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鹰《火蝶亡魂》

沈胜衣离开衙门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他漫步向城东走去。
  华家在城东!
  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这一次,他只是一个人。
  顾庄那个掌柜的说话他仍然记得很清楚。
  在云阳城随便找个人一问,都可以告诉他华家的所在,是以他没有再麻烦那个捕快引路。
  他走着,冷不防一辆马车在他身旁停下来。
  双马马车,非常华丽。
  车把式是一个青衣中年人,面上一些表情也没有。
  左右都是高墙,这辆车停在这里干什么?
  沈胜衣方在奇怪,那辆马车的窗帘子便给一只手揭起来。
  纤纤玉手。
  这只手的主人却已不再年轻,最小也有五十岁了。
  可是她的头发仍然乌黑发亮。
  她身上穿的也是一袭黑衣。
  车帘子一掀起,她就笑了,笑的还不怎样难看。
  她笑顾沈胜衣,低声呼唤道:“沈胜衣!”
  她竟然认识沈胜衣。
  沈胜衣却不认识她,一怔道:“你是哪一位?”
  黑衣妇人道:“我姓萧,排第七。”
  沈胜衣脱口道:“铁手萧七?”
  黑衣妇人更正道:“萧七娘!”
  她抬起了另外的一只手,左手。
  她那只左手已经齐腕断去,却装上了一支乌黑发亮的铁钩。
  “笃”一声,那只铁钩,钩在窗框之上。
  沈胜衣盯着那只铁钩,道:“你怎会认识我?”
  萧七娘笑道:“两年前,我已经认识你。”
  沈胜衣道:“在什么地方?”
  萧七娘道:“应天府中,身旁的江湖朋友指点给我认识,当时我很想跟你在剑上一决高下,只可惜有事在身。”
  沈胜衣试探着问道:“你现在莫非仍在打这个主意?”
  萧七娘摇头,道:“我早已退出江湖,还争这些虚名做什么?”
  沈胜衣道:“那么江湖上的朋友有福了。”
  萧七娘一笑。
  她本来是江湖上有名的女煞星,前后杀的人,绝不在当年十三杀手的任何一个之下。
  有时她是为了钱杀人,有时却只不过因为她心情不佳。
  她武功高强,她要杀的人,那么多年来,据讲就只有一个和尚侥幸能够逃过她的追杀。
  那个和尚是少林寺的高手,那一次之后,据讲,就一直躲在寺中,不敢再出来了。
  萧七娘当然也不敢杀入少林寺中。
  少林寺的威名在武林中一向就大得吓死人,闯进去据讲就是九死一生。
  她虽然不大相信少林寺有这么厉害,却也没有必要冒这个危险。
  好像她这样的一个人居然退出江湖,对江湖上行走的朋友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
  沈胜衣打量了那辆华丽的马车一眼,又道:“那些年下来,相信你已经积了不少钱。”
  萧七娘笑了笑,道:“这辆马车,不是我的。”
  沈胜衣道:“哦?”
  萧七娘道:“钱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现在我仍然是一个穷光蛋。”
  沈胜衣道:“看来不像。”
  萧七娘道:“马车是我的主人的。”
  沈胜衣奇怪道:“你的主人?”
  萧七娘道:“她其实是我的表姐。”
  她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大概人老了,思想亦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我不知怎的,忽然厌倦了江湖,本来,想找个男人随便嫁掉算了,可是我这种人即使倒贴十万两银子,也未必有人敢娶,何况我身边连五十两银子都没有,年纪却反倒五十七了。”
  沈胜衣道:“所以你只好投靠你的表姐?”
  萧七娘道:“我只有这个亲人。”
  沈胜衣道:“你表姐一定很有钱。”
  萧七娘道:“否则怎会有一辆这样的马车?”
  沈胜衣道:“相信她也一定不会待薄你。”
  萧七娘道:“否则我又怎会坐在这辆马车上?”
  沈胜衣道:“你却是叫她做主人。”
  萧七娘道:“她对我那么好,只不过想我做她的保镖。”
  沈胜衣道:“保镖?”
  萧七娘道:“一个人太有钱,难保就会有人打他的主意,为了本身的安全,的确需要一个有本领的保镖跟随左右。”
  沈胜衣道:“这份工作,大概还很轻松。”
  萧七娘道:“轻松得很,我做了她的保镖两年,到现在为止,连一个人也没有杀过。”
  沈胜衣说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七娘道:“我那柄剑,却快要生锈了。”
  沈胜衣道:“真的?”
  萧七娘道:“假的。”
  沈胜衣忽问道:“你那个表姐是否华夫人?”
  萧七娘一怔道:“你怎会知道?”
  沈胜衣道:“因为我知道华夫人是这附近最有钱的女人。”
  萧七娘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沈胜衣道:“好像你这种保镖,不是华夫人那么有钱的人,只怕请不起。”
  萧七娘道:“也是道理。”
  沈胜衣道:“到底是你投靠她,还是她请你到家中?”
  萧七娘笑道:“都是。”
  沈胜衣道:“你这样突然叫人将马车停在我身旁,莫非是华夫人的意思?”
  萧七娘道:“原来你真的是一个聪明儿童。”
  沈胜衣道:“华夫人想见我?”
  萧七娘道:“很想。”
  沈胜衣道:“我是否认识她?”
  萧七娘道:“相信不会认识,她也只是听说过你的名字。”
  沈胜衣说道:“那么,她为什么要见我?”
  萧七娘道:“当然有她的理由。”
  沈胜衣道:“我却没见她的必要。”
  萧七娘道:“可是只要我找到你,你一定会随我去见她。”
  沈胜衣道:“哦?”
  萧七娘道:“除非你不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公孙秀那件事的资料。”
  沈胜衣道:“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萧七娘道:“何不随我去见她问问清楚。”
  沈胜衣道:“我其实也正想找她。”
  萧七娘道:“是么?”
  沈胜衣点头道:“我想向她打听一个人。”
  萧七娘道:“谁?”
  沈胜衣道:“尹乐生。”
  萧七娘道:“原来这个小子。”
  沈胜衣道:“他是否住在华夫人的家中?”
  萧七娘道:“不是。”
  沈胜衣道:“那是住在什么地方?”
  萧七娘道:“由这里到华家,必定经过他那间屋子,到时我给你指点。”
  沈胜衣道:“这样说,非走一趟华家不可了。”
  萧七娘道:“请上车。”
  话口未完,车厢后面的门就打开,一个丫环装束的女孩子伸头出来。
  沈胜衣道:“只怕不方便。”
  萧七娘咭咭笑道:“我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婆,还怕什么?”
  沈胜衣道:“华家是在东城?”
  萧七娘道:“没有人说不是。”
  沈胜衣道:“这里已是东城。”
  萧七娘道:“不错。”
  沈胜衣道:“那么华家离开这里相信不会怎么远。”
  萧七娘道:“过几个街口就是了。”
  沈胜衣道:“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萧七娘道:“华夫人一心用马车接你回去,如果你不上马车,岂非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沈胜衣只好上车。
  车把式忽哨一声挥鞭,马车继续向前行去。

×      ×      ×



  车厢非常宽敞,装饰更加华丽。
  车把式更是一流好手,沈胜衣坐在车中,几乎不觉得马车在行驶。
  萧七娘瞟着他,道:“这辆马车是否还算好坐。”
  沈胜衣一拍坐着的那个软垫,道:“好坐极了。”
  萧七娘道:“所以我坐在马车中几个时辰,一些也不觉得疲倦。”
  沈胜衣道:“这之前,你到过什么地方?”
  萧七娘道:“云阳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到过了。”
  沈胜衣道:“你居然有这种兴致。”
  萧七娘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到处去就是为了找你。”
  沈胜衣道:“是么?”
  萧七娘道:“那位华夫人吩咐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
  沈胜衣道:“我方才还在奇怪会这么巧,竟然在路上遇上你。”
  萧七娘突然道:“看,那就是尹乐生的屋子。”
  她的手一直没有将帘子放下。
  沈胜衣从车窗望出去,道:“这间屋子很好认。”
  萧七娘道:“由这里再过两个街口就是华家所在。”
  沈胜衣道:“可否在这里停下来,让我先找尹乐生谈一会。”
  萧七娘道:“尹乐生现在不会在家中的。”
  沈胜衣道:“哦。”
  萧七娘道:“现在,正是他的工作时间。”
  沈胜衣问道:“他是在什么地方工作的?”
  萧七娘道:“张九思那里。”
  沈胜衣一怔道:“做什么工作?”
  萧七娘道:“不大清楚。”
  她想想又道:“据讲是可有可无,张九思之所以由得他留下,只因为他是华夫人的未来女婿。”
  说话间,马车经已驶入一道大门,驶入了一个庭院之内。
  沈胜衣再往车窗外望了一眼,道:“已经到华家了?”
  萧七娘垂手将车帘放下,点头道:“不错。”
  马车即时停下。
  车中那个丫环连随将车门打开。
  两个中年仆人已经等候在门外。
  萧七娘将手一摆,道:“请。”
  沈胜衣这就给请下了车,请入了华家的大堂。

×      ×      ×



  华家大堂几乎有十丈方圆那么宽阔,陈设的简直王侯府邸一样。
  一块紫红的地毡由大堂门口一直向前伸展。
  入门六丈就是两级石级。
  红毡在石级上转折向前,继续伸展到大堂尽头。
  石级之上,云母屏风之前,放着一张紫檀太师椅。
  太师椅左右各一张几子。
  凤髓茶闲碧玉瓯,虾须帘控紫铜钩,龙涎香暖泥金兽。
  好一副大富人家的格局。
  华夫人也就高坐在那张太师椅之上。
  这个华夫人年纪比萧七娘似乎大不了多少,头发却已开始发白了。
  她手拄龙头拐杖,坐得很威风。
  她的相貌本来就是非常威武。
  沈胜衣虽然旁边萧七娘有说话在先,仍几乎以为坐在太师椅之上的,是一个男人。
  华夫人目注沈胜衣,忽一顿手中龙头杖,道:“堂下的可是沈胜衣?”
  她的语声低沉而严肃。
  沈胜衣忽然生出了一种身在衙门,面对堂上大老爷的感觉。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道:“正是。”
  华夫人道:“坐下说话。”
  沈胜衣道:“站着也是一样。”
  华夫人倏的一笑,道:“我向来不喜欢说话的时候,人家比我还高大。”
  沈胜衣这才发现,自己虽然是站在两级石级之下,但比起坐在两级之上,太师椅中的华夫人仍然高了些。
  这个华夫人也未免太矮小。
  她笑接道:“请坐。”
  即使在笑,她给人的,也是严肃的感觉。
  沈胜衣坐了下来,道:“夫人找我来,有什么指教?”
  华夫人上下打量了沈胜衣一会,才接道:“我知道你的武功智慧都是绝非常人可比。”
  沈胜衣道:“过奖。”
  华夫人道:“有关你的英雄事迹,七娘先后已对我说过了不少。”
  沈胜衣道:“夫人有话请直说。”
  华夫人道:“好,爽快。”
  她又一顿龙头杖,道:“据讲你仍在调查公孙秀那件事。”
  沈胜衣道:“这是事实。”
  华夫人道:“公孙秀是你那个好朋友公孙接的兄弟。”
  沈胜衣道:“夫人怎会知道?”
  华夫人没有回答,接问道:“是否这关系,公孙秀虽然被官府拘捕了,你还是不肯罢休?”
  沈胜衣道:“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我相信他完全清白!”
  华夫人道:“我也是这意思,甚至我可以肯定,那些事,完全是张九思嫁祸陷害。”
  沈胜衣道:“夫人是指那对玉狮子的被盗与及孔襄的被杀?”
  华夫人颔首道:“正是。”
  沈胜衣试探问道:“为什么张九思他要这样做?”
  华夫人道:“你是否知道我其实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正要请教。”
  华夫人道:“先夫华宁,与张九思乃是结拜兄弟,张九思本来是一个穷光蛋,他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由于先夫的帮助提携。”
  沈胜衣道:“据我所知,张九思是一个冶剑大师。”
  华夫人道:“冶剑,又能够赚到多少钱?”
  沈胜衣道:“那么他所以能够赚钱,到底是做什么生意?”
  华夫人道:“在我未说出来之前,你必须先明白一件事。”
  沈胜衣道:“是什么事?”
  华夫人说道:“那本来是一个秘密,知道那个秘密的人,随时都会招致杀身之祸。”
  沈胜衣道:“我一向都不将生死放在心上。”
  华夫人道:“艺高人胆大,我明白,不过,与整个唐门为敌,相信你还没有这胆量。”
  沈胜衣诧声道:“唐门?”
  华夫人道:“张九思所做的生意正关系唐门的暗器秘密。”
  沈胜衣道:“他莫非就在替唐门冶炼暗器?”
  华夫人点头道:“不错。”
  她一顿接道:“在那幢庄院之内,住着一群一流的暗器设计大师,一流的铁匠,唐门独步武林的暗器,就是出自他们的手下。”
  沈胜衣道:“唐门暗器不是唐门子弟打造的。”
  华夫人道:“最低限度,这三十年不是。”
  沈胜衣说道:“这实在太出我意料之外。”
  华夫人道:“否则就不是秘密了。”
  沈胜衣道:“何以,唐门将这么重要的地方留在外面,不迁入他们的根据地之内?”
  华夫人道:“因为进出不方便,要知道唐门暗器需要的材料实在太多,不时要增添,唐门的根据地又岂能这样给人不停的进出,但,那个庄院早已在唐门子弟保护之下。”
  沈胜衣道:“难怪张九思那么警告人,不可妄入,否则九死一生。”
  他转问道:“这宗生意,原是谁接下的?”
  华夫人道:“先夫,先夫死后,遗言交给张九思打点,这是七年之前的事情,七年下来,生意一些进展也没有,尤其这两年,每年少赚了几乎有以往的一半。”
  沈胜衣道:“何以至此?”
  华夫人说道:“一个原因,经营失策,本来,应该到手的生意,都给别人抢走了。”
  沈胜衣道:“难道替唐门制造暗器的还有其他人。”
  华夫人道:“还有伦天保一伙,伦天保的庄院与我们那幢庄院都是在那条河的旁边,相距不过半里路。”
  沈胜衣道:“唐门暗器到底怎样交给你们打造?”
  华夫人道:“三十年来都是先由唐门的掌门决定一种暗器的名称,交由我们两家设计,我们两家画好了草图,造好了样本,在唐门密使到来之时,便一齐给他审视,优胜劣败,得胜的一家便可以接下那一宗订单。”
  沈胜衣道:“这个很公平,一方面也可以藉此刺激你们两家竭尽心力,制造出更好的暗器。”
  华夫人道:“所以唐门的暗器越来越厉害。”
  沈胜衣不能不承认。
  华夫人接道:“这三十年间,华家与伦家有胜有负,比较上来说,华家是稍胜一筹,可是近这两年,不知何故华家设计的暗器很多都被伦家比了下去。”
  沈胜衣道:“这是说唐门的订单大都被伦家接去了?”
  华夫人道:“不错。”
  她摇头接道:“继续是这样,生意根本就无法再做下去,虽然张九思很老实,先夫的一份,七年来他一分也没有少给我,但为了华家前途,这件事我仍然不能不过问。”
  沈胜衣道:“张九思怎样说?”
  华夫人道:“他说这一次一定会倾尽全力,绝不会再让伦家将生意抢掉。”
  沈胜衣好奇的问道:“这一次唐门又要你们华伦两家设计什么暗器?”
  华夫人道:“火蝶!”

举报

——火蝶!
  沈胜衣沉吟问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暗器?”
  华夫人道:“一种金属制的蝴蝶,份量要轻,速度要快,还要能够装载相当火药毒药,击在敌人的兵器上或者敌人用兵器来截击,又或者两只火蝶相撞,装载火药毒药的部份必须一炸即碎,伤敌人于火药毒药之下。”
  沈胜衣耸然动容道:“这已经不单是毒药暗器,而且是火药暗器了。”
  华夫人道:“据讲为了使这种暗器更成功,唐门据讲已经从江南霹雳堂暗中买来相当特制火药。”
  沈胜衣问道:“夫人方才所说的是唐门对火蝶这种暗器所要求必须达到的条件?”
  华夫人道:“正是。”
  沈胜衣道:“你们两家真的能够制造出这种火蝶暗器?”
  华夫人道:“伦家方面不知道,张九思据讲已画好草图,造成样本。”
  沈胜衣心中一动。
  他忽然省起昨夜在公孙秀那个房间地上执到的那只金属打的蝴蝶。
  ——那莫非就是火蝶的样本。
  华夫人当然不知道沈胜衣在想什么?继续道:“可是日前我叫他将那幅火蝶图与及火蝶的样本拿出来研究一下,他却是支吾以对,说没有带在身上。”
  她一顿又道:“所以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将火蝶造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火蝶图。”
  沈胜衣截口问道:“这件事与公孙秀有什么关系?”
  华夫人道:“以我看,公孙秀一定知道多少关于张九思的事情,因此张九思才会这样嫁祸他。”
  沈胜衣道:“夫人是认为张九思自己将那一对玉狮子收起来。”
  华夫人道:“我是这样怀疑。”
  沈胜衣道:“何故?”
  华夫人道:“日前孔襄到来这里找我。”
  沈胜衣道:“锦衣杀手孔襄?”
  华夫人道:“云阳城中,只有这个孔襄。”
  沈胜衣这:“他到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华夫人说道:“据说是要卖给我一样东西。”
  沈胜衣道:“什么东西?”
  华夫人道:“他没有说清楚,只说那样东西是公孙秀得自张九思那里,我一定会对它感到兴趣。”
  沈胜衣道:“夫人答应他买下了?”
  华夫人道:“没有,我再三问,他那是什么东西,他都说不出来,所以我以为他是来胡混,着人将他逐出门外。”
  沈胜衣道:“哦?”
  华夫人微喟接道:“现在我却感觉那样做实在是一种错误。”
  沈胜衣道:“公孙秀却告诉我,他完全不知情。”
  华夫人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出于误会,也许公孙秀无意中收起来,他自己根本没有在意,却给孔襄知道了,因此而发现张九思更多的秘密,但是他的所为亦被张九思知悉,张九思也就动了杀机,下毒手将他杀害,再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公孙秀,来一着一石二鸟之计。”
  沈胜衣点头道:“夫人说的,不无道理。”
  华夫人道:“我甚至怀疑那样东西就是‘火蝶图’!”
  沈胜衣道:“所以,夫人问取火蝶图的时候,张九思支吾以对,无法将它交出来?”
  华夫人道:“这件事他当然不愿意给人知道,是以虚报一对玉狮子被窃,转移别人的注意。”
  沈胜衣道:“也有道理。”
  他连随问道:“夫人告诉我,想必有夫人的目的,未知夫人目的又何在?”
  华夫人道:“我想请你替我刺探张九思,证实这件事。”
  沈胜衣道:“万一证实,夫人又准备将张九思怎样?”
  华夫人道:“也不怎样,只是请他离开,好像这样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再将那幢庄院交给他打点。”
  沈胜衣道:“夫人的目的原来在接管那幢庄院。”
  华夫人颔首道:“事情证实之后,我一定重金酬谢你。”
  沈胜衣淡笑道:“我做事向来都不是为了酬劳,这一次的所以插手,完全是为了证明公孙秀清白,夫人这一次,找错对象了。”
  华夫人面色一沉,正想说什么,一个女孩子突然自外闯进来,道:“娘,表哥今天早上是不是曾经走来找我?”
  沈胜衣应声望去。
  那个女孩子非常美丽,一身宫装,一头金饰。
  沈胜衣立即就留意到她的头上少了一支金钗。
  他心念方动,华夫人已说道:“谁说的?”
  那个女孩子道:“好几个婢仆都是这样告诉我。”
  华夫人闷哼道:“该死的奴才,就懂得饶舌!”
  她转对那个女孩子冷冷的道:“他不错来过,但是已被我赶走了。”
  那个女孩子顿足道:“娘你为什么要对他这样?”
  华夫人冷笑一声,道:“谁叫他这样没出息!”
  那个女孩子还待说什么,忽然留意到坐在一旁的沈胜衣。
  华夫人即时道:“客人面前,少给我放肆。”
  那个女孩子瞟了沈胜衣一眼,索性闭上嘴巴,转身走了出去。
  华夫人回顾沈胜衣,道:“见笑。”
  沈胜衣道:“那位姑娘是……”
  华夫人道:“是我的女儿华慧。”
  沈胜衣“哦”一声,道:“原来是华小姐,是了,她口中的表哥又是……”
  华夫人说道:“这与你是否有什么关系?”
  沈胜衣道:“多少。”
  华夫人道:“他叫做尹乐生,是先夫另外一个结拜兄弟的儿子,先夫在生的时候,对他总是赞不绝口,说他人如何聪明,如何老实,甚至将慧儿许配了给他,慧儿也很满意这小子,可是我与他们父女的看法不同,在我看来,这个尹乐生简直一无是处,一些出息也没有,所以我一直都不高兴他们两人来往。”
  沈胜衣问道:“尹乐生是否很着重衣饰?”
  华夫人道:“当然着重,难道不怕这里的婢仆瞧不起他。”
  沈胜衣点头道:“据讲他是在张九思那里工作。”
  华夫人道:“张九思这是卖交情。”
  沈胜衣道:“是么?”
  华夫人奇怪起来,道:“你问得这么详细,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胜衣道:“只是信口问问,不为什么。”
  他倏的站起身子。
  华夫人道:“你要走了?”
  沈胜衣点头道:“我突然感觉的确有需要与张九思见上一面,好好的谈谈。”
  华夫人一笑道:“我方才的建议,你不妨重新再考虑清楚,只要你为我设想,一定有你的好处。”
  沈胜衣没有作声,转身跟萧七娘打了个招呼,放步走出去。
  华夫人目送沈胜衣走出厅堂,一张面便自寒起来。
  体寒如水。

×      ×      ×



  沈胜衣头也不回,出了华家便望西而去。
  过了两个街口,远远又望见了萧七娘在车厢中指点他知道的尹乐生那间屋子。
  他方在可惜,忽然看见一个书生装束的人横过街道,直向那间屋子走去。
  那个书生骤眼看来似乎就是昨夜在巷口与他相碰的那个。
  他心念一动,脚下加快。
  那个书生并没有发觉他的走来,几步走到那间屋子门前,竟然拿出一条钥匙,将门打开。
  莫非他就是尹乐生?
  他开门入内,回身正想将门关上,沈胜衣已到了。

×      ×      ×



  沈胜衣一步踩上门前石阶,便嚷道:“且慢。”
  那个书生,应声停下,问道:“你是谁?”
  沈胜衣这下子已经看清楚,对方的确是他昨夜在那个巷口碰上的那个书生。
  他一笑,道:“我姓沈,是来还东西的。”
  那个书生微一皱眉,说道:“我不认识你。”
  沈胜衣道:“我认识你就成了。”
  那个书生道:“你认识我?你知我是哪一个?”
  沈胜衣道:“尹乐生。”
  那个书生一怔道:“怎么你真的认识我?”
  沈胜衣道:“很意外?”
  尹乐生道:“嗯。”
  沈胜衣道:“其实我也不敢肯定。”
  尹乐生道:“现在肯定了。”
  沈胜衣道:“因为,你自己已经承认了。”
  尹乐生诧声问道:“你来还什么东西给我?”
  沈胜衣探怀取出了那块衣袖!
  尹乐生一眼瞥见,当场就变了面色,失声道:“你……你……”
  “你”什么,却说不出来。
  沈胜衣笑道:“我就是昨夜你碰上的那个人。”
  尹乐生呐呐道:“你走来干什么?”
  沈胜衣道:“还给你这只衣袖,问你几句说话!”
  尹乐生道:“你是否官府中人?”
  沈胜衣道:“目前我可以说是在替官府查案。”
  尹乐生急声问道:“什么案?”
  沈胜衣道:“谋杀案!”
  尹乐生立即摇手道:“我……我没有杀人。”
  沈胜衣道:“我也知你没有杀人。”
  尹乐生道:“那么你要问我什么?”
  沈胜衣道:“既然已来到门前怎么你不请我进去,坐下再说话。”
  尹乐生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一眼,终于开口道:“请进来。”
  沈胜衣也不客气,大踏步跨了进去。

×      ×      ×



  入门是一个院子。
  小小的院子,种着好些秋芙蓉。
  芙蓉秋正娇。
  沈胜衣一面欣赏,一面道:“你喜欢芙蓉?”
  尹乐生心不在焉的道:“芙蓉并不难种。”
  他脚步不停,将沈胜衣请入了小小的客厅,一切打扫的非常干净。
  内壁挂着好些字画,下款都题上尹乐生的名字。
  沈胜衣周围望了一眼,道:“你写的字画不错。”
  尹乐生道:“过奖。”
  他随口问道:“你也懂字画?”
  沈胜衣道:“多少。”
  尹乐生道:“请坐。”
  沈胜衣坐了下来。
  尹乐生亦自坐下,道:“请问。”
  沈胜衣道:“昨夜你到那条巷子去干什么?”
  尹乐生支吾道:“我……我只是偶然经过。”
  沈胜衣道:“可是立心到公孙秀那间屋子窥探?”
  尹乐生不答反问道:“公孙秀是什么人?”
  沈胜衣道:“你不认识他?”
  尹乐生道:“不认识。”
  沈胜衣道:“那么孔襄这个人你又是否认识?”
  尹乐生道:“不认识。”
  沈胜衣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时下的年青人怎么总是这样子喜欢说谎?”
  尹乐生道:“我……”
  沈胜衣道:“你是否认识他们两人,官府派人一查就知道,这样子隐瞒事实,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
  尹乐生一咬牙,说道:“我认识公孙秀。”
  沈胜衣道:“应该认识,公孙秀与你岂非都是替张九思工作?”
  尹乐生无言点头。
  沈胜衣接道:“孔襄又如何?”
  尹乐生说道:“我与他是朋友,老朋友。”
  沈胜衣道:“你们最初怎会认识?”
  尹乐生道:“小时我们是邻居,现在也是。”
  沈胜衣颔首道:“好了,事情到底是怎样?”
  尹乐生不答反问道:“尚未请教,你到底是哪一位?”
  沈胜衣道:“沈胜衣!”
  尹乐生一惊,道:“哪个沈胜衣?”
  沈胜衣道:“到目前为止,江湖上叫做沈胜衣的人,还是只得我一个。”
  尹乐生惊问道:“横扫十三杀手的就是你?”
  沈胜衣道:“就是我。”
  尹乐生道:“这……这件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沈胜衣道:“公孙秀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的兄弟,也即是我的兄弟。”
  尹乐生道:“我不知道。”
  沈胜衣道:“昨夜他被捕的消息,相信你应该知道的了。”
  尹乐生点头。
  沈胜衣沉声道:“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由得这个兄弟含冤受屈,由得真凶逍遥法外。”
  尹乐生面色激变。
  沈胜衣一再强调,道:“这件事无论如何,我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尹乐生道:“孔襄的死,可也与我无关。”
  沈胜衣道:“但事情的真相,多少我看你一定会知道一些。”
  尹乐生没有否认。
  沈胜衣催促道:“请说。”
  尹乐生一再犹豫,道:“三天前,孔襄忽然走来我这里,说他将会得到一样我非常感兴趣的东西,那样东西,虽然仍然在公孙秀那里,但是他自信一定能够弄到手。”
  沈胜衣道:“你有没有问清楚他是什么东西?”
  尹乐生道:“有。”
  沈胜衣道:“他怎样回答?”
  尹乐生道:“只说是华夫人很想得到手的东西,然后他就踉跄着走了出去。”
  沈胜衣道:“当时莫非他喝醉了?”
  尹乐生道:“经已醉得七七八八。”
  沈胜衣道:“那么酒醒之后,对你说过了什么,只怕连他自己也记不起来。”
  尹乐生道:“我却是记得很清楚。”
  沈胜衣道:“华夫人需要的东西为什么你会非常感兴趣?”
  尹乐生道:“难道你还未知道华夫人是我的什么人?”
  沈胜衣道:“据讲,她是你的未来岳母。”
  尹乐生道:“这个未来岳母对他的未来女婿却并无多大好感。”
  沈胜衣恍然道:“是否因此你尽量找机会博取她的欢心。”
  尹乐生道:“为了慧儿,我不能不如此。”
  沈胜衣道:“这个,无疑是你的好机会。”
  尹乐生点头道:“所以第二天我就开始跟踪他,跟踪了三天。”
  沈胜衣道:“他却是跟踪公孙秀。”
  尹乐生道:“我知道,昨夜我就是因此走到公孙秀那间屋子门外。”
  沈胜衣心中冷笑。
  他知道尹乐生又是在说谎。
  昨夜孔襄是在摆脱了他之后才走去公孙秀那里,尹乐生这个跟踪如何跟踪。
  他仍然不动声息,道:“你在门外看见了什么?”
  尹乐生道:“孔襄不停在迫问公孙秀那件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忽然间,一下怪响,孔襄回头望去,面上就多了几支蓝汪汪的毒针,他一声惨叫,立即就倒毙地上,我看见出了人命,一惊之下,便慌忙开溜……”
  沈胜衣道:“只是这么简单?”
  尹乐生道:“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
  沈胜衣又问道:“你怎知道孔襄当时必已死亡?”
  尹乐生道:“因为他惨叫倒下。”
  沈胜衣道:“不是因为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暗器?”
  尹乐生吃吃地道:“我怎会知道?”
  沈胜衣道:“蓝汪汪的毒针,连他中的暗器你都看得那么清楚,当时你是否在什么地方窥看?”
  尹乐生道:“门旁的小窗。”
  沈胜衣道:“我记得那个小窗的位置,由那里好像可以望到房间去。”
  尹乐生道:“好像可以。”
  沈胜衣道:“那么你应该看见躲在房间内向孔襄施放暗器的那个人?”
  尹乐生道:“当时我没有留意到那个房间。”
  沈胜衣又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说谎?”
  尹乐生一口咬实道:“我的确没有看见那个暗算孔襄的凶手。”
  沈胜衣摇头道:“你没有可能不看见,到底你是在保护什么人?华慧?”
  尹乐生一听到华慧的名字,面色就变了,冷笑道:“你不要乱说,这件事与华慧一些关系也没有。”
  沈胜衣道:“最好当然就是没有。”
  尹乐生道:“在未有任何证据之前,我认为你最好却是保持沉默。”
  沈胜衣道:“你这个人原来不单止不忠实,而且固执。”
  尹乐生闷哼一声,道:“你还有什么要问我?”
  沈胜衣道:“没有了。”
  尹乐生语声一沉,道:“那么请你出去。”
  他竟然下逐客令。
  沈胜衣淡然一笑,站起了身子。
  他走出院子的时候,隐约听到尹乐生在后面喃喃道:“我倒要看你如何证明这件事!”
  目击凶手暗杀孔襄的只有他一个人,也许他已经看见凶手的真面目,知道凶手是哪一个,他不说的话,沈胜衣是否就真的没有办法,亦没有办法证明谁是凶手?

举报

第三章 按图索骥 拨草寻蛇
  白昼过去,黄昏相继消逝。
  入夜时分,城外张九思那幢庄院之前,突然走来了一个捕快。
  那个捕快将门叫开。
  出来的是一个黑衣人。
  阴沉的面色,冷酷的眼神,那个黑衣人的出现就像是幽灵一样。
  那个捕快给吓了一跳。
  他惊魂未定,那个黑衣人已然问道:找谁?”
  那个捕快道:“我是衙门里派来的捕快。”
  黑衣人道:“你的装束已经告诉我你的身份!”
  捕快脱口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我是张大爷请来看守门户的。”
  捕快连随问道:“张大爷在不在?”
  黑衣人道:“在的,找他?”
  捕快道:“捕头吩咐我来通知他一件事。”
  黑衣人道:“我替你告诉他,可以不可以。”
  捕快道:“那件事,我必须当面告诉他。”
  黑衣人道:“那么,请你到偏厅等一等。”

×      ×      ×



  那个捕快在偏厅等了片刻,张九思终于现身。
  “什么事?”
  捕快道:“捕头吩咐我通知大爷一声,大爷失去的那一对玉狮子已找到了。”
  张九思当场一怔,道:“这么快?”
  捕快道:“是沈胜衣沈大侠帮忙找到的。”
  张九思又是一怔,道:“沈胜衣?”
  捕快道:“张大爷什么时候有空,请到衙门辨认一下是否就是那对玉狮子。”
  张九思说道:“现在太夜了,明天如何。”
  捕快道:“捕头也是这个意思。”
  张九思道:“那么我就明天到衙门走一趟好了,还有什么事?”
  捕快道:“没有了。”
  他连随起身告辞。
  张九思道:“有劳,这点小意思给你买酒喝。”
  他给了那个捕快一块银子。
  那个捕快高高兴兴的接下,高高兴兴的离开。
  张九思目送那个捕快出了偏厅,一张面沉了下来。
  他负手踱了一圈,喃喃自语道:“没可能,难道沈胜衣真的有这么厉害?”
  他倏的转回身,脚步加快,向内室走去。
  没可能!
  到底他凭什么这样肯定?

×      ×      ×



  穿过了一道月洞门又一道月洞门。
  张九思来到第五进院子的一幢小楼。
  那是他居住的地方。
  他直入寝室,走到床边,打开床头的一个暗格,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两件东西。
  灯光下非常清楚,那赫然就是一对玉狮子。
  是否也就是他报失的那一对?
  他的神情很奇怪。
  也就在这下,他听到了格的一声。
  一惊他手中那一对玉狮子几乎就摔在地上。
  他回头望着那边的一扇窗户。
  那扇半开的窗户现在竟然已全开,窗棂上出现了一只手!
  张九思一眼瞥见,手中玉狮子往床边几子上一放,轻叱道:“谁?”
  他空出的那双手连随按在腰上。
  他腰间没有剑,腰带里却暗藏三种暗器。
  每一种暗器都是非同小可。
  他替唐门打造暗器那么多年,又怎会不拣几种合意的留一些给自己用?
  “是我,沈胜衣!”
  窗棂上那只手应声往上面一按,一个人旋即“燕子倒穿帘”翻身穿窗而下。
  果然是沈胜衣。
  张九思面上神色刹那几变。
  沈胜衣居然还笑得出来,道:“我本来不想这样拜访你,可是想不出第二个更好的办法,非这样不可。”
  张九思道:“你怎能够找到这里?”
  沈胜衣道:“我是跟着你进来的,一路上都有人看守,我瓦面过瓦面,好容易才没有被他们发觉。”
  张九思微喟道:“多年来这里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已没有以前那么小心,是意料中事。”
  他一顿又道:“不过纵然再小心,也没用,他们又怎会想到在这个庄院内竟然有人跟踪我,又怎会留意到瓦面之上。”
  沈胜衣道:“所以,你也无须怪责他们。”
  张九思勉强一笑,道:“幸好有你这种身手的人并不多,否则这里的防卫措施真的要重新部署了。”
  沈胜衣淡然一笑,目光落向几子那一对玉狮子。
  张九思的目光亦转了过去,说道:“方才那个捕快的到来,想必是由于你的指使。”
  沈胜衣道:“不错。”
  张九思道:“所谓你已经找到了那一对玉狮子,叫我到衙门去辨认,完全是一派胡言,是你布下的一个圈套?”
  沈胜衣道:“现在,我真的已经找到了。”
  张九思说道:“因为我踏入了你的圈套?”
  沈胜衣道:“那个捕快那么说话,除非那一对玉狮子不是你自己藏起来,否则心虚之下,你一定会走来收藏玉狮子的地方,看看那对玉狮子是否仍然在那里。”
  张九思道:“我应该想到这是一个圈套的,可惜正如你所说,我实在心虚。”
  他忍不住回问道:“你怎会怀疑那一对玉狮子是我自己将之收藏起来?”
  沈胜衣道:“可以说是由于华夫人的提示。”
  张九思道:“你见过她了?”
  沈胜衣说道:“是她派人来接我前去的。”
  张九思疑惑的望着沈胜衣。

×      ×      ×



  沈胜衣耐着性子,将华夫人的说话复述一遍。
  张九思一面听一面点头,一直到沈胜衣住口,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否已答应她,替她证实这件事?”
  沈胜衣道:“没有答应,我所以插手这件事,完全是为了公孙秀,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张九思点头,道:“这一来,华夫人一定失望得很。”
  沈胜衣突然问道:“华夫人这个人你认为怎样?”
  张九思道:“没有什么,只是太过自大。”
  沈胜衣道:“所以她不喜欢你比他更有权。”
  张九思道:“只是在这个庄院之内才这样。”
  沈胜衣道:“所以她不时找机会希望能够将你撵出这幢庄院。”
  张九思道:“我相信她是有这个打算,这一次也无疑就是她的好机会。”
  沈胜衣道:“你怀疑那张火蝶图的失窃是与她有关?”
  张九思一怔道:“那火蝶图没……”
  沈胜衣道:“到这个地步你还要隐瞒真相?”
  张九思沉默了下去。
  沈胜衣接道:“失窃的其实是那幅火蝶图,不是这对玉狮子,你所以将这对玉狮子收藏起来,对外虚报失窃,目的只是在掩饰事实真相,转移他人的注意。”
  张九思没有作声。
  沈胜衣又道:“那幅火蝶图的失窃想必是三天之前的事情,所以在过去的三天你外出到处找寻打听,到昨天黄昏,你知道公孙秀被孔襄无故一连追踪了三天,便怀疑火蝶图的失窃与公孙秀有关,夤夜到那里搜索,但并没有找到,无意中看见了他挂在墙上的腰牌,就想出了这一个计划,以玉狮子的失窃掩饰火蝶图的被盗。”
  张九思道:“你凭什么这样肯定?”
  沈胜衣道:“据讲除了火蝶图之外,你还已造了一只火蝶的样本。”
  张九思道:“是的。”
  沈胜衣道:“那只火蝶的样本呢?”
  张九思不由自主的探手往左手衣袖里头摸去。
  一摸之下他面色又一变。
  沈胜衣即时道:“是不是这东西?”
  他摊开右手。
  在他的右手手中,放着昨夜他在公孙秀房间地上拾到的那只金属蝴蝶。
  张九思混身一震,道:“你在什么地方得到这只火蝶的样本?”
  沈胜衣道:“公孙秀房间的地上。”
  张九思又沉默了下去。
  沈胜衣接道:“我本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一直到听了华夫人那番说话心中才有一个概念,也就由她那番说话的启示,找到你头上。”
  他转问道:“昨夜你是在什么时候到公孙秀家里?”
  张九思道:“昨天傍晚你们一走,我支开徐长卿,便自动身,来到那附近,正好看见你们两人进入太白居。”
  沈胜衣道:“可惜。”
  张九思道:“可惜什么?”
  沈胜衣道:“如果你夜一点才去,也许看见暗算孔襄的那个凶手。”
  张九思道:“我实在想不到跟着会发生那种事。”
  沈胜衣道:“孔襄的死,与你真的无关?”
  张九思道:“真的。”
  他反问沈胜衣:“他的死与公孙秀又是否有关系?”
  沈胜衣道:“没有。”
  张九思道:“我也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
  沈胜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嫁祸他?”
  张九思道:“我目的只是在暂时转移他人的注意,事后一定会设办法洗脱他偷窃的罪名。”他微喟接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原谅我这样做。”
  沈胜衣道:“那张火蝶图,是否很重要?”
  张九思道:“火蝶图的本身并不重要,因为我的人可以重新再画一张。”
  沈胜衣道:“重要的是火蝶图的秘密泄漏出去的麻烦?”
  张九思皱眉道:“不错。”
  沈胜衣道:“那一来,唐门就不能再用这种火蝶暗器。”
  张九思道:“我这个庄院也不能再替唐门制造暗器,秘密泄露出去,唐门的人纵然不追究,唐门的仇敌也不会放过这个地方,这是火蝶图落在我们这个圈子之外的人手上,将会发生的变化,如果是我们这个圈子之内的人取到手的话,倒霉的只是我。”
  沈胜衣道:“你口中的你们那个圈子之内的人到底包括什么人?”
  张九思道:“我之外,就是华夫人,伦天保。”
  沈胜衣道:“华夫人得到那张火蝶图,又有什么好处?”
  张九思道:“可以藉此要挟我,将这幢庄院交给她打点,我看出多年前她就已有这个意思的了。”
  沈胜衣道:“这一来,却难以服众,华夫人如果是一个聪明人,一定不会这样做。”
  张九思道:“她无疑是一个聪明人,是以我认为,如果她真的得到那张火蝶图,多数会拿到伦天保那里。”
  沈胜衣道:“哦?”
  张九思道:“伦天保那里也有一群高手匠人,是以我们才一直竞争得这么激烈,胜负的关键也往往就在彼此一些别出心裁的设计之上,在现在相信他那方面亦已设计好一个他们的火蝶,如果他得到我们那张火蝶图,在他们的火蝶之上再加上我们的特别设计,唐门这一宗生意,我们又落空的了,到时候,华夫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这幢庄院。”
  沈胜衣道:“你怎会有这个念头?”
  张九思道:“华夫人不是已跟你说过,这两年我们的生意很不好?”
  沈胜衣点头。
  张九思道:“这主要的原因,完全是在三次的竞争之中,我们都一败涂地,那三次其中的两次,本来我们已稳操胜券,谁知道我们自认为别出心裁的设计,竟然也在伦家方面制造的暗器之上出现。”
  沈胜衣道:“那也许是巧合。”
  张九思道:“一次的巧合,两次就不能不令人怀疑了,事实第一次事后,我便已动疑,所以第二次一开始设计,我便暗中吩咐这里的唐门子弟小心留意着每一个匠人,但结果证明,在与唐门交易之前他们并没有离开这幢庄院半步,这本来就是规矩。”
  沈胜衣道:“每一个人都要遵守?”
  张九思说道:“只有两个人,可以例外。”
  沈胜衣道:“哪两个人?”
  张九思道:“一个是我。”
  沈胜衣道:“你当然不会将秘密泄漏出去。”
  张九思道:“还有一个是徐长卿,他当然也不会。”
  沈胜衣道:“何以这样肯定?”
  张九思道:“他是我的妻舅,跟了我已经二十年。”
  沈胜衣道:“有这层关系,他应该不会背叛你。”
  张九思苦笑道:“那就只有承认是巧合了。”
  沈胜衣道:“会不会伦天保派人来刺探了去?”
  张九思道:“应该不会,一来未必能够进入这幢庄院,进入也不知道我将画轴放在什么地方。”
  沈胜衣道:“那群匠人之中,也许有奸细,来人只要找到他就可以知道其中秘密。”
  张九思道:“这不错也有可能,但是你必须清楚一件事。”
  沈胜衣道:“什么事?”
  张九思道:“伦天保的为人。”
  沈胜衣道:“他的为人怎样?”
  张九思道:“两个字——正直!”
  他一顿接道:“这三十年来,他都是与我们公公平平的竞争,如果他肯这样做,绝不会等到现在!”
  沈胜衣道:“你这么了解他?”
  张九思道:“他可以叫做我的敌人,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敌人不了解,如何能够与自己的敌人周旋三十年之久?”
  沈胜衣道:“也有道理。”
  张九思道:“火蝶图失踪后一日,我曾经拜访他,问他是否曾有人拿我们那张火蝶图来向他兜售?”
  沈胜衣道:“他怎样回答?”
  张九思道:“没有这种事。”
  沈胜衣道:“你相信他的话?”
  张九思道:“一个人本性正直,说话也一样正直。”
  沈胜衣道:“我喜欢有一个这样的敌人。”
  张九思颔首道:“我也是这样说。”
  沈胜衣道:“以你推测,那张火蝶图现在可能在什么地方?”
  张九思道:“不会在伦天保那里,相信也不在华夫人那里,现在仍然保留着那张火蝶图,对她并无任何好处。”
  沈胜衣道:“你是说那张火蝶图曾经在华夫人那里?”
  张九思道:“我只是在怀疑。”
  沈胜衣道:“那么……”
  张九思道:“公孙秀可能会知道,否则孔襄没有理由那样追踪他。”
  沈胜衣道:“他看来也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张九思道:“本来就是。”
  沈胜衣道:“如果他知道,他怎会不对我说出来。”
  张九思道:“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胜衣道:“纵然如此,多少应该有些印象,看来我非要再见他一次不可。”
  张九思道:“我也想跟他见一面。”
  沈胜衣道:“可惜现在已经深夜。”
  张九思道:“明天无妨。”
  沈胜衣道:“也只好留待明天了。”
  张九思道:“沈兄今夜就留在我这里怎样。”他似乎出自诚意。
  沈胜衣看得出来,亦不客气道:“这也好。”
  张九思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城去。”
  沈胜衣点头道:“是了,你那个妻舅徐长卿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张九思道:“相当老实。”
  沈胜衣道:“成家未?”
  张九思道:“还未。”
  沈胜衣道:“平日他有什么嗜好?”
  张九思道:“没有什么嗜好,只是偶然上赌场玩几手。”
  沈胜衣道:“多数去哪一间赌场?”
  张九思道:“好像吉祥赌场。”
  沈胜衣道:“那间赌场在城外,还是城中?”
  张九思道:“城中。”
  他奇怪起来,问道:“怎么?你怀疑他?”
  沈胜衣道:“老实说,在目前,每一个人我都怀疑。”
  张九思道:“我也包括在内?”
  沈胜衣道:“包括在内。”
  张九思无言苦笑,目光转落在那一双玉狮子之上。
  那一对玉狮子仿佛也在笑。
  嘲笑。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9 15:21 , Processed in 0.218750 second(s), 24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