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传在线阅读

第07章著书七篇所以穷年第三节
    当年在蒙邑市场上卖屦时,庄周经常见到那些没有脚的兀者。兀者那自惭、自卑的眼光,还有正常人盯着他们时那种得意、嘲弄、好奇的眼光,庄周总也忘不掉。当然,他更忘不掉曹商瞪着自己的那种蔑视的眼光。
    人的形体相貌与人的内在精神有必然的关系吗?残缺不全与面貌丑恶的人就一定不如那些四肢健全、面貌俊俏的人吗?
    “唉!”庄周不禁发出一声长叹。他悲哀世人只注重人的外形而舍弃了人的精神。孔子就曾经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当今天下,上起国君,下至百姓,都看不起那些相貌丑恶的人。但是,人们却不知,在他们丑恶、残缺的形体中蕴含着巨大的精神力量。
    于是,他决定写一篇“德充符”,告诉世人,人的精神是首要的,而形体是次要的。还是假托孔子来说吧!
    鲁国有一个兀者,名叫王骀。不远千里来跟随他学习,与之游处的人,与孔子的弟子差不多。
    常季觉得很奇怪,一个没有脚的人,哪儿来如此巨大的魅力呀!于是,他来问孔子:
    “王骀,只不过一个兀者,却与先生平分秋色。他不教训学生,也不发表议论,但是弟子们却各有所得。难道真有行不言之教的人吗?难道真有形体丑陋而内心充实的人吗?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孔子回答说:“王骀,是真正的圣人。我孔丘不及他啊!
    我将要拜他为师,何况你们这些不如我的人呢?”
    常季又问:“兀者王骀既然能超过先生,他肯定有独特的品性。他的品性怎么样?”
    孔子回答说:“任何事物,从相异的地方来看,肝胆之间犹如楚越之远,从相同的地方来看,万物齐一。王骀能认识到这个道理,因此,他对待自己失去的脚,就象失掉了一杯之土。因此,他的精神永远保持平和的境界,没有什么喜怒哀乐。”
    常季又问:“王骀有这样的心境也就罢了,为什么人们都要跑去向他学习呢?”
    孔子说:“人们不会到流动的水前去照自己的影子,而到静止的水前去照自己的影子,因为只有静止不动的东西才能统率众物。王骀只不过是在精神上驾驭了天地万物,逍遥自得,并没有故意招徕世人。”
    写到这儿,庄周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寓言故事。在这个故事中,老子比孔子还要高一筹。
    鲁国有一个兀者,名叫叔山无趾。他以踵行路,来拜见孔子。孔子一看他这样,便说:
    “你不谨慎,已被砍掉了脚,才到我这儿来学道,太晚了!”
    叔山无趾说:“我以前确实没有保护好我的身体,但是,我今天来,为的是学习比脚更重要的东西。天地无私,恩德浩荡。我听说您的恩德犹如天地,没想到您也是如此偏狭!”
    孔子听后,惭愧地说:“我实在孤陋寡闻,道心未深。先生请进,孔丘愿执弟子之礼。”
    叔山无趾也不客气,对孔丘讲了天地人生的道理,孔丘十分佩服。
    叔山无趾走后,孔子对众弟子说:“弟子们,可要努力啊!叔山无趾只不过一个残缺不全之人,尚能达于道境,而况你们这些身体健全的人呢?”
    叔山无趾从孔子那里出来之后,又来见了老聃,对老聃说:
    “孔丘,还不能称为圣人啊!他还拘守于世俗的偏见,看不起形残之人,他整天想的是淑诡幻怪之事,企图以此获得名利,他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对圣人只是一种束缚。”
    老聃听后,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死生为一条,是非为一贯的道理,而解除掉他的这些束缚呢?”
    叔山无趾说:“象孔丘这样的人,天性愚顽,况且中毒又深,可不容易啊!”
    庄周又想起了那些相貌奇特、丑陋骇人的人。他自己就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他曾经受过多少白眼啊!在学校里、在旅店中、在市场上,他经常能感受到那些愚蠢的人们射过来的鄙夷的眼光。曹商甚至不屑于与他共出一门。在世人心目中,面貌丑恶的人就是妖怪。
    他倒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受到别人的轻视,才发出这种感叹的。几十年来,他漫游过不少地方,接触过很多人。那些凡是生相美丽的人,都能受到人们的尊重,尽管他们腹中空空如也。而那些生相丑恶的人,却事事受到冷遇,尽管他们德性很高尚。这已经成了一种普遍的社会风气。可悲!可悲!
    于是,他又奋笔写道:
    鲁哀公很奇怪地对孔子说:
    “卫国有一个相貌奇丑的人,叫哀骀它。男子与他游处,思念他而不能离去。少女们老远见到他,就深深地爱上了他。有很多少女回家对自己的父母说:‘宁愿当哀骀它的妾,也不愿当别人的妻!’真是连礼义廉耻也不要了!哀骀它的魅力也太大了。”
    从来没有听过他主动发表议论,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位,他的智慧也很平常,况且,他那丑陋的相貌又是天下共知,但是男子与妇女都如此喜欢他,他可真是个怪人啊!
    我听到这个人之后,就将他召到宫内,想与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朋友。一看,他的相貌果然是天下第一的丑。但是,我与他游处了不到一月,就感觉到他的为人不同寻常,他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一种说不出却不可抗拒的魅力。
    不到一年,我就产生了一种想法:将君位让给他。因为我越来越觉得,在他面前,我就象太阳底下的一盏小灯。
    哀骀它一听我要将君位让给他,满脸不高兴——我还从来没见过他不高兴哩——的样子,但是沉默了半天之后,他还是答应了。
    我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但是,数天之后,哀骀它失踪了。他没有与我辞行,独自一人离开宫廷,不知所终。
    我整天神思恍惚,若有所失,落地的石头又悬起来了。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个德性高尚的人,却又离我而去。他好象对我,对鲁国,一点儿也不感兴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呢?”
    孔子听后,说:“我有一次到楚国去,在路旁看见一群猪崽,趴在母猪的腹下抢着吃奶。那母猪已经死了,可是猪崽们不知道。过了一会,有一头小猪发现母猪的眼珠不动弹了,便‘吱!吱!’地叫着跑开了。其它小猪见状,也知道母亲已死,便纷纷乱跑,离开母猪而去,如树倒猢狲散。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猪崽们爱它们的母亲,并不是爱母亲的形体,而是爱主宰形体的精神。母亲死了,精神便消失了,即使形体如旧,猪崽们也会弃之而去。
    “猪崽尚能如此,而人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精神高于形体。人能够感动别人,并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而是因为他的精神。
    “哀骀它这个人,虽然相貌丑陋,但是,他精神充实,品性高尚,因此,他不说话,别人却相信他,没有功劳,别人却亲近他,甚至您都愿意将君位让给他。
    “这说明,一个人只要精神境界高尚,就是一个好人,而不在于他的形体。”
    庄周的想象力越飞越远,他似乎在虚无飘渺的境界中,发现这么两个人:
    有一个人,两腿曲拳,伛偻残病,而且没有嘴唇,众人视之为妖怪。他来游说卫灵公,卫灵公十分喜欢他。久而久之,灵公看惯了他,再看正常人,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真难看。
    又有一个人,得了粗脖子病,颈项犹如盛水的大甕,众人视之为妖怪。他来游说齐桓公,齐桓公十分喜欢他。久而久之,桓公看惯了他,再看正常人,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真难看。
    当然,这只是梦想中的事。庄周深知,君主们是不会喜欢这种人的。但是,现实既然如此不完美,人生既然如此不如意,何不以荒唐之言,悠谬之说,塑造一个理想的境界呢?
    这样的理想,也许不会变为现实,永远只能是一种幻想。但是,这美丽的幻想毕竟带给庄周一丝的快意。天下相貌丑陋之人,形体残缺之人,读了这则寓言之后,能够从内心深处产生一种共鸣,能够找到一个知音,能够给他们的人生带来一些自信,就够了。
    蔺且将五篇文章整整齐齐地装订好,让庄周过目。庄周看后,说:
    “蔺且,这第六篇,你猜我要写些什么?”
    “学生不才,难以猜测。”
    “第六篇,我欲写‘大宗师’。”
    “大宗师?就是世人应该学习的大宗之师吗?”
    “正是。”
    “前面数篇中的人物,不就是大宗之师吗?为什么还要专写一篇‘大宗师’呢?”
    “前面数篇中出现的人物,虽然有一部分是体道者,但是,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的宗师。”
    “人类的宗师是什么样的人?”
    “真名人轶事人。”
    “何谓真名人轶事人?”
    “说起真名人轶事人,一言难尽,又无以名言。真名人轶事人,就是真正的人,与假人、非人相对。
    “真名人轶事人,在弱小面前并不暴横,在成功面前并不自雄。做了错事,不后悔;做了好事,不自得。因此,他登高不怕,入水不溺,入火不热。他有了道,因此他是真名人轶事人。
    “真名人轶事人,睡觉的时候不做梦,醒来的时候没忧愁。他吃饭,不耽滋味,他呼吸,深之又深。众人用喉咙呼吸,真名人轶事人却用脚后根呼吸。因为他虚静内敛,引气贯脉,故呼吸自深。
    “真名人轶事人,不喜欢活着,也不害怕死掉。静悄悄来到人世,静悄悄离开人世。他忘不掉生命的原始,却也不探求生命的所终。
    “真名人轶事人,其内心专一,其举止寂静,其额头宽广。他发怒,就象秋天的风雨,他喜悦,就象春天的阳光。他的喜怒,就象四时季节的推移,莫不自然而然。”
    蔺且听完,赞叹道:“先生,您可真是出口成章啊!您用诗一般的语言描写了真名人轶事人的内心与情状,听起来优美动听、而且能从灵魂深处启发人。不过,您还会用寓言来描写名人轶事真人的生活吧!”
    “是的。蔺且,你真不愧为我的弟子。好,我再写一个寓言故事。”
    蔺且在一旁看着,只见庄周写道:
    子祀、子舆、子犂、子来四人互相说:
    “谁能够将虚无作为自己的脑袋,将生命作为自己的脊背,将死亡作为自己的屁股,谁能够懂得生死存亡只不过一体的道理,我就与他为友。”
    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于是成为好友。
    过了一段时间,子舆得了病,子祀知道之后,去看望他。子祀进门一看子舆病得不轻,身体都已经扭曲了。子祀见状,不但没有惊奇,反而赞叹道:
    “真伟大啊!造物者将你弄成了这个样子!伛偻曲腰,背骨发露,五藏之管向上,脑袋隐于脐部,肩膀高于头顶,顶椎之骨指天。”
    同样,子舆也知道,形体的变化是因为阴阳之气不调,因此,他心闲无事,怡然自乐。听了子祀的话,他步履蹒跚来到院子里的井前,照了照自己的形体,感叹道:
    “嗟呼!造物者将我弄成了这个样子!”
    子祀听后,问道:“你感到厌恶吗?你感到害怕吗?”
    “不!我有什么可厌恶的!我有什么可害怕的!假如造物者将我的左臂化为鸡,我就可以让它来报晓,假如造物者将我的右臂化为弹弓,我就用它来打鸟烧着吃,假如造物者将我的屁股化为车轮,我就以精神作为马,驾驶着它,游于六名人轶事合之外,省得我坐车了。有所得,只是偶然的时机,有所失,也是必然的趋势,安心于得失的时机与趋势,哀乐便不会入于胸中。我有什么厌恶的!我有什么害怕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子来得了重病,气喘吁吁,即将死亡。
    他的妻子与子女们围在旁边,哭泣得十分伤心。
    子犂来看望子来,正好碰上子来的家人在哭泣。他站在门口,喝道:
    “别哭了!离开他!你们不要害怕自然的变化,这是正常的,哪个人不死呢?”
    然后,他也不进屋去安慰子来,只是靠在门框上,对子来说:
    “真伟大啊!造物者这一次不知又将你化为何物?将你转生在何处?将你化为老鼠的肝吗?将你化为小虫的臂吗?”
    子来挣扎着坐起来,喘着粗气说:
    “子女对于父母,说东则不能到西,说南则不能到北,唯命是从。人类对于阴阳,就更是不可抗拒了。它让我死,我若不听,就是抵抗阴阳的规律。
    “大道给我形体,给我生命,又让我老,又让我死。谁给予了我生命,谁就要收回我的生命。
    “铁匠铸铁,一块铁踊跃地说:‘我要做镆铘之剑!’铁匠肯定会认为这是一块不祥之铁。我今天一旦有了人的形体,就整天挂在嘴上:‘我是人啊!我是人啊!’造物者肯定会认为我是一个不祥之人。
    “我今天以天地为大炉,以造物者为铁匠,任其铸造,到哪儿不一样呢?”
    说完,就象睡着了一样,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蔺且在一旁看着,庄周文不加点,立时而成。庄周放下笔,笑道:“真名人轶事人何如?”
    蔺且说:“这样的真名人轶事人真是了不起啊!读之让人尘俗脱尽,天机自露,物我两忘,身心俱遣。”
    庄周呷了一口酒,品尝着,那酒意渗透了全身。他浑身上下,感到一种无拘无束的轻松感。他的思绪,也借着酒意飞扬起来了: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谁能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无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相助于无相助!谁能登上天,在云雾中漫游,用手去触摸那无极之处?忘生忘死,不知所来,不知所终?”
    三人相视而知,莫逆于心,于是成为好友。
    过了一段时间,子桑户死了。还没有到埋葬的日子,孔子听说了,就派子贡去凭吊。
    子贡来到子桑户的家中,到门口一看,子琴张在调整琴弦、孟子反在编写歌曲。他们也不管子贡,对着子桑户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一个弹琴,一个唱歌,歌曰:
    嗟哜桑户呼!
    嗟哜桑户呼!
    而已反其真,
    而我犹为人猗!

    子贡一听,觉得太放肆了,便三步并作两步进到屋中,说:
    “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而歌,是合礼的行为吗?”
    二人相视而笑,对子贡说:
    “你哪里知道礼的真意!”
    子贡回来之后,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孔子。并问道:
    “行为不修。而放浪形骸之外,对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唱歌,而颜色不变,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孔子回答说:
    “那些人是方外之人,而你我是方内之人。内外不相及,道异不相谋,让你去凭吊,是我的错误啊!
    “他们那些人,与造物者为友,而神游于天地之间。他们将生作为人身上的毒瘤,他们将死作为毒瘤的溃散。他们忘其肝胆,遗其耳目,不知端倪,逍遥乎六名人轶事合之外,他们怎么能固守世俗之礼呢?”
    子贡问道:“那么,先生愿作方外之人,还是愿作方内之人?”
    “我虽然顽劣,却也愿意与你们共同向方外之人学习。”
    “如何学习?”
    “鱼儿只有在水中,才能互相体验到乐趣,人也只有在道术之中,才能互相体验到乐趣。鱼得水则养给,人得道则心静。所以说: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
    “那些奇人,太不可理解了。”
    “奇人者,对一般人来说奇特,却合乎自然的天性,因此反而是真名人轶事人。所以说:对于天性来说是小人的人,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君子;对于天性来说是君子的人,对于一般人来说却是小人。”
    “咚咚!咚咚!”
    颜玉在一旁锤葛制麻。
    庄周放下手中的笔,来到颜玉旁边,想接过她手中的锤子:
    “你去歇一会吧,我来锤。”
    “你还是写你的书去吧,看你,几个月伏案不起,都已经瘦了一圈了。”颜玉没有松手。
    “我瘦了吗?”
    “不信你问蔺且。咱家又吃不上多少肉,整天粗茶淡饭,你写书又费脑子,能不瘦吗?”
    “有钱难买老来瘦啊!”
    “还要贫嘴!这样下去,不到一年,你就该入土了。”
    “入土就入土,真名人轶事人不是忘生忘死吗?”
    “什么忘生忘死,大白天的,别再瞎说了。说正经的,你也要悠着点,累坏了身子,不有害养生吗?”
    “噢!你可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不过,有时候灵感一来,下笔不能自休啊!”
    他摸着老伴那干裂粗糙的手,内疚地说:“颜玉,你这一辈子,跟上我,受了不少罪啊!”
    “什么受罪不受罪,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瞧。这不比以前好多了吗?你还记得那时候,下着大雨,孩子饿得起不了床,你去借粟的事吗?”
    “记得,怎能不记得!”
    于是,庄周又想起了一则寓言。这则寓言,一半是他的亲身经历、一半是他的幻想:
    子舆与子桑是好朋友。连续不断地下了十天雨,大水淹没了道路,冲坏了庄稼。
    子舆心想:“子桑恐怕断粮了吧!”便将自己仅有的够一顿饭的粟煮熟,用荷叶包好,揣在怀中,冒着大雨来看子桑。
    他来到子桑门口,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里边唱歌。
    他推门进去一看,子桑已饿得面色发灰,精疲力竭。但是,他心闲意定,逍遥自得,在几案前一边鼓琴,一边唱歌。
    歌曰:
    父邪?(难道是父吗?)
    母邪?(难道是母吗?)
    天乎?(难道是天吗?)
    人乎?(难道是人吗?)

    他那沙哑的嗓音犹如破锣,忽而急促,忽而舒缓。歌声就象从地底下发出,细微不堪,好象那瘦弱的身体连这毫无分量的声音也负担不起了。
    子舆过去,将饭从怀中掏出,放在几案上。子桑也不说声谢谢,便狼吞虎咽似的大嚼起来。
    等子桑吃完,子舆问道:
    “你为什么唱这样的歌?其意为何?”
    “这几天,大雨飘泼,我饿得头晕眼花,但是,我想,是谁让我如此贫困呢?我思索了几天,也得不到答案。父母亲难道想让我如此贫困吗?不会。天地之德,浩荡无私,因此,天地也不会单单让我贫困。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有将这归之于命。命,一切都是命!”
    说着,又鼓琴唱了起来。
    父邪?
    母邪?

    子舆也情不自禁地拍手击节而和:
    天乎!
    人乎!

    雨在哗哗地下着。两位真名人轶事人在茅屋之中,反复唱着这支简单的歌曲。在他们心中,有一种精神在鼓荡着,给他们无穷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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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著书七篇所以穷年第四节
    “逍遥游”、“齐物论”、“养生主”、“人间世”、“德充符”、“大宗师”六篇文章写完之后,庄周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著书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天晚饭时,庄周与蔺且把酒论文,兴高采烈,不知不觉喝多了。
    “世人若读了我这六篇文章,并能从中领会其真意,定能神游于六名人轶事合之外!”庄周得意地说。
    “是啊!先生,这六篇文章,分而观之,若明珠落地,闪闪发光;合而读之,若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东流,一气而下。真乃天下之至文!”
    “我庄周今生今世,不材无用,唯有这六篇文章传世,也不枉当一回人……”
    话还没有说完,便呼呼睡着了。
    恍惚之中,庄周来到了魏王的宫廷之中。魏王端坐在几案前,好象没有看见庄周。他手中拿着一把宝剑,对侍立一旁的文武大臣发号施令:
    “集合全国所有的军队,向齐楚两国,同时开战!”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庭中回响。
    顷刻间;中原大地上,血流成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骨遍野。
    庄周掏出怀中的书,对魏王说:
    “请大王一读!”
    魏王转过头去,口中说:
    “那里边,没写如何做帝王!”
    忽然来了一阵轻风,又将庄周吹向鲁国首都曲阜的馆舍。
    鲁侯鄙夷地看着庄周,说:
    “先生,鲁国的士人又穿起了儒服,我还要以仁义礼智,作为长治久安之方!”
    于是,鲁国的老百姓面目痴呆地互相拱手行礼,洙泗河畔,颂经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
    庄周又掏出怀中的书,对鲁侯说:
    “请大王一读!”
    鲁侯转过头去,口中说:
    “那里边,没写如何做帝王!”
    “帝王!帝王!为什么都要做帝王!”庄周气愤地大声呼喊。
    “我们就是要做帝王!”
    “帝王!”
    “帝王!”
    大大小小的君侯们,对着庄周怒吼。
    “什么帝王,你们都是混蛋!”
    庄周也不示弱。
    “杀死他!杀死他!”
    “烧了他的书!烧了他的书!”
    一群青面獠牙的刀斧手将庄周逼到万丈悬崖前,口中恶狠狠地叫着。那刀就要砍在庄周的头上了,他惨叫一声:
    “啊!”
    “你醒醒!你怎么了?”颜玉抓住他的手,口中叫着他的名字:“庄周!这是在家中。”
    “我做了一个恶梦。”庄周惊魂未定,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
    “你好长时间都不做梦了,今天是怎么了?”
    “我的书不能结束,我还要写一篇。”说着,他披衣下床,点上灯,展开帛,陷入了沉思。
    颜玉见他这样着急,也就由他去了。
    是啊,我的书中没写如何做帝王。上起大国的君侯,下至小国的大夫,哪个不梦想自己当上帝王呢?而我庄周却犯了一个大错误,竟然将帝王之术忘记了。这也难怪,因为我从来就不承认帝王是合乎天道的东西。
    但是,天下之人,尤其是诸国的君侯们,帝王意识是非常浓厚的。他们都想如天帝那样,将天下的版图、天下的财富、天下的人民都作为自己的私有物,握在自己的手掌上。
    不是吗,他们还没有统一天下,就纷纷自封为“王”了,而且,秦国与齐国,还自称为“西帝”、“东帝”。而那些摇舌鼓唇的策士们,也整天将“纵则秦帝、衡则楚王”挂在嘴上。
    帝王,帝王,帝王真是救世主吗?什么样的人才能当上帝王?什么样的帝王才是真正的帝王?
    帝王并不是救世主,想当帝王的人当不了帝王,没有帝王才是真正的帝王。
    庄周在心中自问自答。
    但是,事实上,天下之人的命运却掌握在那些整天做着帝王梦的国君们手中。他们可以发动战争,让百姓的躯体惨死在刀枪之下;他们可以提倡仁礼,让士人的生命消耗在经书之中。
    应该专写一篇关于帝王的文章。这么想着,庄周又拟定了第七篇的题目:“应帝王。”
    东方已经发白。一个夜晚,庄周在沉思中度过。太阳出来的时候,他却伏案而睡了。
    蔺且每天都起得很早,他要乘太阳还不毒热的时候,到外面去打葛草。
    他路过庄周房间的窗户时,见庄周伏案而睡,觉得很奇怪。他进屋一看,几案上展着绢帛,上面只有三个字:“应帝王”。
    颜玉也已起床,她对蔺且说:
    “你的师傅,可真是天下第一的怪人。半夜里从梦中醒来,要写文章,却只写了三个字就伏案而睡了。”
    庄周被颜玉的说话声惊醒了。他抬起头,指着“应帝王”三字对蔺且说:
    “这是第七篇的题目。”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又要加一篇什么帝王的文章!”
    蔺且似乎有些不快。
    于是,庄周将昨晚的梦,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蔺且。然后说:
    “吹不散乌云,就见不了明媚的阳光;搬不开石头,就走不了平坦的大路。帝王是乌云,帝王是石头。我们虽然痛恨他,但是,他却是道术之大敌。”
    “可是,您却要写‘应帝王’,而不是‘灭帝王’。”
    “这正是我文章的高妙所在。我所谓应为帝王者,却是无帝王。”
    于是,蔺且便出门干活去了,庄周提笔写道:
    齧缺向王倪问帝王之术,四问而四不知。齧缺高兴地跳了起来,跑来告诉蒲衣子。
    蒲衣子说:“你今天才知道王倪的品性吗?我来告诉你帝王之术。”
    有虞氏这样的帝王,不如泰氏这样的帝王。有虞氏虽然不发动战争,天下一片安定,但是,他还用仁义礼智来教育人,表面上看起来让人们过着人的生活,实际上,仁义礼智束缚了人的天性,因此,那时的人,都是非人。
    泰氏,他睡觉的时候安然无梦,他醒来的时候无知无欲。百姓呼之为牛,他点头答应,百姓呼之为马,他点头答应。他率性任真,品德高尚。那时候的人,虽然没有礼义廉耻的教条,但是,他们过的是真正的人的生活。”
    这个故事,是针对那些企图以仁义礼智来治天下的“帝王”写的。庄周又想起了那些专横独断的“帝王”。于是,他又编了一个故事
    这天,肩吾遇到了狂接舆。狂接舆听说肩吾向日中始学习了帝王之术,便问道:
    “日中始对你讲了些什么?”
    肩吾说:“日中始告诉我,统治百姓的人,只要凭自己的好恶制定出经式法度,百姓谁敢不听从呢?”
    狂接舆说:“此乃自我欺骗的德性。用这种方法来治理天下,就象要在大海中凿出一条河来,要让蚊子负起一座大山。
    “真正的圣治,是治理百姓的心性,而不是约束他们的行动。让他们凭着自己的天性去行动,让他们干自己能干的事、想干的事。
    “鸟儿见到矰戈之害,就高飞于空中以避之,耗子见到熏凿之患,就深藏于神丘之下以躲之。百姓见到严刑酷法,就跑到深山老林中以躲避。
    “你难道连鸟鼠都能懂的道理也不懂吗?”
    写到这儿,庄周的笔下又流出另外一个故事
    有一个名叫天根的人在殷阳之地游玩,这天,他来到蓼水之上,正好碰见了一个名叫无名人的人。
    天根向无名人问道:“治天下之术如何?”
    无名人一听,不耐烦地说:“走开!你这个鄙卑的小人,怎么问起这种无聊的问题来了,也不嫌烦人!
    “我将与造物者为友,骑着那莽眇之鸟,飞到六名人轶事合之外,来到天何有之乡游玩,居住在圹壤之野。你却用治天下这种肮脏的事情来打挠我。真烦人!”
    天根不但没有走开,反而又问了一遍。
    无名人说:“你游心于冲淡之境,合气于虚静之域。让万物万民顺其自然而行,不要用你的一己之私心去限制他们,天下自然大治。”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人才应为帝王呢?庄周不由想起了传说中的那个浑沌之神。
    浑沌,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它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闻不到,什么也不会说。外界事物对它没有任何诱名人轶事惑力,它的内心也没有支配外物的欲名人轶事望。
    它就是世界,世界就是它。它是整体,它是永恒。
    但是,魔鬼却破坏了这整体,破坏了这永恒。它看见了世界,却失去了自我。世界得到了它,却失掉了平衡。从此之后,世界上有了知识,有了是非,有了不平等,有了悲哀与痛苦。
    浑沌兮,归来!
    想到这里,庄周怀着惋惜的心情,写下了最后一个寓言故事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南海的帝王叫做儵,北海的帝王叫做忽,中央之地的帝王叫浑沌。儵与忽有一天共同来到浑沌的地盘游玩,浑沌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儵与忽想报答浑沌对他们的恩德,互相商议说:“其他人都有眼耳鼻口七窍,用来视、听、食、息,而惟独浑沌没有。我们应该替他凿开这七窍。”儵与忽每天凿一窍,第七天时,七窍俱全,而浑沌已死。)
    这不仅是一种惋惜,而且是一种期望。
    他期望浑沌这样的帝王再生,也期望儵忽这样的帝王灭亡。
    七窍开而浑沌死!
    七窍合而浑沌活!
    这浑沌的寓言,就成了庄周的绝笔之作。浑沌不仅象征着理想的帝王,也象征着理想的人生,理想的人类,理想的宇宙。
    人生的真境界是什么?浑沌!
    人类的真出路是什么?浑沌!
    宇宙的真归宿是什么?浑沌!
    归来兮,浑沌!
    七篇之书写完之后,庄周的两鬓已添了不少银丝。他自嘲地对蔺且说:
    “最懂得养生之理的人,却最不善于养生。劳心费神,著此七篇,而能解其中真味的人,又不知几何?”
    “先生,这七篇之书,是有文字以来最伟大的著作。它是不朽的,它将流传万世。”
    “知我罪我,其惟七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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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大梦一觉视死如归第一节
    七篇文章在各国慢慢传播开来,士人们争相传阅。有人视为无稽之谈,有人视为异端之说,有人视为神仙方术,也有人视为旷世至文。
    魏国王室的后裔,中山国的公子魏牟,读了七篇之后,拍案而起,叫道:
    “绝妙!绝妙!天下奇文!”
    庄子那汪洋恣肆、仪态万方的文笔,奇趣迭出、思深意远的寓言,飘逸旷达、放浪无际的意境,完全征服了一向目空一切的魏牟。
    魏牟,不仅是一位挥金如土的贵公子,又是一位主张纵性任情的学者。他早就听说过宋国有一位安贫乐道、傲视王侯的学者庄周,也读过一些传抄的庄周讲述的寓言故事。但是,这并未引起他充分的注意。因为天下有不少的隐士,信奉着老聃的学说,在山林之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庄周,也许只是一位隐士。
    今天,因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位朋友向他推荐了庄子所著的七篇文章。他一口气从鲲鹏展翅读到了浑沌之死。
    侍卫们端来饭,他不吃。
    宫女们来为他跳舞,他气愤地轰了出去。
    达官贵人来求见,他推病不出。
    整整一天一夜,他沉浸在这个奇妙的世界之中。这不是一般的书。它没有讲多少道理,也没有多少华丽的词句。但是,它那行云流水般的文章中却蕴含着一种不可抵抗的魅力。它让人忘记尘俗中的忧愁与烦恼,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东西,游心于辽阔无穷的境域。它象诗一般优美,又象哲学一般深邃。
    它象春天的阳光那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馨,又象秋天的微风那样清爽。
    公子牟抬起头来,望着从窗户射进来的朝阳,心情十分激动。
    他在卧室中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地翻腾着展翅怒飞的大鹏的形象。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欲名人轶事望:骑马到郊外去一游!
    公子牟独自一人纵马急驰,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奔去。
    “此生此世,读得如此奇文,也没白活!”
    他微闭着眼睛,任马自名人轶事由地在旷野中飞驰,口中喃喃地自言自语。
    庄子呀,庄子,你真是了不起的圣人,你说出了我想说而难以自圆其说的话。我认为,人应该无拘无束地活着,自名人轶事由自在地活着,完全抛开那些仁义礼智的虚伪框框。但是,文王与他身边的大臣,还有那些学者们,都说我这种主张是禽名人轶事兽之行,非人之行。可是,庄子却说,这是真名人轶事人之行。他说得那样令人信服,说得那样令人陶醉。
    马蹄在“得得”地响,树木山丘统统向后飞去,太阳越来越近。
    他就这样驰骋着,一直到午时才回到宫中。侍卫们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以为公子走失了,一见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公子牟吃过午饭,又展开庄子的七篇文章欣赏。一位门客通报:
    “赵平原君门客公孙龙求见。”
    “公孙龙?就是那个说白马不是马的公孙龙吗?”
    “正是。”
    “让他进来吧!”
    公孙龙,年方二十多岁,却已在天下学林中出名了。因为他凭着自己的诡辩,论证了“白马非马”的命题。公孙龙与公子牟施礼之后,见公子牟的几案上展着绢帛,便问道:
    “公子所读何书?”
    “庄子之书。”
    公孙龙道:“说来真巧,我也正在研读庄子的那七篇文章。但是,说实话,我实在读不懂——我公孙龙还从来没见过读不懂的文章哩!
    “我从小学习了先王之道,长大之后明白了仁义之行。何况,我还能合同异、离坚白:将对的说成错的,将好的说成坏的,将白的说成黑的,将无的说成有的。
    “我遇到过不少的学者,但是,没有谁能说服我。我认为,我是天下最伟大的学者。当然,在您面前不敢。
    “可是,在庄子的那些文章面前,我却说不出一句话。不知是我的智慧低下呢?还是辩才有限?公子,您既然正在读庄子的文章,您能说说这是为什么吗?”
    公子牟坐于几案之前,仰天大笑,说:
    “你难道没有见过浅井之中的虾蟆吗?虾蟆对东海之中的大鳖说:
    ‘我真快乐!我出来,在井栏杆上跳跃着游玩,回去,在破砖缝中休息。游到水中,井水浮起我的两腋,托着我的两腮。跳到泥中,只能淹没我的脚背。回头看看井中的赤虫、螃蟹、蝌蚪,都没有我这样的快乐。我独占一井,称王称霸,真是天下最大的快乐!
    先生,您何不到我的井中一游呢?’
    “东海之鳖听完虾蟆的话,想去一试。它的左脚还没有伸进井去,右腿已经绊住了。于是,他从容而退,对虾蟆说:
    ‘我来告诉你大海吧!千里之远,无法形容它的大;万仞之高,难以形容它的深。禹的时代,十年有九年是水灾,可大海不见增多,汤的时代,八年有七年是旱灾,可海岸也不浅露。不因为时间的长短而有所改变,不因为雨水的增减有所改变,这是大海的快乐。’
    “浅井之虾蟆听后,茫然自失,闲口不言了。”
    不知不觉,公子牟也学会了庄子编寓言的本领。公孙龙听后,说:
    “我可不是浅井之虾蟆,庄子之文章,也不是大海啊!”
    公子牟继续说:
    “你的智慧只限于是非之辩,而不了解是非也有个尽头,你怎么能读懂庄子的文章呢?这就象蚊子要背起大山,蚂蚁要渡过大河一样,是不可能的!
    “庄子之文章,是极妙的文章,就象大海那样深远不测;而你的智慧却如一曲之辩士,只知眼前的名声与利益。你不象那浅井之虾蟆,还象什么?
    “庄子的精神,下入黄泉而上登苍天,不知东西,不辨南北,四面通达而毫无阻碍。无拘无束,入于不测之地,逍遥无为,出乎玄冥之境。
    “而你,却用肉眼来观看它,用辩论来分析它,难道不象用一根小管来窥视无边无际的苍天吗?难道不象用锥子来测量广阔无穷的大地吗?
    “你走开吧!公孙龙先生。
    “你难道没有听说寿陵的少年到邯郸去学习走路的故事吗?不但没有学到邯郸人走路的样子,反而忘掉了自己以前走路的样子,没办法,只得爬着回家。
    “你若再与我讨论庄子之文章,不仅无法了解它的深妙,反而会忘记你所学的辩者之业,你难道不怕失去了辩才吗?”
    公孙龙听后,又惊又怕。这位一向自称为天下第一辩才的公孙龙,竟然张着嘴巴合拢不到一起,翘着舌头收不回去,就象个吊死鬼一样灰溜溜地逃走了。
    从此之后,公孙龙再也不敢向人提起庄子和庄子的文章了。
    近几个月来,魏牟每天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吟诵一段庄子的文章。这天早晨,他睁开眼睛,从床头拿起《齐物论》,吟道:
    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乱,吾恶能知其辩!
    (毛嫱、丽姬这样的美名人轶事女,人见了都说她们漂亮,愿意与之亲近。但是,鱼见了她们,沉入水底,鸟见了她们,飞向高空,麋鹿见了她们,急驰而去。人、鱼、鸟、鹿四个东西,究竟谁能了解天下之物的真情呢?谁也不能。在我来看,世人所重的善恶之分,是非之别,一片混乱,没有一点区别!)
    “说得真好!”公子牟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他又继续吟道:
    是其言也,其名为吊诡。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我说的这些话,在一般人看来,是至异之言。一万年之后,也许会碰到一位大圣,他能理解我的至异之言。
    我并不着急,一万年之遥,犹如旦暮之近。)
    “一万年,太久了!我就是这位大圣,我就是您的知音!”
    魏牟放下手中的帛书,自言自语道:
    “我要到宋国去,拜访这位了不起的人。”
    魏牟带着两位门客也没有与父王告辞,就出发了。历经两个多月,才来到宋国蒙邑。这天,他们来到庄周的家门口,只见一位白发苍苍、长须飘然的老人,端坐在门前的树下闭目养神。
    蝉儿在树上高唱着轻快的歌曲,鸟儿在树周围叽叽喳喳地击节伴奏。微风阵阵吹来,掀动着老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须,就象垂柳轻柔的枝条。
    老人的面前陈放着一只几案,案上放着一把五弦琴,还有一只酒壶,一只酒杯。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慈祥、安逸、闲静、超脱的表情。那无数的皱纹,在述说着老人坎坷的遭遇,而那不易察觉的微笑,却又表明老人的内心,是那样的知足、那样的安然。
    他象一尊木刻,一动不动地端坐着。他象是睡着了,远离这个有着蝉鸣、鸟鸣、风鸣的世界,而进入了一个无声、无形的浑沌之境。
    公子牟在一旁站立良久,静静地打量着这位老者。不用问,这肯定是庄周了。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息,已经告诉了公子牟。
    他曾经从七篇文章中感受过这股气息。这是鲲鹏的气息,这是蝴蝶的气息,这是庖丁的气息,这是王骀的气息,这是浑沌的气息。
    “目击而道存!”
    公子牟在心中暗暗自语。
    他在离庄周数丈之远的地方坐下,从门客手中接过五弦琴,边弹边低声吟唱:
    凤兮!凤兮!
    何如德之衰也。
    来世不可待,
    往世不可追也。

    ……
    琴声悠扬而轻越,歌声清亮而明洁,犹如一股清泉,流进了庄周的心田。他微微睁开眼睛,见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坐在自己的对面,弹琴唱歌。
    当年,庄周就是在蒙泽边唱这支歌时,认识了渔父的,因为这支歌,他与渔父成了忘年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了纪念渔父,为了纪念自己少年时代的那种情怀,他将这支歌写进了“人间世”这篇文章。
    今天,庄周已到了渔父的年龄,而一位素不相识的青年却对着他唱起了这首歌。
    庄周听着、听着,自己也被感染了,他情不自禁地双手抚琴,和着青年一起唱道:
    天下有道,
    圣人成焉,
    天下无道,
    圣人生焉。
    方今之时,
    仅免刑焉。
    福轻乎羽,
    莫之知载,
    祸重乎地,
    莫之知避。

    ……
    ……
    一曲终了,琴声嘎然而止。一老一少,都沉浸在歌的境界之中,两个灵魂在无声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流。
    良久,公子牟离琴施礼,说:
    “晚辈中山国公子魏牟特来拜见先生。”
    “你我已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琴曲之中,何必再行俗礼。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已莫逆于心。”
    两人相视而笑,就象“大宗师”篇中的真名人轶事人们那样,一切尽在不言之中。庄周挽起魏牟的手,同时招呼他的两位门客,一齐来到茅屋之中,并让蔺且与他们相见。
    分宾主坐定之后,魏牟先说:
    “先生,您的文章,读之令人忘俗、忘利、忘名,而神游无何有之境,比起孔子与墨子的言论来,真如天上之文。您是怎么写出来的?”
    庄周微微笑道:
    “我的文章,不是写出来的。”
    “不是写出来的?”公子牟诧异地问。
    “是的,我的文章是从心中流出来的,而不是从笔端写出来的。天地之灵气,盘桓于我的心中,慢慢地,它变成了一种图象,变成了一些故事,它非要流出来不可,就象天籁之自鸣。这就叫做‘充实而不可已。’”
    “噢。”公子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理解了,为什么庄子的文章那样自然天成,那样一气贯通。他又问道:
    “先生,您所宣扬的那种境界,确实十分迷人,令我陶醉不已。但是,要在实际生活中完全做到这一点,又是十分的困难。我读了‘尧让天下于许由’的那一段之后,真想远离宫廷,隐居于江湖。但是,还真难以割舍哩!
    “现在,我虽然身居于宋国的山野之中,但是,内心还不能完全忘掉高大的宫殿。这是为什么?”
    庄周说:“好样的!年轻人。你能毫无隐瞒地袒露自己的心声,说明你是一个诚实的人。只有诚实的人,才能悟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人。
    “来,我告诉你。你要重生,将生命看得高于一切,这样,就会将富贵名利看得很轻。”
    公子牟说:“这个道理我也懂,但是,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庄周说:“不要去控制自己,不要去强迫自己。控制自己,强迫自己,不但不能忘掉富贵,反而会使自己的精神与肉体受到压抑,这就是重伤,重伤的人,绝对不会长寿。”
    “那么,我该怎么办?”
    “不要急,慢慢来。只要有意于求道,精进不已,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的。”
    然后,两人又各自谈了一些所闻所见。庄周向魏牟述说了自己当年南游楚越时的经历。魏牟也向庄周述说了他与公孙龙那一次关于庄子文章的对话。庄周听后说:
    “公孙龙,我听说过这个人。他的诡辩完全钻入了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没有一点意思,我的文章,他那种人绝对看不懂。”
    公子牟在庄周家中住了数日,心情十分畅快。白天,他与庄周一起到湖边垂钓,或者在家中看颜玉母子编织葛屦,晚上,便与庄周通宵长谈。
    这天,公子牟对庄周说:
    “先生,您的文章在天下流传的太少了,很多人还不知道。我要回到中山国去,组织人力、物力,大批抄写,到各国去宣传。”
    庄周捋一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须,摇摇头,笑道:
    “我看不必了。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那不一样。天下人所读之书,大多为孔墨之书。他们代代相传,师授弟受。而您,又不聚徒讲学,因此,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愿意为您的著作的传播效犬马之劳。”
    蔺且在一旁说:
    “公子,您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只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我这儿记载了不少先生平日所讲的寓言故事,所写的短篇文章,还有一些先生本人的事迹。能不能将这些与七篇文章一同发行?”
    “太好了!让我看看。”
    蔺且将厚厚一叠绢帛拿过来,递给了公子:
    “请公子过目。”
    公子牟粗略地翻阅了一下,惊喜地说:
    “这里头也有不少精辟的故事!”
    庄周见公子牟与蔺且如此热心,自己也有些心动了。著书还不就是为了让天下人读吗!没人读,这书不就成了一堆废帛了吗?
    于是,他离案而起,来到内室之中,从箧中取出他早年写的“盗跖怒斥孔丘”的文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魏牟:
    “这是我的少作。我一直很喜欢它。你拿去,一同发行吧!”
    魏牟感激地说:“多谢先生!”
    “我不谢你,你倒谢起我来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
    第二天,魏牟带着庄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的那些帛书,打道回府,直奔中山国去了。
    不久,各诸侯国的士人们,几乎人手一册《庄子》。庄周的书,流传到了天下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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