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女儿步出,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似的,一下子瘫坐在了紫檀雕花椅上,任由泪水蔓延肆意。素心正端了药走进,见皇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面如金纸,不觉慌了手脚,忙搁下药盏替皇后抚胸按背。好一顿推揉,皇后才缓过了气息。素心见皇后好些,忙不迭递上药盏,含泪劝道:“皇后娘娘自然也是舍不得公主,其实何不把话都敞亮了说给公主知道呢?这话吐一半含一半,娘娘难受,公主也不能明白您的苦心。”
    皇后就着素心的手把一盏药慢慢喝完了,才支起半分力气道:“本宫何曾不想告诉璟瑟,可她到底还小,有些话听不得的,一听只怕更不肯嫁 ...

十日之后,皇帝起驾东巡,皇后严妆丽服,从容相随。那样的好气色,连皇帝亦感叹:“本来朕东巡就是想带皇后一同前往散心,可以一起纾解丧子之痛。原以为皇后病卧不起,却不想这么快就见好了。”
    皇后含笑雍容:“皇上登基后第一次东巡,臣妾怎可不相伴左右?只是臣妾病体初愈,还得齐太医在侧,随时诊候。”
    如懿与绿筠伴随在侧,亦含笑道:“皇后凤体安康,臣妾等也就放心了。”
    和敬公主伴随在皇后身侧,倨傲道:“皇额娘母仪天下,自然神佛护佑,你们不过是皇阿玛的妾侍而己,一定要悉心伺候,恪守本分。”
    这样的话, ...

殿外朔风剧寒,如能蚀骨,嬿婉跌跌撞撞走到玉阶之下,只觉得浑身冷汗肆意,钻骨透心。澜翠慌不迭紧紧扶住了:“小主别在意。您费了半日心意,又冒着严寒送来,这份苦心皇上是知道的。”她见四下无人,低声抱怨道,“都怪娴贵妃,卖弄什么呀,也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货色!”
    嬿婉死死地掐住澜翠的胳膊,硬着酸涨的脸哑声道:“不许胡说,原是我自己不得脸没见识罢了。娴贵妃家道中落,我不也是个破落户的出身么?”她咬紧了牙关,屏了半日,回首望着灯火通明的养心殿,一字一字着力道,“原本,是皇上给了我一丝希望,他对着我笑,告诉 ...

二人静静地站着,风声被两旁耸立的深墙挤得虎虎乱窜,发出呜呜咽咽的鸣声。如懿恻然转首,但见嬿婉携了侍女澜翠缓缓走来,大约是从养心殿出来。
    嬿婉见了她们,忙福了福身,剪水双瞳清凌凌的,泛出由衷的欢喜殷切之情:“娴贵妃娘娘万福,愉妃娘娘万福。”
    海兰见有人来,便欠身道:“姐姐,快到年下了,宫里事多,我先回去了。”
    如懿端正容色,微微颔首。嬿婉走到如懿身前,楚楚的脸庞越加蕴满了自谦的神色:“大冷天的,娴贵妃娘娘怎么立在这儿,仔细着了风寒。”
    如懿的客气中带着疏离:“有劳魏常在挂心,本宫正要回 ...

凌云彻得知消息之时,一颗心几乎都有迸裂了。他借着戌时三刻交班后的空闲,在长街候到了正扶着侍女春蝉与澜翠预备前往养心殿侍寝的嬿婉。
    嬿婉正低声吩咐春蝉:“方才内务府送来的一些赏赐,你得空便挑些好的去打点了养心殿的进忠。我告诉过他,这件事若不成,我便宁可嫁了他做对食。若是成了,便拿一辈子的荣华谢他。这一遭,我总算是赌赢了。”
    嬿婉犹有余悸,春蝉一壁答应着,一壁道:“幸好小主赢了,否则可要怎么好?宫里跟太监对食的,有一个莲心也够怕人了。”
    “若不这样,进忠怎肯帮我?”嬿婉抚着心口,“万幸!万 ...

一行人去得久了,皇后才缓缓沉下脸来,忧然道:“素心,皇上每到高晞月的忌辰,都要写诗悼念,是不是做给本宫看的?”
    素心忙扶住皇后道:“怎么会呢?皇上不是说了,悼诗送去了皇贵妃母家,也是安慰高斌在前朝的辛苦。”
    皇后咬着唇道:“可是嘉妃也有了身孕,皇上是不是常去看她?”
    “没有没有。嘉妃比皇后娘娘晚一个月身孕,赶不上娘娘的,何况她的孩子怎么和娘娘比。娘娘万安,千万不要多思伤神。”
    皇后咬着牙,忽然呻吟一声,捂着小腹道:“素心……素心……本宫有些不舒服,快去请齐太医进来,快去!”
    齐鲁 ...

皇帝这一病,缠绵足有百日,待到完全好转,已是六月风荷轻举的时节。而皇后,也因悉心侍疾,复又承恩如初。如懿侍疾致病,皇帝更是疼惜,又偶然听如懿说起意欢日夜在宝华殿祈福的心意,对二人宠爱更甚。咋看之下,六宫中无不和睦,自然是圆满至极了。
    到了九月金桂飘香之时,更好的消息便从长春宫中传出,已然三十五岁的皇后,终于再度有娠。这一喜非同小可,自端慧太子早夭之后,帝后盼望嫡子多年,如今骤然有孕,自然喜出望外,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如此,连承恩最深的如懿与意欢亦是感叹。意欢 ...

如此一来,连太后也着了急,一日数次赶来探望,却被齐鲁拦在了皇帝的寝殿外。齐鲁忧心忡忡道:“皇上的病起于疥疮,原是春夏最易发的病症,却不知为何在初春便开始发作起来了。”
    太后扶着皇后的手,急道:“到底是什么症候,要不要紧?”
    齐鲁忙道:“皇上怕是接触了疥虫,感湿热之邪,舌红、苔黄腻、脉数滑为湿热毒聚之象。湿热毒聚则见脓疱叠起,破流脂水。微臣已经协同太医院同僚一同拟了方子,但之前皇上讳疾忌医,一直隐忍不言,到了今时今日,这病却是有些重了。”
    太后遽然变色,严厉道:“这些日子都是谁侍寝的?取 ...

皇帝坐在步辇上,看着月色苍茫,想起晞月方才所言,只觉得前事茫茫,亦有花落人亡的两失之感。李玉善察皇帝心思,便道:“今儿皇上也还没翻牌子,此刻是想去哪里坐坐?”
    皇帝的眼神不知望着何处,只觉得身体轻渺渺地若一叶鸿毛,倦倦地问:“李玉,朕从前,是不是很宠爱慧贵妃?”
    李玉不知皇帝所指,只得赔着笑脸道:“是。可皇上也宠爱舒嫔,宠爱嘉妃,六宫雨露均沾……”
    皇帝倏然打断他:“你伺候了朕多年,有没有觉得,朕宠了不该宠的人?”
    李玉吓了一跳,也不敢不答,只得道:“能不能得宠是小主们的本事和福分, ...

如懿回到宫中,便见皇帝坐在窗下,一盏清茶,一卷书帖,一本奏折,候着她回来。她解下披风,坐到皇帝跟前道:“让皇上久等了。”
    皇帝淡淡道:“去看慧贵妃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
    窗外微明的光线为如懿如花树堆雪般的面容镀上了更为温婉的轮廓,她徐徐替皇帝添上茶,缓声道:“原是想略坐坐就回来的,但是看着咸福宫炭火供应不足,贵妃又病得可怜,所以多说了两句。”
    皇帝蹙眉,不以为然道:“何必与她多费口舌?”
    如懿露出几分怜悯之意:“贵妃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好说,昏昏沉沉的,只反反复复惦记着要见皇上一面。” ...

时间过得极快,仿佛晨起梳妆描眉,黄昏挑灯夜读,枕着天黑,等着天亮,旧的时光便迅疾退去,只剩下的新的日子,新的面孔,唇红齿白的,娇嫩地鲜妍地过去了。乾隆八年,绿筠又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皇六子永瑢。如此一来,绿筠便成了宫中生育皇子最多的嫔妃,即便皇帝一向对她的眷顾不过淡淡的,为着孩子的缘故,也热络了不少。连着太后也对绿筠格外另眼相看,对皇孙们也是关爱备至。
    这一日皇后亦往绿筠宫中看望,钟粹宫的院落静静的,宫人们皆是垂手侍立,一声不敢言语。为首的太监见了皇后进来,忙道:“皇上来了,在里头陪着小主 ...

嬿婉随着宫人们回到启祥宫,正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玉妍慢步进暖阁坐下,吩咐丽心道:“带樱儿换身衣裳再上来。”
    丽心忙答应着去了。再回来时,嬿婉已经换了一身启祥宫中低等宫人的服色,梳着最寻常不过的发髻,连头上的绒花点缀也尽数除去,只拿红绳紧紧束着。嬿婉一脸不知所措,丽心拿出一副管事宫女的姿态,傲然喝道:“见了娘娘还不跪下?”
    嬿婉吓得双膝一软,忙不迭跪下了道:“奴婢魏樱儿,给嘉妃娘娘请安。”
    玉妍斜倚在榻上,滟湖色的软茸妃榻,越发衬得一袭玫瑰紫衣裙的她无比娇艳,仿佛一枝柔软的花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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