翻回,已然向凤翅铛上猛斩下来,这一次老镖头是用足了力,这一刀势非常疾,想借此一刀把对方凤翅铛震出手去。
只听得“呛”一声,和对方的双铛碰上了,激起了一溜火星。两下的兵刃。全是纯钢打造,这一碰之力,长白枭给震得龇牙咧嘴,双铛差一点出手,掌心一阵火热,心想:“老小子,你这是给我玩命!”
老镖头一刀没有把对方兵刃震出手,心里不由大慌,仍想败中取胜。刀身往下一沉,身形一转,样子像是避敌,那长白枭果然不舍,随后追到。
展翅金鹏胡老镖头打算了侥幸手法,心想只要长白枭施亮敢追过来,自己尚有一式绝招,对方万难逃过,定可惜那一招,保全了自己声名。此时见状,心内大喜,后面的施亮已喊道:“镖头别走,我们是死约会,不见不散!”这一发话,老镖头已知道他就在身后。
只见他蓦然脚下一停,身躯背着,猛然一扬头,双手抱刀,一个“铁板桥”式,全身猛然向后一躺,这口刀快似疾风地向后刺去。
这手绝招,却是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十分险恶,任凭你怎么精明,也难逃开这一刀。
长白枭先见他不败而逃,心中虽想到或许有诈,尚以为他或以暗器算计,不过在这种场合,尤其是在擂台之上,以展翅金鹏胡老镖头这身份地位,以及过去的威名,谅不会做出那种自坠威名的举动,故此放心扑到,想以手中的一对凤翅铛一下将对方制住。
长白枭抖铛便碰,这双铛尚未递出,忽见展翅金鹏胡老镖头骤一翻身,锐利雪亮的刀锋已然递到,铛尖又刺到胸前,几乎扎进衣内。
长白枭施亮用力往后一拧身,九耳八环刀划着中衣过去,吓得长白枭出了一身冷汗,低头一看前胸绸衣已划了尺许长的一条口子,真可说是险到万分了。
胡老镖头这一招没用好,自己就知道要毁,他可不敢直着往起扬身,只就原式用一招“浪里翻身”,往右翻时,长自枭施亮那里容他走开,冷笑一声:“相好的,你好厉害!”
跟着一扑身,左手凤翅铛向外一展,老镖头的命在弹指之间了。
叶砚霜不由往起一站,突然肩上被人按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一向沉默的司徒星,只听他道:“兄弟,我不行你再上!”在他手拍叶砚霜同时,右手连扬,微闻“哧哧”一阵轻啸之声,直奔台上飞去,跟着话声一了,身子就像一只怪鸟似的起在了半天。
就在叶砚霜往起一站之时,长白枭那支风翅铛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向老镖头脖颈上划了下去。
突然“哧哧”两声,两点金星直奔他两肩“肩井穴”上飞到。这长白枭眼看这一凤翅铛要毙对方于手下,突闻这破空之声,司徒星是何许人物,指力之强江湖鲜有,这一指双丸至今武林中仍为绝学,无一人能出其右者。
长白枭见这两点金星一闪即至,因奔两肩要穴,势又不能不躲,直恨得“嘿”一声,好个长白枭,他竟一翻右腕猛磕这双金丸,但这一来无形中那只左手就慢了。
胡老镖头抽身游刃,总算避开要害,但肩头却怎么也躲不开了。
就听他“吭”了一声,呛啷啷九耳八环刀也撒出了手,人也一连后退了七八步,鲜血就像泉一样窜出来,霎时间染红了上衣。
好毒的长白枭,他这一刀本是毫无疑问可劈在对方脖颈上的,但由于躲避这双金丸,不由慢了一步,以至于仅刺了对方肩一下。这一下已不轻了,但这长白枭心怀险恶,立心想置对方于死地。
这时他右手凤翅铛已磕开了飞来的金丸,眼角睨处已见台下巨鸟似地窜上一人,不由把牙一咬,喝了声:“相好的,你还是死了好!”他竟乘老镖头负伤无力之际,向前猛扑而到,右手凤翅铛“饥鹰振羽”,向外一展,直朝老镖头腹上划去。
这可真是险到极点了,长去鸟司徒星身在空中尚未落下,心有余而力不足,老镖头兵刃出手,人已重伤,哪有余力再来闪招?
叶砚霜大喝一声:“不好!”正想用自己新由宝录中学得的“五元神”,破着损失一些精力,以本身精潜之气逼出指尖,凌虚把长白枭递出之铛硬夺下来。
才一探掌运潜发出之际,竟有一阵急啸之声直窜台上。
那长白枭竟被这声急啸给撞出去五六步,不由大惊失色。他已知道,这声急啸之强劲,是如今仅有的一个老怪物野叟尤天民独擅的“金劈掌”力,哪能不既吓且惊,一连退出去五六步,引目向台下望去。
叶砚霜此时指力已出,长自枭手中铛竟被这种五元真潜强力抓得一震,虎口发热,脱手了一只,但叶砚霜潜力一出,已窥见长白枭被另外能人以“金劈掌”震出,故潜劲才一出手已自悔,因这种功夫太玄了,如今武林中恐尚无二三人擅此玄技,难免令人大惊小怪。不由猛吸元精往回一收潜松劲,那风翅铛已起在空中。真气突然一收一散,只见它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又掉在台上了。
这种情形除了长白枭自己体会出是怎么出手的,别人谁也不会想到,竟是有人以内三合会精的“五元神”潜劲,隔着四五丈距离,平空给抓出手的,但叶砚霜瞒得了别人,他可瞒不住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个是施亮本人,他因身临其境,能亲身体会出是怎么回事,当然心里有数。
再二人一为身在空中的长去乌司徒星,他本身既无此功力,又距此不远,一看此情形,不由心中一动,暗惊这是谁有此玄功?
剩下最后一个人,是谁也没注意到的,他不在叶砚霜棚下,也不在众人之中,却是身坐敌棚,这人就是发“金劈掌”的纪翎。
此时长白枭不由皱了一下眉,暗奇这是谁会此功力?因他自己此时刻下也正在练这“五元神”功夫,但却只能一丈取物,由这功夫判来,可能这人功夫远在自己之上。不由心内怦然一动,向众人中以目寻去,但他却并没发现叶砚霜。
却说叶砚霜一看长白枭被震出去,心中己先吃一惊,因听太虚老人告诉过,如今武林中仅有一种失传的绝技是他不会的,那是一种掌力,名叫“金劈掌”力,这种掌力发出急啸如哨,和“混元一气霹雳掌”有异曲同工之妙,可百步内取人性命,有如探囊取物。
故此叶砚霜一闻哨声,又见长白枭狼狈情形,就猜到是这种掌力,不由顺着那啸劲扑力,往发出处一望,不由心中一怔。
原来他顺着那哨啸扑劲往敌棚一看,不由大惊,原来见一青年公子,黑缎马裤褂,粗长黑亮的一条大发辫搭在前胸,手中晃着一柄描金的黑折扇,这人就是自己早上遇见的马上英客,也就是打听雁红的那位怪客。此时也见他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俊目,正寻视台下人群。
叶砚霜哪知,他也正在找那发“五元神”的奇人呢?
叶砚霜这一看,原来是他,不由一惊,用腕碰了一下身旁的雁红道:“红妹,你看!”
雁红此时心情也是错综复杂的当儿,一则惊于叶砚霜的功力,再则她又为另一事所震惊,吓得心冷情散。
原来她在昌平县三里坪,对敌陆筱苍以及长白三丑时,曾听过纪翎那种金劈掌力的吐劲如哨之声。此时这一阵急哨之声,她一听就知是纪翎所发,当时内心焦急万分,但尚存着万一的希望,心想也许这是别人发的呢!
叶砚霜这一碰她,叫她看,不由一怔道:“看什么?”
叶砚霜一笑道:“今天早上找你的那个人也来啦!我看见了!”
李雁红当时面红心跳道:“他……在哪里?”
叶砚霜见她如此,只疑她害怕,不由以手拍了她两下道:“别怕,有我呢!”说着以手往敌硼纪翎坐处一指道:“那个穿黑衣服、手扇扇子的人就是,也就是方才发金劈掌震开长白枭的,想不到他这么厉害!”
李雁红顺着叶砚霜手指处一看,不由赶紧把头低下,心中暗暗叫苦道:“纪大哥啊,你真的来了,这可怎么好呢!”想到这,不由又偷偷瞟了纪翎一眼。
她看见了这痴情年轻人,只这几天不见,他已消瘦多了,那双大眼,黑亮的长发辫,挺俊的仪表。和叶砚霜比起来,真是一时瑜亮,难分轩涯,只不过自己的心先给了叶砚霜罢了。
她想到一月来,人家是如何服侍自己,如何痴念自己,自己的一颦一笑支持着对方的喜怒哀乐,自己竟狠心……如今这一看,芳心不免一阵辛酸。
他那黑而大的眼睛,露着无限的忧郁,那丰采可爱的笑容,往昔是多么自然地挂在他的唇角上!如今,没有了……纪翎啊!早知你是这种多情痴心的人,我又怎会在你家疗伤呢?
如今我真怕你……我怕我因为同情你,而影响了我爱砚哥哥的决心!
想到这里,这姑娘一颗芳心确是沉不住了。叶砚霜低首问她道:“你见过他么?认识他不?”
她看了叶砚霜一眼,眼前是一张俊脸,星目皓齿,自己一生倾心的一人——他又即将是自己的丈夫,我又怎能失去他呢?想到这里,不由忍着快流出的泪抖声道:“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她哭了,叶砚霜皱了一下眉,尚想问她话,她却以手掩面,靠在叶砚霜的膀上一翻红晕的秀目小声道:“砚哥哥……我头昏……受不了!”
叶砚霜大惊道:“那是怎么回事……”
李雁红轻笑道:“我先回去了,你想着快回来。”
叶砚霜由座上一起道:“我送妹妹回去。”
李雁红以手推他道:“你不能走,你走了谁来清场呢?何况胡老镖头还要请你吃饭呢!
你又答应人家了……”
叶砚霜皱眉道:“真是……你觉得要不要紧?”
李雁红娇笑道:“要紧还会说话?你放心,死不了,为了你我也要活着!”后面话,声音特别低,叶砚霜像呆子似的笑了笑。就在这时,这姑娘由位上站起,低着头由后面溜出去了,还回过头笑了笑。
叶砚霜目送着这小云雀出去后,才坐下,他感到满足与骄傲,虽然他失去了守容……鱼与熊尚不可兼得,这不是很值得欣慰么,在如今叶砚霜的遭遇之下?
且说那长白枭虽是在乍惊的情况之下,仍不减那份狂态,掌中凤翅铛在空中转了个圈,掉下地后,他一伏腰抬起双铛,双双往背后一插,面红过耳。
此时长去鸟司徒星,身已由空中飘下,当时二话不说,先搀起了一旁的展翅金鹏胡铁翼。这胡铁翼面色铁青,上身衣服已被鲜血染红,他此时虽负伤不轻,但忍着咬牙一挺身,前走了两步,挣开了司徒星的手,伏身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刀,对长白枭冷笑一声道:“施当家的……你好厉害!我胡铁翼技不如你,还是死了好!”长白枭和司徒星尚不明他话中的意思,但见他突然一翻腕,这口刀直朝自己面上劈下。
长去鸟司徒星见状大惊,叫一声:“使不得!”也忘了出手轻重,双掌齐出,一奔老镖头手腕,一奔他股下,只听“呛啷啷”一阵暴响,老镖头被这惊人的掌力震出去五六步,手中刀也再度出手。施亮见状,面含冷笑,一言不发。
司徒星扶着一身是血的老镖头,一跺脚皱眉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胜败是兵家常事,受点伤算什么?”此时台下上来不少人,都是老镖头的徒弟朋友,众星捧月似地把老镖头给劝抬了下去。
那长白枭此时兀自冷笑道:“算便宜了你!”
长去鸟司徒星闻言白眉一耸,怒道:“施朋友,你这算什么?这是什么话?杀人不过头点地,今夜你己抖尽了威风,还说这种风凉话干什么?老镖头伤在你手算他学艺不精,我司徒星不自量力,也要在你施朋友手下讨教两手高招!”
施亮哈哈一声狂笑道:“客气,客气!大江南北谁不知道你司徒星,霹雳掌震压群雄,还有一指双九,方才施某已领教了,确是高明。只是以你长去乌身份,暗器袭人,传扬出去,未免叫江湖上置笑了!”
长去鸟司徒星脸色一红。要说起来,以自己如今身份,一声不响以暗器算计人家,的确是有失体面,但其旨在救人,自然顾虑不到这么多。
当时面带冷笑道:“今天是以武会友,只怪朋友你大手黑心毒了,就是我司徒星不发暗器,怕也有人容你不得吧!”
施亮闻言不由激起前恨,哈哈狂笑了一阵,一双精光四射的怪眼不由往台下扫了一圈,恨声道:“想不到今日会有高人莅临,只恨既有勇气发金劈掌力……”忽然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脑中那擅“金劈掌”的野叟尤天民这个老怪物实在不是好惹的,万一真是他,自己这一骂,就可能马上有杀身之祸,故此中途止住;又想到使自己兵刃出手的那种“五元神”功夫,更是不寒而栗,心想能有此功的人,定是那尤天民无异了,因此他把话中途停住了。只嘿嘿冷笑了一阵,对司徒星道:“司徒大侠要如何赐教?我施某是舍命陪君于。好在我这条命已是拾回来的了!”言下之意,明着是和司徒星拼命,暗里却是讽刺台下那高人不该暗算于他。
司徒星闻言点点头道:“我倒不敢与你施当家的拼命,只是请教两手掌法而已,我们是点到为止。”
施亮冷笑一声道:“施某只知出手伤人,可不知什么点到为止。好在我施亮决不是你司徒大侠的对手,我们闲话少说,手底下见功夫!”
他这话才一完,跟着已揉身而迸,出拳闻声,一拳直奔司徒星面门上捣去。
司徒星往后一退,这施亮突然化拳为指,无形中长了两寸多,中、食二指,带着劲风,以“金刚指”力,“二龙抢珠”直向司徒星双目上挖去。
司徒星见状一惊,暗道一声好厉害的长白枭,果然身手不凡。因头已退到极限,对方金刚指已到,别说是真被指挖上,就是二指的潜劲扫上双目,也是得当场失明,何况这施亮指上都留有寸许的指甲,无异等于二把利刃,如何敢叫它沾上?
司徒星此时猛翻左掌,以“挂掌”斜切他的脉门,同时右手以“单掌开石功”,“嘿”
一声,直向长白枭下腹击去!
这一式双招,不能说是不厉害了,但那长白枭确实是有过人的功夫,右手突向外一挥,借着这一挥之力,全身拔起有三尺高下,平身横在了空中,司徒星这一掌算是击空了。
施亮在空中双掌箕张,好一招“黑枭探爪”,这正是他的拿手绝招,就活像一双鸟爪,直朝司徒星两肩上抓下。
掌尚未至,司徒星已感到两肩有疾风透衣而触,知道这老儿双掌上“大鹰爪力”确实了得,只要被他抓上,不死也得残废。
司徒星见施亮这一招,确是怪异惊人,当时想跑可来不及了,一着急,齐翻双掌,“霹雳掌”力二次运出。四掌相接,而且都是运足了劲,这一击上,但听得“砰”一声大震,连这擂台都被震得急晃了几下。
二人在这一声响里,各自腾身而出,都是面红心跳,双掌如烙,不由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敢开口说话。这就是内行了,此时谁只要一开口出声,真气一散,多多少少都要受些内伤。
长白枭通过这一对掌力,已试出对方掌力浑实,果是自己这四十年来所遇第一劲敌,不由暗暗惊心,丝毫也不敢大意了。
司徒星也由对方鹰爪力里体会出施亮内力惊人,和自己伯仲之间,也是不敢大意。
此时二人各自翻身,走着活步眼,各把真气提运了一转,二次圈回,都又是回复原状,长去鸟在这二次欺身里已存心与对方一拼,当时喝一声“打”,“金豹露爪”直奔施亮“华磕穴”猛击了去。他是双掌齐出,各奔一膝,这一式是又猛又疾。
长白枭施亮“二泉出穴”,双掌合十而出,待到司徒星二掌之间,突分两下斜切了去。
司徒星不得不猛撤双掌,并二指点对方“肩井穴”。长白枭闪身至司徒星右侧,出二指点对方“笑腰穴”。一时间二人闪躲腾挪,招招俱是又狠又毒的点穴手,所点穴道俱是人体大穴,认穴之准,出招又疾,可谓之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一时间满台急啸之声里人影时上时下,忽高忽底,可谓之惊人已极。
两棚之内,所有观斗之人,简直连大气都顾不得喘,眼睁睁看着这一场龙争虎斗,因二人功力相敌,谁也不知谁强谁弱。
这一搭上手,转眼就是五六十招,还是看不出胜负高下。台下众人固是为二人担心,台上二人本身何尝不更急,二人都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人物,谁输在谁手下,面子都过不去,故此愈是提心吊胆,愈是展开一身所学,对方愈不易得手。
此时司徒星双掌指尖都伸得笔也似直,猛然往下一搭“平沙落雁”式,往长白枭施亮的双掌上一点,长白枭双臂猛展,却想用“玄乌划沙”的重手法,来伤司徒星的两肩下“天池穴”,但是长去乌司徒星此时哪还容他施展,原本就是诱招,在对方一展双臂时,司徒星猛然双掌指尖向上一挑,成“寒鸡拜佛”式,竟用“双阳沓手”往外打出来。
这种力量,用的是“金刚掌力”,下盘已经用了十足的力量,双掌一发,任凭武维扬变式来拆,也教他难以解救。猛然往外一推双掌,力已经震出去,长白枭施亮自知对这一招难以解救,他竟把牙一咬,但他究竟有人意料不到的功夫,此时但见他反倒两臂全张着,气往下一沉,完全脚跟用力,用力一蹬,身体完全向后仰去,形如倒跌式,看着好像被掌力震得要仰面摔在地上,哪知他却是借着这种轻功绝技,把司徒星的“金刚掌力”卸了。
也是这司徒星一时心存仁厚,掌已发出,因念及对方到底成名不易,自己晚年确不宜树此大敌,故掌已发出却临中没用全力,要是十成掌力同时发出,谅这长白枭就是神仙也难逃开掌下。只这一念之仁,自己差一点落了个杀身之祸。
原来司徒星突收掌劲,这长白枭双足足跟着地,因对方掌劲没全发,幸无伤着,他却不心存感激,反而怪对方轻视自己,他竟在司徒星心存厚道的当时,双手猛一后伸,以十指指尖猛一点台面,全身向前窜了起来,二足尖就像两柄点穴锁分朝司徒星双肩“肩井穴”点了过去。
这种动作不但出乎司徒星本人意外,就连台下的叶砚霜同纪翎都不约而同为之发指。
司徒星双掌才一收劲,见长白枭非但不心图感激,竟然对已猝然下此毒手;可是自己此时满操胜算之余,何曾料到对方有此一着。
好个司徒星,果是有一身惊人的功夫。他明知这两肩要穴要是被对方一双足尖踢上,当时就得重伤倒地,弄不好就有性命之忧,不由一狠心,心说你就伤了我,我又岂能叫你好受!
只见他猛喝一声“嘿”,那双沉下的掌猝然翻起。他本身想闪已是万万不及,但他却在这千钩一发之际,施出了意想不到的毒招。
那双掌猝然翻起,好一招“童子拜佛”式,双掌猛然合十,直向对方双腿之隙顺劈而下,这种毒招一向为江湖所忌讳,但长去鸟司徒星此时已恨施亮到了极点,况且自己即使这一招施上,自己本身死伤尚还未卜,他哪再会心存厚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两位当代奇侠,只要彼此这一招撒出去,二人可都没活命了。
就在此时,一声轻叱,其实是两声轻叱,因同时出口故此异口同声,由两棚内就像弹珠似地分弹起了两条人影,身形之快,用力之巧,都令在场之所有人叹为观止。
这两条身影一闪已几乎是同一个式子落在了台上,上万观众的双目突然为之一亮,因为这二人竟是两个青年儒生,面貌竟极为相似,一个是一袭青绸长衫,腰别一白色短笛,头上戴着一顶黑光闪烁的蛛丝小帽,俊目皓齿,好不英俊潇洒!这人是一部分人所认识的,他就是昨日两败法华金王红云大师的叶砚霜。
另一人却是全身黑缎马裤褂,没戴帽子,拖着老长的一条发辫,目如点漆,齿如瓠犀,要不是唇角多了一颗黑痣,谁也分不出这二人有何区别。姑先不论此是何人,先瞧这二人的奇遇吧!
且说这二人一落台上,都是“大鹏单展翅式”,一左一右同亮右手,一奔长白枭,一奔司徒星。
黑衣人用一招“混元潜”向长白枭一抖手,叶砚霜却用一式“红蚕罡”,也是抖手逼出。二人虽同是施出骇人听闻的玄功,但却都伤不了人,这就是武功练入化境的奥妙,可以意伤人,所谓意到力到也。如无意伤你,其劲只刚却不实。至多伤些皮肤表面而已。
二人所奔的目标不同,但其旨皆在救人,救司徒星,本着敬重武学的本旨,长白枭虽是意辣心毒,但其夙日并无大恶,又何忍见其无罪而就死地?
故此欲救司徒垦,也就等于救了长白枭施亮,在台下众人的眼光看来,就是神仙也难在此时将二人好好救下,但他们又怎想到,上台来的这两个青年儒生,竟是天下武林中无独有偶的一双武尊!
就在众人惊叫、摇头、叹息,甚至于跳起来的各种怪态尚未消除以前,两个老人都同时被两个年轻人的三合神功,不伤人的潜力给震开了。
长去鸟司徒星被叶砚霜的红蚕罡给震出七八步。到底他自己也是一世奇侠,前辈高人,虽身受了这至柔之功“红蚕罡”,并不像一般受者要翻上几个筋斗才能将余劲发泄完了,他却跑了七八步,施出千斤坠硬把身子拿桩站稳了,但内心热血澎湃不已,他脸上一阵红,心说,好厉害的小伙子!我老头子活这么大还真没见过!
且说那长白枭施亮因身在半空,虽发现司徒星这招“童子拜佛”其毒无比,一被他劈上,就是华陀再世也得回老家,但身在空中,双足已出,想再撤招闪身也是无法,心想这一下算是同归于尽了!但霎时间有一阵热柔之风,对己猛袭了来,自己全身就像转风车似地给转了出去,其快如风,再不停就得飞到台外人群中去了。但长白枭施亮不愧是绿林之魁,一身软硬轻功夫都有超人的造诣,试想就是没伤在司徒星手中,要是叫人凭空给摔下了台,这脸也是丢不起。
他在空中已体会出身上所受的这一种热软之劲,为一种内家真元的潜力,名为“混元潜”,这一种极柔的潜力,本来是用于防身的绝功,如用之对敌可随人意制对方死地,如无意伤人,亦可随心吐劲。
长白枭身在空中,已自体会到是这种掌力,只不知对方是何心意,直吓得嘴中怪啸了一声。
只见他在空中一招“云里翻”,顺势施了招千斤坠,待身体强行落下之后,双足已在擂台边了,一足在内一足在外。惊魂乍定之下,他只有翻着那双黑闪闪的怪目,看着眼前这黑衣人。
这时台面上各人表情都不同,两个老的惊奇固然是不在话下,可这两个小的也是一肚子惊奇,不约而同四目相交,彼此都道了声:“原来是你!”又对笑了笑。
先顾不得谈话,叶砚霜已奔向司徒星施一礼道:“弟子一时情急,发力无意,前辈可有意外否?”
司徒星笑了笑,老脸通红道:“叶老弟,你是我救命大恩人,你这身本事可真叫我自叹不如了!这位是?”
说着用手一指纪翎,叶砚霜不由一皱眉道:“晚辈尚不认识……”
此时纪翎也在那边冷笑一声,对施亮道:“姓施的,你可真够狠,彼此又无深仇大恨,何必呢!”
施亮被对方说得也是脸一阵红,想这黑衣人总算是救了自己的命,当时勉强笑道:“多谢这位老弟成全,在下拜服不尽。老弟,你高名贵姓呀?”
此时叶砚霜已同司徒星由另一头走近,四人相对,长白枭此时向叶砚霜点了点头道:“叶少侠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今日之会到此为止。我长白枭一生就没服过人,可是今天对你们二位年轻人算是服气到了家了……”
说罢他竟低下头,感慨万千,流出泪来。一旁的长去鸟司徒星也是仰大长叹一声道:“施老当家的,别难受了,我老头子一世何曾服过人?可是今晚也别提了……长江后浪催前浪,今后的天下是他们年轻人的了。我们老了,不行了……”
还有一个极小的声音起自台下棚内,也是一声叹道:“我们老了!不行了……”叶砚霜已听出这话是那柳二先生在棚内发出的。
想不到这几位老前辈都有此感觉,一时倒弄得叶砚霜与纪翎同时窘态百出,四目相视了一眼,内心是惺惺相惜。此时有一个微妙的感觉,在他二人心中,都存心想一会对方,看看到底谁行,但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这时长白枭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居然走至台中,向台下众人一抱拳高声道:“诸位都看见了,这擂台已算结束了,死的死,伤的伤,归根结底都是江湖上的仇杀事件。想到以前,都是我施亮不对,胡老镖头如今也伤了……我长白枭向大家保证,从今天起,江湖上决不会再有我长白枭三个字出现了。老镖头的伤我负责治好,他好不了我砍下头还他!”
台下万人欢呼,掌声如雷,齐声高叫:“长白枭行!好!”
“长白枭要得!英雄!”
一时万众哗然,长白枭施亮此时的确是感动了,他那双深凹的老目中竟又潜潜地流下泪来,随着转动身子对着司徒星点点头道:“老朋友,我们下台吧,让他们年轻人争天下吧!”
司徒星也感动地过去握住施亮手道:“施兄能如此,真叫在下敬佩了!”
施亮摇摇头苦笑道:“老朋友,别捧我了,我们快去看看胡老哥的伤吧!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施亮可真得自己砍头!”
司徒星含笑朝叶砚霜和纪翎点了点头道:“等会别走,我们一起庆一庆,为长白枭改邪归正!”
长白枭斜着眼笑道:“别叫了,还不够丢人呢!”这二位老人家下去了,剩下两个年轻的,都因为施亮一句话,二人到真要打一番了。
此时二人又相视一笑。观众的心永远是好奇的,冲动的,恨不得台上打出几条命案,他们才认为够味,更何况眼见这一对年青人是如此厉害,要是能叫这二人打起来,那才够味呢!一时都叫开了:“打!打!打呀!”
“别老看着呀!看看谁是天下第一!”
大家这一叫,二人可真都有点跃跃欲试了,一个笑笑问:“怎么样?”
那一个也笑笑道:“我随便!”
纪翎又笑笑问:“还不知兄台贵姓高名呢?”
叶砚霜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姓什么呢?”
纪翎愈觉对方风度翩翩,英气逼人,自己一生最好交友,能得此人为友,真是大快人心,不由点头笑道:“小弟姓纪名翎,兄台呢?”
叶砚霜连道:“不敢当,小弟叶砚霜……”
此话一出,忽见对方一怔,吸了一口冷气,退后一步,一竖剑眉道:“什么?你就是叶砚霜?……”
叶砚霜突见对方一闻自己名字竟会变得如此,不由也一愕道:“小弟正是叶砚霜,兄台何以认识?……”
此言一出,那纪翎竟自双目圆睁,厉声喝道:“好个叶砚霜,看你仪表不凡,却竟是一介登徒子!今天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到底有何种功夫,竟敢欺侮我雁红妹妹……”
叶砚霜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到后来,不由剑眉一挑喝一声:“住口!”随着脸色一冷,笑道:“雁红妹妹是你叫的么?你是她什么人?”
纪翎闻言哈哈一阵狂笑,面现杀机道:“叶砚霜,别人怕你,我纪翎可不怕你,天下女人多的是,只怪你瞎了眼!
叶砚霜突喝一声道:“住口!”随着一看台下,低声道:“今夜三更,你来长兴老店,我等你,不见不散,在此众目睽睽之下,说这些可真叫人失笑了!”
纪翎哼一声道:“姓叶的,你跑到天边我也找得到你!”
叶砚霜此时内心真是直如刀割,一方面恨这纪翎盛气逼人,误会自己;再方面想到了李雁红,看样子分明是和这纪翎有了感情,内心哪能不痛心欲裂。心想好在李雁红仍在旅舍等自己,不如把这纪翎约去,三更时三人面对真情,至时非但可消解自己与纪翎的误会,同时尚可查明他二人究竟认不认识。想到此,不由苦脸一笑道:“朋友,你错了!我叶霜可不是那种人,今晚你也想着来,李雁红也在。”
纪翎突然一振道:“雁红妹也在?……真的?”
叶砚霜见状更是一股凉气直透脚底,冷笑一声道:“信不信由你!纪翎,你可是真要来,否则,我却饶你不得!”
纪翎“刷”一声展开折扇,一面扇道:“你想叫我不来都不行!就这么着,一句话!”
只见他又一收扇,身起处已像一片黑云似地落向了一旁的看棚,随一点足已越过人群,霎时就失了他的踪影。
剩下叶砚霜呆若木鸡,当时勉强向台下笑着一抱拳,就红着脸由一边下去了。
此时台下人,见无热闹好看,都失望地叹着气散开了,一时乱七八糟,叫声、骂声,还有掉了小孩的叫着:“小冲,二狗子,快来呀!”
“喂,别挤好不好?我的鞋,哎呀,还是昨天买的呀!”
“谁叫你穿新鞋?不是找倒霉么?你怎么不把头丢了,这么大人怎么长的!”
“妈的!我的鞋都丢了,你还骂人,出去我不揍你我不姓黑!”
“什么姓姓不了?你姓黑,真是……”
不言这些笑话百出,单说叶砚霜一个人来至棚下,一个人也不去与他们打招呼,没精打采的,转出台后,躲在台柱后,待人稍走开后,才快快而出,内心真有说不出的烦闷。
他此时忽然想到了雁红初听到自己提到有人找她时的惊慌失措样子,后来发现纪翎后她又头昏……一切他都明白了!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向漆黑的天高叫道:“天啊,可怜可怜我叶砚霜吧!为什么会有这事?
“雁红妹妹竟是这种人?为什么我叶砚霜爱的人,都是这样的?天啊……”
他的眼泪流下了,伤心到了极点,他心中仍存着万一的想法,他仍是相信雁红的,但她为什么要骗我?
于是他加快了步子往长兴老店奔去,心中想着雁红可爱的倩影,不由他又笑了。
“不要听那家伙胡说八道,红妹妹怎么会认得他,她是爱我的!”他这么想着。长兴老店己在望中,不由一阵紧走。进到里面,他头也不回地直跑到雁红的门口,用手敲了两下门道:“红妹,我回来啦,快开门!”
“我是砚霜……你快开门……”他又用力敲了两下,确是无声,不由一推门,才发现门竟是锁着的,不由脸色大惊。
就在这时,有一个店伙计笑着趋前道:“你先生是姓叶吧?这位李客人他走了。”
叶砚霜当时面如死灰,冷笑一声道:“她走了……”
这店伙一鞠躬道:“他走时留给我一封信,说有一个姓叶的本店客人要问她的话,就叫我把信给他。”
叶砚霜此时已心灰意冷,泪如雨下,抖声道:“信在哪……里?快给我!”
这店小二见状,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年轻人好好会哭开了,闻言由怀内掏出一素色小信封递上道:“怎么回事?这是……方才那李客人交给我信时也是哭得眼红红的,你怎么也哭了?别是什么事吧?”
叶砚霜接过信,返身就往自己屋里跑去,哪还有功夫回这小二的话。他先跑到自己屋里,把门关上,点亮了灯,把那封信急急拆开。那是一张薄薄的宣纸,上面是一笔小巧细秀的梅花篆字。
砚霜,我永远爱的人:
当这封信在你眼前时,我已先走了,我不等你一块走了。霜哥哥,你一定会奇怪,我为什么会不告你而先走,我不知怎么答你才好!
可是不要误会是为了那黑衣人,你万不可去找他。总之,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详细情形等婚后再告诉你。砚哥哥,为了你,我愿牺牲一切。我在家等你,千万可要来接我!要快点!
你的妻雁红匆草
信尾尚附有她家的详细地址。
这年轻人读完了这封信,仰天一阵狂笑,大叫道:“谎言!谎言!雁红,你对不起我!”
忽然他趴在那八仙桌上哭了,这一哭,声音可真不小,惊得四邻都在外敲门道:“喂喂,怎么回事,开门呀!”
他仍是哭着道:“没事,你们走吧……”这些人都觉着莫名其妙,一个个回屋去了。
叶砚霜翻至床上,把嘴按在被子上,放声痛哭,这一哭直哭了少说也有一个时辰。
他就像疯子一样,又哭又说。这年轻人几年来受的委屈也太多了,好容易得到了雁红,把一切都寄托在对方身上,但他发现自己心上人竟是如此一个人,竟会先有了恋人,却来玩弄自己,怎不伤心欲裂,雁红的信写得愈诚恳真挚,却愈会引起他的更大误解,此时他已伤心到了极点!
此时砚霜在床上这一阵伤心,真个是五脏俱裂,六肠欲断。想到自己一生所爱的两个人,一个是临终变节,委身另许他人,一个是偷有别恋,却隐瞒着自己,尚假意向己示爱,怎不叫他痛定思痛,悲完又悲。
他这一伤心,也不知自己哭到什么时候,竟自在床上睡着了。
午夜,他被一阵极轻的弹指声惊醒了,猛一翻身坐起,见那油灯尚自燃着,时已午夜。
他忽然想起与那黑衣人纪翎的约会,不由剑眉一挑,心说你来得正好,只见他往空虚推一掌,那合着的窗,竟自无风自开。
跟着就见一条极快的黑影,由窗内一闪而出,身在空中双臂一振,竟然凌虚拔到了房上。
叶砚霜身在房上才一落,已见房上端正正在站着一个汉子。
这人方面大耳,剑眉星目,一袭黑绸长衫,长黑的发辫,月光下确是好美的一个翩翩少年,正是那纪翎。此时纪翎对叶砚霜一笑道:“姓叶的,我纪翎个失信吧?”
叶砚霜点点头,满面秋霜地道:“纪朋友,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
纪翎一笑道:“对!我们是先礼后兵。”忽然又一皱眉道:“你不是说李雁红也在么?
何不请出一见!”
叶砚霜忽然一开双目,闪出奇光喝道:“不要提起她了!”
纪翎后退一步,他已由叶砚霜这双目光看出这年轻人内力已臻化境,不由暗吃一惊,但自己又何尝是弱者,再一听他话,分明自己猜测不错,果然他对雁红并无真情,无名火不由冒起老高,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她也在此么?怎么又不见她出来?”
叶砚霜恨声道:“她走了!不过我们的事还没完!”
纪翎哈哈一阵狂笑道,“你少在纪翎面前玩这一套鬼吹灯。姓叶的,你跟我来,这里可不是动手的地方。”
言罢腾身而起,只凭足尖点着瓦面薄苔,身形已似箭头样的往前奔了去。
叶砚霜不先不后,跟了他个并排,二人动作几乎是一致,须臾己来至一片空地。纪翎站住脚步,见对方早已定足,心中不由一惊,暗赞这叶砚霜好一身功夫,今夜自己遇此高人,可真难置胜算了。但一想到自己心中至爱的雁红竟会被眼前这人如此玩弄,心中那股无名之火突然而生,冷笑一声道:“叶砚霜,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罢!”
叶砚霜此时反倒心平气和了,一声叹道:“纪朋友,你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认识李雁红?”
纪翎剑眉一挑道:“岂止认识,她尚在我家住了半个多月呢!”此言一出,叶砚霜一连退了好几步,一言不发。纪翎又一笑道:“叶砚霜,你错了!放着天下美人多的是你不找,单挑到我纪翎至爱的雁红。你如爱她尚还罢了,却是玩弄于她,我一生最恨你们这种人!今天既碰在我手中,我岂能容你!”
叶砚霜苦笑一声道:“谁告诉你我玩弄她?你却要还我个公道呢!我岂是任人欺侮的人?”言罢面现杀机。
纪翎冷笑一声道:“我亲耳从她口中听得,你尚想狡辩么?”
叶砚霜此时面色铁青,他内心已苦到了极点,这句话无异就像一根钢针,深深地刺了他一下,使他半天作声不得。
纪翎见状,更以为他是心虚了,不由一声冷笑道:“叶砚霜亮招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叶砚霜慢慢抬起低下的头,他此时脸上所现出的只有失望和忿恨。忽然他双目一瞪,又再度闪出了奇光,内心的激动,已使他有意与纪翎一拼。
因为他此时也真不想再活了,一切的希望此时都成了泡影,他又怎么再去留恋这平平的人生,那么他这一晚无处申诉发泄的忧怨恨爱,都不由转向了纪翎,他心中想:“纪翎,这是你逼我如此,我要杀了你,然后我再死……”猝然地点点头道:“很好!纪朋友,我叶砚霜能死在你手中,也不算冤枉,只怕你倒无此成心吧!”言罢足下略动,已按八卦生克站好了生门,双手一抱拳道:“叶某候教了!”
纪翎此时早已不耐,因知眼前敌人是自己有生以来从没领教过的大敌,对方开始一踏步就是自己生平未见过的怪式,不由心中也颇为紧张,但纪翎胸有成竹,见叶砚霜足踏生门,就知对方要以掌阵把自己困住,使自己小攻自乱其式,不由赶上两步分踩在乾、坤二宫口上,身形一定,口中道,“看招罢!”双臂一抖,“黑虎伸腰”,这双前掌猝然抖出,挟着一股极大潜力,直向叶砚霜前胸奔到,其疾若电。叶砚霜往日练气,受太虚面导,练成一种防身潜力,谓“红蚕罡”,此罡实在是再妙不过的防身功劲,他可防人于无意之间,但功夫极高者仍须事先准备,否则对方如以“霹雳”、“金劈”等厉掌猝然攻至,仍是难保不受伤。
叶砚霜一观其掌劲,已知此人内力极高,已臻极点,当时哪敢贸然受掌,全身向右一翻,一晃身却展开了那套曾经昼夜苦练的无形掌。
首招是“樵子问路”,猝然间奔纪翎肋下摇去。纪翎以环手琵琶掌来切叶砚霜的单腕,但手才一出未容发式,突见叶砚霜二掌一合,接着“童子分桃”式猝然向外一分,以“玄鸟划沙”的指力直奔自己大臂划来。
这无形掌一出手即是两招,叶砚霜在清波林仅此两招便把往昔名震京城的赤杖姥雷三姑给震退了好几步。他满以为纪翎多少也得后退几步,至时可以绝招乘隙而攻之,但纪翎武功岂是等闲。
纪翎手才收回,忽见对方双掌一合又分了开来,这种怪招颇似师父谈到的六指魔谢小江独擅的无形掌,不由不吃一惊!
一霎那,叶砚霜的掌沿已到,透出一股潜力,这潜力尚隔着自己衣衫,但已可令自己感觉得到,肌肤如芒刺刺扎一般,心内暗赞好个叶砚霜,今日我纪翎却真是遇到对手了!
见对方这“童子分桃”猝然而至,不容深思猛吸了一口气,“混元潜”逼于体下,使叶砚霜感到势力稍慢,但纪翎知道自己的防身潜力挡别人尚可,要想阻这叶砚霜恐是万难了,故只阻得对方一迟,自己就猛崩右掌,以“碎石功”直劈对方面门。这一招又快又狠,逼得叶砚霜不得不撤掌翻身,但在他猛然转身的当儿,“野渡舟横”、“清风醒目”二式又展了开来。
纪翎惊出一身冷汗。暗忖这无形掌仅听传闻,却并未见过,想不到这么厉害,不由倒踩“离”宫,猝踏“陪”、“杜”门上,想以“金劈掌”力迫对方于“惊”门位上,令对方不攻自乱。
但叶砚霜对此八卦生克作用清楚已极,既敢以此待敌,何会作茧自缚?见纪翎掌发如哨,斜劈自己双腿,“陪”、“杜”二宫却在对方足下,退路仅是“惊”、“死”二门,不由大惊,一声轻叱,双臂振处,全身一躬一伸,竟施出了《会元行功宝录》中的“龙蟠”之势”直窜了起来,竟然由纪翎头上越了过去,落足于纪翎身后,足踏“休”、“生”二宫。
这一招已惊得纪翎目瞪口呆,须知自己金劈掌不出则已。出手敌人就是不死,再厉害的也得后退几步,却不料对方全身一躬一伸,形同蛇鳝蟠身,全身竟游着自己所发的掌风外围穿了过去,落足处又在自己身后。
纪翎情知不好,不容对方发招,突然“倒点金灯”,右足尖猛然后伸,以背后听风之法猛寻对方丹田倒踢了去。
这一招果然厉害,叶砚霜本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发掌力,反震对方于“死”宫,却不料纪翎还有这一手,不由惊得后退了一步。
纪翎在对方这一迟缓之间,全身发一招“怪蟒翻身”;身才转过,叶砚霜以“无形掌”
五六两式“大火烈焰”、“春风化雨”,腿扫掌分;纪翎成竹在胸,以野叟独擅的“牟尼十八指”,全身腾空。
第一指“小蝉栖枝”,平空划了个圈儿,直点叶砚霜额面。这种指力,全是以内家刚潜之力透指而出,指指都是阳指,有隔空点穴的力量。
这“牟尼十八指”,是野叟仗以成名的看家功夫,自其出道以来,这种功夫他就一直没用过,传之纪翎更是如此。今日一会,这叶砚霜那身惊人的功夫,迫使纪翎不得不拿出这看家本领!
这“牟尼十八指”一展出来,果真是惊人了,但见其人影恍恍,时闪时腾,时伏时起,最奇是这种指力都是由空中点出,每出一指都有“丝”的一声,其疾若风。
叶砚霜把这套“无形掌”展开,也是人影飘飘,掌风呼呼,不过要以其对付这“牟尼十八指”可真有点吃力了。施展“无形掌”第二十一招“黑蚁搬砂”时,不慎右腕竟险些被纪翎指力所伤,中衣竟被点破,不由吓得忘魂。当时一跃出,对纪翎一声冷笑道:“叶某今晚也叫你见识见识,叫你知道天下尚有制你之人!”
纪翎身已扑至,狂笑道:“不败而退,我可不领情!”言罢第五指“流星坠空”直点叶砚霜颈后“凤眼”穴。
就在这时,叶砚霜一声长啸,身形猝矮,他竟展开了那《会元宝录》中一篇飞禽走兽的各种姿态,按着在风雷谷练出的姿态,一招招展开,他自己也不知这一套掌叫什么名字。
但叶砚霜只一抬双手合额,作眠禽状向外一展,那只腿效豹足外划,只一式,纪翎已被翻出去老远,差一点还中了叶砚霜五指精力。
这种指力由十指尖小透出,可凌虚抓物。纪翎已被这闻所未闻的怪招给镇得愕在一旁,瞠目结舌,冷汗直下。
因为叶砚箱展开这套怪掌,有一种无形威力,四面八方简直无隙可觅,明明你见他打的右边,但左边你如突攻,不知如何,他左边会有一种反应,不是掌就是拳,简真令人莫测高深。
须知叶砚霜所施出这一套禽影兽形,正是数千年来禽象武功真传的末流。宋末儒海散人加以整编,更以三十年朝夕不断的体会实察,于众禽兽之中亲自绘形,又以十年闭洞之功,才绘出这本宝录。这一套剑拳足指参杂的怪式,儒海命名为“太虚式”,至今武林中尚未出现过这种招式,若有,叶砚霜是始者了!
且说叶砚霜本人只知道一套怪招杂式奇妙莫测,自己因不知确实情况如何,也不敢轻易出手。今日如不出手,势必就要败在纪翎手中,一时情急,也不论其出自何姿,按着书上所列,顺姿展出,不想才第一招,已把纪翎平空震出老远。
自己尚不知究竟,已引颈作鹫鸣状,以第二式“墨凤卷羽”欺近纪翎,背右手猛挂纪翎左腰,真可谓之怪态百出。纪翎“牟尼十八指”虽是威力无极,但对方这种怪式一展出,自己竟不知如何出招了,看叶砚霜全身都似有隙,但一出手却又似有备,真个是有生以来连作梦也没梦过的怪招。
纪翎见叶砚霜背手猛挂己身左腰,心想这算什么玩意?哪有出招是挂腰的,想着以“金劈掌”斜劈对方手腕,但突见叶砚霜一翻手直奔自己面门碰来,不由大惊,猛一腾身以第八指“飞针引线”直点叶砚霜“腕脉穴”。就在这一指才出,忽觉左腰一紧,道声:“不好!”猛一翻身,左腰一阵紧,跟着呼拉一声,自己那件黑衣连腰带背硬给撕了下去,不由吓得冷汗直流,洲身纵出,两眼发直。
再看叶砚霜手中却多了一大片黑缎衣料,双目神光照人。纪翎就是本事再大,个性再强,此时也不由把对方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但见他脸一阵红,上前施一礼道:“叶兄真天神也!小弟自叹不如,今夜既败在你手下,决不再乞生还,只求叶兄速赐一死!”
言罢闭目待死,不想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再一开眼,见对方依然状如呆痴,双目注定自己,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叶兄想必气仍未消,小弟既已败阵,决不再思他求,只是有一件事要请你告诉我……”
叶砚霜微笑道:“纪朋友,什么事?”
纪翎见对方忽露慈容,不由心中大奇,但转念又道:“方才叶兄那套掌法,小弟不怕你见笑,我还真没见过,你可告以何名么?”
叶砚霜脸一红道:“并非我不肯告诉你,实在小弟自己也不知其名。”
纪翎冷笑一声道:“我知你是不会说的。好了,你就快下手吧!”
叶砚霜一笑道:“下什么手?”
纪翎一愕道,“你难道就饶了我?还不快置我于死地,你等什么?”
叶砚霜摇摇头道:“朋友,你错了!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何能下此毒手?……
只悔恨一时失手,竟使吾兄出丑,专此致歉!再会了,朋友,你是我一生中最佩服的人了!”
言罢翻身就走,纪翎此时不由急叫了一声:“叶兄请留步!”
叶砚霜苦笑着转过身来道:“朋友,不要再谈了,我只问你,你爱李雁红不爱?”
纪翎脸一红,低头不语。叶砚霜见状心已酸透,停了一会见他仍不语,不由又问了声:“你方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纪翎点点头道:“当然不假!”
叶砚霜突然一跺脚道:“够了,纪翎,我相信你!只恨我叶砚霜命苦!纪翎你去找她吧……她是……爱你的!”
纪翎闻言双目一亮,也顾不得自己新败于人手,当时喜形于面道:“这是真的么?她在……哪里?”
叶砚霜把那封信掏出来,递与他道,“这……上面有她的地址,你去找她吧!”
纪翎含笑接过,心中真有无限的感激。叶砚霜见他接过信,这才对他苦笑道:“纪朋友,祝你们愉快。”只见他突然一顿足,已似鸿影似的起在了半天,再一晃身已自无踪。
剩下既悲又喜的纪翎,半天才把那一件撕破的长衫脱下干脆丢了。
自己又呆了一会,想到叶砚霜这人,好似并不似自己所想的那样,他好似对雁红仍有无限深情,怎么雁红妹妹却骂他玩弄她呢……一时真是想他不透!
忽然,他又想到叶砚霜曾说她是爱自己的,这莫非是真的么?如果是真的,倒真不负我对她一片苦心。想到这,不由展开轻功提纵功夫,一路兔行鹤落,须臾已回至自己店中。进室后,把灯光拨亮,忙拿出信来,见信封上好一笔娟秀的黑字:
叶砚霜君亲启
知者留于即日
不由一愕,心说这莫非是雁红妹妹留给他的么?当时急急把信打开,就着灯光一看,这位堪称一世豪侠的纪翎,也不由泪如雨下。
他被雁红那份真情感动了,心中这才知道,叶砚霜并非不爱她,她也更爱叶砚霜。照这信中意思,分明他们即要结为夫妇,却是为了自己,他们才不得不离开!
自己又忽然想到,自己本是一番好意,替李雁红打抱不平,却不知反而害了她,如今叶砚霜定已伤心已极,他定是相信了自己的话,以为我与雁红之间曾有私情,故此伤心到了极点,退身相让,似这等至诚铸情男子真乃少有,可恨自己竟然不察实际,将此一段大喜之事给弄吹了。我真是天下最大的罪人了!
他又想到,由此信日期看来,分明那李雁红今日才离开此地,可见叶砚霜说她也在,真是实情。
“那么雁红又为何要先走呢?”他心中甚是不解,忽然他捶了一下头。
“你好糊涂啊!人家分明不愿见你,怕给叶砚霜造成误会,那信中黑衣人不是指的自己么?”
“唉!我好糊涂!他们竟是如此地相爱着的,我却无中生有地把人家拆散了!”
想到这,他由椅上站起,泪如雨下。
“纪翎啊!你又该怎么办?……”忽然他翻身上窗,心中已下了决心:“我还是快去追上叶砚霜,向他解释一番吧!李雁红是爱他的,他千万别误会。”想到这里,不由忘了命似地窜上厂房,展开一身所学,黑夜里就像一只夜鹰,瞬息间已来至长兴老店。
见叶砚霜屋灯仍亮着,不由大喜,心说他还没走就好办,不由又在外弹了两下指,不想不听回音,心中一急,足顿处,以“八步凌波”轻功绝技,飘至叶砚霜窗下,一手推开窗户,见内中灯光虽亮,人已无踪……八仙桌上留有一锭启闪闪大银子,想是付的店金。这位年轻人差一点哭出了声!
心说这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这可做了一世的罪人……他想去追,但忽然又想到,以叶砚霜那身功夫,自己是难以追上了!
他是那么的懊丧与失望,像丧失了灵魂。他对叶砚霜,此时心中只有更敬重、抱愧;对雁红也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忽然他想到,自己定要按址找到雁红,把这一项误会向她亲自诉说清楚,然后自己再尽全力把这叶砚霜找回来,成全他们一生美事。
想到这里,正要翻身越窗出去,忽听身后暴雷也似的喝道:“小子,你想逃?”跟着就觉有一股极大掌劲向自己奔到,不由大惊,一窜身已来至院中。
由那窗内跟着纵出两条白影,落地现身,纪翎始发现,月光下对方是一老一少。那老的一条花白小辫拖于脑后,身穿白府绸裤褂,满面怒容;少的岁数与自己相仿,手中拿着一口剑。
纪翎一怔道:“你们二位是谁?怎么好好动手就打人,莫非我尚怕你不成?”
这老人与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金七师徒。昨夜因没去看打擂,故此不认识纪翎是何如人也。正想明早就起程,赴别处去打探铁守容的下落,一方面报当年断烟杆之仇,再方面想迫对方与爱徒成婚。偏巧午夜正在行动,竟觉全身一麻,就不省人事,待醒后才发现门户竟开,不由大惊,知道定有能人潜入室内,此人要是取自己徒师徒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这一吓可真不轻,连忙唤醒徒弟,不想竟发现压在自己枕下的那日新由铁守容处设法盗来的石雨宝剑竟自不翼而飞,这一下哪不痛心已极!
忽然忆起叶砚霜前几天看到这剑时,那种爱不释手的样子,心想定是他偷走无疑。想到这,师徒二人直奔叶砚霜房去。
他们因知叶砚霜可不是好惹的,弄不好自己师徒命都得送掉,到了门口尚不敢贸然而进,推开一缝,往里一看,正发现纪翎此时攀窗欲下。
金七这一见不由怒火上升,心说果然你想跑,不由运出全身之劲,一掌震出,遂见对方身子在窗口一翻,尚以为定是中了掌无异,待赶出一看,人家好好地站在地上,并且面带薄怒。
金七这一注视对方,发现竟不是叶砚霜,但又说不出哪点地方不像,心想这真是怪事,他到底是谁?
想到这,不由冷笑一声道:“朋友,光棍眼里揉不出沙子,你是不是叶砚霜?”
纪翎此时正在怨恨头上,被对方无理一闹,怒火万丈,当时冷笑一声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金七见对方一双眸精光四射,心中一寒,暗想就算他不是叶砚霜,以白己判来,此人功夫也不少差于叶砚霜,心想自己本旨在追回那口宝剑,何故管对方是谁呢?何况这人午夜行动诡秘,越窗出入,自己那口剑不是他偷的还会是谁?
想到这,脑门那根小辫猝然直立,一阵怪笑道:“小子,我老头于这儿年连年不利,净计你们这些小难欺侮,今夜你把剑还来则罢了,否则,我冷面佛可要开杀成了!”
纪翎一听对方报名,不由暗吃一惊,久闻这老人一身奇技,因一时不慎曾失手于铁守容,后闻再度入山,练成绝技,不知此时怎会至此,想到这冷笑一声道:“金七爷,你错了,我可没拿你宝剑,这话是从何说起?”
金七哈哈一笑道:“不给你点厉害,谅你也不知我冷面佛何如人也!”
言罢双目微合,体态下弯,脑后那根小辫竟自平立,可见此老内力之纯了,竟然气透指发。
纪翎此时被金七逼得也不由愤怒不己,见对方这份不讲理的样儿,内心再也按不住火气,他本来就有一肚子委屈,哪能再受这种无理挑逗。
也真算是金七连年不利,偏偏找到了纪翎出气,这纪翎一身功夫,也不过仅逊叶砚霜一筹而已,试想金七师徒如何又能是对手?
且说金七身子一蹲,双掌箕开,这正是他在大山苦练的“六合掌”力。猛然见他双掌吐劲,向外一登,“呼”一声,势同排山倒海般,直朝纪翎当胸击到!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眼前人影一晃,竟失纪翎踪影,身前大树被这一掌击中,当时喀嚓一声,腰折为二,真个是惊人已极!
金七一掌推出,猝失对方踪影,情知不妙,猛然翻身,见纪翎立于身门,面现冷笑,不由大惊,“金豹露爪”,直向纪翎当胸抓去。
纪翎闪身让过此一招,猛翻右腕直切对方脉门,金七收掌“倒踩七星步”。他已知眼前这黑衣少年有一身极高的功夫,当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只见他双手一探长衣下摆,“哗啷啷”一阵急响,已抽出一时黑光程亮的钢圈。
这就是他仗以成名的离魂子母圈,往昔他是从不轻易施出,不想昨夜今宵二度出手,这一对离魂子母圈一到手,如同虎生双翼,望着纪翎点点头道:“小伙子,我这对破圈儿可不轻易出手,出手就得见见血,你要小心了!”
纪翎初见这对离魂子母圈,心内不由一动,但他艺高胆大,也并未十分在意,当时由颈下猝然抽出折扇,迎风一抖,“刷”一声开了个满扇。
金七一打量他这黑骨措金摺扇,也不由暗暗惊心,愈是这种不轻被人用的兵刃,施出入都有特别的功夫,细看这摺扇,月光下上面好一幅图画,竟是一幅八仙过海图,根根扇骨都是漆黑如墨,骨顶铸有金套,闪闪生光,好不威风!
金七此时可真怒极了,也顾不了许多,往前一上步,先震动双圈,发出一阵极为刺耳的尖音。
这就是这对兵刃的厉害了,交手时由这大小四圈所震出的声音,足以扰乱对方耳目心神,使对方为此所乱,得而诛之。
金七这对子母圈,一奔前颈,一椎下胸,真个是威猛已极。但纪翎仅一振腕,就有一股极大刚劲之风,横扫而出,连金七也倒退了好几步。
身形甫定,纪州已合扇而至,口中道声:“打!”这黑光捏亮的招扇顶,直朝金七前胸“心坎穴”点到,真个是其疾如风。
金七一翻右手离魂子母圈,想猛磕纪翎摺扇,但纪翎这柄扇子可非寻常,眼看这右手钢圈已快碰上.忽见纪翎二指一弹,这扇突然飞起,竟巧生生接在了左手。
金七离魂子母圈一圈碰空,但他式子己用了上去,门户大开,而纪翎扇虽易手,而去式并未改变,只见他化拳为掌,以五成劲向外推出。
这种功夫可真是难躲了,但金七到底闯荡江湖四十余年了,身手毕竟不凡。只见他一踹双足,借着对方掌劲,“金鲤倒穿波”,反窜出了三四丈,待站定后,胸口隐隐发热,他确实有点害怕了。
他身子才一站定,纪翎己凌空而至,黑摺扇搂头就打,此时此境,任你神仙也难逃开这一招,要是给他一扇打上,想活命可就万难了!
就在这时,纪翎突觉背后有金刀劈风之音,不得己突然收招,怪蟒翻身,手中摺扇往外一挥。
“呛”一声,火星四冒,竟把来人虎口震裂,鲜血顺臂而流,这人痛得哎唷了一声,手中剑也交了左手。
金七己看出,竟是自己弟子马兆新,多亏他这一剑,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了!
纪翎站定身形,一声冷笑道,“如何?你师徒如尚有斗志,我定不使你们失望,只怕至时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金七虽怒愤膺胸,但他由来人身中已看出,要凭自己师徒,还真不是人家对歹,心中一难受,就差一点流下泪来……
半天抬起了头,看看对方道:“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叶砚霜是你什么人?”
纪翎冷笑道:“叶砚霜是我朋人,我方才见他,如今已不知去向。我名纪翎你可记好了,有仇找我,可与叶砚霜无关!”
金七点点头道:“好!”随着见他双目精光四射,一翻身对马兆新道:“徒弟,我们走吧!”遂又看了纪翎一眼,苦笑道:“我要告诉你,除了云中雁以外,又多了一个仇人,此仇我一定要报。小伙子,你等着瞧吧!”
纪翎点点头,笑道:“老爷子,火气何必这么大?这样对身体不好!”
金七气得双目外凸,又看了他一眼,一跺脚,才纵身入窗。他徒弟马兆新也看了纪翎两眼,纪翎也对他笑笑道:“听说你要给铁守容成亲了可是?”
马兆新脸色大窘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纪翎点了点头,笑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就凭你这块废料……”
马兆新被骂得面色通红,狠狠地盯了纪翎几眼,他此时心中已充满了仇恨和激动。
且说纪翎待他们都走了,自己觉得好生无聊,这才快快而返。第二日一早备马上路,直去追访李雁红去了,这且不提。
且说叶砚霜把信递与纪翎后,返身就窜房越墙而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住了,此时内心就像丢失了灵魂一样,想到自己这一生真个是完了!
一个人回房后,愈想越难受,暗骂一声:“雁红啊,你这是何苦!我已经够伤心了,你心中既有他念,又何故再来玩弄于我?唉!女人啊!你们的心真个足善变,我今生是再不会踏人你们的漩涡!”
想到此,他不由把心一狠,决个再去想从事了,心想天下这么大,我哪里不能去,不如,一个人还是浪迹天涯去吧,何故沉迷于此!想到这里,把脸上泪擦净,正想吹灯行吐纳坐功,忽又念到,此时不走,说不定明日那纪翎又会来此纠缠,自己真怕再提起那些伤心事。不由把东西略为整理,忽然想到一个念头:“那把石雨剑……”不由使他一怔,有心想算了,但不知怎么竟似有一口气闷在心里。暗忖此去天涯,难免遇上那铁守容,不如得此剑至时还她,当面羞辱她一番。
“守容啊,你好狠的心……你可知道多少年来,我为了你流了多少泪?受了多少苦?……”
一想到那铁守容,她那亭亭玉立的影子不由又浮在眼前,多少年了,他为她祈祷,为她祝福,甚而在梦幻里也没忘记这影子。如今痴情犹在,人而却不知飘泊何方……他几乎不相信她会真的变了心……但是眼前的事实,他又有何理由不信?
想到这,越发认为那剑是非要拿过不可,于是他一个人轻轻开了门,仗着自己在风雷谷因食了不少的“黑精”练成的一双黑暗视物如同白昼的夜眼,轻轻走至金七门前。推门竟下着门闩,不由抖出那支“九合金丝蛇骨鞭”,以那锋利的尖舌刃,插入门缝,仅轻轻往下一划,那门闩已中断为二,门也就随着轻启了开来。
叶砚霜提着一口真气,展开了绝顶轻功“哈云步”,全身凌虚而行,看起来就像飘在空中一样,行五六步,仅需足尖轻轻一点身子又跟着起来了。江湖中擅此功者如今恐尚无第二人。
且说叶砚霜此时行至床前,见床上盘膝坐着金七,二目下垂,竟是在行坐功,知道这也确是不弱,暗道一声好险!
如非自己施出这绝世轻功,此番怕早已惊动这老儿了,自己环目一视,不见那宝剑踪影,几上虽有一剑,却不是那口石雨剑。
一回首却见那口剑就在枕下,露出一柄,这枕是一长条形状,一边是马兆新枕着,这一边却是空着,但离金七坐处至多不过数寸许。
叶砚霜不由暗皱了一下眉,要想拿这口剑,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想到此,不由暗生恶念,心想不如还是叫他们受点罪,好在于他们也无害,自己宝剑亦可从容到手。
叶砚霜想到此,不由暗运潜力,先朝睡梦中的马兆新隔着棉被一指点出,正中对方后腰“尾龙”穴,但见他一阵微抖就不动了。
金七正在气返周天之际,觉得床上一动,正欲开目,叶砚霜又是一指隔空点出,金七但觉左肩“肩井”穴上一麻,就不省人事了,叶砚霜所点二人穴道,用的都是至柔之劲,被点人至多昏睡一个时辰就会醒转,决无性命之忧。
且说叶砚霜待把二人相继点穴后,自己放心大胆,至床前把那日剑连鞘由枕下抽出,仔细一看,正是那口石雨剑,心中也不知有一种什么感觉,竟像小儿得到饼似的,把那剑在脸上挨了一下。
无限的相思情泪,都为这剑引出了,这剑的主人如今尚不知飘游何方人了。
想着把剑收好,又轻足走回自己房间,留了一块银子在自己桌上,以为店金,自己越窗而出,行了老远,不由一惊,心想自己那匹小骡还在店中呢!想到此,只好又加快脚步转回,行至店门越墙而入,找了半天才找到马棚。
见有一童儿睡于棚前,自己先趋前看了看他睡得正浓,深恐等会马行之声将其惊醒,想着就在其“软麻穴”上轻点一指。
这童儿被点后打了两个哈欠就翻身不动了,叶砚霜入到槽内见马匹并不多,自己那匹小黑子独占一槽,所有的马都离它远远,知道过去那小二之言不差,这驴儿果是狠得厉害,当时捏口轻吹了一声,小黑子顿时惊觉,一扒四足跑近,依恋十分,叶砚霜抚摸了它一阵,找到了自己鞍子与它配好,轻轻牵出,又把大门带上,越墙入内关好,再越墙而出,抖动丝绳,这小黑子四蹄如风,只一瞬间己跑出这六旗镇,回顾前尘,住事如烟,真个是人生如梦,茫茫深夜何所去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