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小说《飞凤潜龙》在线阅读

梁羽生飞凤潜龙·第三回婚宴风波
    鲁世雄是个孤儿
    “班建侯说你今天的成绩很是不错,我很高兴,但我现在只想和你谈谈私事,你不用拘束,咱们就随便谈谈,好吗?”在密室中,完颜长之丝毫也没有摆出王名人轶事爷的架子,很亲切地和鲁世雄说话。
    鲁世雄稍微感到意外,他知道王名人轶事爷肯让他入研经院,当然是要清楚他的一切。不过,他却没有料到是由王名人轶事爷来亲自问他。事情也来得比他预期的快一些。鲁世雄暗自思量:“不知他急于知道我的什么私事?”心念未已,完颜长之已在向他发问了。
    “听说你是个孤儿。”
    “是。十五年前,家父在檀元帅麾下,与南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不幸阵亡。”
    “你今年几岁?”
    “少将今年二十有三。”
    “哦,那么当时你只有八岁。你是由你母亲抚养成|人的吗?”
    “家母在家父阵亡之后,第二年亦已逝世。”
    “令尊阵亡之时,你们母子是否留在家乡?”
    “那年兵荒马乱,我的乡下一度曾被宋兵攻占。家母带了我流亡,她就是因为受不了逃难之苦,死在路上的。”
    “那么你后来依靠谁人了,你可愿意将你童年的遭遇告诉我么?”
    “家母不幸去世之后,多亏有家农家收留了我。没多久,檀元帅派人来找寻我们母子,找着了我。从此我才脱离了灾难。”
    “你还记得那家人家吗?”
    “记得,那是青州古田乡乡下一家姓杜的人家。可惜三年前我想找他们报恩,他们却又不知搬到哪里去了。”
    “檀元帅派来找你的那个人是谁?”
    “是家父的一位同僚。五年前亦已战死。”
    “这人在你小时候可曾见过你的?”
    “他和我们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他每次回家,必定来看我们母子。就是家父阵亡那年,出征之前,他也曾到过我的家里。”
    完颜长之笑了一笑,说道:“我这一问倒是愚蠢了。檀元帅当然不曾派一个你们不熟识的人去找你们母子的。”
    其实这些事情他都曾经向檀元帅打听过的,不过他要知道得更清楚些,是以不厌其详地发问,当下完颜长之想道:“若是换了一个孩子,决计瞒不过那人的眼睛。鲁世雄这几年跟檀元师打仗,又曾立了不少军功。想来他决不会是南朝的奸细!”
    名人轶事爷许亲
    完颜长之想了一想,觉得这鲁世雄实是无可怀疑,于是拿定了主意,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爹娘只生我一人,别无兄弟姐妹。”
    “我知道。但家人并不限于兄弟姐妹,我想问你,你定了亲没有?”完颜长之笑着说。
    鲁世雄心头一动,答道:“小将父母双亡,未曾定亲。”此时他已隐隐猜到了完颜长之的来意。
    完颜长之道:“你的两位师父武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广阔,你在他们门下十年,也没有碰上过合意的女子吗?”
    “大师父身患绝症,山中静居;二帅父手足情深,不忍相离,也很少到江湖行走了。我在山中学艺十年,来过的客人不过是师父的几位老朋友而已。出师之后,我就投入檀元帅帐下,与江湖人物从无来往,更不要说碰上合意的女子了。”
    完颜长之笑道:“不错,这件事你昨天对我说过的,我都忘了。不过,你好像是说,你的大师父是十年之前才患的绝症吧?”
    鲁世雄心头一凛,想道:“王名人轶事爷好仔细,我说过的话,他其实是一字都没有忘记。”要知鲁世雄今年廿三岁,八岁那年檀元帅派人找着了他,随即送他到到德充符兄弟家中学艺。德充符医术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金国无人能出其右;荣弟德充望则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功,是金国有名的武学名家。鲁世雄在德氏兄弟门下学艺十年,十八岁才技成出师的。
    因此根据时间推算,德充符既是十年前得的绝症,那即是在鲁世雄拜师后第五年的事情了。
    鲁世雄小心翼翼地答道:“是。我拜师之时,大师父尚未患上绝症,不过,也已经开始发觉一些症候了,是以不久他就带了我到山中隐居,不问外事,也因此而得了医隐之名。”
    完颜长之笑道:“这么说来,你的师父也未曾和你说过亲了?”
    鲁世雄道:“是。小将年纪尚轻,只思以身报国,而且是在军旅之中,是以无心及此。”
    完颜长之哈哈笑道:“好志气!不过,你如今已是离开军旅,年纪也有二十三岁了,可以成家立业啦!成了家一样可以报国的呀!”
    完颜长之见鲁世雄没有回答,歇了一歇,又再笑道:“凤儿与你是不打不成相识,她的武功面貌你都见过的了。你喜不喜欢她?”
    鲁世雄讷讷说道:“小将不敢。”
    完颜长之大笑道:“那么你就是喜欢她了。我现在作主,将她许配给你!”
    辗转反侧不能入寐
    王名人轶事爷的心意,鲁世雄在他向自己盘问身世的时候,早已猜到了几分,但此际听得王名人轶事爷亲口许婚,他仍是不禁有着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若惊的感觉。当下惶然说道:“多承王名人轶事爷错爱,只恐小将高攀不起。”
    完颜长之笑道:“不是我夸赞我的女儿,她和你正是才貌相当。一对天生的佳偶。你不必推辞了,佳期我已定在明日,你可以有三天的假期。”
    鲁世雄连忙跪下,向完颜长之嗑头道谢,改口以“岳父’相称。
    完颜长之扶他起来,说道:“进了研经院的人,本来是不可以出来的,除非是有特别的事故,一两年才可以告一次假。只有很少数的几个人例外,你就是其中之一。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对你特别照顾的原因了吧?哈哈,我总不能让我的女儿嫁了丈夫还要空闺独守啊!”
    鲁世雄面上一红,说道:“岳父大人厚爱,小婿粉身碎骨,亦难报答。”
    完颜长之道:“你知道飞凤虽然是我的干女儿,我却是比亲生儿女还更疼爱她的,你以后可要好好看待她啊!”
    鲁世雄道:“小婿得配金枝玉叶,自当长伺妆台,决不能让格格受半点委屈。”
    完颜长之拈须笑道:“你这番说话,应该留待洞房之夜,向你的妻子去说。好,你辛苦一天,也该歇息了。今晚就在这里过一晚吧,明天再搬进新房。”
    完颜长之叫他早点安歇,可是鲁世雄却是辗转反侧,不能入寐。也不知是由于过度的兴奋还是过度的疲劳?或者是由于对杳不可知的命运的一种恐惧,不错,他现在已经是一步步地踏上了成功之路,但他也开始尝到了心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瘁的苦味了。
    他熄了房中的灯火中窗口望出去,但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触景生情,禁不住浮想连翩,悠然存思,茫然若梦,他的心飞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脑海中浮起一个少女的影子。在那个地方,他们也曾同度过许多花月良宵。
    外面隐隐传来了更鼓声,不知不觉已是三更了。鲁世雄如梦初醒,记起了自己如今是在王府,而且明天就要做新郎了。那个少女的影子被独孤飞凤的影子压下去了。
    王名人轶事爷的女儿许配给他,而且这个新娘还是美若天仙、倾动九城的独孤飞凤!这真是意想不到的奇遇,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事情。但此际,鲁世雄却是有点惴惴不安,“是祸?是福?”有谁能够预料?鲁世雄心中苦笑,也只好不去想它,闭上眼睛,听凭命运的安排了。
    几个人都是苦恼不安
    在另一个房间里,独孤飞风也正在为着这桩婚事,心中苦恼不安。
    她听了完颜长之的说话,柳眉一竖,嗔着小嘴儿道,“女儿不嫁!”
    完颜长之道:“别孩子气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独孤飞凤道:“世上也有一辈子不嫁的老姑娘,女儿愿意丫角终老,侍奉爹爹。”
    完颜长之见她说得坚决,不似矫揉造作的模样,怔了一怔,心里想道:“莫非是为了我那孩儿?”
    完颜长之柔声说道:“凤儿,你嫌世雄官卑职小么?他做了我的女婿,我自会提拔他,你还怕不能享受荣华富贵?你们成了亲,还是住在王府之中。咱们父女也还可以日夕见面。”
    独孤飞凤说道:“女儿不是为了这个!”眼中泪珠莹然。
    完颜长之心中歉疚,想道:“我何尝不知道你和我那孩儿要好,可是我却怎能让你们成亲?”
    完颜长之轻抚她的秀发,说道:“凤儿,你听我的话。你的心事我知道,但我现在正是要用人之际,世雄可以帮我很大的忙。我怕他靠不住,必须有一个人在他身边。你嫁了他,对我,对咱们的大金国都有好处,你明白么?何况世雄的品貌武功都很不错,依我看来,比你的哥哥还胜过一筹呢。”
    独孤飞凤听了这话,又羞又恼,心里想道:“我的心事,你哪里能够知道?你以为我是想做你的媳妇么?”可是她的心事却是不能对完颜长之说出来的,虽然受了冤屈亦难自辩,当下赌气道:“女儿受父王抚养之恩,无以为报,父王要女儿怎样,女儿只好依从就是。”
    完颜长之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好,这才是听话的乖女儿。明天你就要做新娘了,今晚早点安歇吧。”他知道独孤飞凤心里是不愿意的,但想他们成亲之后,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独孤飞凤既然答应,他已经是可以了却一重心事了。
    独孤飞凤这一晚也是像鲁世雄一样,辗转反侧,不能入寐。她仰望夜空,心里想道:“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呢?”可怜鲁世雄还知道他的“她”是在什么地方,而独孤飞凤与她的意中人却是早已断了音讯了。
    独孤飞凤心里又再想道:“我即使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又能够怎样?我能去找他么?找着了他又能够嫁给他么?父王是决不会答应我和他成亲的啊!既然是不能够和他成为夫妇,唉,那也只好听从命运吧。只是,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要多苦恼呢!”
    独孤飞凤哪里知道,为这件事苦恼的还不止他们二人。
    “妹子,不要声张!”
    完颜长之回到书房,思潮起伏不定,正想叫人把儿子找来,忽听得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说道:“爹爹,你还没睡?”他的儿子完颜定国不待他的叫唤,先自来了。
    完颜走国进了房间,一副懊恼的神气说道:“爹,听说你把妹子许配给了那个鲁世雄?”
    完颜长之道:“不错,你有什么话要说。”
    完颜定国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妹子,我想要她做我的王妃!”
    完颜长之道:“你疯了吗?这怎么成!”
    “爹,你一向夸赞妹子能干,若是做了你的媳妇,一辈子可以帮你的手,那不更好?”
    完颜长之叹了口气,说道:“定国,这会给人笑话的,一来,飞凤不过是咱们一个家人的女儿,她爹爹曾舍命救我,我因此才收了她做养女。虽然我对她疼爱,视同己出,但究竟是丫头出身,怎能做你的王妃?二来,我已许给了鲁世雄,若然反侮,满朝文武都会笑话我的。国儿,你不要痴心妄想了,耶律相国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你,日内我就会去说亲的。我们和耶律相国结为亲家,这才是门当户对!”
    其实,完颜长之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出来,他要利用鲁世雄,必须好好地将他笼络。
    完颜定国,嗟然若丧,还想说话。完颜长之厉声说道:“你清醒了再想一想,爹全是为你的好,你可不要自误了前程。当今皇上未生太子,咱们是近支亲王,为父又手握兵权,将来你的前程无可限量,你明白了吗?”
    完颜定国一听这话,知道父亲已有打算要在当今皇上驾崩之后,谋夺帝位,但近支亲王并不只他一人,所以他要笼络群臣,尤其与耶律相国结好。完颜定国听了这话,又惊又喜,点了点头,说道:“儿子明白了。”
    完颜长之又吁了口气,道:“你明白就好,回去吧,不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了!”
    完颜长之以为已经说服了儿子,他却不知,完颜定国虽然想做太子,虽然是听了他的话,不再坚持要娶妹为妻,但是他对独孤飞凤却井没有放弃他的“痴心妄想”。
    独孤飞凤辗转反侧,不能入寐,耳听灌楼鼓响,已过三更。万籁俱寂之际,忽听得有“卜卜”的敲门之名人轶事声,独孤飞凤一跃而起,喝道:“是谁?”
    完颜定国在门外低声说道:“妹子不要声张,是我!”
    三更半夜来调戏
    独孤飞凤吃了一惊,说道:“是定国哥吗?这么晚了,你来作什么?”完颜定国道:“你先开门让我进去,慢慢再说。”
    只听得“呼”的一声,房门没有打开,独孤飞凤却出来了,她是从后窗飞出来的。
    独孤飞凤冷冷说道:“你我虽是兄妹之亲,但在半夜三更,究竟不宜暗室相处。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
    完颜定国冷了半截,大为尴尬,勉强说道:“不错,你明天要做新娘,所以要避嫌了?”
    独孤飞凤道:“是应该避点嫌的好。怎么,你半夜三更来找我,就只是为了向我道喜么?”
    完颜定国道:“你真的愿意嫁给鲁世雄?”
    独孤飞凤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完颜定国道:“我知道你是迫于父王之命,不能不答应的。是么?”
    独孤飞凤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完颜定国叹口气道:“我知道。不管你是否自己愿意,这事都是无可挽回的了,不过,我还是要来向你表白我的心事。”
    独孤飞凤道:“哦,你有什么心事,要来向我表明。”
    完颜定国道:“妹子,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我,我的心里早就有了你了。只恨我没有向爹爹早说,以至现在眼看着到口的馒头给人抢了去了,但我要你明白,我的心始终是属于你的。你现在迫于无奈,嫁给了鲁世雄,那也不打紧,你就暂且忍耐一时吧。待我有了权柄,我会给你设法。咱们在这府中,出还可以常常见面……”
    独孤飞凤又羞又恼,只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来,顿时拉下面便打断他的话题道:“大哥,我和你只是兄妹,你可别要想歪了!你去吧,别叫下人见着了闹出笑话!”
    完颜定国呆了一呆说道:“妹子,你别忙赶我走呀!我……”伸手就想拉她。
    独孤飞凤袖子一挥,完颜定国平日与她练武,常常吃她的亏,对她毕竟是有些忌惮,只好缩回手去。月光之下,只见独孤飞凤已是板起了面孔,说道:“你再不走,我可要叫爹爹啦!”
    完颜定国还不死心,说道:“妹子,你当真是甘心情愿嫁给那个小子?”
    独孤飞凤咬了咬牙,说道:“是,是我愿意的!”
    完颜定国叹了口气,终于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似的,灰溜溜地走了。独孤飞凤回到房中,哭了一场,心里想道:“我是非嫁给鲁世雄不可了!”
    小王名人轶事爷闹酒试新郎
    这桩喜事虽然是来得仓猝,但却毫不草率。王府财雄人众,诸事咄嗟立办。张灯挂彩,发帖请客,礼乐迎宾,大摆婚宴,每件事情,都有专人料理。完颜长之差不多在三更时分才吩咐下去,一觉醒来,偌大一个王府,已布置得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锦绣,喜气洋洋。
    人人都知道完颜长之非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这个干女儿,王府嫁女的消息一传出去,满朝文武,都来道贺。甚至没有接到请帖的,也备办了厚礼送来,巴结讨好。
    王府的执事着意铺张,婚宴设在花园之内。园中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侍制的各色风灯,点得如银光雪浪。时序已属凉秋九月,园中柳、杏、桃、李诸树,虽无花叶,却用各色绸缕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一样是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锦绣,不亚真花,每一株树上悬灯十盏百盏,他中又有螺蚌饰以羽毛做的各种花灯。当真是上下争辉,水天焕彩,琉璃世界,珠宝乾坤。京中著名的戏班、杂耍艺人也全部请了来,加上王府中原有的女乐,极尽声色之娱。园中搭了七个戏台,摆了数百筵席,闹酒声喧,笙歌处处,香烟撩绕,花影缤纷。说不尽的富贵繁华,赏心悦目。人人都道天上神仙府,人间金谷园。也幸亏有这样大的一个园子,要不然怎容纳得下这许多贺客?
    完颜长之与新人坐在主家席上,宾客太多,新娘不能到每一个席上敬酒,席位远的客人纷纷来向王名人轶事爷和新人道贺,这些前来道贺的客人也还是自问够得上身份才敢来的;更多的客人则只能远远跟着脚观看新人,人人都夸赞这对新人乃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完颜长之是御林军的统领,贺客中军官不少。鲁世雄前日比武打败御林军十八名高手之事,自不免也给贺客当夸赞新郎的材料。
    正在祝辞盈耳之际,忽地有个人捧了一杯酒来到新人身边。这个人是小王名人轶事爷完颜定国。
    完颜定国道:“妹妹大喜,我敬你的新郎一杯。”神色很不自然,鲁世雄愣了一愣,完颜定国道:“喝呀!”捉着他的手就灌他喝了一杯酒,暗中使上了金刚指力,想捏碎他的腕骨,使得地当场出丑,鲁世雄神色自如地喝了,完颜定国吃了一惊,心里想道:“果然有点功夫。”但因为鲁世雄并没有运力反击,完颜定国虽然试出了地有内家功夫,却还未曾试得出他的功夫深浅。
    完颜长之眉头一皱,说道:“国儿,你喝得不少了吧?别来闹酒了。”完颜定国道:“父王放心,孩儿没醉。”他不但是要闹酒,还要闹事哩。
    郎舅比武
    完颜定国斟满了酒,一饮而尽,说道:“鲁大哥,你打败了御林军的十八名高手,如今已是名震京华,客人们都想见识见识你的功夫,难得今天这样高兴,你露两手给我们开开眼界如何?”
    鲁世雄不明来意,怔了一怔,勉强笑道:“我这点微末之技,怎敢献丑?”
    完颜定国纵声笑道:“咱们都是武人,讲的是爽快二字。你不必客气了,你怕不好意思我陪你练!”
    金国风俗好武,在喜庆的日子,主人家演武娱宾,也是常有的事。宾客们有了几分酒意,轰然叫好。有一个读过汉书的文官还摇头摆脑他说道:“对,对。古人说读汉书可以下酒,咱们大金以弓马取天下,小王名人轶事爷与郡马今日演武佐酒,正是雅人雅事,我们也可以大饱眼福。”他一方面要表示自己是饱学之士,一方面又推崇武人和巴结小王名人轶事爷,于是“引经据典”乱说一通,也不管说得恰不恰当。但经过他这么一说,更多的人也都跟着他起哄了。
    鲁世雄没法,只好站出来,御林军的副统领、研经院的主持人班建侯坐在完颜长之的对面,瞧见王名人轶事爷面色不对,心中一动,笑道:“完颜世兄,今日是你妹子的吉日——”正要劝阻,完颜定国已是打断他的话,抢着说道:“班叔叔放心,我和鲁大哥比武,难道还能真刀真槍厮杀不成,我自会小心谨慎,点到即止的。今日是我妹子的吉日,嘿,嘿,我岂能伤了新郎,误了他们的洞房花烛?”说罢哈哈大笑。
    鲁世雄心头有气,想道:“你也未必就能伤得了我。”大踏步地就跟他出去。完颜长之“哼”了一声,却不言语。他倒不是害怕儿子伤了鲁世雄,而是怕鲁世雄失手伤了他的儿子。但心想凭着自己的本领,倘若真是到了危急的关头,也可以分开他们的。
    宾客们纷纷退后,腾出一块空地,围成一圈,看他们比武。完颜定国招一招手,一个小厮把一根竹杖递给他,完颜定国接杖在手,大咧咧地说道:“鲁大哥,你喜欢用什么兵器,随你的便。”言下之意,鲁世雄要用真刀真槍也行。
    这根竹杖碧绿晶莹,翡翠一般,不似寻常的竹枝。宾客们啧啧赞赏,但是在想道:“王府中的用具真是讲究,连一根竹杖,想必也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了。”不过他们也只是赞赏这根竹杖好看而已,并没有想到这根竹杖上有什么玄虚。因为人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竹杖确实就是竹杖,决不是什么金属做的拐杖。
    只有独孤飞凤心里暗暗吃惊,别人不知道这竹杖的来历,她是知道的。这根竹杖实在是一件很厉害的兵器。
    绿玉杖对木剑
    原来这根碧绿色的竹杖乃是完颜长之的家传宝物。在中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界的大吉岭中,有一种“绿玉竹”,坚逾钢铁,可御刀剑,但产量极少,而且要“竹龄”在百年以上方才合用。寻常的人,莫说不知道“绿玉竹”的功用,就是知道,也是极难找得着百年以上的“绿玉竹”的,这根竹杖是一个天竺僧人送给完颜长之的。完颜长之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点穴名家,得了这根“绿玉杖”宝贝非常,轻易不肯示人。本来他是自用的,只因疼爱儿子,在完颜定国十八岁那年,这才郑重地传给了他。想不到他现在竟用这根竹杖来对付鲁世雄。
    独孤飞凤暗暗吃惊,心中已然明白完颜定国使出了这根“绿玉杖”,那是有心要把鲁世雄置于死地的了。
    鲁世雄却不知道这根“绿玉杖”的厉害,对方既然只用竹杖,他当然不能拔出佩剑。心中想道:“我用什么兵器来应付他呢?若是只凭一双肉掌,这小王名人轶事爷心高气傲,恐怕会当作我是轻视他。”
    眼光一瞥,忽见一个孩子手上拿着一柄木剑。原来这是王府管家的孩子,和几个和他一般年纪的顽皮孩子,拿了木刀木剑,学着戏台上的将军武士来耍刀弄剑的。如今他们要看小王名人轶事爷和郡马比武,已经停止戏耍了。
    鲁世雄笑道:“小兄弟,借这把剑给我一用。”那孩子道:“借就借给你,你可不要弄断了才好。”鲁世雄道:“小兄弟,放心,不会弄断的。”
    鲁世雄接过木剑,施了一礼,说道:“请贝子指教!”完颜定国道:“好说,好说。鲁大哥不必客气!”“哼”的一声,重重的一杖就击下来。
    鲁世雄举起木剑一迎,独孤飞凤正自心想这柄木剑非断不可。哪知出她意料之外,竹杖木剑两皆无损,那柄木剑似是附在竹杖上似的,随着竹杖的震荡之势,荡过一边。
    完颜定国猛力地一杖击下,对方的木剑轻飘飘地跟着他的竹杖移转,就似纸片一般,他的气力使得再大,也是不能击断木剑。连使数招,不能摆脱木剑的纠缠,心中大大吃惊。
    完颜长之却是吁了口气,心里暗暗欢喜,想道:“鲁世雄果然是给了我的面子,不想叫我儿出丑。”他是知道鲁世雄并不知道这根绿玉杖的厉害的,假如鲁世雄是存心要和他的儿子见个高低的话,会把这根绿玉杖当作寻常的竹杖,刚才的一招,他就会使出内家真力来震断竹杖了。当然,如果这样做的话,断的将是木剑而不是竹杖。如今木剑不断,那就是证明了鲁世雄并没使用内力,无意和他儿子分出高低。
    独孤飞凤为丈夫担惊害怕
    完颜定国几次摆脱不开,满面通红,陡地大喝一声,把全身气力都使了出来,力贯杖头,竹杖一沉,戳向鲁世雄膝盖的环跳穴。
    完颜定国生于王家,自小耽于逸乐,并非专心练武。故此他的年纪虽然与鲁世雄差不多,功力却远不及鲁世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不过,虽然如此,毕竟他也是金国第一高手的儿子,用上了内家真力,竹仗这一挑一戳,也当真是非同小可的。
    鲁世雄若然与他较量内功,这小王名人轶事爷非受内伤不可。鲁世雄无可奈何,只好斜跃闪开。这么一来,完颜定国的绿玉杖也就摆脱了木剑的纠缠按拍。
    完颜定国得理不饶人,绿玉杖竟是狂风暴雨般地疾攻过来,转瞬之间,鲁世雄的身形已在碧莹莹的绿光笼罩之下。完颜定国一轮猛攻,把鲁世雄打得手忙脚乱,步步后退。
    鲁世雄暗暗吃惊,不过,他却不是害怕给小王名人轶事爷打败,而是吃惊于他这点穴法的神妙。心里想道:“听说完颜长之的点穴功夫是从穴道铜人的图解上学来的,穴道铜人的图解经过了他们多年的研究,据说已经研究明白的不过十之一二,完颜长之的点穴功夫传给儿子,想来这小王名人轶事爷所得的又还不到他爹爹的一半,如今这小王名人轶事爷所使的点穴功夫已经是这样厉害,倘若能够参悟了穴道铜人的全部秘奥。天下还有何人能敌?”
    独孤飞凤也在暗暗吃惊,她可是真的为鲁世雄担惊害怕的了。她看得出来,小王名人轶事爷招招都是杀手,哪里是寻常的较技?
    独孤飞凤心中所爱的虽然不是鲁世雄,但如果小王名人轶事爷杀了鲁世雄,这总是为了她的原故。她又怎忍见鲁世雄为她而亡?
    班建侯赞道:“好一个惊神笔法!”完颜长之从穴道铜人图解上所领悟的功夫,创为“惊神笔法”,本来是要用判官笔的,但他别开生面,用绿玉杖来替代判官笔,这“惊神笔法”就更是奇诡莫测了。因为穴道铜人的图解,都是集中在完颜长之手上,所以班建侯虽然是日常院务的主持人,知道“惊神笔法”之名,也还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
    完颜长之微笑道:“他还差得远呢!只不过鲁世雄让他罢。”
    班建候半信半疑,他的武功逊于完颜长之一筹,一时还未能看得出来。他可是有点害怕,小王名人轶事爷一个失手伤了鲁世雄,王名人轶事爷的儿子打伤女婿,喜事变了祸事,这就未免太杀风景了。
    三次死里逃生
    座中诸人,各怀心事。忽见绿光大炽,完颜定国的竹杖疾击三下,鲁世雄接连三个筋斗避开。最后一个筋斗几乎是贴着地面,身子似风车般地打过去。众宾客轰然叫好!他们不知道完颜定国的绿玉杖可以取人性命,只道小王名人轶事爷不过有心炫技而已。难得有这个奉承的机会,于是纷纷向完颜长之称赞小王名人轶事爷的武艺高强。有的贺客想起了鲁世雄也是“郡马”的身份,在讨好小王名人轶事爷之余出应该讨好郡马,说道:“攻得好,闪得也妙!小王名人轶事爷与郡马真是旗鼓相当,各有千秋。难得,难得!”有的说道:“郡马的功夫当然也是很不错了,不过还是小王名人轶事爷稍胜一筹。”这些人是拍马专家,在拍马之时,想起了亲疏之别,女婿虽亲,总是不及儿子,何况鲁世雄只不过是“干女婿”呢!
    众宾客以为小王名人轶事爷不过炫技,只有独孤飞凤明白,鲁世雄那三个筋斗实已是三次死里逃生!在最危险的那一刹那,她不由得自己尖声叫了起来。幸亏在那个时候,众宾客也在轰然叫好,把她的叫声遮盖过了,这才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出。不过附近的人还是听得见的,有个拍马专家笑道:“格格不必担心,竹杖木剑都是伤不了人的。”有个长舌贵妇则在背后偷偷议论:“女生外向,这句话真是一点不错。一嫁了人,就总是丈夫亲了。你听到凤格格的叫声没有!她害怕她的哥哥打伤她的丈夫呢!其实竹枝又伤不了人,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完颜定国听见了独孤飞凤的叫声,也听见了那长舌妇的议论,心中妒火更雄。鲁世雄翻了三个筋斗,脚步还未站稳,他扑过去又打了。
    完颜长之皱着眉头听那宾客奉承他的儿子,忽地站起身来,走进场中,摔袖一卷,把完颜定国的绿玉杖夺出了手,说道:“你妹婿已是手下留情,你还不认输么?”
    完颜定国愕然说道:“爹爹,怎么是我输了?”心里想道:“好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见了他是在地上打滚,躲闪得那么狼狈。爹爹你虽是有心帮他,这几千客人却都知道他是给我打败了的!”
    鲁世雄赔着笑脸就道:“哪里,哪里。贝子杖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绝伦,小婿平生未见,甘拜下风!”说罢把木剑还给那管家的孩子。那孩子满不高兴的说道:“你虽然没有折断我的宝剑,却把它弄得沾满污泥了”
    完颜定国大为得意,说道:“爹,鲁大哥自己也认输了呢!”
    完颜长之“哼”了一声,说道:“你还不知道,你瞧你的身上,这是什么?”
    身上有三点污泥
    完颜定国低头一看,不由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原来在他所披的那件白狐裘上,当胸之处,有三点郝红色的污点,手指一抹,泥屑沾到了他的指上。完颜定国这才知道:鲁世雄刚才在地上打滚,乃是有意把木剑沾上污泥的。自己身上这三点污点,不用说就是鲁世雄的剑尖点到了他的身上留下的。假如鲁世雄要取他的性命,用的虽是木剑,以鲁世雄的内力,也可以在他的胸口开三个窟窿了。
    完颜定国吓得冷汗沽潞而下,虽是心中恼怒,也只好向鲁世雄低头认输。鲁世雄毫无骄矜之态,赔笑道:“咱们是自家人练武,不过博个亲友一粲,谁胜谁败,何必这样认真?若然当真要论输赢,小弟是早已输招了。”鲁世雄说话十分得体,替小王名人轶事爷保留了面子,完颜定国心中之气才稍稍减了一些。宾客中除了几个一流的高手之外,十九都是莫名其妙,只道是他们郎舅彼此谦虚,于是向两方面都恭维了一番。
    婚宴过后,依照王室的礼节,由新娘的长辈送入洞房。新娘先人,郡马则要留在外面,待侍儿传唤,才可进去。完颜长之的妻子旱逝,本来他可以请一位长辈女眷送新娘入洞房的,但他却亲自执行了这个任务。众人都道是他疼爱这个干女儿,谁也没有起疑,只有羡妒而已。
    进了新房之后,独孤飞凤忽道:“爹爹,我有话说。”完颜长之把手一挥,四名侍女退下。
    独孤飞凤道:“十多年来,多蒙爹爹抚养之恩,如今女儿已为人妇,应该有自己的家,不能再累爹爹操心了。”
    完颜长之怔了一怔,说道:“你要搬出王府?”独孤飞凤低头应了一个“是”字。
    完颜长之道:“定国行为乖谬。今晚之事很是失礼。不过我会管教他的,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独孤飞凤道:“我怎敢怪哥哥呢?不过,我想了又想,还是住到外边的好。一来为了王府的体面,二来也省得他有依人篱下之感。”
    独孤飞凤的话说得很含蓄,不过,完颜长之当然是明白的。他其实也放心不下儿子,独孤飞凤婚后住在王府,如果他的儿子再闹出什么事情,丢了王府的体面还不打紧,连他的“大计”都要受到了损害了。
    完颜长之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夫妇自立门户也好。但我把你许给世雄,你可知道我的用意?”
    还要试他一试
    独孤飞凤道:“如果世雄有甚陰谋,在王府里他必定小心翼翼。曲意遮瞒,反不如在外面容易体察他的动静。”
    完颜长之笑道:“真不枉我疼你一场,你也真是聪明透顶,我本来想在你们的洞房花烛之前,把我的用意告诉你的,谁知你都已明白了。”
    独孤飞凤道:“我一定要使郡马效忠父王,决不能让他有甚异心!”
    完颜长之沉吟半晌,低声说道:“世雄是檀元帅荐来的人,按说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不过总是小心谨慎的好。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他一试,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试过了他这桩事情,看他能不能办到,你可再搬出王府吧。”
    独孤飞凤赞道:“父王定的好妙计!好,女儿今晚就试他,五更之前,定有分晓!”
    鲁世雄在外面等候传唤,心中忐忑不安。“为什么还不见待儿出来叫我?王名人轶事爷送女儿入房,难道有这许多话要说?”
    刚才的那一场风波也令他疑云满腹,“小王名人轶事爷为什么竟把我当作仇人一样?是为了不想我做他的妹夫,还是另有缘故?”
    鲁世雄是个深沉冷静而又绝顶聪明人,当然他也会想到这其中可能有甚儿女私情;但他更害怕的却是王名人轶事爷父子对他有甚怀疑。“说不定小王名人轶事爷今晚的举动也是出于他爹爹的授意,是对我的又一次考试。”正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把每一点可疑的小节都会想到的,于是他就把本来已经夏杂的事情想得更复杂了。
    他想起了初进王府之夜的那桩古怪离奇的考试,心中凛然而惧,“那次的考试是侥幸过了,但只怕还不是最后的考试呢!”他想。
    新月已上捎头,园子里的笙歌未歇,流星炮似的烟花此起彼落,满天都是奇丽夺目刻刻变幻的色彩。他在王府的内院也可以听到笙歌盈耳,看到烟花满天,感觉得到这欢乐热闹的气氛。
    可是在这热闹的气氛中他却有异常寂寞的心境,“做郡马的滋味真不好受!”不知不觉间他又神驰于辽阔的草原,脑海中泛起那个少女的影子。
    略略的更鼓声将他从迷茫中惊醒过来,是二更了,鲁世雄心想:“不管是祸是福,我这个郡马无论如何是要做下去的!”就在此时,独孤飞凤的一个待儿出来叫道:“请郡马人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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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飞凤潜龙·第四回洞房之夜
    新娘要他杀一个人
    鲁世雄进入洞房,只见红烛高烧,珠帘半卷;帘飞绣凤,帐舞蛾龙;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香浓艳溢,说不尽的豪奢气象,臆旋风光。珠帘局面,有一美人,红帕蒙头,娇姿半掩,新装初卸,肌肤胜雪。在烛光映照之下,更显得花奢月貌,国色天香。
    鲁世雄的心上虽然还有一个少女的影子,对着独孤飞凤这样的一个美人儿——他的新娘——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可是独孤飞凤却好似不知道他进来似的,头也没有抬起来看他。
    鲁世雄揭开红帕,但见她眉若春山,服如秋水,眉眼盈盈之处,却似乎有淡淡的哀愁。
    鲁世雄心里有些纳罕,也有些吃惊,过了许久,还不见独孤飞凤和他说话,鲁世雄忍不住上前一揖,说道:“我出身卑微,自知不配高攀格格,格格对这头婚事,若然不乐意的话——”
    独孤飞凤低声说道:“你别这样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孤儿。你的爹爹是檀元帅的下属,我的爹爹也不过是王名人轶事爷的家将,只要你不嫌我,我已经是满意了。”
    鲁世雄听得甜丝丝的,说道:“那么,娘子是另有心事?”
    独孤飞凤道:“不错,我是另有心事。”
    鲁世雄心头一震,说道:“不知格格可以说给我听么?”他对独孤飞凤的称呼从“娘子”又改回了“格格”,正显出了他的心情动荡不安。
    独孤飞凤这才抬起头来,望着他说道:“你娶我为妻,是迫于王名人轶事爷命令还是真心真意地喜欢我?”
    听到了这样的问话,鲁世雄只好说道:“格格才貌双绝,不啻无人,小可得遇格格,只有自惭形秽,夫复何求?”他虽然是掩着良心说话,不过也的确是有几分喜爱独孤飞凤了。
    独孤飞风道:“那么,你真的喜欢我了?”
    鲁世雄道:“但愿一生长伺妆台,听格格的差遣。”
    独孤飞凤这才露出笑容,说道:“你真的肯对我百依百顺,我说什么你都听我的话?”
    鲁世雄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独孤飞凤道:“好,那么今晚就要你做一件事情,你可能做到?”
    鲁世雄道:“请格格吩咐。”
    独孤飞凤缓缓说道:“我要你今晚去杀一个人!”
    杀的是杨家将的后人
    鲁世雄吃了一惊,笑道:“娘子是说笑吧?洞房之夜去杀人,岂不辜负了良宵花烛?”
    独孤飞凤板着面孔道:“谁和你说笑了,五更之前,你不把那人的首级拿回来,你就休想再进洞房!”
    鲁世雄道:“好,我去就是。你要杀谁?”
    独孤飞凤道:“长安街有条皮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皮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里有一间名叫昌业的皮货店,皮货店里有一个老板,姓杨。有一天我去买狐裘,他对我出言无礼,甚不恭敬,你去给我一剑杀了!”
    鲁世雄心头大震,极力按捺自己,不便露出惊惶的神色,勉强笑道:“为了这点小事就杀一个人,这——”。
    独孤飞凤道:“你说这是太过份了,是不是?”
    鲁世雄道:“不敢。不过,人命关天,那人似乎罪不至死。”
    独孤飞凤怒道:“他调戏了我,还是件小事?你刚才怎么答着?哼,哼,说得倒好——任从格格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么你现在又推三阻四了?你是不是识得那姓杨的,下不了手。”
    鲁世雄咬了咬牙,说道:“好,我马上就去。五更之前,把他的首级送回来给你。”
    独孤飞凤道:“你听清楚了。这个杨老板年约三十,中等身材,短发浓须,左颊有个金钱般大小的疤痕,最易记认。你可不要杀错了人!”
    鲁世雄道:“是,你说得这样清楚,我决不会杀错的。我这就去啦!”以他的聪明,他当然知道独孤飞凤不是怕他杀错了人,而是怕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杀了一个人搪塞,却教那个姓杨的跑了,回来倘给发现首级是假,这才推说是杀错了人。如今独孤飞凤先行说破,亦即是破了他这一可能使用的花招。
    其实,鲁世雄哪里用得着独孤飞凤这样详细告诉他?对于姓杨的这个人,他也许知道得比独孤飞凤更多。
    这个皮货店的杨老板是宋国杨家将的后人,杨令公杨继业的第七代孙。他这间皮货店之号“昌业”正是要昌大他的祖业的意思。
    这个杨家将的后人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跑来金京当一个皮货店的老板,他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甘冒不测之险,来金京作“卧底”的。用现代术语来说,这间皮货店就是一个间谍机关,这位杨老板是宋国派到大都的特务头子。
    鲁世雄还知道这个“杨老板”武功极高,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杀呢还是不杀?
    鲁世雄出了王府,不由得连连苦笑。“想不到王名人轶事爷还是信不过我。呀,这才是一次真正要命的考试!”
    他可以猜想得到:独孤飞凤之所以要如此试他,当然是出于王名人轶事爷的授意。什么“调戏”云云,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一个皮货店的老板怎敢调戏王府的格格?独孤飞凤又岂是个好惹的人,倘若真有此事,她不早就把那“杨老板”杀了才怪?不过,鲁世雄心里虽然明白,却不能对独孤飞凤当面说穿的。
    在王名人轶事爷授意之下,独孤飞凤要他去杀这个杨老板,那就不用说,他们父女也是早已知道了这个姓杨的身份了。
    饶是鲁世雄胆大包天,要他去杀这个杨家将的后人,他的心中,还是不能不充满恐惧!
    去呢还是不去?杀呢还是不杀?
    说不定自己杀不了这个人,先就丧在这个“杨老板”的祖传金刀之下!
    若是不杀此人,自己也是性命难保。固然,还有个办法:一走了之。但这样一来,“郡马”做不成还不打紧,金京是不能再回来的了!这岂不是误了自己的大事?何况走得成走不成还是一个问题。
    “去呢还是不去?杀呢还是不杀?”鲁世雄一再思量,终于还是到长安街去了。此际已是三更,五更就要回来复命的,时间迫促,不容他仔细考虑了。虽然,他的心中还是委决不下。
    “你猜他去呢还是不去?杀呢还是不杀?”正当鲁世雄在途中委决不下的时候独孤飞凤也正在把这两个问题问她的干爹。她是在遣走了鲁世雄之后,就去见完颜长之的。
    完颜长之笑道:“此事我也难以猜测。好在只有两个时辰就可以揭晓了。他若是杀了此人,那么咱们就可以完全信任他了。
    否则他就一定是南朝的奸细!”
    独孤飞凤道:“倘若他是真心真意地效忠父王,但还不是丧在那姓杨的金刀之下?——”
    完颜长之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我已派了两名心腹高手跟在他的后面。只要他是真正的力战不敌,在最后关头,那两个高手自会助他。倘若他想一走了之,溜出大都的话,那么,那两个高手就会把他杀了。凤儿,你是不是爱惜他呢。”
    独孤飞凤也不由得心里发毛,想道:“父王的手段真够狠辣。”说道:“他若然背叛父王,我又岂能要他做我的丈夫?爹,你不杀他,我也会杀他的!”
    她的话倒是不假,鲁世雄若是奸细,她是会把他杀掉的。不过,她却希望鲁世雄不是奸细,因为她已经有一点喜欢他了。
    等待谜底的揭晓
    完颜长之说道:“我之所以要如此试他,都是为了你的原故。你想,倘若不能证明他确实可靠,我岂能让他不伎在研经院中,任他每日来回?他若是不能每日来回,你嫁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夫妇之乐了。你要懂得我的苦心才好。”
    独孤飞凤杏脸晕红,低下了头说道:“孩儿懂得,多谢父王。”心中却是暗暗埋怨完颜长之,把她的婚姻视同儿戏,想道:“我如今已经是拜了堂,成了亲,倘若今晚这场考试,反而证明世雄是南朝奸细的话,他固然要被父王所杀,我的婚姻也只是落得一场笑话了!却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完颜长之又笑道:“我为了这样试他,还当真觉得可惜呢!”
    独孤飞凤一时不明其意怔了一怔,说道:“父王可惜什么?”
    完颜长之说道:“你知道我是早已识破了那姓杨的身份的了,我要杀他,易如反掌,却为什么要留到现在,才叫鲁世雄去杀他。”
    独孤飞凤恍然大悟,说道:“父王可是为了要放长线,钓大鱼!”
    完颜长之哈哈笑道:“凤儿,你真聪明,一猜就着!留下这姓杨的和那间皮货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来的人,就逃不过咱们的耳目,这不比只杀了一个姓杨的好得多吗?如今为你的原故,我必须这样来试世雄,以后侦察南朝的奸细,我还得另费一番心机呢。”
    独孤飞凤道:“爹爹这样为了孩儿!孩儿感激不尽。”心中则是想道:“怕只怕三败俱伤!”因为假如鲁世雄因此一试被证明是奸细的话,鲁世雄和那姓杨的都是难免一死,而独孤飞凤也是难以再嫁他人。”
    完颜长之似乎看出她的心事,笑道:“你在担心他过不了这场考试?”看了看天色,说道:“就快五更了,你再等片刻,这个闷葫芦就可以打破了。”
    独孤飞凤惴惴不安,静听铜壶滴漏之名人轶事声,等这“片刻”的时间,就像一个犯了死罪的犯人,等待判决一样,这“片刻”可是“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用“度日如年”这个成语还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完颜长之忽地说道:“好了,你可以放心了。他回来了!”
    独孤飞凤凝神一听,果然听得有夜行人的声息已经进了后院。但来的是不是他呢?如果是他,他又杀了那个姓杨的没有呢?
    完颜长之笑道:“咱们去迎接他吧!”独孤飞凤怀着喘喘不安的心情,走出去等待谜底揭晓。
    “请你看看这个首级”
    独孤飞凤走出院子,只听得“咯”的一声,一条黑影刚好窜过墙头,但却好像跌下来似的,落地的声音很重。
    独孤飞凤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世雄,你受伤了。”
    鲁世雄爬了起来,先向完颜长之行了个礼,故作惊诧的神色说道:“岳父大人,你还没睡。”然后再向独孤飞凤说道:“不要紧,我虽然给斫了两刀,幸好不是伤着要害。”
    完颜长之没有睡觉,与女儿一起等待他的结果,这是早在鲁世雄意料之中的。但独孤飞凤一见面不先问他杀了人没有,而是先关心他的受伤,这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来她对我确是有了几分真情了。”鲁世雄心想,心里也就感到一阵甜。
    完颜长之说道:“我听说凤儿叫你去杀人,我放心不下,在这里等你,嗯,你的伤虽不很重但也不轻呢,先到我的书房裹伤再说吧。”
    独孤飞凤见他浑身浴血,虽然并不爱他,但想起他的受伤都因她而致,心里也是好生过意不去,于是亲自把鲁世雄扶入书房,替他抹干净血水,敷上了上好的金创药。
    略略鼓响,正打五更。鲁世雄坐了起来,笑道:“幸不辱命,请你看看这个首级,是否杀错了人。”
    鲁世雄从革囊中拿出一个人头,独弧飞凤接过来一看,心中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这个头浓须短发,左颊一个伤疤,脸上愤怒的神色依稀还未消退。独孤飞凤大喜道:“一点不错。你把这姓杨的杀了!”
    独孤飞凤在仔细辨认首级的时候,完颜长之却在用心注意鲁世雄面上的表情。
    鲁世雄心中的情绪很是复杂,想道:“留下这姓杨的好处固然是有,但也不无害处。杀了他我总是少了一个对手。”是以尽管他心中不无惺惺相惜之感,脸上却露出笑容。
    独孤飞凤道:“这姓杨的刀法很厉害吧?”
    鲁世雄道,“厉害极了。我以为我会丧命在他刀下的呢,谁知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砍出一刀,不知怎的竟是软绵绵毫无力道,我抓紧机会,这才一剑将他杀死,心中可是犹有余悸。
    完颜长之微笑道:“你要知道这原因吗?我告诉你。”拍了拍掌,外面走进了两个黑衣人来,每人呈上一枚带血的银针!
    鲁世雄恍然大悟,说道:“多谢岳父派人相助,那‘杨老板’原来是这两位大哥杀的!”
    谁是“潜龙”?
    那两个黑衣人道:“不,是郡马杀的,倘若不是郡马奋力勇战,教那姓杨的不得不全神应付,我们的暗器焉能得手?”
    完颜长之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可以下去了,给我按照原定的计划,尽捕那姓杨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那两个人同声应了一个“是”字,匆匆便走。
    独孤飞凤心情轻松,笑道:“要这么着急?”
    此时天色已亮。完颜长之说道:“那姓杨的皮货店本来要在今天搬的,他一搬走,他的手下的住址也就要改动了,所以必须在今天一网打尽。”
    独孤飞凤这才明白,父王之所以要选择今晚动手,并不仅是要试鲁世雄,其中还有着这么个关系。放长线,钓大鱼的作用已经消失,所以那姓杨的就非死不可了。鲁世雄不过适逢其会,给王名人轶事爷派上了用场而已。
    完颜长之接着笑道:“恭喜贤婿,立了大功!”
    鲁世雄故作不解,说道:“杀一个皮货店的老板,何功之有?”
    完颜长之道:“他有这样好的武功,岂会只是一个皮货店的老板,我告诉你他的真正身份吧。”
    鲁世雄早已知道那姓杨的身份,听了之后,说道:“我也猜想得到他不是一个寻常的人物,但却想不到他竟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来的奸细头子!”这两句话是他经过了缜密的思考说出来的,说得恰到好处,教王名人轶事爷毫不起疑。
    完颜长之叹了口气,弹出一撮药粉,把那颗人头化成一摊血水。鲁世雄道:“小婿也要恭喜岳父大人消除了一个祸患。”
    鲁世雄以为这一幕已经可以结束了,不料完颜长之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祸患呢!这人神出鬼没,虽然不一定是受命于南宋,却比那姓杨的更难对付!”
    鲁世雄与独孤飞凤都是一惊,同声问道:“那人是谁?”
    完颜长之说道:“无人知道他真名实姓,只知他的外号,人称南海潜龙!这条‘潜龙’潜入了大都,我们的人四出搜查,人未捕到,反而给他杀了咱们的十几名好手。今后也许还要贤婿出力呢。”
    鲁世雄心头一震;说道:“若有用到小婿之处,小婚自当效力。”
    完颜长之笑道:“好,你回房歇息吧。你立了大功,但却误了你们的花烛良宵了。”
    鲁世雄回转洞房,倒在床上,疲倦之极,但仍是不能入睡。
    “谁是潜龙?谁是潜龙?”他翻来覆去的想,他是听人说过南海潜龙这个外号的,却不知潜龙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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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飞凤潜龙·第五回新来的马车夫
    两桩心事
    时光流失,转眼过了五年。
    鲁世雄在婚后的第三天就搬出了王府。王名人轶事爷对他们夫妇很是不薄:独孤飞凤的父亲本是王名人轶事爷的家将,在王府附近有幢房屋,完颜长之给她修耷一新,让她和丈夫搬回老家去住。其后又给他们大兴土木,建成了一匣姜仑美灸的“郡马府”。人人都说鲁世雄真是平步登天,不知是几生才修到的“福份”。
    但这五年的生活,对鲁世雄来说,却是一成不变,刻板之极。每天早上到研经院去,晚上回家。都是由那个老车夫依时接送。所不同的只是每一大的早晨,那辆马车以前是停在王府后门的,如今则是停在“郡马府”的门前而已。
    当然这五年中的人事也还是有一些变化的。首先是鲁世雄家里多添了两个人口,第二年他生了一个儿子,去年年底又添了一个女儿,也快将周岁了。
    其次是他越来越得到王名人轶事爷与班建侯的信任,在研经院中的位置一年比一年高,对穴道铜人的秘密,研究得也很有成绩。不过因为穴道铜人图解实在太过深奥,直到现在,他所参透的秘密,也还不到十分之二三,已经是很难得了,穴道铜人的二十七张图解经他过目的不过七张,至于陈搏传下的“内功法”,他更是根本没有见
    他是郡马的身份,在研经院中自然是受到一些优待。但院中所定的规矩,他还是要严格遵守的,例如每天来回,他依旧是要像第一天一样,给那老车夫用布袋蒙着他的头。
    他们夫妇也时常到王府去向王名人轶事爷请安,小王名人轶事爷似乎已是“知难而退”,不敢再打独孤飞凤的主意了。当然有时候也难以避免的会碰上他,小王名人轶事爷都能以礼相待。鲁世雄起初本来是有点瘠疑的,过了几年,并无他事,他也就释然于怀,以为是自己的多疑了。
    不过,鲁世雄还是有着两桩心事。第一:那穴道铜人的秘密和陈搏的内功心法,他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得窥全豹?第二:“潜龙”是谁,至今世还是未解之谜。自从他在洞房之夜,得知“潜龙”在大都出现的消息,他就一直烦恼不安。
    他不知道“潜龙”是谁,但却曾听人说过“潜龙”,知道“潜龙”是南宋的一个有名剑客,武艺高强,行踪诡秘,极擅化装。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连那个告诉他“潜龙”来历的人,也不知道“潜龙”是老是少,甚至不知道“他”是女是男?
    那个人曾向鲁世雄提过警告,叫他提防“潜龙”的出现,因为“潜龙”将是他最强的一个对手。
    始终没有发现潜龙
    关于“潜龙”的事情,鲁世雄所知道的就只是这么多了。
    为了对付这条“潜龙”,王名人轶事爷派出了许多精明能干的手下,不断地在京城搜查他的下落,经过了五年长的时间,京城里每一个可疑的地方,每一个可疑的人物都经过了他们的侦察,可是始终没有发现“潜龙”。
    “潜龙”是否还潜伏在大都?没人知道。甚至他是否在金国的国境之内活动,也没人知道。各个地方都没有发现“潜龙”的踪迹。五年来曾经有过好几次疑真疑假的消息传来,说是他到了某个地方、某个地方,但待到全国的高手跑到那地方,每一次又都是扑了一场空。这条“潜龙”竟似是在茫茫的人海之中隐没了。
    在这五年之中,鲁世雄也曾经有好几个晚上,当地从研经院回家之后,给王名人轶事爷临时调派去参加这项搜浦“潜龙”的工作,当然也是每一次都扑了个空。
    鲁世雄怀着恐惧不安的而又好奇的心情,希望能够亲自捉着这条“潜龙”,又怕碰上这条“潜龙”,经过了五年的时间,“潜龙”始终音沉影寂,鲁世雄紧张的心情才渐渐松了下来。
    “也许他根本没有来过大都,关于他的消息,都只是庸人自扰。”鲁世雄心想。
    鲁世雄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在于研究穴道铜人的秘密,既然经过了五年没有发现“潜龙”,鲁世雄也就把搜捕“潜龙”的事放过一边,专心于研经院的工作了。不过,他是知道的:“潜龙”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将是他最强的一个对手。他现在已经有把握可以对付完颜长之,因为他知道完颜长之是早已对他没有疑心了。但是,他却没有把握对付“潜龙”,因此这条“潜龙”就始终是压在他心头上的一抹陰影。
    这一天,鲁世雄如常走出他的郡马府,准备乘坐那个老车夫驾驶的马车到研经院去。
    依照惯例老车夫此时应该已在郡马府的门前等他。
    可是今天却有了小小的变动,那辆马车还是停在他的门前,但车夫已换了一个新人。
    这个新来的马车夫年纪很轻,看来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冰冷的一张面孔,脸上有一条三寸多长的刀疤,令人一见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寒冷”之感。
    鲁世雄走出来的时候,这个车夫躲乏在马车里打盹,是鲁世雄叫了一声:“三爷”,他才钻出来的。以前那个老车夫姓麻,排行第三,鲁世雄知道他身怀绝技,不敢将他当作下人看待,总是叫他“三爷”的。
    一举制名人轶事服鲁世雄
    这新来的马车夫仍是那么样的木然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盯了鲁世雄一眼,说道:“麻三爷不来了,以后由我代他。”
    说罢,陡然张开布袋,就向鲁世雄当头罩下。
    规矩倒是旧日的规矩,但因旧人换了新人,鲁世雄心里却是不能无疑。第一:研经院是绝对秘密的地方,倘非王名人轶事爷最亲信的人,是决不能做这份接送鲁世雄的差事的。鲁世雄经常进出王府,已有五年,王名人轶事爷的亲信他全认得。但这个人他却从来没有见过。第二:换了个人,按说王名人轶事爷也应该早一日通知他。第三:再说,即使他真的是王名人轶事爷派来,也应该拿有王名人轶事爷的手令或者其他什么凭据才对。似这样的口说无凭,叫鲁世雄怎能相信他的说话?
    有这三个疑点,更加上这个新来的马车夫浑身透着诡异的气味盯向鲁世雄的那一眼又似乎是隐隐含有仇恨的目光,鲁世雄自然更是疑心大起,想道:“未知来历,莫要着了他的道儿!”
    鲁世雄是个经过训练的人,一有怀疑,便即当机立断,反手一指,“卜”的一声,点着了那人的穴道。心里想道:“管他是谁,先制名人轶事服了他再说。他手无凭证,谅王名人轶事爷也不能怪我。”要知鲁世雄虽然惧怕得罪王名人轶事爷的心腹,但更惧怕这人是冒充身份的敌国奸细,倘若受他所骗,王名人轶事爷怪责下来,那就更是担当不起。
    管世雄的点穴功夫乃是他从穴道铜人图解上偷学来的,与完颜长之所参悟的“惊神指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世所罕见的点穴功夫,决非寻常的武学之士所能破解。
    鲁世雄点着这人的穴道,正要脱下布袋,忽地觉得身子一轻,这个新来的马车夫己是把他抱了起来,鲁世雄空有一身本领,竟是丝毫不能挣扎,鲁世雄惊得大声叫道:“你干什么?”这人冷冷说道:“郡马爷,你忘了规矩么?”振臂一抛,把鲁世雄搬入了马车!
    这人不但能够立即自己解开穴道,而且还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举将鲁世雄制名人轶事服,内功之深,招数之炒,吓得曹世雄心胆皆寒!
    本来鲁世雄的武功已是不弱,在研经院五年,又参透了不少上乘武学的原理,本领更是突飞猛进。以他现在的武功而论,那个老马车夫早已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这个新来的马车夫却又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制名人轶事服了他,鲁世雄不禁凉了半截,一方面兴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感,一方面更害怕这个新来的马车夫不知会如何的炮制他?心里想道:“倘若他是我的仇家,这就糟了!”
    麻三爷死了
    那新来的马车夫跨上了驾驶的座位,便即驾车疾驰。鲁世雄早已把到研经院的路线熟记心中,虽然蒙着头藏在车厢之中,也知道这辆马车的确是到研经院去的,方始放下了心。
    那马车夫专心驾驶,根本不提鲁世雄刚才点他穴道之事,就像是没有发生过这回事情。
    倒是鲁世雄按捺不住,心有所疑,不能不问:“麻三爷呢,他为何不来?”
    马车夫道:“他躺在棺材里了,当然不能再来送你。”
    鲁世雄吃了一惊:说道:“麻三爷死了?”
    那马车夫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但这无言的回答自然是嘲笑鲁世雄说的乃是废话:人已经躺在棺材里面,当然就是死了,还用再问?
    鲁世雄以“郡马”的身份,这几年来只有受人奉承,从没受过别人奚落,此时吃了新来的马车夫这记闷棍,却又难以发作,只好闭口不言。
    可是在鲁世雄的心上却又多了一个疑问:“麻三爷怎么忽然就死了?”昨天他还乘坐麻三爷的马车,并没有说他有病。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一晚之间,就撤手离开尘世?
    那马车夫好像知道鲁世雄在想什么,忽地冷冷说道:“你的金牌是一百二十四号,你若然还不相信是王名人轶事爷叫我来替代麻三爷的,你尽可以不乘我这辆马车。”
    鲁世雄笑道:“我岂有不信之理。老哥贵姓?”
    那马车夫道:“孟。”鲁世雄问他姓什么,他就只答一个字,连名字也懒得多说。鲁世雄好生纳罕:“这人是天生成的不喜欢说话的呢?还是对我含有敌意。”
    但鲁世雄却已是更可放心了,这新来的马车夫说得出他的金牌号数,当然决不会是冒充的了。
    一路无话,到了研经院。
    按照惯例,马车停在研经院的门口,鲁世雄脱下了布袋,只要把金脾拿出来给守门的卫士一看,就可以自行进去的。但今日却又出现了一个“例外”,守在门口的不但有卫士,还有研经院的事务负责人班建侯。
    鲁世雄连忙施礼,正想请问,班建侯却对那马车夫点了点头,笑道:“你回来了?”
    鲁世雄不觉又是一惊,这才知道班建侯今日守在门前,不是接他,而是接这马车夫的。一个马车夫要劳班建侯站出门前接他,这人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
    班建侯称他“老弟”
    那新来的马车夫请了个安,淡淡说道:“是。我回来已经有三天了。班大人,你好。”
    班建侯道:“好,我们都在挂念你呢,可惜麻三爷死了。他得的是什么病了?”
    马车夫道:“听说是绞肠痧,御医请来,已经断气。临时找不到适当的人,王名人轶事爷叫我替他。”
    班建侯道:“我已经知道了,王名人轶事爷派来通知我的人刚刚才走。”说罢回过头对鲁世雄笑道:“麻三爷是天亮时候死的,王名人轶事爷叫孟老弟来接你,大约来不及另外派人通知你。你们没有发生误会吧?”
    鲁世雄甚是尴尬,说道:“没有。”马车夫笑了一笑,说道:“那马倒是很懂规矩的!”鲁世雄见他没有拆穿自己点他穴道之事,心里倒是不禁有点感激,想道:“幸亏他给我保全了颜面。”要知这件事情说出来虽不紧要,因为鲁世雄可以用“不知不罪”的理由来辩解,但一个堂堂的郡马给马车夫制名人轶事服,说出去总是笑话
    班建侯道:“你们两个都是稳重的人,我也料想你们不至于发生误会的。不过我因为孟老弟是第一次到研经院来,又是第一次和郡马一起办事,我总是有点放心不下,是以出来看看。现在看到你们依时来到,我就放心了。”
    班建侯以御林军副统领兼研经院事务主持人的身份,口口声声称这新来的马车夫作“老弟”,把他给鲁世雄驾车的事情说成是“和郡马一起办事”,对这马车夫的尊敬当真可以算得是无以复加,但这马车夫却毫无自得的神气,好像这是“礼所应当”,只有鲁世雄暗暗吃惊,心道:“幸亏我没有更多得罪他。”马车夫道:“多谢班大人。没有事情了吧?我回去了。”
    班建侯道:“请替我禀告王名人轶事爷,院中有点小事,如果他这两天抽得出空闲的时间,就请他过来一下。”马车夫应了一个“是”字,便即上车。班建侯挥手说道:“过两天我再替你接风。”
    马车夫走后,鲁世雄与班建侯一同进院,忍不住问道:“这个人是谁?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班建侯道:“他是王名人轶事爷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的家将。以前王名人轶事爷最亲信的心腹是飞凤的父亲,他老人家阵亡之后就是这位老弟了,这位老弟姓孟名中还,说起来还是你死去的岳父临终之时向王名人轶事爷保荐的呢,五年前正当你来到王府之前的一个月,王名人轶事爷派他到蒙古办事,现在才回家,你当然是没有见过他了。”
    留有潜龙标记的暗杀案
    鲁世雄听了,大为尴尬,歉然说道:“这,这未免太委屈他了!叫他给我驾车,我却又如何当得起?”
    班建侯笑道:“研经院是不能随便让人来的。每天给你驾车的这个差事也很重要呢!王名人轶事爷如此安排,一定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你无须心有不安。再说你是郡马的身份,他虽然是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家将,也总还是要把你当作主子的。只要你对他表示一点尊敬,他是识得大体的人,我想他也不会感到委屈的的。”
    鲁世雄稍稍减了心中的不安,但另一个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又升起:“这个姓孟的家伙既然是飞凤爹爹所保荐的人,王名人轶事爷又对他十分赏识,何以飞凤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他?”想起这几年来夫妻虽然还算恩爱,但两人之间总似还有一层隔阂,这种“貌合神离”的滋味,他自己心里感觉得到,却是说不出来。想至此处,心里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班建侯说道:“听说潜龙最近又在大都出现了,你知道么?”
    鲁世雄吃了一惊道:“可有人见过?”
    班建侯笑道:“还是像过去几次那样,只是传闻而已,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这次的传闻却多点根据,你还记得那两个帮助你杀了‘杨老板’的人吗?”
    鲁世雄道:“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班建侯道:“那人暗杀了,那人杀了他们之后,就用他们的血在墙壁上画一条龙。”
    鲁世雄道:“哦,有这样的事情,我还未知道呢。”
    班建侯道:“这也是昨晚发生的事情。我们猜想壁上所画的那条龙想必是‘潜龙’所留下的记号。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冒用‘潜龙’的标记。不过,总是不可不防。因此,我揣摩王名人轶事爷的用意,他派遣孟中还给你驾车,这是要多用一个得力的人来保护你的,郡马,你虽然武艺高强,但那潜龙神出鬼没,你若单独碰上了他,王名人轶事爷和我都是难以放心。有孟中还和你一起,那就不怕潜龙了。”
    鲁世雄道:“多谢王名人轶事爷和班大人爱护之意。”心里暗笑:“今早在他给我用布袋蒙头的那一刹那,我还怀疑他就是潜龙呢!”
    班建侯事务繁忙,和他说了“潜龙”这件新闻,就不再陪他了。鲁世雄按照院中规矩,在宫娥服侍之下换过衣裳,回到自己的房间。
    过去,他一进入房间,便会拆开书桌上留给他的图解,全副精神便放在穴道铜人的图解上,但今天却是心绪不宁,无心研究。
    陈搏的内功心法
    鲁世雄虽然知道这新来的马车夫不是“潜龙”,但想起他对自己的古怪举动,尤其在初见面时他那冷若寒冰的目光,好像是充满了敌意,鲁世雄的心里仍是不能免于疑虑:“是他生性如此,对任何人都这样冰冷,还是单独对我如此呢?”鲁世雄心想。
    另一件令鲁世雄心里不安的是,他以为王名人轶事爷已经对他十分信任,应当是无话不谈的了,但这个新来的马车夫,他听了班建侯刚才所说,才知道他是王名人轶事爷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的家将,“王名人轶事爷为什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人?”而且,“独孤飞凤是我的妻子,这人是她爹爹推荐的,她为什么从没有说过?”
    鲁世雄百思莫解,呆坐了半个时辰,这才把班建侯隔晚留在他的书案上的函件打开,打开一看,鲁世雄不由得意外地惊喜起来。
    这五年来,他每天研究的都是穴道铜人的图解,他以为班建侯今天留给他的将是一张新的图解,因为旧的那张“手少陽经脉图解”,他花了一年的心血,刚刚得出研究的结果,接下去应该是“足少陽经脉图解”的。哪知打开来一看,班建侯今天留给他的,却是陈搏的一篇内功心法。
    穴道铜人的图解十分深奥,倘若先对陈搏的内功心法下了功夫,对上乘的内功学理有了一定造诣之后,回过头来再研究穴道铜人图解,或者双管齐下地研究,那就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这个道理鲁世雄也曾经和班建侯说过,班建候当时没有说什么,事后并不照办,鲁世雄怕他起疑,以后就不敢再提,想不到在几年之后,班建侯却照他的意思做了,虽然这只是陈搏十三篇内功心法中的一篇,但总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
    “从这件事情看来,王名人轶事爷和班建侯还是信任我的!”鲁世雄心中一喜,就把对这马车夫的疑虑暂时搁之脑后了。
    他把全副精神放在新获得的这张内功心法上,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竭智,反复琢磨,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黄昏时分,是应该回家的时候了。
    此时他正在思索到一个关键的问题,若是想通了这个问题,这篇内功心法的秘奥就可以迎刃而解。
    于是,鲁世雄叫他的卫士出去告诉那个马车夫,他要迟一个时辰方始回家。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经有过几次的,甚至在研经院中过夜也曾经有过,因为院中的文件是不能带回家去研究的,若是到了关键的时候,缺少参考的典籍,而又中断思路的话,第二日继续研究,那就要艰难得多了。这样的事情以前有过,不过,今天却是新马车夫“上任”的第一天,鲁世雄在豁然贯通之后,方才蓦地想起。
    独孤飞凤面色有异
    此时已是天将入黑的时分,鲁世雄走出院子,只见马车停在那儿,新来的马车夫却是不见。鲁世雄惴惴不安,心中想道:“难道是他发脾气走了?”
    卫士说道:“孟大哥赌钱去了,和弟兄们闹得正欢呢,我替你找他去。”院中名人轶事共有四个卫士,去找马车夫的那个卫士是他们之中资格最老的一个。
    鲁世雄有点纳罕,说道:“这位孟大哥冷口冷面,却和你们很合得来么?”王名人轶事爷的手下,对等级的分别是很注重的,鲁世雄心想:“姓孟的这个家伙,可以和班建候称兄道弟,却怎的肯自贬身份和卫士一起厮混?”
    一个也是资格很老的卫士答道:“孟大哥是一个很和气的人呀,郡马怎么说他冷口冷面?他对我们从来不摆架子的。以前我们在王府执役,常常和他赌钱,但他到研经院来,这还是第一次,郡马今晚迟了个时辰回家,所以一班老朋友就趁此机会邀他相叙了”
    说话之间,孟中还已经走来,后面几个卫士扬手叫道:“孟大哥,明天早些来,咱们赌个尽兴。”
    孟中还见鲁世雄,顿时又换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孔,鲁世雄歉说:“孟大哥,对不住,劳你久候了。”孟中还淡淡说道:“没什么,我们做下人的本来是伺候人的,上车吧。”鲁世雄碰了一个软钉子,不敢多说,自己套上布袋,便上马车。
    鲁世雄在车行途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一遍今日的心得,暗自想道:“姓孟的你别神气,总有一天我的武功会高明过你。”原来他今日所研究的这篇内功心法,其中就有一个运气的法门,可以在被擒之后用收缩肌肉的功夫滑脱对方的掌握,乘机反袭敌人。“如果我现在和你较量,虽然还是打不过你,但总不至于给你那么轻易地就抛上了马车了。”鲁世雄心想。
    回到了郡马府,又有一件稍稍出乎鲁世雄意料的事情——独孤飞凤在门前等着他。鲁世雄从前几次迟归,妻子都未曾有过倚门盼望的。
    鲁世雄怔了一怔,说道:“我今晚回家迟了,但却给你带了一位熟人来啦。”独孤飞凤面色有点苍白,听了鲁世雄的说话,这才把目光缓缓地向那新来的马车夫投射过去。
    孟中还上前行了个礼,说道:“参见格格,贺喜格格。格格大婚,小人还没有送礼呢。”
    独孤飞凤强自抑制,可是在月光之下,面色却是越发显得苍白了,当下“嗯”了一声,说道:“你这几年在什么地方?可成家了没有?”
    难道他们育什么私情?
    孟中还淡淡说道:“小人这几年来都在蒙古,颠连大漠,异域穷荒,能保得余生归来已是万幸,哪还顾得了成家立室?”
    鲁世雄心头一凛,想道:“原来他这几年来都在蒙古,这倒要更加小心提防他了。”
    独孤飞凤半晌不语,孟中还道:“如果格格没有什么吩咐,我回去了。”
    独孤飞凤露出一派茫然的神色,这才说道:“你们今晚回来得迟,王府开饭的时间恐怕已经过了,你就在我们这里吃一顿饭吧。我的两个孩子你也还未曾见过呢。”
    孟中还道:“不,我在研经院已经吃过饭了,多谢你啦。改天我再来看小格格和小贝子吧。”
    孟中还走后,鲁世雄道:“听说他是你的爹爹遗书保荐给王名人轶事爷的,你和他很熟吧?”
    独孤飞凤道:“我们在乡下住的时候,他曾经做过我们的邻居,但不久就搬到他处去了。爹爹在他搬走之后,也不过一年就进了王府。我们只是小时候见过面,谈不上什么熟识。爹爹大约是后来在军旅之中再遇到他的。”她在答丈夫问话之时,不自觉地避开了鲁世雄的目光,显然所说的是不尽不实,心有内愧。鲁世雄何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细,早已觉察。
    鲁世雄神色没有丝毫表露,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是这样吗?怪不得你从来没有和我谈及这个人。假如是很熟识的人,你一定会和我提起了。”
    独孤飞凤怫然不悦,说道:“在王府当差的人不计其数,我怎能都想起来和你谈说呢?”
    鲁世雄连忙赔笑说道:“是呀。我也只不过问问而已。你别多心。”心里却想:“飞凤今天神色有异,他们一定不只是普通相识的关系。但若说他们之间有什么私情,却又是难于置信。飞凤连小王名人轶事爷都不放在眼内,怎会看上一个下人,莫非这个人是王名人轶事爷早就布置下来的一枚棋子,用来监视我的。飞凤知道其中原故,却是不便对我明言?”鲁世雄多方疑虑,实是难以判断。想起自己的身份,必须讨好妻子,心里想道:“不管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即使他和飞凤当真有私情,我也只能装作不知。”
    这晚独孤飞凤对丈夫倒是分外殷勤,吃过了晚饭,便请他早早安歇。鲁世雄虽说早已打定主意,但想起妻子和这新来的马车夫晤面之际的异样神情,那心中总是不免有着疙瘩,翻来覆去,哪睡得着?
    月下乍逢心上人
    独孤飞凤见他辗转反侧,心中也是思潮澎湃,忽地披衣而起,低声说道:“世雄,你今天研究那内功心法,想必是用神过度了。我替你添一炉香。”
    独孤飞风喜爱名香,睡眠的时候,经常是焚上一炉檀香的。檀香有令人心神宁静的功效,是以她见鲁世雄睡不着觉,便想起要替他添口炉香。鲁世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为常,并不觉得奇怪,当下也就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想道:“我的心事岂是檀香所能平静的?不过,我睡不着也应该装作熟睡了。免得给她窥破我的心事。”
    一缕香气给鲁世雄吸了进去,只觉得舒畅无比,果然便觉得神智模糊,想要睡了。耳边只听得独孤飞凤好像哄孩子似的说道:“这是上好的安息香,你好好安息吧。一觉睡到大天光,精神就会好了!”
    鲁世雄在即将入梦之际,迷迷糊糊中忽地心念一动,深感这香气有异!原来鲁世雄是经过严格的间谍训练的,他曾经研究过七十二种迷香。当然天下的迷香不止七十二种,但他已经可以判断:独孤飞凤正在焚的这种香决不是“安息香”,而是一种他尚未知道的迷香!
    “安息香”和迷香是大不相同的。虽然“安息香”也可以令人入睡,但却没有令人昏迷的功效。尤其对于一个武学高明之士,倘若是在“安息香”的催眠之下入梦的话,听到什么响动,他随时可以醒来。但若是受了迷香,则除非是到了一定的期限,或者是得了这种迷香的独门解药,否则决不会醒来。
    鲁世雄凭着他对迷香的学识,虽然不知道独孤飞凤焚的是哪一种迷香,但已可以确断是迷香了,可惜他发觉得还是迟了一点,心念方动,来不及运气抵御,在独孤飞凤轻声所唱的催眠曲中就沉沉地睡着了。
    那新来的马车夫此时正在郡马府后面的地林里徘徊,这是他曾经和独孤飞凤幽会过多次的地方。此际他心里想道:“我也太痴了,此际他们正在鸯鸳吏颈,飞凤怎会记得前情?他做梦恐怕也不会想到我在这里寻旧梦的!”
    不料心念未已,忽见一条黑影向他奔来,月光下看得分明,可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儿?
    孟中还又惊又喜,失声叫道:“飞凤,当真是你?唉,你,你怎能如此冒险出来?”
    独孤飞凤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等我的。我不出来见你一面,我也不能安心!”
    林中幽会
    孟中还心中感动,虎目蕴泪,说道:“飞凤,你不顾危险,出来看我,我是感激得很,但给郡马知道,事情可就要闹大了。我不能玷污你的名誉,你,你还是回去吧。”
    独孤飞凤低声说道:“我已经用上了‘黑酣香’,他这一觉,不到明日日上三竿的时候,是决不会醒来的了。”
    孟中还道:“你这几年过得怎样?郡马对你可好?”
    独孤飞凤凄然地望了孟中还一眼,低头说道:“好——也还好。但你知道,在我的心中,是决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的。我,我是出于无奈,才嫁了他。那时你又在蒙古,没有谁人可以帮我。”
    孟中还叹了口气,说道:“我那时即使不在蒙古,也帮不上你的忙的。你不能负王名人轶事爷养育之恩,王名人轶事爷也决不会让你嫁给一个马夫。过去的事,还是不必再说了吧。”
    独孤飞凤道:“中还,你为什么要来给他驾车,这未免太委屈你了。”
    孟中还笑道:“这是我自己请求的。我来了三天,正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见你一面,恰巧麻三爷死掉。”
    独孤飞凤道:“我知道,你这样做全是为了我的原故。但你可得小心点儿,他,他是一个很精明的人。”
    孟中还道:“你可曾向他透露过我的来历?”
    独孤飞凤道:“我怎会,连王名人轶事爷也不知道你是汉人。”
    孟中还道:“我跟了王名人轶事爷之后,一直都蒙王名人轶事爷重用,这都是要感谢你的。”
    独孤飞凤苦笑道:“我可有点后悔将你荐入王府呢,当初以为可以等待机会,你得了王名人轶事爷的重用,我就可以求王名人轶事爷允许咱们的婚事,哪知道今天弄成了这样难堪的局面!”
    原来孟中还是独孤飞风假造父亲的遗言,将他荐入王府的。但独孤飞凤也只知道他是汉人而已,并不知道他另有其他身份。王府中虽然也有汉人执役,但不是金人,就不能得到信任、重用,故此独孤飞凤要他冒称金人。
    孟中还道:“现在我也有点后悔回来了。”
    独孤飞凤道:“这几年你在蒙古怎样,听说王名人轶事爷对你的功迹很是满意。”
    孟中还道:“没有什么,苦是苦一点,但我是愿意替王名人轶事爷办事的。”他似乎话有未尽,想说什么,但看了飞凤一眼,心念一转,又不想说了。
    醒来惊见旧情人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孟中还忽地“咦”了一声,说道:“我好似听到什么声息?”一纵身跳上一棵树上,只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却并没发现人影。孟中还跳了下来,独孤飞凤笑道:“想你是疑心所至,他已经熟睡,郡马府中并没有第二个轻功高明的人。而且这个时候又怎会有人到这里来?”
    孟中还惊疑不定,说道:“今晚也许不会是他。但咱们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给他发现的。”
    独孤飞凤叹口气道:“我明白。我也正想和你说:你知道我的心里是只有你的,可是我现在有了子女,我爱你,我也爱他们。中还,你原谅我,如果我没有子女,我一定会跟你私奔的。”
    孟中还道:“飞凤,你回去吧。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了。”你不怪我?”
    “我只有感激你,感激你今晚不顾一切出来见我。有此一面,我受的什么苦也值得了,我,我但愿你家庭美满,夫妻和好,不再以我为念。”
    独孤飞凤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走了两步,忽地又回过头来问道:“你有什么心愿,用得着我的么?”
    孟中还道:“我得你的帮忙很多,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此次回来,只为见你一面,别无奢求。”心中则在想道:“飞凤,请原谅我不能把我的心愿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也帮不上忙,你不知道,要比知道的好。”独孤飞凤又再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好,我去了。你,你自己珍重。”
    这次她是真的走了。树梢风动,云掩月华,似乎是为这对不幸的情人叹息。孟中还讷讷自语:“天快亮了,我又该恢复车夫的身份,在郡马府前,等候她丈夫的大驾啦!”
    鲁世雄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感到一股清凉,倏地醒来只见在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正在低着头看他。鲁世雄刚刚叫出“飞凤”二字,忽地大吃一惊,失声叫道:“珠玛,是你!”
    这个珠玛,正是他旧时的情侣,五年来他也是一直藏在心头,不敢向人透露的。
    珠玛笑道:“你想不到我会来找你的吧?”
    鲁世雄张目四顾,不由得问道:“飞凤呢?”
    珠玛笑道:“你一见我,就问妻子,不觉得有点对不住我吗?”
    珠玛性情爽朗,同样地是旧情人另婚,她却没有独孤飞凤那样悲伤。
    限期盗宝
    鲁世雄知道她的脾气,苦笑说道:“珠玛,你是应该知道我这门亲事实是身不由己的,亏你还有心情和我一见面就开玩笑。”
    珠玛这才正容说道:“我知道,当然我不会怪你。我还要祝贺你呢。你若不是郡马,焉能进得了研经院?而且你这位妻子,才貌双全,也的确是很不错呀。”
    鲁世雄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飞凤到底怎么样了?”他可有点害怕珠玛暗杀了独孤飞凤,几年夫妻,虽然貌合神离,也总有夫妻之情。而且夫妻之情还在其次,独孤飞凤一死,他失了依靠,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珠玛笑道:“你放心,我怎会杀了你的妻子,让你做不成郡马。”
    鲁世雄道:“那么她到哪里去了?你又是怎么进得来的?”鲁世雄知道独孤飞凤没死,可又担心给她发现了。
    珠玛柳眉微蹙,说道:“你不必追问她了,总之她不会这样快回来就是。”心里想道:“她和她的情人幽会,我就来和她的丈夫幽会,这正是一报还一报。不过,这件事情,还是不必让世雄知道的好。免得徒增烦恼,对他所要做的事也只是有害无益。”
    珠玛笑道:“你这几年来研究穴道铜人的秘密和陈搏的内功心法,成绩可是很不错呀。”
    鲁世雄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珠玛道:“若然你的内功不是比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进,我虽有解药,你也不会这样快醒来的。她用的是黑酣香,我用的却并非对症的解药。”原来鲁世雄今日所参悟的内功心法,虽然是在熟睡之中,内息运行,也发生了作用。鲁世雄道:“珠玛,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珠玛道:“那两样东西,你得手没有?”
    鲁世雄摇了摇头,说道:“差得远呢!虽然在研究上有点成绩,但穴道铜人的图解我见到的只有七张,内功心法,更是今天才开始看到一篇。”
    珠玛道:“那不成,你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拿到手里!这是命令!”
    鲁世雄道:“哦,原来是他们派你来做我的帮手的!”
    珠玛笑道:“谈不上帮手,我是来给你接赃的!”
    珠玛匆匆地把必要时联络的办法告诉了鲁世雄,说道:“这里我不便久留,我走了。你快快睡下,不可露出丝毫痕迹。决不能让你的妻子有半点怀疑。”
    珠玛走了不久,独孤飞凤回到房中,见丈夫还在熟睡,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脸上现出惨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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