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发表于 2017-3-19 10:29:10
第四回苍天有意磨英骨慧眼何人识使君
幸亏陈石星练了三个月的上乘内功,这迷香虽然厉害,一时之间,却也未能令他昏迷。此时他咬破舌尖,疼痛的感觉登时驱散了渴睡之意。陈石星摸出一颗解毒的药丸放入口中,心里想道:“老人家常说钱财不可露眼,贼人想必是因为看见我这穷小子,能够拿出金豆,故此就来暗算我了。”想至此处,翟然一省:“路过贼人怎会知道我有金豆?看来十九就是这间客栈的住客。”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一好似熟人的声音道:“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其实用不着花这许多心思,我看行了。”另一个贼人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小子是懂武功的,多待会儿。”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而且捏着嗓子说话,陈石星不敢断定是否就是帮忙他的那两个客人。
过了一会,大概那两个贼人以为陈石星定已昏迷,大着胆子,推开窗子,便跳进来,落地无声,似乎轻功也还不弱。
陈石星本来是枕着云浩给他那柄宝刀睡觉的,假如他用宝刀对付贼人,出其不意,要杀这两个贼人也是不难。但他心地仁慈,怎会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乱杀人,反而把行囊寻推到床后,暗自想道:“倘若真是那两个客人,他们曾帮过我的忙,我把他们吓走也就是了。”
说时迟,那时快,贼人已走到床前,向他抓下,一抓抓空,陈石星霍地坐了起来,说道:“朋友,你要钱用,这里有几颗金豆,你拿去吧。”口中说话,便即用敏捷的手法,把三颗金豆,塞入那贼人手心,跟着将他一掌推开。
不料他心地仁慈,贼人对他可并不仁慈。另一个贼人扑将上来,五指如钩,倏的便来叉他喉咙。给他推开的那个贼人更狠,竟然拔出刀来便斫。
陈石星大怒,听声辨器,腾的飞起一脚,黑暗之中,竟是不差毫黍,踢着那人手腕,当的一声,钢刀飞出窗外,跌在地上。
另一个贼人没叉住他的喉咙,变招抓他肩头的琵琶骨,琵琶骨是人身要害,倘给抓碎,多好的武功,气力也是使不出来,陈石星此时已是从床上跳下,一个侧身,用了一招“铁门闩”的招数,拗他手臂。这个徒手的贼人可比那个持刀的贼人高得多,一个沉肩缩时,反手擒拿,只听得“嗤”的一声,陈石星衣裳给他抓破。失了刀那个贼人退而复上,呼的一拳,从他背后击来。陈石星同时应付两个贼人,可就有点难以兼顾了。正在吃紧,武功高的那个一贼人忽地“哎哟”一声,好像是受了伤。
陈石星反手一拳,打着另一个贼人,正中他的胸膛。贼人闷哼一声,“砰”的一脚踢开名人轶事网房门,和那个受伤的贼人不约而同的逃了出去。陈石星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里好生纳罕,“头一个贼人本领平常,后来那个贼人,武功可是在我之上。奇怪,我相信我并没有打伤他,难道是有人暗中帮了我的忙了?”
他本来只想赶跑贼人,目的已达,当然也就不去追了。当下连忙点燃灯火察看,看看有否失掉东西。
灯火一燃,首先发现的是跌在地上的一个盒子。正是云浩用以收藏剑谱的那个盒子。这盒子是有机关的,不懂开法,盒盖一触便会弹开,里面立即伸出六把小刀,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叉穿插,织成一片刀网。此时这盒子是打开的,但小刀已缩回去了。陈石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盒子帮了我的忙。”料想定是那个贼人,偷了他的盒子,却给盒子里暗藏的小刀割伤了他的手指。
幸好张丹枫手录的那几页无名剑法和云浩所留的拳经刀谱都还藏在盒中,并没有失。陈石星松了口气,盖了盒盖,放入怀中。再提灯察看,一看床上,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他的行囊不见了!
行囊里的一套破衣服算不了什么,但云浩那柄宝刀也在行囊之中,可是不能失掉的,刚才他把行囊推入靠床的一边,用被窝盖住,就是恐防照顾不周,给贼人顺手牵羊。哪知虽加小心,还是给人偷走。还好,传家之宝的那张古琴并没有失掉。
店主和住客闻声惊起,此时方始陆续来到他的房中。这间小客栈总共不过五个住客,连同店主和他,也不过七个人,已是把他的小房间挤得满满的了。
客人七嘴八舌的向他发问,陈石星哪有心思和他们细说,简单答了几句,一面敷衍他们,一面却是暗中注意那两个帮过他的忙的客人。
一加留意,果然有所发现。只见那个勾鼻深目的虬髯大汉,中指用纱布包裹:血渍隐约可见,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那个汉子说话时好似上气不接下气,每说几句,咳嗽一声,不时揉搓胸口。
陈石星疑心大起,想道:“那两个贼人声音和他们相似,身材也是一高一矮,看来准是他们无疑。”
客人们听说他只失了一个行囊,行囊只有一套破旧衣眼和一些零星用品,遂都不以为意,笑道:“这小偷也算是倒霉了,我还以为你失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言下之意,好像还在责怪陈石星不应大惊小怪。店主人冷笑道:“我们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小偷,小店开张几十年,也从未发生过窃案。想不到一有小偷,第一个就光顾你。不过这小偷也真奇怪,为什么他不拣有钱的客人下手,却要偷你的破衣!”有一个好心的客人说道:“或许是外来的小偷,黑夜中摸进店来,也不知哪个客人有钱。小哥。你冉仔细看看,可有失掉银钱没有?”
店主人冷笑道:“他身上若有银钱,也用不着别人替他付帐了。”那两个客人替陈石星付帐之事,有的人还未知道,店主人就告诉他们。
陈石星得那好心的客人提醒,想起那包金豆,把手一摸,那包金豆果然业已不见。料想是给贼人撕破衣掌之际偷了去的。不觉“啊呀”一声叫了起来:“我的金豆不见了!”
那好心的客人诧道:“什么,你有金豆?有多少?”看他穿得破破烂烂,心里实在不敢相信。陈石星道:“大概有二三十颗。”
那客人道:“怎么只是大概?”陈石星道:“我没仔细数过!”
那客人皱了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你这位小哥倒是真名人轶事网人不露相了。这样豪阔的气派,我可还当真没有见过!”当然是越发不敢相信陈石星的说话了。
店主人冷笑道:“你听他说,他哪里有什么真的金豆?不过,他是曾拿出一颗黄澄澄的豆子,说是金豆子,给我当作房钱。嘿嘿,给我一看,那只是黄铜!”
陈石星怒道:“反正已经失去了,你定要说是黄铜,我也没法和你分辩!”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道:“你失了这许多金子,要不要报官?”
陈石星盯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想惊动官府,只盼偷了我的东西的人,能够偷偷还给我。金豆不要也罢,只要他肯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回我的行囊。”
店主人名人轶事网大怒道:“好呀,我忍无可忍,非得揭破你不可,你这穷小子假报失窃,是不是想要讹诈我?”
陈石星又气又恼,说道:“我又不是要向你讨!”
店主人哼了一声,说道:“你有这许多金子在小店失窃,告到官府,我怎能卸脱关系?这件事情非要弄得个水落石出不可!”
陈石星道:“我已经说过,我并不想惊官动府!”
那好心的客人只道陈石星当真是个骗子,此时亦已不满他的所为,冷冷说道:“听你刚才的口气,你好像是怀疑住在这店子里的人偷你的东西,你不妨直说,你怀疑哪一个?”
陈石星道:“不敢。不过说不定贼人匆匆逃跑,不便携带赃物,会把它藏在这店子里的什么地方。要是你们哪位发现,送回来给我,我是感激不尽!”
陈石星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少不更事,自以为这番说话很是得体,可以保全贼人的面子,私下和解,哪知却是引起了公愤。
客人们纷纷斥骂:“好呀,你这样说,那是怀疑我们每一个人了,是不是要来搜查我们的房间?”“好呀,你这穷小子,你是穷得发了疯了啦,讹诈店主不成,又要来讹诈我们吗?”“把这穷小子送官究治,不能让他在这里行骗!”只有那两个汉子,倒是没有参加他们对陈石星的斥骂。
陈石星忽地面向那勾鼻深目的虬髯大汉说道:“请问你的手指是怎么受伤的?”
虬髯大汉变了面色,说道:“我伤了手指,关你何事?”陈石星道:“没什么,随便问问,你不肯说,也就算了。何须动怒?”虬髯大汉怒道:“好呀,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不是怀疑我偷你的东西?”他的汉语说得生硬,但一些民间俗语,却是运用得相当纯熟。
陈石星道:“偷我东西的人,自己心里明白,我可不是说你!”
虬髯大汉气得面色铁青,说道:“你这分明是说我了!真是岂有此理,我和友人见你穷得可怜,帮你付帐,你反而诬赖我作贼!”
众人都在帮他斥责陈石星,店主人说:“这种恩将仇报的小无赖,和他多说作甚,送他进县衙去吧!”
那个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作好作歹,拦阻众人报官,说道:“他未必是骗子,只怕是穷得糊涂了。咱们何必与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小子一般见识,待我和他说个明白。”回过头来,咳了两声,对陈石星道:“我的朋友是削梨子误伤了手指的,你为什么想要知道?”
陈石星忍耐不住,说道:“我和两个贼人扭打,其中一个给我伤了手指,你的朋友既然是削梨子受的伤,那就当然不是他了,请莫多心。”他叫别人不要多心,其实等于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众人都动了怒,店主人道:“你瞧他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给他东西吃的人也咬,还能和他说什么道理?”
那汉子道:“他不讲理是他的事,咱们是大人,应该原谅他年幼无知。小兄弟,我和这位朋友是住一间房的,你怀疑他,是不是也怀疑我呢?”陈石星道:“还有一个贼人,给我在胸口打了一拳。”说话之时,正好那个汉子搓着胸口,咳了两声。
那汉子不由得也变了面色,说道:“我伤风咳嗽,原来你也怀疑我了,好,请各位做个见证,叫这小子到我们的房间搜查,看他能否搜出赃物?”那心地善良的客人说道:“对,我本来同情这孩子的,如今也觉得真是可恶了,要是搜不出赃物,咱们是该惩戒惩戒他才好。但也莫要太难为他,送官究治一层,我看是可以免了。”
陈石星情知他敢让自己去搜,宝刀决不会藏在房间,冷笑说道:“失了的东西哪里还能找得回来,我认命罢啦!”
店主人道:“他不敢去,分明是作贼心虚!”
众人纷纷起哄,有的说道非送官究治不可,有的说可怜他穷得发疯,赶他出去就算了。
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气说道:“这孩子穷得一个钱也没有,也真是可怜。我当如做好事,你把这张烂琴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让你作盘缠回家。”众人听了,纷纷称赞这汉子是世上少有的好人。
店主人道:“你这穷小子倒是好造化,还不快快多谢恩人。”
陈石星道:“我穷死了也不卖这张琴!”
那心地好的客人道:“你真是不识好歹,你难道要人家平白送你银子吗?”
陈石星:“谁要他可怜,我这张家传的古琴,也不能落在坏人的手里!”
此言一出,旁观的人也都为那汉子不平,那客人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还不曾见过你这样的浑小子!”
店主人道:“其实这位客人已经替他付了一两银子的房饭钱,他这烂琴最多值十几个铜钱,这位客人有道理拿他的琴抵债。”
陈石星退后一步,抱着古琴,冷冷说道:“谁敢抢我的琴,我和他拼命!”店主人怒道:“你这臭小子穷得发了疯啦,白食白住,对待恩人,还要这佯凶横!哼,我瞧他要吃了苦头才会舒服,送他到衙门打几十大板!”说罢,摩拳擦掌,作势就要上前抓他。陈石星咬牙说道:“好,我倒要看你能给我吃些什么苦头,你来试试!”陈石星发了怒,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不觉颇有怯意,劝道:“算了,算了,我也不稀罕他的烂琴。由他去吧,一两银子,当作是施舍乞儿。”
店主人其实也不愿意惊动官府,当下喝道:“难得这位客官如此宽宏大量,看在他的份上,我不追究你行骗之罪。你这患了失心疯的穷小子给我滚。”陈石星道:“走就走!”指着那两个客人道:“你们留下姓名地址给我!”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道:“干什么?”
陈石星道:“你们给我付了一两银子的房饭钱,他日我一定加倍奉还!”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谁要你还?我已经说过我当作——”陈石星圆睁双目,说道:“当作什么?”气得几乎炸了心肺。
那汉子有点害怕,“当如施舍乞儿”的话不敢再说,讷讷说道:“没什么。你不知道,我的为人是施恩不望报的。你走吧!”
众人起了公愤,纷纷道:“你这小子当真是穷得发了疯啦,你再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闹,这两位善长仁翁不和你计较,我们也非打你不可。”
陈石星不怕和那两个人打架,可怎能和不懂武功的一些闲人打架?只好恨恨的抱着古琴,从人丛中挤出去,出了店门,回头说道:“哼,什么施恩不望报,我记着你们的恩惠了!”后面发出一片哄笑声和喝骂声。
陈石星情知在这小镇立不着足,只好在官道上等那两个客人出来,心里想道:“钱财不打紧,云大侠的宝刀可不能落在他们手里!”
哪知左等右等,却不见那两个人出来,不知不觉已是近午的时分,陈石星的肚子已饿得难受了。
陈石星翟然一省:“想必他们是从另一条路走了。”大着胆子回去一看,那小客栈的门外,果然已不见那两个客人的坐骑。店主人又跑出来赶他了。陈石星一气离开这个小镇,走了一程,越走越是饿得难受。
走了一程,又到一个市镇。这个市镇,比他昨晚居留的那个小镇,似乎兴旺得多。陈石星经过一间饭店,闻得酒香肉香,饥火如焚,不知不觉,便踏进去。
饭店里有四五桌客人,其中一桌,坐在上首的是个军官,主人是个富商。作陪的几个本地的绅士。这桌客人正在猜枚行令,高谈阔论,旁苦无人。
衣衫褴褛的陈石星走了进来,一个客人皱眉头斥道:“你小叫化懂不懂讨饭的规矩?站在门外等候!”
陈石星面上一红,说道:“我不是叫化子!”那客人道:“哦,你不是叫化子,难道你是来喝酒的客人吗?”这个人是读过一点书的绅士,否则早已大声喝他滚开了。但这几句调侃陈石星的话一说出来,登时也引起哄堂大笑了。陈石星忍着怒火和饥火,说道:“我没有钱喝酒吃饭、但我并不是讨饭的,我是卖艺的。”
那大腹贾模样的主人酒醉饭饱,正想寻开心,笑道:“失敬,失敬,原来你是个艺人。你会的是什么玩意?”
陈石星道,“我会弹琴。”
那军官道:“哦,你这小子居然还会弹琴吗?弹来听听。”说罢回过头对那大腹贾道:“我虽然不懂弹琴这个玩意,但我们知府大人的二公子正在省城请来一个琴师教他弹琴,每个月要花好几十两银子。看来这是公子哥儿才有闲清逸致学的东西,我不相信这个穷小子也会弹琴。”那绅士道:“听他一弹,就知道了。喂,你的琴呢?还不拿出来弹。”其实这个绅士虽然读过点书,对琴棋诗画,却是一窍也不通的。冒充内行,不过是维持他的绅士的面子而已。
陈石星把匣子打开,取出古琴,说道:“请给我一张小几。”众人见了他这张琴古色斑谰,不觉又笑了起来。那大腹贾道:“也不知是在哪里拾破烂得来的一张烂琴。”
陈石星忍着气道:“我这张琴虽然不好,也还能够将就弹奏。只要你们大老爷听得喜欢,随便赏几个钱吧。”不知是饿坏了还是气坏了,调理琴弦,指头微微颤抖。
饭馆的老板倒是好心,说道:“小哥儿,你先喝一碗热汤,暖暖肚子吧。”他的饭馆里有早已熬好一大锅猪廛骨汤,五个铜钱一碗,卖给一般过路的贩夫走卒的。是廉价的肉汤。
陈石星喝了肉汤,饥火稍煞,重理琴弦,叮叮咚咚的便弹起来。一面弹一面唱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不稼不穑,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瞻尔庭有县貉兮?彼君一子兮,不素餐兮!”这是诗经魏风“伐檀”篇的一段。檀是一种木材,“坎坎”是伐木的声音。“河之干”即河岸。“廛”是“束”的意思。“三百廛”言其数量之多,不一定是确数。“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瞻”是“为什么会看到”的意思。“县”主文同“悬”“挂着”之意。“貉”是一种野兽,今名猪獾,在这首诗里亦泛指一般野兽。“不素餐”犹言“不白吃饭”,但在诗中却是作为反话,刺讽那些“君子”的。
“伐檀”是一篇嘲骂封建社会那些大老爷不劳而食的诗。说你们这些“君子”不种庄稼,为什么拿的粮食特别多?你们又不打猎,为什么院子里悬挂有野兽?你们这些”君子”呀?原来都是不干活儿白吃饭的。那军官向那读过一点书的绅士道:“李翁,这小子弹唱的是什么调调?”
那绅士作了个鄙视的神色,说道:“我只懂诗文,谁知道他哼的是什么莲花落?”“莲花落”是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小调名称,通常是叫化子在讨饭的时候,随口编出来唱,讨好施主的。
那军官摇了摇头,说道:“叫化子唱的莲花落可比他好听得多。”
那大腹贾道:“真是难听死啦,远不如苗家姑娘跳月时吹的芦笙。”陈石星几乎气得炸了肚皮,心里想道:“弹给这些俗不可耐的人来听,当真是辱没了我的古琴。哼,我宁可饿死,也不能这样糟蹋了自己了。”正待拿起古琴离开,忽听得一个人道:“我听他倒还弹得不错嘛!”陈石星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这个书生并无朋友作陪,坐在靠窗的座头,自斟自酌。他称赞了陈石星之后,掏出一块约莫一两多重的银子,叫店小二拿去给陈石星。
那个自命懂得诗文的绅士,摇了摇头,说道:“龙相公,你是可怜这穷小子吧?你是一位秀才,难道当真会欣赏这种下里巴人的曲调?”
那秀才本来想说:“你自己不识货,以为是下里巴人,在我听来,却是陽春白雪呢。”但因不愿和当地的大绅顶撞,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他小小年纪,也应该算是弹不得错了,似乎比一般琴师还高明呢!”
那绅土道:“龙相公宅心仁厚,佩服,佩服。既然是龙相公给他说好话,咱们也赏他一点银钱吧。”当下和那大腹贾各自掏几钱碎银,那个军官也送了陈石星几十文铜钱。
陈石星欲待不要,又怕扫了这些人的面子,惹出事来。正在踌躇,那书生道:“难得相逢,请过来喝杯酒吧。”
陈石星把银子留在几上,过去向那秀才道谢。绅土、军官、大腹贾等人见他只是向秀才道谢,心里都是不觉有气。只是恐怕有失风度,不便在这秀才面前发作。那姓龙的秀才道:“小兄弟,你的琴技是哪位名师教的?”陈石星道:“我哪里请得起什么名师,是小时候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乱跟我爷爷学的。”那姓龙的秀才道:“啊,令祖一定是位高人了?”陈石星道:“爷爷除了弹琴,只会捕鱼,我一出生就跟爷爷在山沟里住,我也不知他是高人还是矮人。”
那秀才道:“小兄弟,你怀才不遇,也难怪你有这许多牢騷。趁热吃了这只鸡腿,再喝一杯。若不嫌弃,我倒想和你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个朋友。”
那绅士不觉摇了摇头,暗自想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这位龙大少爷行事怪诞,以秀才的身份,居然要和一个小叫化做朋友,真是荒唐透顶。”
陈石星喝了两杯,牢騷满腹,站起来道:“多谢你看得起我,我给你弹奏一曲。至于说到做朋友的话,我是不敢高攀的。”
这次陈石星弹奏的是一首唐名人轶事网人艳句,沈彬写的《结客少年场行》。诗道:
“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
片心惆怅清平世,酒市无人问布衣。”
这首侍不啻为他而写,虽然只是寥寥四句,却已包括了他的遭遇、心事和眼前的情景。他一面弹唱,一面心里想道:“我虽有决心重义轻生,但云大侠给我的宝刀却已失了,也不知是否有‘白虹贯日报仇归’的日子呢?至于‘酒市无人问布衣”那是我早就情愿如此过这一生的了。”诗与心通,寄意琴音,不知不觉弹出自己的真感情来。那书生开头不住口的称赞,不知不觉也就听得出了神了。
那绅士道:“似乎比刚才弹的好听一些。”那大腹贾道:“虽然好听一些,也还是比不上苗家姑娘吹的芦和笙!”
这支曲调还没弹完,又来了一个客人。他见陈石星在弹琴,现出颇为诧异的神色,和那大腹贾打了个招呼,说道:“刘翁,你怎的有这雅兴听琴?”那大腹贾笑道:“不是我爱听,是这位龙秀才要听的。老何,相请不如偶遇,过来和我们喝一杯。”跟着对那军官介绍这个“老何”,也是黑石镇有名的无事忙,又是包打听。喂,有什么新鲜的事儿没有?”
那老何坐了下来,悄悄说道:“黑石镇昨晚发生一桩古怪的事情,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东门那间云来客栈投宿,没钱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房租,还是好心的客人给他付的,他半夜里却报失窃。那少年也是背着一张烂琴的。
那绅士看了陈石星,说道:“哪有这种道理,我瞧那穷小子多半是想讹诈云来客栈吧?”
那老何道:“李翁高见,一猜便中,那穷小子非但想讹诈客栈主人,还想讹诈施舍银子给他的恩人呢。”当下把听来的事情,加油添酱,说给这班人知道。
那绅士哼了一声,说道:“真是人心不古,世道日非。小小年纪,如此无赖!你认得那小骗子吗?”
老何说道:“可惜那两个好心的客人放他走了。当时要是我在场,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往县衙送去,不过我虽然没有见着,却已打听得清清楚楚,那小骗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衣衫褴褛,拿着一张烂琴到处招摇。嘿嘿,我瞧,只怕是远往天边,近在眼前了。”
那绅士道:“你们黑石镇的人没上他的当,只怕世上还有些书呆子容易受骗。”眼睛看着那龙秀才。
那军官道:“可惜老何没见着他,要是有人指证的话,我立即亲手拿他!”
老何小声说道:“我瞧也是错不哪儿的了。先把他拿下来审问吧。”
那龙秀才正在听得出神,对他们的窃窃私语,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那军官道:“待他弹完再说。”
就在这时,忽地听得蹄声得得,有两骑马从饭店门前经过,听得琴声,停下马来,那老何叫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证人来了!”原来这两个人,正是昨晚帮忙陈石星的两个客人。
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喝道:“好呀!原来你这小无赖又在这里行骗!列位,这小无赖昨晚在黑石镇讹诈云来栈客的主人,我们也给他骗了一两银子。”那老何道:“此事我们都已知道了,你也不用细说啦。好在本县的王守备就在这儿,守备大人定会替你们占持公道:“那军官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不错,这里是有王法的地方,我是维持地方治安的守备,决不容许骗子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来,来人哪——”
这位守备老爷平日作威作福惯了,拿一个“小贼”自然用不着他亲自动手,是以他不知不觉就按照平日的习惯唤人,话到口边才省起自己现在是赴宴,并非是在衙门,身边又没亲兵随待,总不能叫这些绅士客人去替自己拿人?
龙秀才皱了皱眉头,劝道:“我瞧这位小兄弟不像是个骗子,似乎应该问清楚了再说。”
那军官怒道:“人证俱在,还问什么?龙秀才,你没有做官,回家念你的书去吧。衙门的公事用不着你这书呆子来管!哼,你这小无赖还敢瞪着眼睛看我,待我亲自拿你!”
陈石星忍无可忍,陡的抓起几上的碎银,一把向那两个客人撒去,喝道:“昨晚你替我付了一两银子,如今我连本带利,归还给你!你偷了我的那把宝刀,快还给我!”说罢,回过头来,倏的又抓起了剩下的铜钱,喝道:“你们这些臭钱,我也不要!”这把铜钱,是向军官那张桌子撒去的。
那勾鼻深目的虬髯汉子本领不在陈石星之下,把手一招,将陈石星打向他的一块最大的银子接到手中,冷笑说道:“你还债是天公地道,可不能诬赖我偷你的宝刀!”
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本领可就差得多了,给陈石星撒过来的碎银,打得满是鲜血。那老何叫道:“不得了,好凶的小贼,伤了人了!”忽地觉得不对,周围静悄俏的并没人随他呼叫,回头一看,不禁呆了!
原来陈石星撒向桌子的那把铜钱,每一枚铜钱都是竖直的嵌在桌上,露出上半边,吓得那军官面如土色。几个胆小身的绅士,更是吓得钻人桌子底下。
(Youth:陈石星现在就有这般功夫吗?!不大可能吧。)
陈石星背起古琴立即向站在门外那两个客人冲去,喝道:“你们才是骗子,你还不还我的宝刀?”
那虬髯汉子本来想和陈石星动手的,抬眼看见单独坐在靠窗那边座上的龙秀才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虬髯汉子心头一凛,慌忙上马,叫道:“这小子穷得发了疯了,咱们不能称疯子计较,走吧,走吧!”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接连两次吃了陈石星的亏,更是害怕陈石星跑来和他拼命,用不着虬髯汉子提醒,早已跨上马背,跑在前头了。
那军官看见这“凶恶的小贼”跑得远了,惊魂稍定,方才松了口气,拍案骂道:“岂有此理,当真是无法无天!哼,我马上回衙发兵追他,看他能够跑到哪里?”他说是“马上”,两条腿还在发抖,生怕陈石星还会回来,哪敢出去?
陈石星的轻功不过比普遍的壮汉跑得快些,焉能追得上骏马?追到郊外,那两人两骑早已连影子也看不见了。陈石星泄了气,“看来我是给冤枉定了,如今又得罪了那个什么守备老爷,他若当真带领兵马跑来捉我,可是不好对付。”当下只好不走官道,往山上跑。
幸好并没追兵,陈石星兼程赶路,离开这个小镇越来越远,天色也越来越暗。不知不觉又是一个白天过去,黑夜来临。陈石星喝的一碗肉汤,吃的一条鸡腿,早已化为乌有,肚子又饿起来。陈石星定了定神,暗自后悔,想道:“那个姓龙的秀才倒是个好人,他是诚心和我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朋友的。我不该把他给我的一锭银子也都扔掉。身上一个钱也没有,我怎能走到石林?要我弹琴给些俗人来听,那我宁愿饿死。”天色已黑,陈石星亦疲倦不堪,便在树林里选一棵枝繁叶茂,可以遮蔽风雨的大树,躺下来歇息。
肚子饿得越发难受,陈石星心头苦笑:“莫说走到石林,要是没有东西填塞肚子,再过两个时辰,恐怕我就走不动了,唉,大仇未报,难道我竟然就这样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里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涂的饿死异乡?”一阵风吹来!饿得发软的陈石星不由得打一个寒颤。
幸亏他随身携带的火石昨晚没给那个贼人顺手牵羊拿去,陈石星拾了一些枯枝败叶,擦燃火石,烧起一堆簧火。忽地眼睛一亮,发现地上似有什么物事,扒开泥土一看,找到几个山药蛋(一种野生薯类)。
陈石星挖了这几个山药蛋,当真欢喜得如同拾到了宝贝,“天无绝人之路,最少我不会今天饿死了!”烧熟山药蛋,吃下肚子,精神一振。
可是今后怎么办呢?难道就躲在荒山野岭里做个野人,靠山药蛋充饥么?陈石星越想越是烦恼,拿出古琴,在大树底下弹起来。不知不觉弹的正是他和爷爷诀别之时弹的那半曲广陵散。
想起爷爷的惨死,爷爷生前珍惜如命的这张古琴,自己几乎都保不住。除石星不禁悲从中来,难以断绝。满腹凄凉情绪,尽都付托哀弦,借这琴声倾吐。
忽听得有人赞道:“弹的好琴。”陈石星吃一惊,跳起来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四个人、站在那棵大树底下。
前面两个老头,相貌非常怪异。两个老头长得一模一样,肤色却是刚好相反。一个穿着白衣,一个穿着黑衣,白衣老者肌肤如雪,黑衣老者肤色如墨,和他们的衣裳颜色正好相配,一黑一白,相映成趣。两个老头都是卷发深目、湛蓝的眼珠。一看就知,倘若不是西域的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人,就一定是外国人了。这两个老头手上都拿着一根发绿色光华的拐杖,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
但更令陈石星既惊且怒的还是站在后面的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冤枉他行骗的那两个贼人!
那个虬髯大汉对黑白两老者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话,陈石星一点也听不懂。但见他们指着古琴说话,料想还是想要谋夺自己的家传宝物。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笑道:“这可真是巧极了,想不到你这小子竟也躲在这儿。”陈石星大怒喝道:“我正要找你们算帐,我还了你们银子,你们为何不还我的宝刀?”
那汉子笑道:“你还想要讨还宝刀?胆子可也真是不小!告诉你,我们还想要你这张古琴呢!不过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
陈石星满肚皮没好气,哪有耐性听他把话说完?冲上去就骂:“岂有此理,你们这班强盗!偷我的宝刀,还要抢我的古琴!”
那白衣老者一把手一挥,说道:“且慢打架,我们也不是强盗!”这刹那间,陈石星只觉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道,就像有一只隐形的手掌向自己推来一样,力道虽然柔和,却是难以抗拒,不由得噔、噔、噔的接连退了几步。
白衣老者说罢,回过头来,哼了一声,斥责那个汉子:“你们帮我做买卖,我不是曾经告诉你们?咱们只能在买卖上占人家的便宜,可不能强抢人家的东西?你们是不是欺负这个孩子了?”他说的汉语甚为流利,比起那个虬髯汉子要好得多。
那个虬髦汉子忙替同伴辩护:“我们不是抢他的,我们是拿钱买的。”陈石星骂道:“胡说八道!你们假装好人,替我付钱,谁说要把东西卖给你呀!”
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一脸孔谄媚的神情对那两个老者说道:“你们两位老人家什么古董宝玩都有,就只缺少一张古琴,是以我想把它弄到手中,送给你们当作寿礼。你老请瞧,这古琴可好?”
黑衣老者缓缓说道:“好是好,可也不能强要人家的。不过这把宝刀嘛——”
虬髯大汉生怕黑衣老者要把这柄宝刀还给陈石星,连忙问道:“这把宝刀怎样?”
黑衣老者说道:“这把宝刀我倒是难以处置,待我问清楚了再说。”虬髯大汉心里想道:“名人轶事网习名人轶事网武之人,谁不喜爱名马宝刀。”只道黑衣老者已经意动,并不坚持他一向做买卖的“规矩”了,于是说道:“老爹子,抢人家的东西当然不好,不过,不过——”
黑衣老者盯着他道:“不过什么?”
虬髯大汉说道:“我记得老爹子似乎说过,黑吃黑是可以的。不知我有没有记错?”
黑衣老者道:“你说这小子的宝物也是抢来的吗?你怎么知道?”
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得到同伴的提示,紧接便即说道:“这小子是什么来历,我们虽然并不知道,但他穷得连一件破衣都买不起,焉能藏有两件宝物?”
黑衣老者点了点头,“你这话也说得是,这孩子的来历是有点可疑。”
陈石星怒道:“我的来历,你管不着。但你这两个手下,却是捏造谎话。”白衣老者道:“哦,他们怎样捏造谎话?”
陈石星道:“他说我穷,不错,我的确不是富人,但昨天晚上,我身上还有几十颗金豆。是他们在偷我这把宝刀的同时,把金豆也偷了去的。”
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哈哈笑道:“你这话骗得了谁?——”话犹未了,只见金光闪耀,黑衣老者把手掌摊开,几十颗金豆已是全在他的掌中。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把金豆藏在贴肉的内名人轶事网衣袋子,竟然给他迅捷无伦的手法一下子就掏了出来,外衣依然没有解开。莫说这汉子惊恐,连陈石星也看得呆了。
那汉子浑身发抖,说道:“我只是想弄点你们喜欢的礼物,孝敬你们两位老人家,可并不是为了自己。这小子不肯卖给我们,只能行此下策,叫他一个铜钱都没有,或许他才会卖给我们。”只听劈啪两声,虬髯大汉和这汉子都给打了一记嘴巴!
陈石星见黑衣老者惩罚他的手下,心里想道:“这两个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人相貌可怖,心地似乎还不坏,这柄宝刀大概他们会还给我了。”不料那黑衣老者拔出宝刀;弹了两弹,忽地说道:“我不包庇手下,但你也要说句实话。这把宝刀你是怎样得来的?”
陈石星如何能够把云浩的事情告诉陌生的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人?他又不擅于编造谎言,只好说逗:“总之是我的东西,怎样得来的,用不着你来多管!”黑衣老者道:“别的闲事我可以不管,这把宝刀的来历我是非管不可,快说实话,云浩的宝刀,为什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陈石星大吃一惊,奇怪之极,暗自思忖:“难道他们是云大侠的朋友?哼,人心险恶,焉知这两个名人轶事网胡名人轶事网人老头不也是假装好人,想要套出云大侠说给我听的秘密。”黑衣老者道:“你是云大侠的弟子吗?”陈石星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云大侠、雨大侠。”
黑衣老者忽地倒转刀柄,递过去道:“接下!”
陈石星呆了一呆,想不到黑衣老者如此轻易就肯把宝刀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到他的手中。正想向他再讨刀鞘,黑衣老者已是把那根绿玉杖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给白衣老者,喝道:“你得回宝刀,朝我斫来吧!”
陈石星不禁又是一呆,半晌说道:“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用刀斫你?”要知道把这把宝刀有断金截铁之能,吹毛立断之利,陈石星怎敢用它来对付一个空着双手的老头。
黑衣君者冷笑道:“你莫以为你拿的是一把宝刀,谅你也伤不了我的一根毫毛,老实告诉你,我要你用刀斫我,因为我立有一条规矩,只有别人向我动武的时候,我才能够抢人家的东西!不过,现在我已经说给你听,你斫不斫我,我也是要你这张古琴的了!”
眼看黑衣老者张开蒲扇般的大手,扑将过去,一抓就要抓住他的这张古琴。陈石星只怕他会毁坏这张方琴,焉能不怒,心想:“原来他刚才说得好听,却也分明乃是强盗!”无暇思索,一刀就劈过去。
黑衣君者哈哈笑道:“你中计了,你既然动了手,我就可以问心无愧的拿你的宝物了!”陈石星这一刀本来还是只想吓他住手的,黑衣老者反手一弹,刚好弹着刀背,登时震得陈石星虎口一麻,宝刀都几乎拿捏不牢。大笑声中,黑衣老者又再向那古琴抓下!
陈石星喝道:“你要得到这张右琴,除非将我杀了!”他气得红了眼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挥动宝刀,便向黑衣老者伸向古琴的右臂斩去!
此时陈石星已经知道对方的本领胜过自己不知多少,如何还敢手下留情?这一刀劈下,正是云浩刀谱中的杀手绝招,刀光严若长虹,威猛之极!黑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好小子,当真要拼命么。”说也奇怪,他的手臂就像会拐弯似的,陈石星一刀劈空,只听得“乓”的一声,左肩已着了他一拳。这一拳看来似乎打得很重,但陈石星却并不感到怎么疼痛。
这刹那间,陈石星不禁怔了一怔。要知黑衣老者这一拳突然打着他的肩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自己非给对方击得倒下不可的,哪知却是没事。虎口的酸麻反而止了。
“难道我只练了两个月的内功,就有如此神奇的功效?”陈石星心想。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老者双臂箕张,又扑过来,作势竟是要抢他的宝刀。陈石星无暇思索究竟是自己的内功功效还是对方手下留情,连忙一招“横云断峰”,阻挡对方攻势。接着“三羊开泰”、“跨虎登山”、“龙跃深渊”,一连三招,反守为攻。这三招当然也都是云家的刀法,黑衣老者左面一飘,右面一闪,就像和他戏耍似的,陈石星一口气劈了十几刀,连他的衣角都没沾着。黑衣老者笑道:“你拼命也没有用,乖乖的将宝刀和古琴双手奉上吧,我不杀你。”
陈石星抱着“人在琴在,人亡琴亡”的决死之心,咬紧牙根,一声不响,只是把宝刀向对方斫去。将自己在云浩的刀谱上所学得的刀法,全部施展出来。
转眼间,赤衣老者又和他游斗了数十招,陈石星依然是连他的衣角都没伤着。黑衣老者忽地笑道:“你这招铁门闩可是使得有点不对,这一招应该全取守势,下一招倒骑驴方始反击敌手下盘,你却守中带攻,这就错了。你看你的这招倒骑驴不是露出空门了吗?要是我掌拍你的风府穴,你怎么办?”他喝破陈石星下一招招数的时候,果然陈石星正是刚刚在使出“倒骑驴”。
陈石星吃了一惊,奇怪这黑衣老者怎的如此熟悉云浩的刀法?但想“风府穴”位在背心,他与我正面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锋,如何能攻击我背后的空门?云家刀法本是沉雄轻捷兼而有之,陈石星远远未到收发随心之境,急速之间,焉能变招,加以他断定对方无法攻击他背后的“空门”,于是这一招“倒骑驴”就仍然按照刀谱,唰的挥刀斩劈黑衣老者的双腿。、
突然间面前消失了黑衣老者的影子,原来黑衣老者已经从他的胯下钻过去了。黑衣老者这个身法古怪之极,而且快得非常,陈石星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子钻到了自己的背后。
其实黑衣老者这个古怪的身法,岂只是出陈石星意料之外,即使有个武学造诣比陈石星高明十倍的人,只怕也是难以想到。要知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岂肯甘受胯下之辱,是以任何中土的门派都没有这种身法的。原来这黑衣老者是天竺人,他这身法乃是从瑜伽术变化出来的。天竺人和中国人的观念不同,并不认为从对方胯下钻过是什么耻辱。陈石星的武学造诣远远未到收发随心的境界,黑衣老者的影子突然在他面前消失,他这一刀仍然劈将过去,“当”的一声,斫着了地上一块石头。
就在这一瞬间,陈石星只觉背后的“风府穴”一麻,黑衣老者手掌一拍他的背心,就轻轻的将他推开了。
“风府穴”本是人身的三十六道大穴之一,倘给敌人用重手法打着这个穴道,不死也重伤,但陈石星只是感到片间酸麻,向前踉踉跄跄的冲出几步,脚步一稳,这酸麻之感也就顿然消失。连穴道都未被封,依然能够纵跃挥刀。
黑衣老者又是哈哈一笑,说道:“我已经提醒了你,你却不信,现在你心服了么?”陈石星喝道:“你要杀便杀,我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你抢我的东西!”黑衣老者笑道:“好倔强的小子!好,你还有十八招刀法尚未使完,你使完了我再杀你,让你死得心服!”
陈石星此时哪里还再理会自己的死活,挥刀再战,不知不觉,把云家刀法最后的十八招也使完了。
黑衣老者忽地头下脚上,一个“蜻蜒倒竖”,足尖向上一挑,“当”的一声,把陈石星手里的宝刀,踢得飞上半空!又是一个陈石星做梦也想不到的古怪打法!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老者已是一跃而起,抢在陈石星前面,接下了半空中落下来的宝刀。
他一接下宝刀,突然又是倒转刀柄,塞到陈石星手中,笑道:“以后你可要更加小心,不可让这柄宝刀再失掉了。”陈石星还在发呆。这黑衣老者说过待他使完十八招刀法就杀他的,岂知非但不杀,反而还他宝刀。正是:
落魄穷途逢怪客,是邪是正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saving
发表于 2017-3-19 10:29:47
第五回陌路惊逢三恶贼穷途巧遇两摩诃
黑衣老者双眼盯着陈石星,冷冷问道:“你说你不是云浩的弟子,这刀法是谁教你的?”陈石星怒道:“你们这班强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黑衣老者笑道:“宝刀已经还了给你,古琴我也不要你的。如何还是强盗?”陈石星思疑不定,“莫非他是志在张丹枫的剑谱,想要从我的口中,套出云大侠弥留之际告诉我的秘密?”当下反问那个黑衣老者:“你不是强盗,是什么人?”
黑衣老者眉头一皱,说道:“你没听人说过黑白摩诃的名字?”陈石星道,“什么诃里吉蒂、罗里罗唆?我没听过!”
黑衣老者哼了一声,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陈石星,好像是石头里爆出来的怪物。
一直袖手旁观的白衣老者此时方始摇了摇头,“不用盘问他了,这小子的刀法料想也非云浩教,否则怎会这样笨拙?”
黑衣老者也是思疑未定,“不错,倘若他是云浩弟子,怎会不知道黑白摩诃?一看我们兄弟的这副长相,早就应该知道了。但云浩的这把宝刀,怎会到了他的手里?又为何他会使云家刀法?虽然使得笨拙,毕竟也还是云家刀法呀。”
正当他捉摸不透,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付这个“倔强的小子”之际,忽听得两声急促尖锐的叫声,跟着他们兄弟一起来的那个虬髯大汉抚着胸口,闷哼一声,晃了两晃,“卜通”的就倒下去。那个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仍然还在站着,动也不动,喉头鲜血却是一点一点的滴了下来。原来他哼也未能哼出一声,就中了人家的暗器,死了,过了一会,方始像木头一样突然倒下。
就在这时,树林里影影绰绰的忽地出现了许多人,火把也亮起人了。前头的三个人一步一步的走近黑白摩诃。
在这三个人当中,陈石星“认得”一个手抱铁琵琶的汉子,正是那天在七星岩里暗算云浩的那个姓尚的魔头。
那天他并没在七星岩里,他的所谓“认得”乃是因为他的爷爷曾经告诉过他这个姓尚的魔头和厉抗天的形貌,以及他们所用的兵器。厉抗天用的是独脚铜人,那个姓尚的魔头用的是铁琵琶,这两种兵器都是极为罕见的。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黑衣老者冷笑说道:“尚宝山,你暗杀我的两个手下,是在向我示威么?”陈石星心道:“原来这个魔头名叫尚宝山,他是云大侠的仇人之一,我可得记牢这个名字。”
尚宝山笑道:“不敢。少两个人,方便说话。”
此时为首的三个人称黑白摩诃相距已是只有十来步了,他们对黑白摩诃也似颇为忌惮,三人犄角相依,站好有利的地形,注视黑白摩诃的来势,黑白摩诃站在原位,并不向前踏进。
另外两个,一个是身形枯瘦的老头,一个是肥头大耳的和尚。瘦老头腰悬长刀,胖和尚手里拿着一根根铁打的禅杖。
他们的手下约有十来个人,此时都已从林中出来,对黑白摩诃采取包围的态势。陈石星站在大树底,是在黑白摩诃的左斜方,距离在三十步开外,手里紧握宝刀,心里想道:“这个姓尚的魔头恐怕已经知道云大侠死在我家的秘密,要是他冲着我来,我只有拼了这条命了。”黑衣老者说道:“余庄主,你请来的朋友,来头可是不小啊,这位是铁杖禅师吧?”
那胖和尚傲然说道:“不错,多承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我,给我这个称号,嘿嘿,我知道你们是黑白魔河,咱们虽然没有会过,倒也算是彼此闻名了。”原来这个和尚本是少林寺的弟子,法号“照空”,二十年前因犯清规,给少林寺的主持痛禅上人赶出山门的。可是他的少林派武功学得当真不错,尤其八八六十四路疯魔杖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据说少林寺所有的和尚都比不上他。是以得了一个“铁杖禅师”的称号,本来的“法号”反而知者无多了。
黑衣老者道:“还有一个厉抗天呢?听说前两年他已经回到中原,经常和这位尚朋友一起。余庄主,你邀了这位尚朋友,怎的却不邀他?”、
那余庄主哈哈一笑,说道:“黑白摩诃,你们也未免自恃过高了吧?厉抗天另外有事,但依我看,今日之事,大概也无需他在场了!”
陈石星心里想道:“这个余庄主不知是否有快刀刀王之称的余峻峰,倘若是他,这黑白二老恐怕凶多吉少!”原来陈石星曾有一次偶然听得“一柱擎天”雷震岳和他的爷爷谈论过这个“刀王”余峻峰,雷震岳说他的快刀虽然未必天下无双,但用刀的名家,恐怕也只有云浩才能是他对手。
那白衣老者的脾气比哥哥急躁得多,忍不住把那根绿玉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亢声说道:“余峻峰,爽快说吧,你找上我们,意欲何为?”果然是快刀刀王余峻峰!
余峻峰慢条斯理地说道:“两位少安毋躁,我正是有个不情之请,要请两位见谅。”
白衣老者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余峻峰面色一变,说道:“我不是不会骂人,不过咱们还是先礼后兵的好。黑白摩诃,这几十年,你们在中国积聚的财富也不少了,要是全部带了出去恐怕也是够麻烦的。故此我想请你们把藏宝的地方告诉我,我也不想多要,只分一半就行。另外一半,我替你们运出去,包保妥当?”
白衣老者冷笑道:“你们打的倒是如意算盘,可惜我现在是个穷光蛋,休说宝藏,我还想向你们借点银子使用呢!”
铁杖禅师把禅杖也是在地上重重一顿,冷冷说道:“钟不敲不响,灯不点不明。如此说来,洒家恐怕只有用这根禅杖,来向两位化缘了。”白衣老者怒道:“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
黑衣老者却摆了摆手,说道:“且慢,我可不信你们就只是为钱而来。有没有别的‘不情之请’一并说了吧!”
余峻峰冷冷说道:“黑摩诃,你可是比你的老弟精明多了。不错,有位朋友托我代问你们,你们是张丹枫的好朋友,想必知道他的住处,我这位朋友要找他。”
黑摩诃先不回答,两眼朝天,嘿、嘿、嘿的冷笑三声,这才说道:“凭你们这几个东西,也配去见张丹枫吗?”余峻峰怒道:“我是先礼后兵,已经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你竟不识好歹,胆敢看不起我!好,我倒要领教领教你们黑白摩诃,究竟有多大本领?”
铁杖禅师道:“余庄主,请让洒家先与黑白摩诃见个高低,他们兄弟用的是绿玉杖,听说是件宝物,我想和他们打个赌,看看是他们的绿玉杖厉害,还是我的这根禅杖厉害,要是他们的绿玉杖赢了我的禅杖,从令之后,江湖上就算没有我这号人物。要是我赢了他们,我可要不客气拿他们的绿玉杖当作彩物了。”
当余峻峰与铁杖禅师争着要和黑白摩诃较量之时,尚宝山则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陈石星。余峻峰的一个手下说道:“把这小子先打发了吧?”尚宝山摇了摇头,说道:“这小子似乎是陈琴翁的孙儿,不可伤他性命。””
那手下问道:“陈琴翁是什么人?”尚宝山道:“他是天下第一琴师,来历如何,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却知道云浩曾在他的家里养伤,云浩是死是生,我要从这小子口中得知确讯。”那手下道:“好,这么说,我们就只拿活的不要死的好了。”当前大敌是黑白摩诃,余峻峰的手下自是不把陈石星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放在眼内,当下就和另一名好手跑过去要捉陈石星,留下尚宝山给他们的庄主押阵。
黑白摩诃听说云浩受了伤,不觉都吃了一惊,变了面色。
铁杖禅师哈哈笑道:“尚未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手,你们就害怕了么?”黑摩诃一声冷笑,突然跃起,身法之快,端的难以形容,铁杖禅师只道他是向自己扑来,连忙横杖一封,喝道:“为什么不用你的独门兵器?”话犹未了,眼前人影己是倏的消失,黑摩诃指东打西,一个转身,早已到了尚宝山跟前,喝道:“我先领教你的暗器功夫!”
尚宝山一按铁琵琶,王枚透骨钉电射而出。黑摩诃一掌拍下,只听得“当”的一声,和铁琵琶碰个正着,尚宝山虎口酸麻,身形一晃,铁琵琶横扫黑摩诃下盘。这一变招也真是厉害之极,快捷狠辣,兼而有之。说时迟,那时快,黑摩诃已是退回原处,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枚透骨钉飞到了尚宝山面前,尚宝山双指一钳,把那枚透骨钉接到手中,冷笑说道:“你用我的暗器,如何能够伤我?咱们还是各凭本身武学、见个真章吧!哎呀,不好!”
话犹未了,只听得连续两声裂人心肺的惨叫,原来黑摩诃左手接了暗器,把三枚透骨钉从不同的方向射出,另外两枚竟像长着眼睛似的,射向他的背后左斜方刚刚跑近陈石星的那两个人,分毫不差的射入了他们的心窝,当然是立即一命呜呼了!
黑摩诃身手一露,刚才还在大言炎炎的铁杖禅师都不禁吃了一惊,“想不到他年过六旬,身手还是如此敏捷,像这样形同鬼魅的对手,可是不大好斗。”
尚宝山更是吃惊,“他这接发暗器的手法,我虽然勉强可以做到,但要打到百步开外,一分毫不差的正中心窝,而且还是在背后的两个人,取了他性命,这个本领,我可是没法比上他了!”
黑摩诃一声长笑。”尚宝山,你伤了我两个手下,礼尚往来,我也只是伤了你们的两个人,总算是公平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易了吧?”
余峻峰怒道:“你的手下可不是我杀的!”
黑摩诃哈哈一笑,说道:“反正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若怪我不分皂白,尽可上来替你的手下报仇!”
铁杖掸帅道:“咱们的赌赛怎样?”
黑摩诃笑道:“你急什么?我见识了余庄主号称天下无敌的快刀,自然还要会你。你可不用替我担心,余庄主的快刀虽然号称天下无敌,料想也未必就能够将我一刀杀死了。”他连接两句“号称天下无敌”,把余峻峰直气得七窍生烟。
白摩诃脾气比哥哥急躁,听得铁杖禅师一再挑战,禁不住把绿玉杖重重一顿,喝道:“你这秃驴,也真是太不知自量,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向我们兄弟同时挑战,哼,你要是活得不耐烦,我和你单打独斗,不必什么彩物,拿性命作赌注好了!”
黑摩诃笑道:“弟弟,你和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了,火气也该收敛一些。戏应该一句一句的唱,同时唱两台戏,看得人眼花缭乱,观众只怕也要喝倒彩的。”
孪生兄弟心意相通,白摩诃对哥哥要和余峻峰先行较量的用意,猜到了几分,便道:“好,哥哥,我听你的,让这秃驴多活片刻。”
铁杖禅师怒道:“我等着替你念往生咒呢,谁死谁活,走着瞧吧!”其实他已是色厉内茬,巴不得余峻峰替他先接一场,好让他看清楚了黑摩诃的武功家数,待会儿对付白摩柯就有利得多。
余峻峰自恃快刀无敌,对黑摩诃刚才显露的那手神出鬼没的本领,心里虽也微有怯意,但却想道:“我不信他能快得过我的快刀,他若像对付尚宝山那样来对付我,未欺到我的身前,我已先在他的身上刺几个透明的窟窿了,怕他作甚?”胆气一壮,便即说道:“黑摩诃,你指名挑战,余某敢不奉陪。你若输了怎样?”黑摩诃道:“你要怎样?”余峻峰道:“还是刚才的那句话,只要你的一半家财。”黑摩诃道:“你若输了如何?”余峻峰道:“从此闭门封刀!”黑摩诃哈哈大笑道:“好,就照你划出的道儿,这便宜我是稳占的了!”
余峻峰道,“你莫猖狂,亮兵器吧!”黑摩诃道:“你急什么?”忽地走到陈石星面前,说道:“惜你的刀一用。”陈石星一来盼他得胜,二来也知他若要夺刀易于反掌,索性大大方方的把云浩那柄宝刀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给了黑摩诃。
余峻峰大惑不解,心里想道:“他的绿玉杖就是一件宝物,为何向这少年借刀?”要知黑白摩诃的双杖合壁,不仅称雄天竺,在中土也曾横扫江湖,罕逢敌手的。余峻峰和他们兄弟虽是初次对敌,但对他们“双杖合壁”的厉害,却是闻名已久的了。黑摩诃舍弃使惯的兵器不用,却向一个衣裳褴褛的少年借刀,自是难怪余峻峰猜想不透。
黑摩诃缓缓走了回来,在余峻峰面前一站,宛似渊停岳峙,慢慢拔刀出鞘,只见刀锋宛如一泓秋水,射出一道光芒。云浩这口刀不知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但它仍是那样明亮,就像刚出熔炉的宝刀!:~
余峻峰心头一凛:“不错,这倒端的是把宝刀!”黑摩诃冷冷说道:“余庄主,你号称快刀无敌,我刚刚踉这位小兄弟学了几手刀法,想向你领教领教!”
此言一出,余峻峰不由得勃然大怒,他是天下闻名的“刀王”,黑摩诃和他比刀,已经分明乃是蔑视,何况黑摩诃还说是刚刚学来的刀法,“教”他刀法的人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穷小子!
余峻峰暗自思量:“他纵然能仗宝刀之利,刀法上也决非我的对手。”气极怒极,反而哈哈大笑:“黑摩诃,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狂笑声中,但见四面八方都是刀光人影,余峻峰已是把他的快刀绝技施展出来。虽然只是一人一刀,但由于使得太快,就好像有十几个人四面八方的同时向黑摩诃攻来。看这情形,只怕眨眼之间,黑摩诃便有丧身在“乱刀”之下的灾祸。陈石星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弦绷紧,想道:“余峻峰号称刀王,果然名不虚传,这个黑老头恐怕是过于轻敌了。”心念未已,只见黑摩诃刀锋回舞,闲雅舒徐,当真说得上是从容应敌,和余峻峰的火爆猛攻,大异其趣。但他刀锋那么轻轻一掠,却是恰到好处的把余峻峰的攻势解开,满天刀影,顿时收敛。
陈石星看得心旷神怡,暗自赞叹:“好啊!原来这一招雁落平沙是应该这样使的。我却只是学到姿势,未得神髓。”双方互为攻守,转眼斗了数十招。余峻峰的刀法虽然比黑摩诃快了几分,却也只能堪湛打成平手。陈石星看得有点迷惑起来,“这几招可不大像云大侠刀谱上的招数,但沉稳而又轻灵的格调却是一样,不知是否云家刀法的变招?”
黑摩诃好像知道他的心中疑惑,一招“横云断峰”,挡住了余峻峰的攻势,缓缓说道:“武学贵在创意,只要得其神韵,任何上乘刀法,都可随意变化。甚至完全不依所学,自出机枢也行。嘿嘿,余庄主,你说是么?”原来黑摩诃的武学修为,还在云浩之上。云家的刀法,他当然没有陈石星学得那么纯熟,(故此他刚才要诱使陈石星把全套刀法使出来,好让自己名人轶事网温名人轶事网名人轶事网习名人轶事网一遍。)但这几招深得云家刀法神韵的自创新招,即使云浩复生,掸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竭虑,料亦不过如是。他这番话其实是说给陈石星听的,但在余峻峰听来,却好像黑摩诃是在教训他了。
(Youth:上面羽生的注解有误,彼时摩诃难道未卜先知,此时会有余峻峰来让他有发挥此刀法之事?)
余峻峰怒道:“黑摩诃,你也未免太狂妄了,我姓余的刀法,还用得着你教么?”气呼呼的就好像扯起了风箱。黑摩诃哈哈一笑,说道:“岂敢,岂敢。谁不知道你余庄主是号称快刀无敌的刀王呢?不过愚者一得,我或者还可与你切磋切磋。依我看来,刀法只是使得快,恐怕还不能算是登峰道极的刀法。”
余峻峰冷笑道:“你的刀法是登峰造极了么?”
黑摩诃笑道:“我没有这佯说。我倒是说过,我这几手三脚猫的刀法,只是刚刚跟这位小哥学的,和‘登峰造极’差个十万八千里呢,怎能比得上你号称天下无敌的刀王呢?不过,我好比一个食客,你好比一个厨师,虽然我不懂得烹饪,你弄出来的菜肴,味道好不好,我还是可以品评的啊!你说不对吗?”又是接连几句“号称”,说得余峻峰更加气恼。余峻峰喝道:“你是比刀不是,休要罗嗦!”就在说这两句话的时间,一口气劈出六六三十六刀。
黑摩诃轻描淡写的只是使了七招,就把他的三十六刀一一化解开去,笑道:“我又要比刀,又要说话。你划出道儿的时候,可并没禁止我开口的啊!喂,你瞧清楚了,我认为上乘的刀法,只贪图快没有大用,刀法的要诀是以我为主,与其为客犯主,不如为主待客。嫩胜于老,迟胜于急。别人斫出十刀,我一刀就可以抵敌十刀。如果你以为我说得不对。咱们可以印证印证。”
所谓主、客、嫩、老,都是刀法中的术语,先发制敌,是以客犯主,后发制敌是为以主待客,以刀尖开之称“嫩”,以刀柄碰磕为“老”,瞌托稍慢为“迟”,刀尖先迎为“急”。黑摩诃一面说一面用刀比划,让陈石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陈石星“无师自通”学了几个月的云家刀谱,所得的实在只是表面功夫。此时方才真正是得到了名师的指点,心中许多疑难之处,豁然贯通。
黑摩诃说到“印证”二字,左手虚招,忽地指东打西,一招“玄鸟划抄”,刀锋自时底穿出。这一招拿捏时候,妙到毫巅,余峻峰的快刀刚要斫到他的胸前,他已是好像已先知道余峻峰的来势,宝刀先迎上去。这么一来,余峻峰的刀法本来比他快的,却反而变成比他慢了半分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余峻峰斜窜三步,低头一看,刀背上已是损了一个缺口。余峻峰使出“夜战八方”的藏刀式,护着身躯,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幸亏我这是厚背扑刃。”原来他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反转刀背,用刀背和黑摩诃的宝刀相碰,这刀只是损了一个缺口;否则要是锋刃相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的话,余峻峰那口刀非给削断不可。他能够随机应变,变招如是之快,刀法上的造诣也是非同小可。黑摩诃心想:“余峻峰号称刀王,虽嫌夸大,倒也并非浪得虚名。”当下说道:“刚才余庄主是‘为客犯主’,我则是‘为主待客’,一下子就变得主客易势,可见我所说的似乎也还有点道理吧?”他用实战作为例子,给陈石星讲解刀法,陈石星心领神会,好生感激。余峻峰则以为黑摩诃是在教训他,不由恼羞成怒。
余峻峰恼羞成怒,喝道:“你不过赢了一招,就敢把我当作晚辈!”咬紧牙根狠狠打,刀光霍霍展开,强行采取攻势,宛如长名人轶事网江名人轶事网大河,滚滚而上,黑摩诃道,“岂敢,岂敢!不过我可提醒你,心浮气燥,乃是武学的大忌,你犯了这个毛病了!好,现在我再和你印证印证‘嫩胜于急,迟胜于老’的各种刀法诀窍,瞧清楚了!”他是叫陈石星‘瞧清楚了’,但余峻峰也是不能不全神贯注,注视他的刀尖。暗自想道:“想不到黑摩诃竟也是个刀法的大行家。但他也忒小觑我了,他说的这些道理,难道我还不懂,要他罗唆?”
但懂得是一回事,运用得好不好又是一回事,余峻峰使出浑身解数,终是棋差一着,处处受到对方制肘。黑摩诃从容不迫的把云家刀法施展开来,随意挥洒,都是恰到好处的破解绝招。一口宝刀,盘旋飞舞,时而闲雅舒徐,时而刚猛迅捷,当真是攻如雷霆疾发,守如名人轶事网江名人轶事网海凝光。但不论是快是慢,一招一式,都能够让陈石星看得清清楚楚。过了不多一会,“刀王”余峻峰巴是陷于攻既不能,守亦不易的困境。本来是黑摩诃被他的刀势笼罩的,如今则是刚好颠倒过来,只见黑摩诃宝刀的光芒越来越炽,余峻峰已被罩在光网之中!
铁杖禅师看见余峻峰处境不妙,忽地迈步上前,提起碗口般粗大的禅杖,指着白摩诃喝道:“时候不早,老子等得不耐烦了,咱们较量较量!”原来他是因为要顾着身份,不好意思就和余峻峰夹攻黑摩诃,故此只好采取“围魏救赵”之策。他知道白摩诃的本领不及哥哥,自己纵然不能取胜,料想也不至于落败。一上来便即猛攻,只要攻得白摩诃忙于招架,黑摩诃就少不了要为弟弟分心了。
白摩诃怒道:“打就打,你当我怕你不成!”手提双杖,上前迎战,说道:“哥哥,不是我不听你吩咐,这秃驴欺人太甚!”
黑摩诃笑道:“反正我这台戏就快唱完了,你就接下去唱吧!”
话犹未了,那一边铁杖禅师已是呼的一杖,向白摩诃横扫过去。劲风起处,砂石纷飞。金铁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鸣之名人轶事网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铁杖禅师的镔铁禅杖有碗口般粗大,比白摩诃所用的绿玉杖粗大得多。但双杖相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碰击之下,铁杖禅师却是丝毫也没占到便宜,虎口反而一阵酸麻。白摩诃在对方猛击之下,也是禁不住身形一晃。
铁杖禅师打定强攻主意,趁着白摩何脚步未稳,撵杖向前进招,骤然一指,杖尾起处,“毒蛇寻穴”,直取白摩诃丹田下“血海穴”,白摩诃左杖一挑,右杖当作判官笔使,刺向他的“肩井穴”,铁杖禅师气力较大,禅杖虽给挑开,余力未衰!“当”的一声,荡开白摩诃右手的绿玉杖,迅即一招“横扫千军”,又向白摩诃下三路猛扫过去。白摩诃一个“盘龙绕步”,再度闪开。铁杖禅师抢了先手,立即全力进攻。招招凶猛,咄咄逼人。
铁杖禅师内功深湛,皆力雄厚,抡起碗口般粗大的禅杖,呼呼轰轰,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杖影,真有排山倒海之势,风雷夹击之威,等闲之辈,休说吃他一杖,只受杖风震荡,只怕也要五脏俱伤。
白摩诃心里想道:“少林寺的疯魔杖法果然名不虚传!这出戏我可得好好的唱,不能让他比下去了。”当下沉着应付,双杖天矫,严如两条玉龙和一条乌龙在半空缠斗。
就在此际,只见黑摩诃的宝刀扬空一闪,余峻峰的头皮忽地感到一片沁凉,半边头发已是给他刀锋削去,随着刀风,乱草一般飘舞。白摩诃笑道:“哥哥,他又想做和尚,你就给他剃度了?””
黑摩诃纵声大笑,说道:“所谓快刀无敌,原也不过如此。领教了!”陡地喝道:“余庄主,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
余峻峰曾经说过,倘若是他输了,从此不再出现江湖,当然也就不能和黑摩诃纠缠下去。但他号称“刀王”,在刀法上输给了黑摩诃,这口气却如何能咽得下?何况他是有备而来,自以为稳操胜算,又怎肯因为输了一招,便即善罢甘休?
保名之念,贪婪之心,责过了他心中的怯意。余峻峰恼羞成怒,喝道:“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一招半招的得失,焉能就判输赢?”说罢,挥刀再上。
比武本来有“点到即止”和“不死不散”两种,倘若有言在先,“不死不散”,输了一招,当然还可再战下去。不过余峻峰已然画出道儿,虽还未曾说得十分清楚,那意思却是“点到即止”的,如今方才改口要和黑摩诃“不死不散”,实是未免有点耍无赖了。
黑摩诃冷笑道:“亏你也是成名人物,如此无赖,也不怕江湖上的好汉笑话么?”
余峻峰冷笑道:“我若死在你的手下,那不比闭门封刀还更干脆,有何违背我的诺言?嘿嘿,倘若是你死在我的手下,我已经杀了你灭口,这里都是我的人,江湖上又有谁知道你我比刀之事?”
黑摩诃一口气化解了他的二十四招快刀,喝道:“你要杀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单打独斗,你不是我的对手,叫你们的人并肩子上吧!”尚宝山哈哈一笑,接声便道:“黑摩诃,我正要报复你刚才偷袭之仇。如今你自己狂妄,可怪不得我和余庄主联手对付你了!”
陈石星知道尚宝山的厉害,心里想道:“他和厉抗天联手,云大侠尚且死在他们手下。‘刀王’余峻峰的本领不逊厉抗天,他们二人联手,这黑老头不知能否对付得了?”他为黑摩诃忧急,不由得骂了出来:“不要脸!”
尚宝山作势向黑摩诃扑去,突然一按铁琵琶,三枚透骨一钉从琵琶腹中电射而出,却是打向百步之处的陈石星。他的暗器功夫,在武林中是顶尖儿的高手,有把握射中陈石星的穴道而不伤他性命。
黑摩诃喝道:“不要脸!”手中的宝刀突然化作一道长虹,飞了出去!
宝刀飞出,去势急劲,比透骨钉要快得多。只听得叮叮之名人轶事网声,不绝于耳,那三枚透骨钉,飞到中途,就给宝刀打落。宝刀去势未衰,刚好落在陈石星身边,刀锋插进泥土,刀柄兀自颤动不体。
黑摩诃叫道:“宝刀还你,你快走吧!”陈石星拔起宝刀,纳入鞘中,心头却是一片茫然,这两个异国老人,虽然尚未知道他们底细,但陈石星已有几分相信他们是张丹枫和云浩的朋友了,心里想道:“这黑老头两次救了我的性命,我应该把云大侠的事告诉他。”但黑白摩诃此时正在和强敌激战之中,陈石星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们,是以,“走呢?还是不走?”陈石星不禁踌躇难决了。
尚宝山一见黑摩诃抛开宝刀,心头大喜,抓紧机会,铁琵琶一招“铁犁耕地”,便向黑摩诃下三路扫来,这一击的力道非同小可,劲风起处,尘土飞扬。
以黑摩诃的功力,本来可以用肉掌和他的铁琵琶硬碰一下,可是他还得提防余峻峰的快刀。他若硬碰硬接,即使能够击退尚宝山的铁琵琶,势必也要伤在余峻峰的刀下。说时迟,那时快,余峻峰的快刀亦已闪电般的劈过来了!
好个黑摩诃,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身形倏地拔起。大袖一择,反卷刀锋。只听得“嗤”的一声,接着“当”的一响,火星飞溅!
原来他是用上乘武学中的借力打力功夫,衣袖卷着刀锋,便即轻轻一带,余峻峰快刀如电,收不住势,一刀斫去,恰恰和尚宝山的铁琵琶碰个正着。但黑摩诃的衣袖也结余峻峰削去一幅。这一招当真是用得险到极点,若非他拿捏时候妙到毫巅,给削掉的恐怕就不是衣袖而是半条臂膊了。
余尚二人功力相当,厚背扑刀和铁琵琶碰个正着,扑刀反震回去,铁琵琶也向下一沉,斜铲过去,在地上铲出一道浅窄的泥沟。余尚二人呆了一呆,大怒喝道:“黑摩诃,往哪里跑?”
黑摩诃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哈哈笑道:“尚宝山,你这招铁犁耕地当真是用得好得很啊!你别着忙,你要跑我却不许你跑呢。”尚宝山用的招数名为“铁犁耕地”,给黑摩诃的怪招打去,把他的铁琵琶真的变作了耕地的铁犁,气得尚宝山七窍生烟。
黑摩诃捷如飞鸟般的向弟弟那边疾掠过去,两兄弟心意相通,白摩诃立即把一根绿玉杖往外一抛。黑摩诃接过宝杖,喝道:“叫你们见识双杖合壁的功夫?”
白摩柯一杖在手,却是档不住铁杖禅师的压力。黑摩诃一跃而前,玉杖一抖,杖尾已是把铁杖禅师那支碗口般粗大的镔铁禅杖挑了起来。陡然间,只见绿玉色的光华大盛,两根玉杖宛似双龙出海,登时把铁杖禅师圈在当中,只听得“当”的一声,如雷震耳,铁杖禅师的铁杖几乎掌握不牢,反打回来,险些打伤了自己的额头。这刹那间,铁杖禅师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不过还幸余尚二人业已赶到,减轻了他所受的压力。
余尚二人见状大骇,要知铁杖禅师乃是少林派的嫡传弟子,内功的深厚在他们这一伙里面谁都比不上他,按说纵然不能和黑白摩诃相敌,最少也该接得十招八招,哪知在双杖合壁之下!竟连一招都接不了。双杖合壁的威力之大,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黑白摩诃一个转身,双杖又向余峻峰横扫过去,余峻峰连忙改变打法,身似水蛇游走,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名人轶事网声,严如八音齐奏,余峻峰跃出绿色圈子,不过他却并没受伤。这并非是因为他的内功比铁杖禅师还高,而是因为他的刀法使得太快,一沾即退,一掠即过,虽然和双杖碰击了十六八下,所受的反震之力,却是不如铁杖禅师所受之大。
尚宝山看一点巧妙,叫道:“把他们两兄弟隔开!”趁着黑摩诃追击之际,以极溜滑的身法斜窜过去,突袭白摩诃。
白摩诃一招“白虹贯日”,把玉杖当作剑使,径刺过去,尚宝山的铁琵琶横拖斜掠,五条绷紧的弦索“割”向白摩诃的脉门。他这铁琵琶乃是武林罕见的独门兵器,妙用甚多、白摩诃虽然见多识广,却也未能详悉。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铮铮”两声,铁琵琶的两条弦索已是给绿玉杖挑断。挑断了的两根弦索,本是垂下来的,尚宝山把铁琵琶一扬,这两根弦索,登时又抖得笔直,突然刺向白摩诃的眼睛。他的内功虽然未必比得上白摩诃,但内力运用之妙,犹在白摩诃之上。
白摩诃冷不及防,百忙中只好使出中土所无的瑜伽功夫,头下脚上,倒翻出去。这么一来,果然就给尚宝山得逞,隔开了他们兄弟二人了。铁杖禅师也真不愧是得到了少林寺的真传,在这片刻之间,业已调匀气息,又再加入战名人轶事网团名人轶事网,与余峻峰联手,一刀一杖抵柱了黑摩诃的绿玉杖。
尚宝山用铁琵琶的弦刺向白摩诃面上双睛,这一招已是用得古怪之极,哪知白摩何的应招更加古怪,陡然间头下脚上平空翻了一个筋斗,绿玉杖反打回来,“当”的一声,和铁琵琶碰个正着,两人功力相敌,尚宝山身形口晃,斜窜三步,白摩诃半空中一个鲤鱼翻身,落下地来,只觉肩头隐隐作痛,原来衣服已给刺穿,幸而不是伤着要害。说时迟,那时快,黑摩诃一声暴喝,逼开了余峻峰的快刀,两兄弟同时纵起,又再双杖合壁,凌空下击,绿光大盛!
金铁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鸣之名人轶事网声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铁杖禅师的铁杖溅出,点点火星,余峻峰的厚背扑刀又损了两个缺口,尚宝山的铁琵琶一角打扁,机括亦已打坏,琵琶腹内的暗器是不能再用了,他们以三敌二,在双杖合壁之下,兀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余峻峰气红了眼睛,喝道:“布刀网阵!”他带来的那班手下,本已布好阵势,得到命令,立刻把圈子收缩,把黑白摩诃困在核心。
这一来形势登时大变,只见满空刀光盘旋飞舞,宛似千百道冷电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芒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叉穿插,当真便似一张硕大无比的刀网,把黑白摩诃罩在当中!那两道绿光在白刀包裹之下,光华大为收敛,但仍似玉龙矢矫,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吞波吐浪。
原来余峻峰号称“刀王”,不仅由于他本身的刀法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妙,他所创的“刀网阵”更是厉害非常。“刀网阵”九个人一组,八人分站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另外一人居中接应,以快刀攻敌,分进合击,九人如同一体,对方决不能同时打死九个人,若图各个击破,势必伤在乱刀之下。余峻峰训练出来的刀手本来有二十六名,全部带来,但因给黑摩何先杀了两个,是以只能布成两组刀网阵,余下七人,作为后备。但这两组刀网阵已是足够黑白摩诃对付的了。
余峻峰的这班手下若然单打独斗,在江湖上顶多只能算是、二流角色,但九个人合起来,却足以和当世任何一个一流高手周旋,十八个人合起来,即使顶尖儿的高手只怕也是仅能自保,无法破阵的了。
余峻峰布了刀网阵,仍是久战不下,蓦地醒起,喝道:“你们这几个傻瓜呆在这里做什么?”
那七个充当后备的刀手只道庄主命令他们助战,不觉都是一呆。要知刀网阵是必须九个人一组,方能发挥威力的。他们上去,布不成刀网阵,就只能各自为战了。对手如是之强,各自为战,只消一个照面,就要伤在黑白摩诃杖下。
余峻峰眉头一皱,喝道:“傻瓜,还不赶快给我把那小子抓来!”这七名刀手方才知道原来庄主是要他们去捉陈石星,大家松了口气,齐声应诺。余峻峰骂道:“蠢材,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得着七个人全去吗?去两个!”他是患得患失,既怕陈石星逃跑,又怕万一有甚闪失,刀网阵的弟子一受伤,没有后备刀手,那可不成。两名最胆小的刀手,连忙抢先跑去。他们给这场恶斗吓得心惊胆战,当然是宁愿去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愿留在这里充当后备了,哪知他们想要“趋吉避凶”,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黑摩诃见过陈石星的刀法,知道他的刀法乃是无师自通,确实未曾得到云浩真传,余峻峰的手下本领虽然有限,只怕他也是对付不了。激斗中陡地一声大喝;右手的绿玉杖格开余峻峰的快刀,左臂一伸,竟然在乱刀斩劈之下,从刀网阵中硬生生的把一个人抓了出来。暴雷也似的大喝声中,黑摩诃把那个人高高举起,作了一个旋风急舞,抛将出去!只听得两个人的声音同时惨叫,授着是“卜通、卜通”的跌倒地上的声音。那个“人球”给黑摩诃抛出百步开外,刚好撞着一个正在向陈石星跑去的刀手。
这个刀手给撞得抛了起来,刚好又撞着前面的同伴,前面那个汉子骨碌碌的滚下山坡,后面这两个汉子则是重伤倒地,登时晕了过去!
这一下连环撞击虽然给陈石星解了危,但黑摩诃的左臂却已是受了一处刀伤,给利刃割开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了。要知“刀网阵”是余峻峰的“镇山之宝”,岂是那么容易破的?幸而这一刀不过割开皮肉,伤得还不算重。
刀网阵折了一个,亦即是开了一个缺口。在那瞬息之间,白摩诃当然也没放过机会,绿玉杖一挑,把守在坎门的刀手打得筋断骨碎,倒在地上翻滚,杀猪般的狂吼!
铁杖禅师忙来接应,双杖相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把白摩诃的功势阻遏。余峻峰把那受伤的弟子踢开,喝令两名后备的刀手补上空缺。
十八名刀手,目睹同伴惨状,无不心寒。余峻峰喝道:“你们放大胆子,黑摩诃业已受伤,怕他作甚?”
黑摩诃纵声大笑,笑声震撼山谷,说道:“余峻峰,你欺负我受伤?你上来试试!”双杖相连,倏地划成一道圆圈,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名人轶事网声不绝于耳,十八口钢刀全给双杖荡开。黑摩诃余力未衰,杖尾直指余峻峰的面门,绿色光华,耀眼生颧、余峻峰连忙闪避。
陈石星听说黑摩诃受了伤,先是一惊,继而想道:“我在这里帮不了他们的忙,反而拖累他们,倒不如走开的好。”
黑摩何逼退十八刀手,缓过口气,叫道:“你还不快走?走得越远越好!这些鼠辈害不了我的,用不着你替我担心!”陈石星听见黑摩诃响亮的笑声,中气似乎还很充沛,放下了一点心,背起古琴就跑,叫道:“好,我在山下等你!”黑摩诃喝道:“你尽管跑得远些,我要找你,自然会找得着!”
陈石星拔步飞奔,可惜已是迟了一些时候。剩下的三名后备刀手,不待余俊峰的吩咐,都追上来。陈石星不过跑出十多步,便给他们追上。铁杖禅师冷笑道:“黑摩诃,你虚张声势,吓得了谁?”原来黑摩诃刚才笑声显示内力,乃是勉强施为,在陈石星听来,觉得他的中气似乎还很充沛;但在武学造诣甚高的铁杖禅师听来,却已知道他是强名人轶事网弩名人轶事网之末,难以为继了。
跟着余俊峰也识破了黑摩诃是虚张声势,想起自己刚才的害怕,不由得面上一红,说道:“你们真的不用害伯啦!他是困兽之斗,谅也支持不了多少时候。”指挥十八名刀手,布成了两个刀网阵,把黑白摩诃紧紧包围。黑白摩诃果然只能招架,无法重施故技,冲进刀网阵中伤人了。
黑白摩诃在这边苦斗,陈石星在那边也是陷于苦斗之中。
一个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首先追到,陈石星反手一刀劈将过去。尚宝山远远叫道:“留心他的宝刀!”那汉子道:“我知道!”快刀以“斜切藕”的招式疾削过去,由于他的刀法太快,攻敌之所必救,陈石星不能不回刀防身,转攻为守。刀光人影一掠而过,那汉子连劈七刀,都没有和他的宝刀碰着,已是攻得他有点应付不暇。说时迟,那时快,另外两名刀手也来到了。
这三名快刀手,论单独的本领,在江湖上还不能算是什么角色,但对付陈石星则是绰绰有余,陈石星给他们攻得手忙脚乱,虽然仗着宝刀之利,仍是左支右绌,险象频生。不过也幸亏他手上有把宝刀,否则后果更难想像。陈石星暗暗叫苦,忽叫得黑摩河叫道:“与其以客犯主,不如为主待客。嫩胜于老,迟胜于急!”
脑海中灵光一闪,黑摩柯所授的要诀登时提醒了他。陈石星呼的一刀劈出,已是颇得云家刀法的神髓,刀尖迎接正面刀手的锋刃,刀柄磕撞左面刀手,刀口斜斜削下,吓得右面那个刀手也连忙缩手。这一招“云摩三舞”,正是黑摩何刚才用来削掉余俊峰头发的那一招!他使这招,当然远远不及黑摩柯使得那么神妙,但这三名刀手也是远远不及他们的主人“刀王”余俊峰。陈石星领悟云家刀法的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义,一使出来,虽然尚未能够取胜,已是力足自保!
不过他所领悟的刀法,这次还是第一次使用,使得对是不对,自己也不知道。黑摩诃喝道:“目中有敌,心中无敌!尽其在我,管他强弱!”
这四句口诀正是上乘武学的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华所在,“目中有敌”,即是在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手时要认真对付敌人,“心中无敌”则是不管敌人多强,和他们拼斗,就必须蔑视他。
陈石星正是因为第一次使用自己所领悟的刀法,心中缺乏自信,听到这四句口诀,心领神会,登时精神大振。一口气连环三刀,反守为攻,朗声说道:“多谢指点!”那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见他刀法的威力突然大增,又惊又急,喝道:“犄角相连,乱刀劈他!”他们三个人虽然布不成刀锋阵,但由于平素配合惯了,攻守配合,互为章法。威力确也不可小觑。激斗中听得嗤嗤声响,陈石星的衣裳被刀锋荆破,一副袖子都给他削去,在乱刀斩劈之下,化为片片蝴蝶!不过由于是快刀一削即过,衣裳虽然破烂,可没伤着他的皮肉。若在从前,陈石星处于这样危险的情形下,胆子再大,恐怕也要慌了。此时他对身受的危险却似毫无所觉,斗了一百多招,刀法越来越是纯熟,熟能生巧,所领悟的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义也越来越多。
舍死忘生的恶斗中,陈石星一声大吼,猛地又是一招“云摩三舞”,宝刀挥出!同样的一招“云摩三舞”,第二次在陈石星手中使出,威力可是比第一次大得多了。
霎然间,面前刀光四散,只听得裂人心肺的一声惨叫,向陈石星正面攻击的那个短小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悍的汉子,一条右臂已是给陈石星的宝刀削了下来,倒在血泊之中。左面那个汉子钢刀断为两段,虎口划破。右面那个汉子给刀柄撞着了胁下的“愈气穴”,痛得掩着小腹,伸不直腰。这两个汉子,顾不得身受重伤的同伴,负痛狂奔。
陈石星从没杀伤过人,忽然在苦斗中获胜,想不到自己这一刀威力竟是如此之大,眼看那断了一条手臂的敌人,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之中翻滚,这刹那间,陈石星反而不觉吓得呆了。黑摩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陈石星得胜,便即叫道:“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你要去什么地方自己去吧,我有办法找到你的。”陈石星抬头一看,只见黑白摩诃仍然困在刀阵中,白光绿光,忽合忽分,缠斗正急。他的武学造诣尚浅,看不出是哪一方占了上风。心里想道:“看这情形,黑白摩诃暂时虽然未能脱困,倒是未见显露败象。我跑开之后,他们用不着分心来照顾我,说不定就可战胜强敌。”此时他对黑摩诃已是极为佩服,黑摩河所说的话,他也是完全相信。由于余俊峰、尚宝山等人在场,他怕泄漏张丹枫的秘密,于是说道:“好,我在你们要去的地方等你!”便即飞跑下山。此时他业已相信黑白摩诃是张丹枫的朋友,只道他们亦已知道张丹枫的隐居之处,他这么一说,黑白摩诃料想也该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乃是石林了。
陈石星好似做了一个噩梦,跑了一会,已是听不见兵刃碰击之名人轶事网声,心里想道:“人真是不可貌相,我以为这两个老头是大恶人,谁知他们却救了我的性命。要是能够和他们一起到石林去见张大侠那就好了。”想起自己的遭遇之奇之险,不禁心中犹有余悸。
正在跑下山坡之际,忽所得草丛中有人呻吟,陈石星收不住脚步,踢着一个人,突然给那人抱着双腿。陈石星吃了一惊,低头一看,在暗淡的月光下依稀认得,正是那个被黑摩诃用人球撞得滚下山坡的刀手。他伤得很重,双腿都已跌断,紧紧抱着陈石星不放。
陈石星不忍他受痛苦,替那刀手敷上金创药,那刀手也感激他的好心,在知道他要去的地方之后,就指点了他下山后应走的方向。
下得山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时分,山风吹来,隐隐听见啸声,也不知是虎啸还是人啸。陈石星不觉有点儿喘喘不安,“那两个天竺老头不知脱险没有?”但想自己身负血海深仇,决不能留在险地。余峻峰有那么多手下,黑白摩诃即使能够打败他们,也不能够将他们尽歼。万一有几个漏网的追下山来,给他们追上,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趁着大清早路上没有行人,施展轻功,一口气跑了十里,到了一个小镇,买两套现成的衣眼换了破衣,饱餐一顿,又再西行。陈石星一路提心吊胆的前行,可喜却是平安无事。日头还未落山,他已经走了一百多里路了。
“但愿老天保佑,我能够平安到达石林,找着了当今之世第一剑客张丹枫,学成武艺,回去报仇。不过听说张丹枫年纪已经很老,不知是否还活着?那两个天竺老头是张丹枫和云大侠的朋友,如果我能够再见他们,请他们教我一点本领,想来他们也会答应?”陈石星打的如意算盘,可惜跟着来的却是失望。
他一路西行,这天已经第三天了。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但却没有碰见黑白摩诃。
正在他怅怅悯悯,独自前行之际,忽听得有人叫道:“啊呀,你,你不是那位小琴师吗?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你!”
陈石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书生正在加快脚步向他跑来。虽然不是黑白摩诃,陈石星稍稍有点失望,但与这少年书生意外相逢,却也不禁有了意外之喜。
这个少年书生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那个小镇的酒馆里,赞赏他的琴技,请他喝酒,送他银子的那个龙秀才。
陈石星停下脚步,说道:“龙相公,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有多谢你呢。”那少年书生道:“那天我真是为你担心呢,想不到你不但琴弹得好,还有一身武艺。你逃出了那些恶人的掌握,我才安心。对啦,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姓名呢。”
陈石星心想自己不过是个初出道的“雏儿”,江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是谁,让这书生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无妨,于是便老老实实的告诉他。那少年书生道:“我姓龙,名叫成斌,你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一声龙大哥好啦,别那么客气。”陈石星道:“我是个穷小子,不敢高攀。”
龙成斌眉头一皱,说道:“你这么说,那是把我当作俗人了。结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何论贵贱,何况你是身怀绝技,说句实话,我还恐怕配不上和你做朋友呢。”
陈石星笑道:“我不过学会几招庄稼汉的把式,哪称得上是身怀绝技?”
龙成斌笑道:“武功一道我是门外汉,你那天抖露的功夫,已是足以令我五体投地了。不过我说的身怀绝技;还不是指你的武功,我最佩服的是你弹得一手好琴。不瞒你说、我性喜琴棋书画,尤其酷嗜弹琴。我结识的琴师也很不少,可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陈石星听他称赞自己的琴技,不禁颇有知音之感,说道:“龙相公谬赞了。”
龙成斌道:“怎么又叫我龙相公了?你若看得起我,请与我兄弟相称。”
陈石星心想:“这秀才的确不俗。”当下便叫了他一声“龙大哥”,说道:“龙大哥,你留个地址给我。他日若路过贵乡,定当登门拜访。”
龙成斌道:“别忙,别忙,小兄弟,你上哪儿?”
陈石星当然不能把要去石林找张丹枫的事情告诉他,想了一想,说道:“我是在江湖卖艺的穷小子,四海为家,哪有一定去处!”
龙成斌道:“小兄弟,你既无一定去处,我倒想和你商量商量。”陈石星道:“商量什么?”龙成斌道:“我想请你到寒舍住下,拜你为师,跟你学琴,不知你可肯答应。”
陈石星道:“我这点微末之技,怎配为师?龙大哥,多谢你的照顾,我心领了。”
龙成斌道:“你的年纪虽然比我小,但项橐七岁为圣人师,你是学有专长,何用这样客气。小兄弟,我是诚心拜师的,你若不信,我给你磕头?”
陈石星连忙将他拦住,说道:“不是客气,我自问尚未到家。再说我浪荡江湖,已经惯了,也不想在一个地方定居下来!”
龙成斌看他辞意坚决,料想请不动他,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小师傅,你不肯到我家里,那我只好跟你走了。”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你是位秀才公,怎能跟我江湖流浪?”
龙成斌笑道:“功名富贵算得什么,像你这佯的琴师都是难得一遇的。既然给我碰上,那就不能放过你了。”
陈石星感激他的知音,但却怎能让他缠上?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才好,情急之下,只能连连说道:“这怎么行?这怎行?”
龙成斌道:“为何不行?”
陈石星道,“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
龙成斌道:“你有什么事情?”
陈石星道:“我要走江湖混饭吃,你要读书应考,不回家里怎么成?”他不擅言辞,只好重复刚才的理由。
龙成斌笑道:“我早说过我不求功名富贵了。至于你要谋生,那更不成问题,我跟你学,难道还能不供养师父吗?”
陈石星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龙成斌道:“为什么还是不行?”
陈石星道:“你这次出来,总有一点你自己的事情吧,怎能说走就跟我走?”龙成斌笑道:“原来你是为我顾虑这个,实不相瞒,我性喜游山玩水,这次离家,也是和你一样,并无固定的去处,只是随意所之,哪个地方风景好,就在哪里多留几天。嘿嘿、这可对了你的脾气吧?”陈石星心里想道:“怪不得那天那个酒馆的人说他行径怪诞,不通世务。”其实不通世务的是陈石星自己,他碰上了这样出乎常理之外的事情,也不仔细想想人家是有什么用意,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行径怪诞”所能解释的。
龙成斌继续说道:“反正你也是一个,咱们结伴同行不好吗?你高兴的时候,就随便点拔我几下弹琴的技法。”
陈石星一来是对他有知遇之感;二来也实在没法拒绝他的请求,心想:“待将到石林的时候,我再设法摆脱他吧。或许他是公子哥儿脾气,一时高兴,任性而为。过得几天,待他吃了苦,就会知难而道的。”于是说道:“好吧,咱们结伴同行。我教你弹琴,你教我读书写字。大哥,你想到哪里游玩?”
龙成斌道:“这里已是云贵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界之处,咱们就去一访溪中名胜如何?先到四季如春的昆明,再到风花雪月的大理。”昆明、大理当然是云南省的风景幽美之地,但还有一个石林,更是被人视为“天开异境”的地方,龙成斌说了昆明大理,却单独没有提到石林。
不过陈石星对他也没疑心,反而暗自欢喜,“这可正合我的心意了,我可以陪他同到昆明。”石林在离昆明二百多里的路南县的地方,陈石星在路上早已打听清楚了的。
陈石星道:“好,咱们走吧!”故意加快脚步,令他吃点苦头,龙成斌赶得吁吁气喘,陈石星听得不忍,只好又再放慢脚步等他。这样边走边停,结果这一天仍然走了六七十里,龙成斌居然没有叫苦,晚上宿店的时候,他的精神也没显得如何疲倦,还是谈笑风生,脚上也没起泡。
陈石星笑道:“龙大哥,想不到你也还能走路。”
龙成斌道:“我常常独自出去游山玩水,当然不是普通的秀才可比,你的本领这样好是谁教的?”
陈石星道:“我是山沟里长大的孩子,走山路更是走惯了的。爷爷教过我一些强身健体的拳术,根本谈不上是什么本领。”
龙成斌乘机便问他的家世。
陈石星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与爷爷相依为命,度过了十几个寒暑。不幸今年爷爷也去世了,我只好独自出来流浪江湖啦!”
龙成斌道:“那么你弹的这手好琴,想必也是令祖所教的了?”
陈石星道:“不错,我的爷爷平生没有什么嗜好,就是喜欢弹琴。”龙成斌道:“你的武功和琴技都是令祖教的,如此说来,他老人家倒是一位文武全才的隐士呢!乱世埋没多少高人,可叹,可叹!”叹息两声,跟着便问:“不知令祖大名,可能见告?”
陈石星道:“人家都叫他做琴翁,他原来的名字,我也不知。”
龙成斌道:“你的琴已经弹得这么好,令祖想必更是出神入化。依我看来,他老人家应该称作琴仙才对,但不知他老人家既然身怀绝技,何必自甘遁迹山林?”
陈石星道:“爷爷从没和我谈过他的生平,不过他倒是非常喜欢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村夫野老的生涯;怀才不遇之感,我相信爷爷是不会有的,只可惜,唉!”
龙成斌注视着他,问道:“可惜什么?”
陈石星道:“只可惜这样平静的生活,我们过不久长。”想起爷爷平生与人无忤,人家却不肯放过他,垂暮之年,竟遭害死,不觉眼圈红了。
龙成斌道:“小兄弟,你有什么伤心之事?”
陈石星抹了眼泪,说道:“没什么,我是想起了爷爷。龙大哥,别谈我的爷爷了,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龙成斌瞿然一省,暗自想道:“不错,我若盘问太多,只怕反而引起他的疑心了。”于是说道:“好,我正想跟你学琴。”
在客店住宿一晚,第二天继续前行。龙成斌没再盘查他的身份,只是和他谈讲琴棋诗画。陈石星教他弹琴,自己也得益不少。
陈石星和他一路同行,除了怕他盘查身世之外,还担着一重心事,要是碰上了黑白摩诃,那怎么办?“我是没法和他说得清楚的,到其时只好撇下了他,和黑白摩诃走了。”陈石星心想。
他们在路上走了将近半个月,不知不觉,这一天已经来到昆明,仍然不见黑白摩诃踪迹。
昆明号称四季如春,当真是名不虚传,时序虽是暮秋,郊外仍是繁花如锦。
进得城来,但见市街整洁,处处花木扶疏,时序虽是暮秋,仍是颇饶春意。城西有碧鸡山,迤逦数十里,好像一个侧卧的美人,俯瞰全城。西山脚下,滇池环抱,远远望去,但见波光浩淼,严若水乡。
陈石星赞道:“这地方果然真是不错。”心中却是不禁想起故乡:“这地方倒有几分象是桂林,桂林有个漓名人轶事网江名人轶事网,昆明有个滇池,水色山光,各有佳趣。但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重赏故乡景色,如今只有在这昆明聊解乡思了。”
龙成斌见他欢喜昆明,必里十分高兴,笑道:“是不错吧,那么咱们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了。”两人绕城一匝,先饱览了一遍昆明景色,然后才到市中心找了一间最大的客店住下。
第二天龙成斌替他拟下行程,上午游大观园,下午游西山。这两处地方是昆明风景的名人轶事网精名人轶事网华所在;大观园是宋代就已经有了的名园,最初的主人是谁,已不可考,不知什么时间开始,辟为公园,任人游览。经过千百年的经营,的确是昆明一处风景绝佳之地。一进园门,便觉一路花香,红酣紫醉。园中有个大湖,名为“翠湖”,两岸垂杨,翠拂行人,人从杨柳丛中穿过,俨如置身于层翠幔之中。两边又有莲叶田田,荷香沁脾。陈石星这几个月来饱经忧患,几曾得过一日如此心情闲道,从千层翠幔之中踏过湖滨,便觉人似忘忧鸥鸳,好像重回七星岩下,面对漓名人轶事网江名人轶事网。
园中有个大观楼,楼高百尺,登楼一望,但见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远处蟹屿螺州,俨若风鬓雾鬓。陈石星心醉神驰,遥看滇池归帆点点,想起漓名人轶事网江名人轶事网景色,在晴波潋滟中的片片渔舟,和这滇池景色不是正好相似。乡思一起,不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人倚栏杆,俯瞰滇池,茫然若梦。
忽见两名大汉走上楼来,冷笑一声,四只眼睛,都在盯着龙成斌。
正是:
少年不识人心险,疑阵安排待上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yanghui
发表于 2017-3-19 10:30:16
第六回秘笈几番招鬼魅瑶琴叠责谒宗师
龙成斌正在念楼上的楹联,忽听得那两个汉子在旁边插科打诨,一个说道:“我最怕听书呆子的念书声,大哥,你给我唱一段京戏,解解闷好不好?”另一个汉子道:“好!”于是擘开喉咙,大声唱道:“一马离了西凉界,……”声音刺耳异常,震得陈石星耳鼓嗡嗡作响。陈石星不禁心头一凛:“这两个粗汉武功的底子倒似乎很不错呢!”龙成斌似乎有点害怕这两个汉子无事生非,忙道:“咱们到别处玩吧。”
两个下了大观楼,只听得那两个汉子戏也不唱了,却在上面哈哈大笑,好像是因为赶走了他们,十分得意。陈石星道:“碰上这样两个俗人,真是大煞风景!”龙成斌笑道:“天下多的就是这种俗人,也气恼不了这许多,咱们到西山玩吧。”
走出城来,天方过午,万里无云,是一个大好的晴天。陈石星胸怀舒畅,把刚才的气恼忘了,尽情观赏山景。心里想道:“昆明西山的景色,也不在桂林普陀山之下,只可惜少了一个七星岩。不过这里的‘龙门’之险之奇,普陀山却也没有。”
昆明西山,果然名不虚传,越上山势越奇越险。一到“龙门”,更是令人惊心骇目。原来那“龙门”是从山上凿出来的,从下望上,峭壁千丈,上面的庙宇,竟似凌空而建,下面是苍茫无际的滇池。拾级而上,山风振衣,如登仙境。据说滇池中的鲤鱼,要是能够跳过“龙门”,就可以化身为龙。
“龙门”两边,刻有一副对联,“仰笑宛离天尺五,凭临恰在水中央。”陈石星读过对联,下望滇池遥想漓名人轶事网江名人轶事网,悠然神往。
龙成斌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看这短短十四个字的对联,非但写尽眼前景物,还有不尽的韵味供人驰思呢。”陈石星细细咀嚼“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两句话,半晌说道:“大哥说得不错。我不懂做文章,依我看来,做文章的道理,和弹琴的道理,甚至和武学的道理恐怕都是一样。‘功力’之外,还要加上‘妙悟’。”
龙成斌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懂武功,做文章的道理和弹琴的道理恐怕的确有可以相通之处,触景生情,情发乎辞,乃成妙文。弹琴也必须具有至性至情,在情景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融之下,心与琴合,方成绝唱,是故嵇康与好友刑场诀别,乃有广陵散从今绝矣之叹,伯牙与钟子期相遇,方能奏出高山流水之音。假如换了第二个地方,对着第二个人,也就未必弹奏得出这样好的琴曲了。”
陈石星听他谈起“广陵散”的故事,想起爷爷临终之际,自己方才学会弹奏整阕的“广陵散”,便即拿来和爷爷诀别。不由得触起了心底的创伤,默然不语。龙成斌道:“小兄弟,你在想些什么?”陈石星道:“没什么,我在咀嚼大哥说的这番道理。”龙成斌笑道:“都是我不好,咱们本是来游山玩水的,我却大发议论,把你也弄得变成书呆子了。来,来,来,我带你去看龙门的一处名胜。”
龙门沿崖凿成石廊,有的地方,仅容一人侧身穿过,下临无地,俯瞰滇地,当真令人惊心动魄。陈石星道:“幸亏是有善长仁翁凿出回廊筑有栏杆,否则一个失足,那就是粉身碎骨了。”
走上龙门高处,只见有个魁星的石雕,是用整块石头刻出来的,只有手里的笔却是木头。龙成斌道:“雕刻魁星石像这个人,是远在石廊未曾开凿之前上来的。”陈石星诧道:“他为什么要冒险上来刻这石像?”
龙成斌道:“龙门也是他凿出来的,在他死之后,后人才补凿石廊。”陈石星道:“那就更难得了。”龙成斌道:“开凿龙门的是个少年,有个哀艳绝伦的故事。你看这题记。”
陈石星读罢题记,叹道:“天下竟有这样痴情的人。”原来“题记”记的是个古代传说,据说有个少年,因为失掉了他的意中人,心无寄托,便独自跑到西山上凿刻龙门,想为西山留下一个胜迹,纪念他的情人。刻到最后的魁星像时,没有合适的石头刻魁星的笔。这少年一生致力的工作,就差这一点点不能完成。伤心到了极点,竟从龙门跃下,丧身滇池。
龙成斌道:“小兄弟,你年纪还小,不懂男女之情。虽然这是传说,不知真假,但我相信这种痴情的人,古代有,现代也有。所以我倒是宁可信其为真。”笑得颇有几分凄凉的意味。
陈石星稚气的问道:“何以你这么相信?”
龙成斌道:“我是将心比心。假如有一个令我倾倒的女子,要是我得不到她,我也会学这个少年。”
陈石星道:“为朋友两胁插刀,我想我也能够。但我不会这样傻去自尽。”龙成斌笑道:“所以我说你不懂男女之情。”
两人从“龙门”高处下来,走了一会,龙成斌似乎有点疲倦。倚栏杆休息。下眺滇池,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忽地说道:“小师父,我有几天没有跟你学琴了,你读过诗经中‘蒹葭’这首诗么?”
陈石星道:“别客气,叫我小兄弟好了。读过的,怎么样?”
龙成斌道:“古琴的曲谱,有许多取材诗经,不知有没这首?”
陈石星道:“或许是有的,不过我不知道:“
龙成斌道:“我曾为蒹葭此诗作曲,不知是否合律,想请你指教。”陈石星道:“指教不敢当。不过好在这里没有人,你弹来给我听听,咱们切磋切磋。”
龙成斌借了陈石星那张古琴,叮叮咚咚的就弹起来。“蒹葭”是诗经“秦风”中的一篇,有人以为是不得志于朝廷的怨臣之辞,其实是首情歌。诗中写的是一个秋天的早晨,芦苇(即蒹葭)上露水还不曾干,诗人来寻找他的“伊人”,“伊人”所在的地方有流水环绕,好像藏身州岛之上,可望而不可及。诗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徊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译成白话诗就是:
“芦花一片白苍苍,清早露水变成霜。
心上人儿她在哪?人儿正在水那方。
逆着水流去找她,绕来绕去道儿长。
顺着水流去找她,像在四边不着水中央。”
曲调缠名人轶事网绵排恻,陈石星虽然年小,不解男女之情,听入耳中,也是不禁有荡气回肠之感。
琴声戛然而止,龙成斌推琴起立,说道:“小兄弟,请你指教?”陈石星赞道:“弹得好极了。”龙成斌笑道:“小师父,你怎么和我客气起来啦?”陈石星正容说道:“不是客气,我这是由衷之言。假如我弹这曲的话,音律方面,或许比你严谨,但一定没有你弹得这样感人。龙大哥是不是有一个令你心中倾慕的女子,但却还不敢告诉她?”龙成斌苦笑道:“你怎么知道?”
陈石星笑道:“情发乎辞,曲表心声,这是你刚才说过的话。”
龙成斌黯然说道:“你猜得不错。我自知配不上那位姑娘,所以一直不敢向她表露。”陈石星道:“龙大哥,像你这佯人材,天下最美丽的姑娘都配得上,何须如此自谦?”龙成斌道:“小兄弟,你不知道,这位姑娘喜欢武艺好的人,做文章我或许还懂一些,说到武功,我可是一窍不通了。小兄弟,你可以帮我的忙吗?”
陈石星道:“这个忙我怎么帮得上?”
龙成斌道:“你可以教我呀!”
陈石星模仿他的口气笑道:“说到弹琴,我或许勉强还可以充作行家,说到武功,我这点微末之技,怎能为人之师?”
龙成斌道:“你的本领在我的眼中,已经是好得很了。”
陈石星笑道:“那是因为你不多接触武林中人的缘故。比起真正有本领的人,我可还差得远呢!”
龙成斌道:“那么你可不可以给我举荐一位明师?”
陈石星心中一动:“莫非他是试探我的?”但见他的态度甚为诚恳,不禁又在心中责备自己:“龙成斌对我这佯好,我怎么可以瞎疑心他?”当下苦笑说道:“我自己想找明师,都找不到呢?”这话倒也不是敷衍之辞,他此行的目的,虽然是要到石林去找张丹枫,但是否找得着,张丹枫又肯不肯收他为徒,都还是未知之数。龙成斌道:“小兄弟,你心目中有哪一位明师?”陈石星怔了一怔。说道:“我都未曾沾上武林的边儿,武林有哪些高人,我根本就说不上来。再说明师可遇而不可求,事先又怎能知道?”他这话可是半真半假,不得不瞒着龙成斌了。
龙成斌好似甚为失望,颓然说道:“小兄弟,你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明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唯有希望将来能有奇遇啦。”
陈石星心里对他抱有几分歉意,不想再谈下去,便即扭转话题,说道:“咱们还是谈谈弹琴吧,龙大哥,你的曲作得很好,还有什么新作吗?”
龙成斌似乎给他挑起兴致,想了一会,说道:“我有一首即景之作,是用‘虞美人’这个词牌填的同,你给我配曲好不好?”
陈石星道:“好,你把词念给我听。”
龙成斌倚栏遥望滇池,缓缓念道:
“韶华争肯偎人住?已是滔滔去。
西风无赖过名人轶事网江名人轶事网来,历尽千山万水几时回?
秋声带叶萧萧落,莫响城头角。
浮云遮月不分明,欲倾滇池一洗放天青。”
陈石星道:“好一个,欲倾滇池一洗放天青。这首词寄托遥深,感慨之中不失豪情。我的文学造诣很浅,恐怕领悟不够。姑且试着给你配曲吧。”龙成斌笑道:“多承谬赞,愧不敢当。但你的曲一定是作得很好的,我这首词得你谱成曲调,也可以沾点光了。”
陈石星凝神想了一会,接过去琴,说声:“献丑”,便弹起来。
词中表达的感情,虽然稍嫌萧索,却不失其豪气,正合他的心境。叮叮咚咚的弹将起来,当真是有如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涤荡胸怀;又如西风落叶,睛空飘落,瑟瑟秋声,令人感喟。听得龙成斌摇头晃脑。
正当两人沉醉于悠扬的琴韵之中,忽听得有人擎大喉咙唱道:“一马离了西凉界——”刺耳的噪音,令得陈石星再也弹不下去。
只见山坳转角处突然出现两个人,正是他们上午在大观楼碰见的那两个恶客。
龙成斌眉头一皱,轻轻说道:“讨厌!”
唱京戏的那个汉子骂道:“我不说你讨厌,你反而说我讨厌?”倏地加快脚步,竟然就向龙成斌撞过来。
龙门沿崖的山路,本来是从没有路的地方开凿出来的,龙成斌倚栏之处,只能容得一人侧身穿过,倘若给他撞个正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陈石星大吃一惊,要救龙成斌已来不及。另一个恶客也向他冲过来了。陈石星连忙拿起古琴,在间不容发之际,一招“拂云手”将那人带着转了一圈,转过自己的背后。
那人武功委实不弱,身体失了重心,居然能将势就势,身形斜转,一个反剪金钩脚,反勾陈石星脚踝,要把陈石星摔倒。
幸而陈石星的武学造诣早已不是数月之前可比,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动作比那汉子还快半分,一个沉肩坐马,肘锤撞出,只听得“咚”的一声,那人虽然勾着他的脚踝,气力却还未能使得出来,就给陈石星的肘锤撞着胸口,骨碌硕的从石廊斜坡滚下去了。
陈石星回过头来,眼前的景象令他不禁又是大吃一惊,他看见的只是那个唱京戏的恶客跌在地上,龙成斌却不知哪里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恶客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作势就要向陈石星扑来。敢情他是因为看见同伴败在陈石星手下,故而不敢太过莽撞。
距离约莫三丈左右,掌风扑面,已是隐隐作痛,陈石星恐怕打不过他,唰的拔出宝刀,一刀劈下,把一块石头劈掉一角,石屑纷飞,喝道:“来吧,我倒要试试你的脑袋是不是硬过这块石头!”那恶客见陈石星的宝刀如此锋利,如何还敢上前邀斗,陈石星话犹未了,已是吓得他转过身去,拔足飞奔。
两个恶客都给赶跑之后,陈石星方始听见龙成斌的声音叫道:“小兄弟,救命,救命!”
陈石星探头出栏杆一看,只见龙成斌紧紧抓着栏杆下面的一根石笋,身子挂在半空摇摇晃晃。陈石星连忙解下腰带,双足倒勾栏杆,腰带的长度刚好够得上把龙成斌扯上来。
龙成斌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子,方才能够定下心神,气喘吁吁的向陈石星道谢。陈石星说道:“龙大哥,这件事情可是有点奇怪!”
龙成斌道:“是呀,咱们和这两个恶汉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真是不解他们为什么这样横蛮无理,刚才不是老天保佑,我恐怕早已粉身碎骨了。”
陈石星道:“龙大哥,你受伤没有?”
龙成斌道:“还好,只不过擦破掌心。刚才那人向我扑来,我死撑他一脚,跟着就跌了下去,幸亏抓着了一根石笋。小兄弟,你的本领真好,这么凶横的两个恶汉,你一个人就把他们打跑了。”
陈石星道:“不是我的本领,是他们怕了我的宝刀。”想起刚才的情形,心中犹有余悸。
龙成斌喘息已定,说道:“小兄弟,你的这张古琴没受损坏吧?”
陈石星心头一凛,连忙小心察视,吁了口气,说道:“幸亏没有受损。”
龙成斌苦笑道:“西山本来还有许多名胜,可恨碰上这两个恶客,败了咱们的游兴,我是无心游览了。咱们不如回去吧。”
一路上,龙成斌似乎害怕那两个恶客还会再来,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匆匆忙忙的走路,已是没有心情和陈石星谈笑。
陈石星却是不禁有点思疑:“那两个恶汉假如真的和龙大哥往日无冤,近计无仇,怎么横蛮,也不应该下此毒手?不过也说不定这两个人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冲着龙大哥来的。他们会不会是余峻峰的手下呢?”陈石星猜疑不定,倒是不禁对龙成斌抱有几分歉意,“倘若真是那样,这倒是我连累了龙大哥了。”
回到客店,龙成斌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笑道:“小兄弟,我今日里是死里逃生,你也受了一场虚惊,咱们可得好好喝一顿压惊酒了。”
也不知是酒喝得多,还是日间所受的惊恐过甚,心力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疲,龙成斌吃过晚饭,便即蒙头大睡,不多一会,已是鼻息如雷。陈石星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不知不觉,只听得街上传来的击斫声,“笃、笃、笃”的连敲三下,已是三更时分。
陈石星披衣起来,轻轻叫了两声“龙大哥”,只见龙成斌仍然是熟睡如泥,哪唤得醒。
陈石星心乱如麻,“本来我可以陪龙大哥多玩两天,但还是早点走吧。反正迟早都要和龙大哥分手,那两个恶汉倘若是冲着我来的,我走了之后,龙大哥也可以免受牵累。”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留张字条给龙成斌,又不知怎样写才好。忽地窗门无风自开,一道白光射了进来,“咔嚓”一声,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已是插在桌上。刀尖穿着一封信。
陈石垦只道是仇家找上门来,给自己来一套留刀寄柬的把戏,当下便把那封信拆开,心里想道:“这佯倒好,我的闷葫芦可以打破了。”但拆开来一看,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这封信不是写给他的,是写给龙成斌的。
信上歪歪斜斜的写着几行大字:“龙三,难得你来到昆明,这笔帐我可要和你算了。有胆的明天晚上,你到龙门和我相会。我不会带手下,与你单打独斗。最后警告你,你要跑是跑不掉的。知名不具。”陈石星本来想要偷偷离开龙成斌的,看了这封信,却是不觉呆了。忽然有个人伸过手来,把那封信抓了过去,说道:“小兄弟,你受惊!”原来龙成斌不知什么时候起床,业已站在他的背后。
陈石星道:“龙大哥,对不住,这封信是给你的,我不知道,拆开来先看了。”
龙成斌看了这封信,面色大变,半晌说道:“小兄弟,有件事情,我要请你原谅,我说不会武功,这是骗你的。我名为秀才,其实也是武林中人。”
陈石星笑道:“昨日你没受伤,我也有点怀疑你懂得武功了,但我不懂,这是怎回事?”
龙成斌道:“说来话长,总之我是得罪了一个武功很强的恶人。今天碰上的那两个汉子,不过是他手下的爪牙而已。”
陈石星道:“刚才来的那个送信的人呢?”
龙成斌道:“也不过是他的爪牙。那个恶人自视甚高,手段又狠,他是算准了我逃不出他的掌心,才约我和他单独相会的。看来他是要我受够了他的折磨,方把我置之死地!”
陈石星道:“约无好约,会无好会。既然打不过他,这约会不赴也罢。”
龙成斌摇了摇头,说道:“跑不了的。一味躲避也不是办法。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除非有个大本领的人帮我?”
陈石星苦笑道:“我是有心无力。你的仇家如此厉害,今天碰上的他那个两个爪牙,我自问都没有取胜的把握。”
龙成斌道:“我知道。说老实话,我和你结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本来是想得到的助力,但从今天的情形看来,你的本领固然比我高明,可还远远不是那个魔头的对手。纵然你要帮我的忙,我也不能让你受累。小兄弟,我看你已经背起行囊,是不是准备就要离开这里的?”
陈石星面上一红,说道:“我并不是想要瞒着大哥偷走,不过,不过——”龙成斌道:“小兄弟,你快走吧,用不着多说了。你能够这样关心我,已是不枉我和你结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一场。一个人死生有定,要是我明天晚上当真大限难逃,我也只好自己认命了!”
陈石星热血沸腾,“我本来是个人家看不起的穷小子,龙大哥却对我青睐有加,待我情如手足,为朋友尚不辞两胁插刀,我岂能见死不救?”想至此处,不觉把本身利害置之度外,冲口而出,便即说道:“龙大哥,你和我一起走?”
龙成斌道:“走,走到哪儿?”
陈石星道:“大哥,你别多管,我自有去处。”
龙成斌道:“跑不掉怎么办?你不怕连累你吗?”
陈石星慨然说道:“我刚才想偷走,乃是未曾知道你的事情。如今既然知道你有灾难,若不和你祸福同当,这兄弟要来何用?我也不知道是否跑得掉,但总胜于束手待毙!”
龙成斌连连摇手,说道:“不、不、不,你还是自己逃跑的好!”
陈石星急道:“大哥,其实你也无须太过担心,那地方离昆明不远,不过现在起程,连夜赶路,跑得快些,明天晚上就可到达。到了那个地方,会有人帮忙咱们的。你的仇家再厉害,也不敢招惹那个人!”他怕龙成斌不肯答应跟他逃跑,是以只好先透露一点秘密让他知道。
龙成斌喜出望外,把一个元宝放在桌上,说道:“难得兄弟这么重义,那么咱们就走,也不必惊动店主人了。”
陈石星的打算是把龙成斌带到石林,托庇张丹枫门下。
“张丹枫是普天下武林中人的都景仰的大侠,当然是侠义为怀的了。我拿云大侠的信物去求他,想必他会答允我的要求。要是他肯把龙大哥一并收为弟子,固然最好;就算不肯,他看在云大侠的份上,推屋乌之爱,至少也会给龙大哥以庇护的。”陈石星心想。不过,张丹枫是否还活在人间,到了石林,是不是就能找着张丹枫?这些都还是未可知之数,是以他对龙成斌也还未能说得太过确实,在未到石林之前,暂时只好含糊其辞了。
龙成斌留下了房饭钱,便与陈石星偷偷离开客店。陈石星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轻功比自己还要高明得多。昆明的城墙三丈多高,陈石星无法逾越,还是龙成斌先用“壁虎游墙功”爬上去,然后才用准备好的长绳把陈石星拉上去的。到了郊外,龙成斌更是健步如飞,和从前判若两人,陈石星勉强才跟得上。
“想不到龙大哥还有这佯高明的装假骗人的本事。”陈石星想起自己不久之前,还把他当作丝毫不懂武功的人,想要他“知难而退”的事,不觉暗自失笑。同时也有一点被骗之感。不过,随即再想:“他有他的难言之隐,我有一些事情不也是瞒着他吗?”
陈石星听龙成斌把他的那个仇家说得那么厉害。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会在途中出事,给那魔头抓了回去。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什么事情都役发生,比原来的预算还要早一个时辰,黄昏日落之前,就平安无事的到达石林了。
西风残照中抬头前望,只见无数石峰,层层罗列,有助孤峰峭立,有的如障屏连,就像地面上突然涌起无数石笋。陈石星游目骋怀,心里想道:“前人咏桂林风景,有诗云:水似青罗带,山如碧玉簪。我只道是桂林独有风景,原来石林也是一样。”
两人走近石林,只见头顶一块悬空的大石上题有“天开异境”四个擘窠大字,旁边还有“天道奇观”、“鬼斧神工”、“大气磅礴”等等赞叹的题辞,望入“林”中,但见万户千门,陰森可怖。
龙成斌出现又惊又喜的神色,在石林的门户停下脚步,说道:“小兄弟,这不是石林吗?”
陈石星道:“不错,咱们这就进去吧。怎么,你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吗?”龙成斌道:“慢来,慢来。你以前来过石林没有?”陈石星道:“没有。”龙成斌道:“那就太冒险了。主人游记中说:石林万户千门闭,不亚武侯八阵图。这岂是可轻易进去的?倘若迷失道路,就不能走出石林了。”陈石星道:“这点险值得冒的,咱们所要寻访的那位前辈高人,就是住在这石林里面。”
龙成斌道:“那位高人是谁,你现在可以和我实说了吧?”
陈石星一想,既然要带他去见张丹枫,自然该把实情告诉他,便道:“是武林中人公认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张丹枫。”
龙成斌“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你为什么不早说,原来你是和张大侠相识的?”陈石星怕他误会、说道:“我不是故弄玄虚,离开昆明之时,我也想不到能够这样顺利平安到达的。不过,我和张大侠从来没见过面,可谈不上什么相识。”
龙成斌沉下面色,说道:“小兄弟,你是和我开玩笑吗?”
陈石星道:“大哥别急,请听我说。我与张大侠虽然素昧平生,但却是受人之托,来见他的。那个人是张大侠的至亲,他告诉我,只要我替他把事情办妥,张大侠料想可以收我为徒。”
龙成斌道:“那个人是谁?他托你办的又是什么事情?”
龙成斌打破沙锅问到底,倒是叫陈石星感到为难了。云浩的秘密,应不应该告诉他呢?
龙成斌见他面有为难之色,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我本来不应该打听你的秘密,但这是和我生死攸关的大事,我自是难免关心。唉,小兄弟,咱们相处了这许多日子,难道你还不能相信我吗?再说我若完全蒙在鼓里,见到了张大侠的时候,只怕说话也不会得体呢!”
陈石星暗自思量:“我既然是和龙大哥一起来见张大侠,这些秘密迟早都是瞒不了他。我向张大侠禀告之时,难道好意思叫他离开么?既然迟早要让他知道,又何必令他多忧虑几个时辰?”
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大孩子,虽然饱经忧患,毕竟还是未能深切的认识人心险恶,终于把秘密吐露出来:“这个人名叫云浩,他是张大侠的内侄。”
“为什么他不亲自去找姑夫,却要托你?”龙成斌问道。
陈石星黯然说道:“云大侠已经死了,他是临终之际嘱托我的。”想起伤心往事,自己的爷爷也是同一天惨死,不觉热泪盈眶。
“小兄弟,你心里难过,痛痛快快哭一场吧。我虽然不是你的亲人,但却无殊异姓手足,你就把我当作亲人吧。伤心的事情,哭了出来,说了出来,也许会好过一些。”说得十分真挚。
秘密泄漏了一点,就好像防洪的堤坝穿了一个缺口,终于会渐渐扩大,让洪水都宣泄出来。待到陈石星抹干眼泪之时,他已经把自己祖孙二人的遭遇,以及云浩的遭遇,原原本本都告诉龙成斌了。
龙成斌得知来龙去脉之后,心中大喜,脸色丝毫不露,假意安慰了他几句,说道:“小兄弟,你的遭遇真是不幸,不过古人说得好,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受了许多折磨。现在已是否极泰来的时候了。你有云大侠的宝刀为凭,又有张大侠手书的剑谱作证,张大侠一定会相信你的话,收你为徒的。”陈石星道:“但愿如此。我还有个奢望,假如咱们能够成为师兄弟;那就更好了。”
龙成斌装作十分感激的模样,说道,“小兄弟,多谢你的提携,我但求能够托庇于张大侠宇下,躲过这场灾难于愿已足?”说到这里,忽地好似想起一事,说道:“小兄弟,云大侠给你的信物,你没失掉吧?”陈石星道:“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会失掉?你瞧,张大侠手书的那几页剑谱,就是放在这个盒子里面。”一面说话,一面拿出那个盒子。
龙成斌眼睛发亮,挨近陈石星身边,忽地伸指向陈石星胁下的“章门穴”重重一戳!陈石星正要打开盖子,做梦也想不到“情如手足”的龙成斌突然会暗算他。“咕咚”一声,登时倒在地上。“章门穴”是麻穴,给人点了,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来,但却没有失掉知觉。
龙成斌首先抢了那个盒子,跟着拿了那把宝刀,狂笑说道:“小兄弟,你别怨我心狠手辣,与其你做张丹枫的弟子,不如我做张丹枫的弟子。”陈石星一听就知他是想要冒充自己,骗张丹枫收他为徒,气得几乎晕了过去。
狂笑声中,龙成斌继续说道:“小兄弟,你别怨我。按理说,我从你这里得到的好处,是不应该再杀你的。但我可不敢相信你甘愿吃这大亏,即使你不和我为难,我也怕你泄漏秘密。为了免除后患,只好杀你灭口了!不过,你心爱的古琴,我让它陪你葬吧。也算是尽咱们异性兄弟一点情份。”
龙成斌缓缓抽出宝刀,弹了一弹,赞道:“好刀,好刀!”就像猫儿戏弄自己爪下的老鼠一样,在陈石星身旁把玩这把宝刀,却不立时斩下。也不知是由于宝刀的寒光,还是由于感到人心的险恶,陈石星只觉寒意直透心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都是我的不好,我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相信别人。”无可奈何,唯有闭目待死。忽然听得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叫道:“好刀,好刀!好手段,好手段!”龙成斌吃了一惊,顾不得挥刀去杀陈石星,连忙跃过一旁,横刀护身,这才转过头去。
陈石星听得声音好熟,睁开眼睛,只见来的两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先后在大观楼和龙门碰上的那两个恶客。龙成斌插刀入鞘,笑道:“原来是你两个,倒把我吓了一跳。不过,你们何必也跟来这儿?”身材魁梧那个汉子说道:“龙老三,恭喜你大功告成,我们昨天充当你的配角,这出戏唱得还不坏吧?”
陈石星这才知道龙成斌说的什么“仇家”,原来全是假话。他和这两个恶客原来是串通了来骗自己的。龙成斌勉强笑道:“老李,你是擅唱反派的角色,当然是唱得出色当行了。”另一个较为瘦小的汉子说道:“不过,这宗生意是咱们合伙做的,你得了好处,可不能把我们忘掉啊!”
龙成斌道:“这个当然。咱们自家兄弟,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吗?”
那“老李”说道:“不是不相信你,但总是先君子后小人的好。既然合伙,帐目就得分明。我们要不是暗中跟你来到这儿,怎知你有什么进帐?”
龙成斌听他口气,料想已经瞒不过他们,便道:“我和这小子说的话,想必你们已听见了。那么你们应该知道,这好处可是在后头的呢!你们想想,张丹枫只能收一个徒弟,当然只有由我冒充这小子。待我学成之后,方能和你们分享!”
那粗豪汉子道:“老韩,你的意思怎样?”那姓韩的道:“大的好处,固然是在后头,小的好处,现在未尝不可分赃!”
龙成斌道:“分什么赃?”
那姓韩的道:“李大哥,你要宝刀,我要剑谱,如何?”他不直接答复龙成斌如何分赃,却和那粗豪汉子商量,显然是他们之间,业已有了协议。那粗豪汉子笑道:“本来张丹枫的剑谱当然更珍贵一些,但咱们是自家兄弟,做哥哥的还好意思和你挑肥拣瘦么?你说怎样就怎样吧。”龙成斌忙道,“这样不行呀!”
那粗豪汉子冷笑说道:“龙老三,一个人应当知足才好,你已经占了大大的便宜,还和我们争论?”
那姓韩的接着说道:“是呀,龙老三,你想想看,你做了天下第一剑客张丹枫的徒弟,将来你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天下第二的了,这好处不比什么宝刀、剑谱大得多么?亏你还好意思和我们掂斤论两?”
龙成斌苦着脸道:“两位大哥有所不知,这两件东西是我要拿来当作信物去见张丹枫的,待我学成武功,再给你们不迟。那时我非但可以给你们宝刀、剑谱,我学到了手的武功,也可以转授你们,那不更好?”
那粗豪汉子双眼一瞪,说道:“龙老三,不是做哥哥的不相信你,但俗语有云:现钟不打反去炼铜,我可也不能这样笨呀!”
龙成斌皱眉道:“你们拿走这两件信物,却叫我如何取信于张丹枫?”那姓韩的笑道:“龙老三,你能言会道,一张嘴能把树上的鸟也哄下来。这小子已经把全部秘密告诉你,你还怕骗不过张三枫吗?”龙成斌道:“你们别忘了张丹枫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人,他岂能像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容易受骗?”
那姓韩的道:“这也未必。君子可以欺其方,云浩死在桂林,这总是真的。陈琴翁祖孙于云浩有恩,这也总是真的。你说的既然都是‘真话’,没有‘信物’,料亦无妨。”那粗豪汉子似乎等得已是甚不耐颊,大声说道:“龙老三,我不管你怎样去骗张丹枫,我们可不能帮你白干一场!”
龙成斌道:“我已经答应将来把好处分给你们了!”那粗豪汉子冷笑道:“将来,将来,谁知你将来不会藏私!”总而言之,废话少说,宝刀剑谱,快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出来,否则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龙成斌作出无可奈何的神气,苦笑说道:“两哥哥既然这样不相信小弟,我也只好依从你们了。”
那粗豪汉子一道:“对啦,你早肯这样,不是少了许多唇舌?”
那姓韩的道:“你把藏有剑谱的盒子放在地上,我自己会拿!”
粗豪汉子瞿然一省,说道:“对,你把宝刀抛给我,不许走过来了。”
龙成主苦笑道:“两位哥哥如此多疑,难道小弟还能暗算你们吗?”当下掏出盒子放在地上,那姓韩的折下一枝树枝,把盒子拨到跟前。粗豪汉子道:“宝刀抛过来!”
龙成斌道:“是!”陡然间只见刀光如电,龙成斌以迅捷无伦的手法,倏地拔刀出鞘,就掷过去。
那粗豪汉子虽然有所戒备,却想不到龙成斌在给他们喝破之后,还敢骤施杀手。要想拔刀招架,已来不及,只听得“咔嚓”一声,血光迸现,宝刀已是插入了他的心窝,就在此时,那姓韩的亦已飞出一支钢镖。龙成斌听得暗器破空之名人轶事网声,慌忙斜身疾闪。饶是他闪得快,肩头给钢缥擦过,也划开一道伤口。还好未伤着琵琶骨。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不约而同的去抡那把宝刀。那姓韩的汉子抢快半步,但亦已无暇去拾宝刀,只能一脚把宝刀踢开,让大家都得不到。姓韩的汉子喝道:“龙老三,你好狠!”龙成斌冷笑道:“谁叫你们苦苦相逼,我这是无可奈何!”口中彼此指责,拳脚也是此来彼往了。陈石星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看他们打得十分激烈,不禁暗暗吸一口凉气,“原来龙成斌的本领果然是比我高得多。这汉子的本领也是在我之上。”
论本领龙成斌是比那姓韩的汉子稍胜一筹,但他受了镖伤,此消彼长,却只能堪堪打成平手。
龙成斌道:“韩大哥,咱们别打了吧。宝刀剑谱,全都送给你!”
那姓韩的道:“谁相信你的鬼话!”“篷”的一声,长拳捣出,正中龙成斌胸口。龙成斌好像一根木头似的,晃了两晃,“卜通”倒地。
那姓韩的大喜,上来察看龙成斌死了没有,正想补他一记窝心腿,不料脚跟突然一麻,自己先站不稳倒下去了。原来龙成斌用的是苦肉计,倒在地上,乘其不备,突然将他勾倒的。
龙成斌忍着疼痛,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把那姓韩的汉子压在下面。
龙成斌使出吃奶气力,紧紧扼着他的喉咙。那姓韩的汉子拼命反击,翻翻滚滚,困兽之斗,分外骇人。龙成斌肋骨断了两根,但十指如钩,紧扼对方咽喉,仍是半点也不放松。过了半支香的时刻,那姓韩的汉子发出呜呜的怪叫,终于支持不住,气绝而亡。看得陈石星毛骨惊然。
龙成斌筋疲力竭,受伤亦是不轻,他杀了两个伙伴,已是站不起来。慢慢爬过去,把那口宝刀从那个粗豪汉子的身上拔出。那个汉子的胸口开了一个窟窿,血如泉涌,当然是不能活了。
龙成斌只觉浑身无力,心里想道:“好在我早就点了这小子的穴道,不悄他会反啮,慢慢杀他不还迟。”吸一口气,慢慢又爬过去,拾起了那个盒子。狂喜之下,龙成斌哈哈笑道:“两件宝物都到了我的手上,张丹枫的徒弟我也是做定的了。再过几年,我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啦!”他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一面狂笑,一面打开盒子。先睹为快,要看一看张丹枫的剑谱究竟如何奥妙。
那知乐极生悲,笑声未已,跟着就是一声惨厉的呼叫。原来他触动了机关,盒盖倏的弹开,刀片伸出,割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俗语说十指痛连心,更何况龙成斌是在力竭筋疲、身上受伤之后,突然给割断一只手指,哪里还支持得住?一声惨叫,登时晕倒,不省人事。陈石星又惊又喜,“苍天有眼,果然是恶有恶报。我刚才本来要给他打开这个盒子的,要是他不那么心急,此际剑谱早已到了他的手中了。他点了我的穴道,却不知道开盒子的方法,断送了一根手指,这是活该。想不到这个盒子又一次帮了我的大忙。”不过,陈石星还未能说是就已脱离险境。关键在于:他的穴道是否能够在龙成斌醒转之前解开?
龙成斌是用重手法点了他的麻穴的,倘若没人给他解穴,必须十二个时辰方能自解,龙成斌不过一时晕了过去而已,他的武功底子甚是不差,虽然受伤也是不轻,但在十二个时辰之内。一定会慢慢苏醒。那时陈石星的性命,就仍然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在这样荒僻的地方,哪里会有人来?除非是隐居在石林的张丹枫会走出来。但“石林万户千门闭”,张丹枫深藏石林里面。纵有天大的神通,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他又岂会无缘无故的走出来。陈石星叫不出声,唯有心中苦笑,笑自己的希望太过不切实际,实是渺茫。
陈石星紧紧注视龙成斌,龙成斌动一下,他的心头就跳一下,幸好龙成斌还未醒过来。暮蔼苍茫,天色渐渐黑了。要想有人来救自己,这希望是逾加渺茫了。
陈石星忍受不住精神的磨折,蓦地心头一动,“求人不如求己,我何不试试自行解穴?即使仍是不能成功,也总胜于束手待毙!”于是索性不再去注视龙成斌,试行慢慢凝聚真气。
云浩留给他的拳经刀谱附有正宗内功的修练方法,可以自行解穴。不过陈石星只是练了三个月,只能说是略窥藩篱,要想自行解穴,谈何容易?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陈石星但觉丹田一股热气升起,看来是有点成效了。修名人轶事网习名人轶事网上乘内功,倘若有了相当火候,自行解穴,最多也用不了半个时辰。但现在已不知多少个时辰过去,陈石星仍然只能一点一滴的慢慢凝聚真气,身体丝毫不能动弹。
天色完全黑了,一轮明月也从东方升起来了。龙成斌在地上翻了个身,喉头发出咕咕的声响,看来用不多久,他就可以醒过来了。陈石星咬了咬牙,暗自思量:“死生有命,我总之尽力而为。”对周围的一切,宛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此一来,真气的运行倒是比刚才加快了许多。
龙成斌终于醒过来了!
断了的手指,鲜血还是在流,很痛。不过,他却是可以动弹了。他敷上了金创药,养了一会神,觉得好了一些,留心察看,只见那个盒子还在他的脚边,盒盖已经自行关上。
龙成斌拿起一根树枝,把那盒子轻轻拔动,看见盖子并不弹开,方始大着胆子,战战兢兢的把那盒子纳入囊中。原来这个盒子,倘若不是去打开它,就不会触动里面的机关。
一轮明月正在天心,龙成斌恢复了两分气力,心里想道:“这小子武功不弱,只怕用不了十二个时辰,穴道就会自解。当务之急,我可得先杀了他。”此时距离陈石星被点穴,已有七八个时辰,要到天亮之前,他的穴道方能自行解开。龙成斌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自行运功,凝聚真气,当下毫无顾忌抓起宝刀,哈哈笑道:“小兄弟,幸好我能够在你的穴道未解之前醒来,这是我的命大福大,你只好自己认命了!”
忽听得“当”的一声,突然间一颗石子打来,把他的宝刀打落地上。龙成斌大吃一惊,定睛看时,只见陈石星已经跳了起来!
原来陈石星在这千钩一发之际,一急之下,奇经八脉突然打通,真气瞬息流转全身,穴道已然自解!
陈石星打落了他的宝刀,戟指骂道:“龙成斌,在你读的是圣贤书,行为却是这等卑鄙,连市井小人都还不如,还幸苍天有眼,你这小人害不死我!”
龙成斌虎口隐隐作痛,只道陈石星已经恢复武功,就要来杀自己。他受伤不轻,如何敢和陈石星名人轶事网交名人轶事网手?
“小兄弟,请你念在往日之情饶我一命。”龙成斌吓得连宝刀也无暇再拾起来,一面叫一面飞奔。性命关头,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跑得居然好像没有受伤一样。转瞬间,滚下山坡,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陈石星喝道:“滚你的吧!谁还和你称兄道弟。”一口闷气吐了出来,突然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又坐在地上。原来他的穴道刚刚解开,飞出石子,打落龙成斌手上的宝刀,体力其实亦是早已支持不住。假如龙成斌不是给他吓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陈石星睡了一觉,天明方始醒来。看了看两具名人轶事网尸名人轶事网体,心中犹有余悸。“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两句老话当真说得不错。”慨叹良久,纳刀入鞘,想道:“还好宝刀和古琴没有失掉,只是可惜张大侠的剑谱却给他拿去了。不过那只是几页有图无文的草稿,谅他也未必看得懂。”
朝陽冲出云海,大地遍洒金光,天际陰霾尽扫,陈石星迎着朝陽,踏入石林。
陈石星一面走一面赞叹,“前人说石林乃是天开异境,果然名不虚传,和七星岩相比,当真是难分讲轻。”但见石峰处处相连,构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几乎是移步换景,佳妙纷呈。
不过陈石星却是无心细赏,他急于知道的是,张丹枫是否还在石林之中。
石林奇峰罗列,万户干门,张丹枫即使是在石林,他也不知该当如何寻找,只好信步所之。
忽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峭壁下面一个小湖,湖边野花杂开,幽香扑鼻,峭壁上题有“剑峰”两个大字。
陈石星蓦然省起,云浩曾经对他说过,张丹枫每天都在剑峰练剑,剑湖洗剑。这“剑峰”二字就是张丹枫的手书。自己在无意之间,竟然误打误撞的来到了剑峰之下、剑池之旁了。
可是还是没有见着人影,他高声叫道:“张大侠,晚辈陈石星奉令亲云浩之命前来求见?”也是没人回答。
陈石星坐在湖边,放下古琴,蓦地心头一动:“我何不用琴音表达来意?”
他弹奏的是屈原“离騷”的一节:“制麦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己兮,苟余值其信芳。”前两句以制衣裳来比喻修身,亦即以香花来比喻君子的美德。后两句用浅白的语句来说,就是:“只要我的内心真是高洁芳香,没有人知道我那又何妨?”这几句诗本来是屈原内心的“独白”,用来表达自己的“孤高”的,后世则借用来颂扬隐士高人。张丹枫隐居石林,自是不折不扣的当世高人,是以陈石星弹奏此曲,用来表达自己对张丹枫的仰嘉之忱。
一曲告终,余音袅袅。但只有剑湖的水轻轻荡起涟漪,剑峰上仍是空林寂寂。
“莫非是张大侠不愿接见尘世俗人?又难道他根本就早已不在人世?”陈石星猜疑不定,心乱如麻。想起自己历尽艰辛,方能到此,倘若找不着张丹枫,爷爷的仇如何能报?悲从中来,难以断绝,不知不觉又把“广陵散”弹奏出来。
广陵散的后半阙是天下最悲怆的曲调,当今之世,除了陈石星,也没有人会弹了。林中的鸟儿,本来是习惯一大清早离巢觅食的,此际却不知是否受了琴音的感染,三三五五,尽都停在枝头,伤心得不能振翅高飞。
正在弹到伤心之处,忽听得有脚步声隐隐传来。
石林里是无数傲兀矗立的石笋,聚而成“林”。人在林中,往往在穿右插,找不到出路。故此前人诗云:“石林万户千门闭,不亚武侯八阵图。”那脚步声由远而近,好像就要来到跟前,其实却还不知要多少过“路转峰回”才能见面?
陈石星初时听到脚步声,乃是又惊又喜;等到听清楚之后,却不由得只是有惊无喜了。
来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的脚步声。
云浩曾经告诉他,张丹枫是独自一人独房石林的。十多年来,除了一个云浩之外,根本也就没有外人进过石林。而现在却是三个人一起前来。
寻常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冒险踏入石林的。那么依理推测,假如不是张丹枫的话,那就十九是张丹枫的仇家了。
陈石星正在怔怔不安,手指在弹琴,眼睛则全神贯注视着脚步声的来处。
忽地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发出:“不要再弹了!”正是:
广陵散绝千秋恨,此曲人间哪忍听?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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