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好人多 发表于 2017-3-23 23:36:04

第二十七章
    只见白如莲的尸体旁边,凭空多出一人,并且是个女性。
    他一眼望去,已看清那人正是南海门高手林秋波。但见她宫鬓堆鸭,长裙曳地,配上婷婷玉立的身材,风姿曼妙动人。
    林秋波低头查看地上的尸体,她一下子就看出这个女子,正是早先想毒死她的幽冥洞府的人。
    她大为惊讶!转头四望,忽见右方屋顶涌起两条人影,迅如闪电地放射下来,一晃眼已双双站在她前面。
    林秋波久经大敌,眼力不凡,一望而知这两个突然出现之人,武功高得难以测度。只不知是友是敌?如果是友,当然没有问题,如果是敌,以这两人的功力身手,联手围攻自己的话,可以断定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她闪眼一看,来人竟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长衫飘拂,气度不凡。
    女的长身玉立,所穿的衣服既华丽而又剪裁适身,看来顺眼而不俗气,面上用一块纱中遮住了口鼻;还露出眉眼。
    中年男人手中提着一把连鞘长刀,女的却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兵刃。
    双方目光对觑之下,林秋波对他们的感觉是:这个中年男人是个十分阴沉可怕的人,从他目光闪烁不定看来,此人的心性诡狡多变,不是正派人物。
    至于那个女的,也有着令人感到深不可测的味道,此外,她神色之冷峭,亦使人印象极深。
    中年男于道:“姑娘想必就是林仙子林秋波了?”
    林秋波点头道:“是的,恕贫道眼拙,竟然认不出两位是何方高人?”
    中年男子转头向那女子望去,堆出笑容,还作了一个请她前行的手势。
    林秋波方自讶异,只见那冷峭的女子一晃身,上了屋顶,速度之快,真可当得上行动如电之称。
    现在院子中只剩下那个中年男子,他向林秋波拱手施礼:
    “林仙子作俗家装束,艳光迫人,却自称贫道,颇叫人泛起不大妥当之感。”
    他笑了一下,又道。
    “但这等是闲话,在下此来,乃是特地要向林仙子请益几手。假如林仙子赢得在下手中之力,从今以后,敝派之人,永不踏入江湖一步。”
    林秋波秀眉一皱,道:
    “尊驾高姓大名?听这口气,竟是一派宗主的身份,若是不赐告的话,贫道断断不会出手的。”
    中年男子道:“在下理当奉告,不过林仙子之言,却使在下大是不服。”
    林秋波讶道:“我什么话使尊驾感到不服?”
    中年男子道:
    “林仙子言道,如果在下不报上姓名,便不与我动手。以在下看来,这话全然靠不住。
    在下纵是不报上姓名,如若向你侵袭,你竟不出手抵拒不成?”
    林秋波淡淡道:“尊驾何不出手一试,贫道之言真伪立分。”
    中年人固然对她的话觉得十分稀奇;房内的徐少龙,亦有大惑不解。
    中年人沉吟一下,才道:
    “不管怎样,在下还是报上姓名的好,在下符天遥,乃是贵州人氏。”
    林秋波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几眼,才道:
    “尊驾就是鬼火箭符天遥么?”
    符天遥道:
    “听仙子的口气,似是大有不信之意。难道林仙子曾经见过另一个同名同姓之人不成?”
    林秋波道:“那倒没有,只是尊驾似是显得大年轻一点了。”
    符天遥微微一笑,道:“区区年逾六旬,也不能算是年轻之辈了。”
    林秋波道:
    “符先生名震当代,领袖一大家派,若论年纪,并不算多。但论外表,却看来与真实年龄不符。”
    符天遥道:
    “林仙子不打诳语,这话全是千真万确的了,区区听了,甚感欣慰。”
    他说到这里,笑容一收,换上严肃的表情,又道:
    “林仙子当必猜得到区区在下的来意,对不对?“林秋波道:“符先生既是幽冥洞府的领袖人物,此来必定与贵派有关。”
    符天遥颔首道:
    “不错,敝派不少弟子毁在林仙子金剪之下,这一笔帐,符某不能不向林仙子结算。”
    林秋波道:
    “地上这一位姑娘,亦曾向我暗下毒手。她的行动,料想事前已获符先生的同意,对不对?”
    符天遥道:
    “不错,白如莲乃是奉命要帐的,谁知林仙子手段高明,反而把她杀了。”
    林秋波道:“何以见得是我所杀的呢?”
    符天遥道:
    “此地只有林仙子出现,难道林仙子打算告诉区区说,你也是经过此处,碰巧看见尸体的么?”
    林秋波道:“这样说法,谅你也不会相信。”
    符天遥冷冷一笑,道:
    “不错,区区难以相信,事实上林仙子亦没有要我相信的必要。”
    林秋波点点头道:
    “符先生说得是,看来今夜决计不能善罢干休,多言无益。符先生有何打算,不妨赐告。”
    符天遥道:
    “区区独自向林仙子请教几手,假如你没有其他的人插手,则区区就是落败身亡,也不许别人出手相助。”
    林秋波一点就透,心中雪亮,应道:
    “符先生既然这样说,我只好遵命了,但有一点须得声明一下,那就是今夜我们的对垒交锋,纯属私人恩怨,与旁人全不相干,尤其是本府中不懂武功之人,更无瓜葛,符先生你说可对?”
    符天遥道:“对,与旁人全不相干。”
    林秋波马上道:
    “当我们动手之时,若是有本府之人走近,符先生认为应当如何?”
    符天遥道:“林仙子的意思呢?”
    林秋波道:
    “我认为我们不妨立即停手,分别躲起,等来人走开,我们再行动手?”
    符天遥忖道:
    “假设接二连三有人行近,我们打打停停,这等局势自是对她有利。”
    他正待拒绝,念头一转,反过来想想:
    “假如我不答应,而府中之人来得又多,使我来不及全部收拾干净,则势必惊动了府中其余数名高手。”
    这么一想,显然拒绝乃属不智之举。
    他沉吟一下,才道:
    “林仙子这个主意,存心避免波及无辜,并非有其他企图,因此区区可以答应。”
    林秋波道:“如此甚好。”
    符天遥接口道:“不过区区亦附带有一个要求。”
    林秋波道:“符先生请说。”
    符天遥道: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夜的局势,区区已居主动。换言之,只有区区恐怕林仙子会避开,而林仙子方面,却不须虑我逃走。”
    林秋波道:“符先生说的乃是实情。”
    符天遥这时对她这种宁恬镇定的风度,大感心折不已。
    他道:
    “故此区区有个要求,那就是假如有本府之人来到,本人依言避开时,林仙子的藏处,须得事先讲好,如果林仙子不是躲向讲好的地方,本人便认为林仙子另有用心,因而亦将不择手段的施以报复。”
    换句话说,林秋波如果不是立刻躲到所指定的地方,这符天遥便得以认为她意图逃走,在这等情形之下,符天遥为了报复受骗,除了设法拦截她之外,还可能大开杀戒,对付府中的人。
    这一着果然厉害得很,林秋波深深感到对方实是极为老练之辈。幸而她并没有存心逃走,当下点头道:
    “符兄这话很合道理,只不知有人来时我应该躲在何处?”
    符天遥向对面的房门指一一指,道:
    “请你躲入房中暂避,但请你记着,本人容或是避向另一方向,可是在此房后面的高处,有本人的友人把守监视,林仙子切勿自后窗出去,以免发生误会。”
    林秋波点头道:“我一定守信,符先生不用过虑。”
    符天遥歉然道:
    “区区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林仙子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做出食言而肥之事。”
    林秋波微现惊异之色,注视着对方。
    她从这个中年男子的言谈态度上,但觉他彬彬有礼,而又通情达理不过,教人感觉不出他竟是领袖当代两大邪派之一的人物。
    符天遥好像很有把握,并不急于出手,说道:
    “林仙子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心灵一片澄明,全无渣滓尘埃,何以忽露惊讶之色?敢是区区的话说错了么?”
    林秋波摇头道:
    “不是符先生说错了,而是我感到符先生的风度气质,一点不像是领袖幽冥洞府之人?”
    符天遥笑一笑,道:
    “林仙子想像中,符某人敢是应该蛮不讲理,满身邪气才对么?”
    林秋波道:“如果你不见怪的话,我就但白奉答。”
    符天遥道:“林仙子请说,符某洗耳恭听。”
    林秋波道:“不瞒你说,我的确认为像你所说的行为态度才对。”
    符天遥淡淡道:
    “符某过去有一段时期,与林仙子的想像一模一样。可是几十年后的今日,符某亦大有变化。”
    林秋波道:
    “假如没有其他波折意外,符先生再变下去,岂不是成为有道之士了?”
    符天遥寻思了一下,才认真地道:
    “这一点恐怕符某要使林仙子失望了,古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实是含有至理。”
    林秋波嫣然一笑,道:
    “承蒙符先生但白赐告,盛情可感,但可惜我们终究不能化敌为友,不然的话,我倒是想看看符先生变到什么程度为止?”
    符天遥道:
    “林仙子太瞧得起符某了,假如林仙子不是如此心狠手辣,杀死敝派多人的话,符某甚愿能与林仙子交个朋友。”
    他停歇一一下,又道:
    “符某修习的武功,十分恶毒,一旦动手,便难以罢休,所以不知不觉与林仙子多说了些话。”
    林秋波含笑道:“符先生放心,我决不会误认你是喜欢说话之人。”
    符天遥扼腕叹道:
    “像林仙子这等丰神绝俗而又智慧玲珑的人,竟然不得攀交,实是符某平生之憾!”
    林秋波道:
    “符先生好说了,人生中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幻而已,假如你能看透此理,许许多多的得失荣辱,就不会挂碍心胸了。”
    符天遥耸耸肩胛,道:
    “林仙子切勿向符某说教,此是人生中最可兢兢业业的事情之一。”
    林秋波道:“符先生既是厌恶这等话题,我们便说到此为止。”
    符天遥听了,还没有动手之意,林秋波暗感惊奇,想道:
    “他这是怎么啦?好像若有所思,以及若有所悟的样子,莫非他突然悟得大道?”
    她不免大过乐观了,因为符天遥已道破他沉思之故。
    他道:“林仙子,刚才一番话,符某忽然大悟于心。”
    他欣慰地笑一下,又道:
    “符某一直对林仙十平静镇定的态度,感到甚是不解。只因以林仙子一人之力,在目下情况中,实是屈居劣势。可是你居然但然无所惧,若有所恃,此所以符某深深困惑不已。”
    林秋波道:“符先生现在悟出了什么道理呢?”
    符天遥道:
    “林仙子敢情是有一颗慈悲之心,兼以看破了世情,对一身的生灭不大放在心上,是以才显得如此镇定,并非另有绝艺或是恃着有人救援。”
    林秋波颔首道:
    “不错,我最多不过一死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符天遥道:“不瞒你说,符某既已找到了答案,可就要动手啦!”
    林秋波道:“符先生请。”
    两人身形都没有移动,并没有作势待敌,可是双方都马上涌出了强大的气势,尤以符天遥的气势更为可怕。
    他不但面上变得一片冷峻严酷,那股气势更是森杀凌厉,比林秋波的气势显然强大得多。
    林秋波马上感到对方数十载苦修之功,实是难以匹敌,不敢怠慢,立刻拿出她的独门兵器五尺金剪。
    符天遥也解下腰问的一条软鞭,健腕一抖,那条软鞭挺得笔直,向林秋波面门点去。
    他这一招,在强猛中含有至为阴毒之气,后着杀手,宛如波活云诡,难以测度。
    林来波的身子如游丝飞絮般随着鞭势,飘退数尺,心中想道:
    “此人的功力火候,果然不是迟尉旭、黎平等人可比。”
    就在她转念之际,符天遥的长刀已施展出卷扫妙决,刀影如山,罩攻而至。
    林秋波一面挥剪封架,一方面使出南海门至为精妙的身法,在纵横交错的刀影飘飘中进退,美妙悦目。
    她的身手看起来好像可与符天遥一拼,但她自己晓得,这一开始便已尽施全身本事,稍后定有无以为继之苦。
    徐少龙从敞开一线的房门望出去,可以看见他们厮杀的大致情况。
    林秋波的不敌,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故此他们尚未动手以前,他已放弃了继续运功自疗之举,迅即行起“内视”之法,检查实力如何。
    这一检查之下,发现真元耗损的情况仍然相当严重,若是现下出去助战,最多能施展平时的六七成功力而已。
    既使不是属于这等祸迫眉睫的危局中,而是由得他安静休养的话,他知道最少也要两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方能恢复原有的功力。
    故此徐少龙忧心忡忡地离开床铺,不作任何赶紧运功自疗之想,悄悄蜇到门边,向外瞧看。
    在院中两道人影兔起鸽落,鞭光剪影,盘旋飞舞斗得正激烈。
    徐少龙只略略想了一下,便晓得林秋波虽是能在敌人鞭影中翩然进退,表面上看起来有攻有守,其实她受困于这个幽冥洞府主脑人物,正如掉在蛛网中的飞虫,挣扎得很厉害,好像要破网飞去。但那只蜘蛛却很有把握地等候,等到飞虫已经无力挣扎,才悠闲地过去,把它吃掉。
    徐少龙担心的目光,移向屋顶各处。想找寻那个与符天遥一同来的女子的身影。
    那个女子虽是以纱中掩了半张面孔,而且乍现即隐,一下子就离开了,叫人简直看不清楚。可是徐少龙却感到她好像很面熟。
    但他一时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在这匆匆一瞥中,她那对修长的翠眉,以及美丽灵活的眼睛,使人想像得到她一定相当美貌。
    徐少龙居然想不起来,自己觉得很不服气,不过他也明白必定是因为符林二人的拼搏,令他不能静心思索追想之故。
    屋顶上没有人影,徐少龙也不觉得惊讶,一来这个女子身法如电,一望而知乃是一流高手,她不论躲在哪里,都不容易发现。
    二来从符天遥的话中,可知这个女子恰是在他头上的屋顶上,这样自然无法看得见了。
    正在动手的两人,全都不曾作声,因此只闻衣袂飘风,以及偶然兵刀相触的沉哑的响声。
    徐少龙下了决心,付道:
    “既然林秋波陷于危局,无法自救,我说不定只好豁了出去,现身邀斗符天遥,好让林秋波逃走。”
    别的他办不到,但若是只要他舍命暂时拦住符天遥,却是一定办得到之事。
    他下了决心之后,登时心安理得,情绪平静得有如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向厮杀中的两人望去。
    符天遥的武功路数,阴柔诡毒,极罕有硬攻的手法,但他的软鞭层层黏缠,百孔不入之势,使人感到似乎比刚猛的手法更难应付。
    林秋波显然已大是不利,不过她终属高手之列,虽然比不上像符天遥这等领袖一派之人,可是为了挣扎图存,却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徐少龙暗暗估量一下敌人的实力,认为假如自己恢复水准的话,大概用不着忌惮此人。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他深入地观察研判之后,就感到刚才的想法大为欠妥。因为符天遥身份不同寻常,非是一般高手可比。何况他幽冥洞府的武功,诡秘幽深,实是不易测度。
    因此这胜负之数,恐怕要动手之后,方能见到真章了。
    徐少龙瞪眼看着,现在他已准备妥当,随时跃出助战,好教林秋波得以逃走。
    此举纵然在徐少龙这等侠义热血之士,也不容易下得决心。因为他这一出去,林秋波虽能及时逃走,召来援兵,可是他以功力耗损之身,万万捱不到援兵赶到之时。
    换言之,他明知这一出去,也是九死一生的结局。所以如果不是抱着牺牲精神,绝难下得了这等决心。
    林秋波似是更为危险了,徐少龙看看实在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拯救干她,只好深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
    他正要跨出门外发话,忽然一阵谈话步履之声传来,人数似是还不少。
    激战中的符天遥当然听见了,倏忽退回数步。
    林秋波惊讶地望着他,一面喘气。她的秀发微乱,有数络飘垂面上,同时胸脯急速起伏,看起来娇艳动人得很。
    符天遥冷冷道:“有人来了,你躲一躲。”
    原来林秋波屈居下风,奋力挣扎而听不见人声。
    林秋波这才明白对方退开之故,同时更知道对方已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击毙自己,才会如此大方的放弃了优势,让她暂时躲去。
    不管对方是在何等情况之下放她躲避,林秋波仍然很感激,因为来人定是黄府的下人,如果他们看见了厮杀,符天遥为了灭口,必定出手全部杀死。故此他依约给她躲开,也等如饶了不少人命。
    她轻轻道:“谢谢你啦!”
    符天遥道:“不必客气。”
    林秋波道:“我是替那些人向你道谢的。”
    符天遥道。
    “原来如此,但你此举亦是多余,因为那些蠢如猪狗的下人,根本没有死在我手底的资格。”
    林秋波道:“我真没有想到贵派之人还讲究身份规矩的。”
    符天遥道:“废话,你究竟躲不躲起来?”
    林秋波道:“他们还有二三十步方走进院门。”
    符天遥如何不知,只不过他好像很不喜欢与林秋波多说话,故此赶她快点躲起来。
    徐少龙竟是最焦急的人,因为他突得灵感,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者可以避得今夜劫数。
    这时林秋波感到对方神态冰冷,口气严酷,可就无意自讨没趣了,柳腰一扭,纵到房口,接着退入房内。
    只见那符天遥也挟着白如莲的尸体,退入对面的房中,院子中登时沓无人影。
    她忽然感到有异,心头大震一下,转眼四望,果然看见在她身旁有一个男子。
    幸而她乃是修养有素之人,故此虽是突然发觉有人,而且还是自己挤到人家身边,简直是送上去让人家擒捉一般。在这等奇而又恶劣的情势之下,她仍然没有惊叫出声。
    她接着更为惊讶,因为这个男人,竟是她派人找了很久的徐少龙。
    徐少龙等到她看清自己,面上惊疑之色稍淡,才悄声道:
    “你就躲在此地别动,待我把敌人通通引走。”
    林秋波摇摇头,低声应道:“屋顶上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敌人。”
    徐少龙道:“你放心。”
    他感到时机迫促,实在没有办法慢慢说服她。因此他不觉伸手捏住她的玉掌,又道:
    “你放心吧!”
    林秋波但觉对方的手掌,好像代表着一种极强大的力量,使自己愿意依靠他求助他。她的理智好像完全融化于这个男人的魅力中,使她作出平生第一次的感情事。
    她默然地点点头,身子也不知不觉挨过去。
    徐少龙用另一只手围揽着她的身子,只拥抱了一下,立即放开,刷地跃向后窗。
    五六个女佣走入院子,其中有人还在交谈。
    徐少龙乘机一推窗,跃了出去。
    他虽是真元耗损,功力大大打了折扣,但纵跃之能,逊色有限。这一穿窗而出,借着地形掩护,跃过围壁,沿着一道走廊飞奔而出。
    他奔到长廊尽头,那边又是一座院落。徐少龙当然晓得这是什么所在,当即窜到院子中。
    屋顶一道人影星飞电泻般冲下来,衣袂发出强劲的旋风之声。
    徐少龙只跃开数尺,那道冲泻而下的人影,居然正如他所预料一般,霎时停止,不曾出手攻击。
    但见一个纱中蒙面神色冷峭的女子,锐利地注视着他,手中并没有兵刃。
    徐少龙拱拱手,道:“左姑娘还认得在下么?”
    这个长身玉立的蒙面女子点点头,道:“当然认得啦!你是杨公子。”
    徐少龙道:“假如左姑娘不是及时认出,在下势必死在姑娘掌下,对不对?”
    姓左的女子道:“不错,你好像很有把握会被我认出来呢?”
    徐少龙道:“此中缘由,请姑娘移玉书房,在下细细奉闻。”
    左氏女子冷冷道:“你怕符天遥赶来,是不是?”
    说话之时,脚步已移。徐少龙暗暗松一口气,因为这是一个大难关,如果她故意闹别扭,等到符天遥赶到,今夜万万逃不过劫难了。
    他们折入另一座院落,走进一间宽敞的书房。
    徐少龙行动迅速,马上点燃了两处灯烛,使房内大放光明。
    左氏女子静静地看他点灯,等到徐少龙端过一把高背扶手椅来,这才落坐。
    徐少龙搬了一张锦垫,坐在她对面三尺左右,以便低声说话。
    她皱皱眉头,道:
    “室内如此明亮,外面之人得以一览无遗,殊失深藏潜隐之道。”
    徐少龙道:
    “左姑娘说得不错,但这是实者虚之的手法。谅那符天遥纵然经过,但见灯光明亮,决计不相信你我会躲在此处。”
    他停歇一下,又道:
    “况且咱们本是敌对相搏之势,更不会坐在房内说话,这等奇异巨大的变化,符天遥就算才智绝世,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左氏女子颔首道:“听起来很有理。”
    她眼中忽然闪过贪恨的光芒,又道:
    “原来杨公子竟是当世奇人异士,我那天在肪上,竟然看走眼啦!”
    她明明是因为徐少龙装模作样骗过了她、是以因自尊心受损而变作忿恨起来。
    徐少龙自是了解,心念电转,知道对方这等人物,不能以平常手法应付。幸而他素饶急智,一眨眼间,已有了应付之法。
    他做然一笑,道:“在下若是一下子就被识破真面目,焉能算得本事?”
    对方果然被他傲气凌人的态度弄得一怔;接着也许是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眼中忿色登时消失。
    徐少龙又道:
    “姑娘乃是阴阳谷两大高手之一的左雾仙,在下自然更须着着小心。因此姑娘看走了眼,何奇之有?”
    左雾仙冷冷道:
    “我现在总算得知你是武林高手,这一点你若是满意的话,我可要通知符天遥前来啦!”
    徐少龙道:
    “左姑娘何必这样做,想那符天遥,乃是幽冥洞府的主脑人物,神通广大,哪里要姑娘帮助。”
    左雾仙道:“我的做法,用不着你参加意见。”
    徐少龙耸耸肩,道:
    “好吧!在下不论说什么话,大概都会使左姑娘有不悦之感,你通知符天遥前来就是。”
    左雾仙声冷如冰,道:“我说过我的事,用不着你参加意见。”
    徐少龙讶道:“在下没有参加意见呀!”
    左雾仙道:
    “你叫我通知符天遥,我偏偏暂不通知。你从前既能瞒过我,现在想必也能逃过我的杀手。”
    她站起身,又道:“走,到外面去。”
    徐少龙身子全然不动,要知道他真元亏损尚未恢复,动起手来,武功大打折扣,眼前一定不是左雾仙的敌手。
    可是他死赖也不行,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左雾仙冷笑一声,道:
    “杨公子怎么啦?刚才不是跑得蛮快的,难道忽然患了瘫痪之症不成?”
    徐少龙露出苦思之状,抬头凝视着她,但旋即如有所悟地放松双眉,微微一笑,站了起身。
    他徐徐道:“好,咱们到外面动手。”
    左雾仙道:“等一等,你笑什么?”
    徐少龙道:“没有呀!我哭都来不及,还有什么好笑的?”
    左雾仙道:
    “你明明想起了什么事情,露出得意的微笑,哼!你自己说得不错,眼下你哭都来不及,我真不明白你如何知得出来?”
    徐少龙趁此机会,续施妙计,装出受激不过之状,马上说道:
    “我当然有发笑的道理,只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你最好别迫我。”
    左雾仙冷冷道:
    “没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莫非你的话还能伤害我不成,真是笑话之至。”
    徐少龙道:
    “哼!这是你迫我说的。我原本深信你不会马上向我动手,但你却突然要我出去较量,使我一时甚感迷惑。”
    左雾仙道:“你想通了其中道理,是以露出笑容,是也不是?”
    徐少龙道:“正是如此。”
    左雾仙道:
    “我们一件一件的说,首先你说明一下,何以认为我不会马上迫你动手?然后才解释你所想到的理由。”
    徐少龙道:
    “你乃是阴阳谷之人,与幽冥洞府不但不是盟友,简直还是宿仇,因此别看你今晚与符天遥走在一起,事实上你正好做一个旁观之人。因此,你无须急急替符天遥拿下我,相反的你应该查考我的真正来历,以及与幽冥洞府作对的内情,才合情理。”
    左雾仙点头承认道:
    “这话不无理由,然则我何以不这样做,反而急急迫你动手呢!”
    徐少龙道:
    “因为你怕和一个男人共处斗室,何况又是作促膝深谈。这等气氛,你第一次领略,想是受不了。”
    左雾仙怒道:“放屁!真真放狗屁!”
    徐少龙淡淡道:
    “瞧!你何必气成这等样子,我早就向你暗示过,我的话说了出来,你一定不大好受。”
    左雾仙道:“你可算是世上最不要面子的人。”
    徐少龙道:“不见得吧!假如你是见过世面的女子,我决不致于如此猜想。”
    左雾仙气得哼了出声,道:“我没有见过世面?你又见过多少世面?”
    徐少龙道:“你若是动辄就气呼呼的,我可不跟你说啦!”
    左雾仙急于得知对方何以会认为她没有见过世面,当下强忍住这一口气,道:
    “好,我不生气,你说来听听。”
    徐少龙道:
    “我所说的世面,是指男女之情而已。说到这一宗,我的女友甚多,而你却一个都没有,自然可算是没有见过世面了。”
    左雾仙道:“你就凭秦三错介绍你来见我这一点,便以为我从无男友么?”
    徐少龙反问道:“你有过知心男友吗?”
    左雾仙冷笑道:
    “就算没有,可是英俊漂亮的男人,我已见得多了,岂有感到受不了之理?”
    徐少龙道。
    “那么你承认没有知心男友,亦即是承认没有见过世面,对不对?”
    左雾仙道:
    “但是这件事与你所说的受不了,没有必然的关系。我即使从无男友,却不一定非看中你不可。”
    徐少龙道:
    “你既是没有男友,至少这等场面对你不大习惯,甚至令你不安。”
    左雾仙道:
    “狗屁!废话少说,希望你手底也是像嘴巴一样厉害,如若不然,你恐怕不易活到明天。”
    徐少龙道:
    “我既敢与幽冥洞府作对,就不想能活多久了。否则我也不敢杀死那个妖女。”
    左雾仙讶道:“幽冥洞府白如莲是死在你手中的?”
    徐少龙做然道:“杀死白如莲之举,也不算得是惊天动地之事。”
    左雾仙道:“白如莲长得很漂亮呀!对不对?”
    徐少龙道:“漂亮是一回事,该死又是另一回事。”
    左雾仙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已晓得幽冥洞府有一种特别功夫,能够追寻到任何杀死过他们之人。”
    徐少龙道:“在下老早晓得。”
    左雾仙道:
    “你既然贵为总督大人的舅老爷,何故不自爱惜,竟卷入了这等江湖仇杀的漩涡中?”
    徐少龙道:“这一点恕难奉告。”
    左雾仙突然间道:“你有很多知心的女友”
    徐少龙道:“有过几个。”
    左雾仙道:“林秋波是不是其中之一?”
    徐少龙摇摇头,道:
    “她不是,虽然她也很瞧得起我,但却不致于牵扯到男女之情。”
    左雾仙道:“你以前的女友中,有没有比得上林秋波、白如莲这么漂亮的?”
    徐少龙点头道:“有,你问这些干嘛?”
    左雾仙道:“这么漂亮的女人,你都能弃之如遗么?”
    徐少龙道:
    “这话叫在下好生难以作答,男女之问,十分复杂,有时说也说不清楚。”
    左雾仙紧紧追问,道:
    “但不管事情的经过始未如何,在事实上你与她们已经分开,对不对?”
    徐少龙道:“不错,但这表示什么意思?”
    左雾仙道:“答案可见你是擅干玩弄女子的薄幸郎。”
    徐少龙苦笑道:“你在未知经过详情之前,岂能随便下此评语?”
    左雾仙道:
    “林秋波、白如莲都属于罕有的美女,可见得你的女友,亦属绝色。但你居然能一个个地丢开,不是天性薄幸是什么?”
    徐少龙想了一下,耸肩道:
    “你好像非迫我承认是薄幸无情之人不可,只不知有何用意?”
    左雾仙道:“等你承认了,我才告诉你。”
    徐少龙扪心自问,自己果然是属于“无情”之人。因为他可以为了工作,抛弃一切私情。
    当下承认道:“好吧!就算我是天性薄幸无情之人,便又如何?”
    左雾仙道:“既然你承认了,我们可以动手啦!”
    徐少龙道:
    “我明白了,你敢情是打算杀死我,好替你们女子报仇,对不对?”
    左雾仙冷冷道:“事实会给你答复的。”
    徐少龙道:
    “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例如我付出相当代价,咱们便不必动手。”
    左雾仙道:“不行。”
    徐少龙道:
    “你纵然杀死我,于你并无好处,何不提出条件来,只要办得到,彼此都好,这是两全其美之计,还望姑娘可以考虑。”
    左雾仙冷冷道:“我不明白你何以不敢与我动手?你不见得一定会输呀!”
    徐少龙道:
    “姑娘有所不知,如在平时,在下老早就挺身一拼了,只是今晚不行。”
    左雾仙道:“今晚你酒喝多了,抑是生病?”
    徐少龙道:
    “都不是,而是早先与白如莲动手,她死我伤。目下功力大减。以左姑娘这等一流高手,在下根本不必存有侥幸之想。”
    左雾仙欣然道:“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太好了,我更不能错过良机。”
    徐少龙但观平生所遇的敌手,没有一个像左雾仙这般难弄的。并且也感觉得出,目下可算是他最为危险力弱的局面。
    说来好笑,徐少龙虽是才略武功,都高人一等。但眼前的这个可怕的敌手,他连人家的真面目都没看过。
    左雾仙站起身,袅娜向他行去。
    他们本来相距甚近,故此她摇摆之间,已迫到他面前。
    徐少龙心中念头电转,在这一刹那间,他有两个应付的方案,须得选择其一。
    一个方案是他奋起抗争,虽然只有六成功力,还是不妨一拼,此是死中求活之法。
    另一个方案是完全放弃了抗拒,因为在她未查明他身份之前,料她不会下毒手加害。
    后面的这个方法,自然也是孤注一掷的手法,等如拿生命作赌注。
    假如左雾仙的武功,并没有预料中的高明,则他一拼之计,便用对了。反之,他便是当场击毙的结局。
    假如左雾仙对他的来历身世,有他预期中的强烈好奇,则他第二个方案便用对了,反之,亦是当场立毙的结局无疑。
    时间已作了决定,但见左雾仙身子再向前移,以至她已嵌在徐少龙双腿之间。
    徐少龙坐着不动,仰头望着这个女子。
    她也低头注视着他,两个人虽是一坐一站,可是已靠贴得如此切近,看起来甚是亲密。
    只是事实上全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香艳旖旎,在左雾仙心中正充满了森寒的杀机。
    她对于徐少龙的不抵抗态度,激起了极大的反感,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
    因此她已决计下毒手杀了他,放弃任何查究他身世来历的念头。
    正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声干咳。
    左雾仙自然晓得这一声干咳,乃是来人故意发出声音,等如告诉他们有人来了。
    她左手轻轻抚在徐少龙面上,目光向书房外望去。
    但见在门外数尺之处,灯光照射之下,出现一个中年文士。
    这个中年文士正是幽冥洞府的主脑人物符天遥,以他身手之高明迅快,若是这刻才发现他们的踪迹,那一定曾经来回奔驰搜索了许多地方。
    左雾仙道:“符兄可曾找到了林秋波?”
    符天遥一面打量坐着不动的徐少龙,一面应道:
    “没有,左姑娘不是早一步追赶于她的么?”
    左雾仙道:“惭愧得很,我竟让她甩脱了。”
    符天遥道:
    “林秋波乃是著名高手,又有地利,她能摆脱左姑娘的追踪,不足为奇。”
    左雾仙道:“符兄还不打算放手么?”
    符天遥道:“那倒是不关重要了。”
    左雾仙讶道:“符兄这话怎讲?”
    符天遥道:“这位仁兄似是与左姑娘是故交好友,只不知他姓甚名谁?”
    左雾仙道:“他姓杨,名捕,我们只相识了凡个月而已。”
    当他们对答之际,徐少龙最是感到难受。原来一方面嗅到左雾仙衣上的香气,感觉到她碰触着自己的身体,这等情形,不免使男人有非非之想。
    但另一方面,左雾仙抚摸他面孔的玉手,却使他有忽冷忽热的感觉。
    如果单单是冷热无常之感,倒也罢了。可是事实上这等感觉,却是左雾仙施展出她阴阳谷的神功,内力已透入他体内,封闭他几处脉穴。因此,徐少龙不但已失去抗拒之力,并且随时会心脉震断而死。
    只听符天遥又问道:“左姑娘与这位杨兄,有何关系?”
    要知他乃是主持一派之人物,自然眼力过人,经验丰富。
    在符天遥观察之下,左雾仙与这个年轻男人亲密情状,颇有可疑,似乎不是当真很亲密。
    要知若是左雾仙和徐少龙乃是密友,则他们得知符天遥出现时,定必赶快分开,无须还恶形恶状地黏在一起。
    不过假如左雾仙与徐少龙全无一点特殊关系,则左雾仙岂有肯让那男人偎贴在她身上,并且还抚摸着他的面孔。
    故此符天遥虽知其中大有蹊跷,却不肯鲁莽,首先小心地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
    左雾仙道:“符兄似是很感到兴趣,只不知是何缘故?…
    符天遥道:“左姑娘千万别误会,兄弟虽是絮絮追问,却不是呷醋妒嫉。”
    他微微一笑,又道:
    “这是因为兄弟还没有资格,如有的话,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左雾仙道:“那么符兄为何大感兴趣?”
    符天遥道:
    “这个原因说来相当严重,竟是由于这位杨兄,与敝派门下之死,颇有关连之故。”
    左雾仙恍然大悟,忖道:
    “幽冥洞府的秘传心法,果然不同凡响。这杨楠自承曾经杀死白如莲,果然符天遥能够发现。”
    她冷冷瞅住符天遥道:
    “符兄最好把话说明一点,莫非你想把杨楠带走么?”
    符天遥道:“左姑娘何不问问杨兄,瞧瞧他是不是曾有加害敝派门人之事?”
    左雾仙把面孔弯低,耳朵贴近徐少龙的嘴唇,接着抬头道:
    “没有,他说没有。”
    符天遥眼中也射出森冷的光芒,道:
    “左姑娘完全相信杨兄之言,是也不是?”
    左雾仙道:“那倒不是。”
    她似是眼见对方要发作,态度口气,登时软化。
    符天遥道:“左姑娘这话,教兄弟恢复若干信心。”
    左雾仙道:
    “杨楠此人武功过得去,为人也像武功一样,仅仅是过得去而已。”
    符天遥道:
    “杨兄既然有幸,得与左姑娘结交为友,自然掬诚与姑娘相处才是。”
    左雾仙道:
    “是呀!我最恨他正是在此,这人永远不讲老实话,我几乎杀死他呢!”
    符天遥察觉这个女子的恨意,实是不假,于是当机立断,道:
    “左姑娘只要吩咐一声,如若你念着友情,不愿见他受到伤害,兄弟遵命暂时放过他。
    假如你把他交给我,则姑娘从今以后,不必恨他了。”
    左雾仙一笑,道:“符兄这话可是当真?”
    符天遥笑道:“兄弟向来说话算数,这一点左姑娘大可相信。”
    左雾仙道:“你竟肯为我一言而暂时放过了他么?”
    符天遥道:“是的。”
    左雾仙沉吟道:
    “你对我实在很不错,因此,我本想把他交给你,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符天遥讶道:“兄弟没有听错吧!左姑娘此言似是欠通得很。”
    左雾仙道:
    “我坦白告诉你吧,假如我把他交给你,符兄你虽是领袖一派的人物,只怕也将感到此人不好对付。”
    符天遥这才明白,道:
    “原来你是因为这位杨兄不好对付,才不交给兄弟。”
    左雾仙道:
    “正是,不过符兄仍可自行斟酌一下,若然你不愿麻烦,那就忘记了这个人,对你定是有益无害。”
    符天遥笑道:
    “左姑娘虽然一片美意,但兄弟却不大服气,你即管把他交给我。”
    左雾仙不再说话,玉掌一抬,离开了徐少龙的面颊。不过她整个身子,还是嵌在徐少龙两腿之间。
    徐少龙抬头向她注视,轻轻道:
    “左姑娘,这世上有几个人见过你的真面目?”
    左雾仙不料他突然有此一问,应道:“只有一个。”
    她接着惊奇地反问道:“为什么有此一同?”
    徐少龙道:“这个人不是符天遥吧?”
    左雾仙道:“当然不是。”
    徐少龙松一口气,又道:“敢是秦三错么?”
    左雾仙迷惑地点头,道:“你怎能猜得是他?”
    徐少龙笑一笑,道:
    “这里面学问可大啦!但目前没有工夫解释,符天遥还等着我呢!”
    左雾仙退后几步,道:“也许我慢慢会想得到答案。”
    徐少龙站起身,说道:“我相信你不易了解我真正的意思。”
    他向书房门口走去,门外的符天遥,对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子,禁不住泛起了阵阵妒念。
    双方互相打量之时,目光都宛如鹰隼般锐利,虎豹般凌厉。
    徐少龙一直跨出房外,突然微笑道:
    “像符兄这等一代名家,在下有缘相会,实感荣幸不过。”
    符天遥道:
    “杨兄好说了,以杨兄这等气势风度瞧来,相信塞外三奇之一的于一帆,大概是死在你手底。”
    徐少龙道:
    “不错,但若说符兄乃是从在下的举止中,就看出这一件事,在下决计不敢相信。”
    符天遥道:
    “当然还有别的消息线索,我只不过判断你一定是五旗帮的后起高手徐少龙而已。如若你是徐少龙,则得知于一帆死在你手中之事,便不足为奇了。”
    这时左雾仙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徐少龙的侧面。
    徐少龙微微一晒,道:
    “如此,那么符兄认为我是不是五旗帮中的徐少龙呢?”
    符天遥道:“大概不会错的。”
    徐少龙不置可否,道:“符兄目下找到了我,有何打算?”
    符天遥道:“今夕当然要向杨兄请教一番啦!”
    徐少龙道:“很好,是在这儿动手呢?抑是另寻适合地点?”
    符天遥道:
    “最好另外找个地方,此处乃是总督府门,高手甚多,只怕不大方便。”
    徐少龙点头道:“好,趁这刻还未惊动别人,我们离开便是。”
    左雾仙走到徐少龙身边,眼睛却望着符天遥,说道:
    “符兄前面开路,妾身保证杨公子不会溜跑。”
    符天遥笑一笑,猛可拔起半空,向后飘退,落在壁上道:
    “左姑娘可要小心点,这位杨兄外表斯文,其实却是很不好应付的人,兄弟先行一步,查看什么地方适合动手。”
    他转身跃去,迅即消失无踪。
    左雾仙惊异地咦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徐少龙望着她,道:“我知道你何故感到奇怪。”
    左雾仙惊讶地瞧他,问道:“你当真知道?”
    徐少龙道:“要不要我说出来听听?”
    左雾仙道:“好呀!请说出来听听。”
    徐少龙道:
    “你惊讶之故,不外是奇怪符天遥何以这么放心,让你带我随后而去,对不对?”
    左雾仙问道:“你如何得知我这样想法?”
    徐少龙道:“因为我晓得符天遥放心之故。”
    左雾仙道:
    “唉!我本来也自负才智不凡,可是今天碰到你和符天遥,可就变成傻子一般了。”
    徐少龙笑道:“也没有这么严重,我们谁也不敢自认比你聪明……”
    左雾仙道:“可是我目下一肚子迷惑,这却是事实。”
    徐少龙道:
    “说穿了就不值钱啦!这不过是因为我杀死过幽冥洞府之人,符天遥正是因此才找得到我。他方才与你也说过了,可是其实你一心数用,虽然听了,却没有放在心中,以致一时没有醒悟而已。”
    左雾仙道:“这理由好像不大充分吧?”
    徐少龙微微一笑,又道:
    “不错,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符天遥借此推测你对我和对他的关系。如果你对我好,对他不好,则你与我不跟他走,他亦无可奈何。反之,如果你对我并不关心,带我前去,他正好取我性命,又不得罪你。”
    左雾仙点点头,透出面纱外的目光,恢复如常,可见得她心头之惑已解。
    她转头道:“走吧!我们还是赴约的好。”
    徐少龙道:“请!”
    左雾仙正要动身,左方墙上突然冒出一条人影,居高临下,说道:
    “两位请留步。”
    徐少龙不必瞧看,也听得出是林秋波的声音,不禁轻轻啊了一声。
    左雾仙冷冷道:
    “林仙子刚才幸而逃过劫难,现在打算报恩,阻止我带走杨楠,是也不是?”
    林秋波飘身落地,向左雾仙点头为礼,道:
    “左姑娘如果不想看到杨公子被杀,还是剐带他前去的好。”
    左雾仙道:“我已答应过符天遥,万万不能食言。”
    林秋波道:
    “左姑娘出身于阴阳谷,与符天遥的幽冥洞府,并无盟约,何必助纣为虐,对付杨公子呢?”
    左雾仙冷冷道:
    “假如林仙子诚意帮助杨兄,那么你就代他走一趟,我对符天遥也就交代得过去了。”
    林秋波几乎想一口答应,因为她明知徐少龙内伤未痊,功力大是亏损,岂能与符天遥放对拼斗?
    幸而她修养极佳,虽然心中千肯万肯,却不鲁莽答应。正在沉吟之际,耳际忽然听到一阵细如蚊叫的语声,道:
    “林仙子,请你速速抽身退出这场是非,我自有妙计,可以应付得符天遥。”
    林秋波听了这阵千里传音的说话,心头一阵震动,付道:
    “莫非这杨公子,竟然就是大尊者?”
    此念掠过心头,登时有了主意,缓缓道:
    “既然左姑娘坚持要带杨公子前去,我虽没有代他的资格,但跟去瞧瞧总可以吧?”
    左雾仙摇摇头,道:
    “对不起,你要就是听我的,要就是把我驱出此地,免得我无法向符天遥交代。”
    林秋波面色一沉,道:
    “左姑娘著是要把事情包揽在身上,只怕日后也很难向别人交代。”
    左雾仙道:
    “那是以后之事,目前你可以出手把我赶走,甚至召集府中其他高手,合力对付我。”
    林秋波道:“左姑娘不借结怨多方,只不知为的什么?”
    左雾仙道:
    “这是我做人之道,如果我被你们赶走,对于杨公子之事,可说是力不从也符天遥也怪我不得。如果林姑娘不把事情包揽过去,我断断不肯失信于人。”
    林秋波寻思一下,才道:“好,你们走吧!”
    左雾仙反而惊讶不已,问道:“你放手不管了么?”
    林秋波道:“那倒不是,我自有我的打算,恕难奉告。”
    她卖了一个关子,把左雾仙弄得大是迷惑。不过她已无法多想,亦知道想也想不出什么道理。
    当下向徐少龙道:“我们走吧!”
    徐少龙道:“好,你在后面盯着,免得被我逃掉。”
    他向林秋波行礼作别,接着跃向墙头。
    出得总督府上,他回头一望,只见左雾仙随后跟来,林秋波竟不见影踪。
    左雾仙赶上来,与他并肩而行,一面问道:“你很失望是不是?”
    徐少龙道:“失望什么?”
    左雾仙道:“林秋波居然没有跟来。”
    徐少龙道:“她会跟来才是怪事呢?”
    左雾仙一怔,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你们不是很要好么?”
    徐少龙道:
    “她乃是带发修行的出家人,莫看她时时笑脸盈盈,其实她心中毫无半点男女之情。”
    左雾仙这才明白,笑道:“这样说来,你已经碰过钉子了,是不?”
    徐少龙道:
    “是的,我老早就碰过钉子了,不过她不是凡俗之人,所以我并不觉得羞惭。”
    “就算她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可是你身为黄家的大舅爷,她怎能撒手不管你的死活?”
    徐少龙道:
    “这个我可猜不出啦!可能一来她和别人一样,本来就不赞成这件婚事。二来你既已包揽我的事,她乐得把责任推到你头上。”
    左雾仙冷笑道:“这就奇了,我可没有保护你安全的责任。”
    徐少龙道:
    “但你这一出面,对她来说,这叫做冤有头,债有主,日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可以找你呀!”
    左雾仙大概是皱起眉头,因为她脸上那块轻纱略略波动。
    她道:“照你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抢了一个烫手山芋?”
    徐少龙笑一下,道:“以你的身份和本事,还有什么可怕的?”
    左雾仙道:“不错,我诚然不怕,可是却感到很划不来。”
    她想了一下,又问道:“你到底是不是五旗帮的新起高手徐少龙?”
    徐少龙道:“我不愿骗你,我正是徐少龙。”
    左雾仙道:“那么你的妹子杨慧珠,亦是五旗帮中之人了?”徐少龙忙否认道:“她不是的,她甚至还以为我真是她的兄长呢!”
    左雾仙信不信是另一回事,但目下却不追问下去。因为他这话听来虽然有点荒谬,可是在组织严密势力庞大的五旗帮来说,要摆布这样的一个局面,并不是办不到之事,所以她不再询问细节了。
    她终于问到最重要的问题,道:
    “你若是与符天遥放对拼斗,胜负之数心中有一个谱没有?”
    徐少龙想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也许能逃得杀身之祸吧!”
    左雾仙道:
    “若是仅有这等希望,显然你是绝无机会可以击败他了,对不对?”
    徐少龙不答反问,道:
    “左姑娘,刚才林秋波问得很好,你身为阴阳谷高手,何以会帮起幽冥洞府的符天遥呢?”
    左雾仙道:
    “有很多事情,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甚至外间多年来的传说,也不一定靠得住。”
    徐少龙哦了一声,道:
    “你提到的传说,一定是指武林公认你们阴阳谷和幽冥洞府两派有嫌隙的事,是也不是?”
    左雾仙道:“是的。”
    徐少龙又问道:“难道你们两派没有嫌隙么?”
    左雾仙道:“虽有嫌隙,另一方面亦有极大的合作可能。”

apple 发表于 2017-3-23 23:36:16

第二十八章
    徐少龙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左雾仙道:
    “我阴阳谷的武功,不论是内功或外功,都分作“阴”“阳”两大主流,所以门下有男有女。主修阴流功夫的,当然须是女子之身,一旦有了相当火候造诣,对阳流男子来说,妙用无穷。”
    徐少龙道:
    “对于阴阳谷内主修阳流功夫的男子,虽然妙用无穷,但难道对别的门派的男人,也有这等功用么?”
    左雾仙道:
    “你自己已亲身体会,还要问么?”
    徐少龙道:
    “刚才你当着符天遥面前,以玉掌抚摸我的面孔,其实你掌心传出忽冷忽热之气,使我不得不运气抗拒。后来突然之间,你掌心的真气,竟与我体内真气融合为一,使我一时功力大增,迅即把内伤治愈。”
    左雾仙道:
    “起先你竟以为是你本身的功夫,在无意中吸取借用了我的真气,才把内伤治愈的,是也不是?”
    徐少龙道:
    “不错,我还以为是碰巧发生了‘相生相成’之妙,殊不知竟是你有意为之的。”
    左雾仙道:“现在你明白符天遥何以很想与我阴阳谷和好之故了吧?”
    徐少龙道:“我明白啦!只不知姑娘为何慨然相助?”
    左雾仙声音忽然变得很冷,道:
    “假如我早些得知你是五旗帮中之人,我就不会帮助你了。”
    徐少龙反而感到一阵轻松,心想:她这话已证明她与五旗帮毫无瓜葛了。
    左雾仙忽然停步,道:“左边的路旁有符天遥留下的暗记。”
    徐少龙转眼望去,口中间道:“是不是指示方向?”
    左雾仙道:“是的。”
    徐少龙道:“大概就在附近吧?”
    左雾仙点点头,反问道:“你不是害怕吧?”
    徐少龙道:
    “反正不会是很开心就是了。不过我心情如何,目下说也没有用。我只想请问一声,那秦三错费了不少手脚,把我弄到你的座船上去,见上那一面,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左雾仙道:“这是我的秘密。”
    徐少龙道:
    “老实说,我等会与符天遥碰头之后,恐怕凶多吉少,你就算把秘密告诉了我,也不会传扬出去。”
    左雾仙道:
    “这话可算是老实话了,以我看来,你八成会败北送命。但刚才还表示有一拼之力呢?”
    徐少龙道:“我岂能是长敌人之气,灭自己威风?”
    左雾仙道:“但我瞧你的样子,好像并不怎样怕死呢?”
    徐少龙道:
    “不是不怕,而是懂得如何隐藏起来而已。到底那天是怎么回事?秦三错此举有何用意?”
    左雾仙道:
    “秦三错乃是奉我之命,选一个相貌根骨都佳的男人,送到船上给我过目。假如我当时看中了,就把你留下,如果没有看中,就像你的遭遇一样,送两锭黄金遣走了事。”
    徐少龙追问道。
    “假如留下了我,你是不是准备委身下嫁?抑是另有安排?”
    左雾仙呸他一口,道:
    “我怎会嫁人?我是替我女儿择婿,就是你亲眼看见没有带着面纱的那个女孩子。”
    徐少龙道:“当时我假装不懂武功,你莫非要选一个不懂武功之人为婿?”
    左雾仙道:“是的,我要我的女儿脱离武林,永远不与江湖之人往来。”
    徐少龙笑一笑,道:“你告诉我的话,有真有假,使我无法尽信。”
    左雾仙瞧着他,好像暗暗衡估对方猜出了多少。
    徐少龙又道:
    “若是令千金将要退出武林,故此特地选择一个无拳无勇之人做丈夫的话,则选择的方式,便不该这样子进行法,试想身家清白,有志功名之士,哪能在如此奇怪情形之下,娶得终身伴侣?”
    左雾仙道:“谁敢违我之意,我便取他性命。”
    徐少龙道:“这就不是择婿了,对么?”
    左雾仙道:“你爱怎么说都行,我们走吧!”
    徐少龙道:“假如你信得过我,那就让我独自前往,你最好不要露面。”
    左雾仙讶道:“为什么?”
    徐少龙道:
    “我此去与符天遥会晤,并非单单结算私仇,另外还得牵涉很多的事。你目下是阴阳谷的领袖身份,不宜卷入漩涡之中。”
    左雾仙更为惊讶,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连我也惹不起呢!”
    徐少龙道:“不是惹不起,而是划不来。”
    左雾仙道:“那么符天遥已经是漩涡中的人物了,是不是?”
    徐少龙道:
    “是的,此所以他幽冥洞府,不到两个月时间,共有六七名得力门下丧生。”
    左雾仙听了最后的一句话,大为动心,忖道:
    “幽冥洞府向有难惹之称,居然也损兵折将十分惨重,看来我阴阳谷是不宜卷入此一漩涡。”
    徐少龙又道:
    “左姑娘定必晓得,这是在下投桃报李之举,全然出自诚意,绝无其他含意在内。”
    左雾仙下了决心,颔首道:
    “好,你向左方越墙行去,直到看见屋顶上有一团绿色的鬼火,就是符天遥觅妥之地了。”
    徐少龙躬身行了一礼,道:“今日承蒙左姑娘赐助,大恩不言谢,就此告辞。”
    左雾仙吹一一口气,面纱飘飞起来,露出鼻子以下的半截面孔。
    徐少龙一瞥之下,已看清她的鼻子挺直,唇红齿白。若是单就这两个部份而言,极是美丽好看。
    她道:
    “你多加小心,我这就避开,假如你脱逃大难,我可能会找你见见面。”
    徐少龙向她笑一下,随即转身行去,他的动作既潇洒飘逸,同时还有一股坚决强毅勇往直前的味道。
    左雾仙目送他背影消失了,这才离开。
    且说徐少龙一路奔去,果然越过数座房屋之后,便发现右前方的一座屋脊上,有一团黯绿色的磷火。
    他一直奔去,欲急已飘落一处宽大的空地,原来这是一座庙字前面的旷地,目下静寂无人,正是极为理想的动手场所。
    符天遥见他跃落,当下向他走来,长衫在晚风中飘扬,看他的外表,一点也不像领袖两大邪派之一的人物。
    徐少龙四顾一眼,才道:“好地方,有劳符兄久候了。”
    符天遥道:
    “徐兄好说了,你既肯惠然而来,可见得当真是五旗帮的徐副统领无疑。只不知左雾仙姑娘,何以不见?”
    徐少龙道:“在下也不明白,本拟见到符兄之时,要请你指点迷津的。”
    符天遥沉吟一下,才道:
    “左姑娘决计不至于会怕事躲开,同时她也应该有兴趣瞧瞧咱们两人的胜败之数,是以她的缺席,实是令人大感迷惑。”
    徐少龙道:“符兄对左姑娘似是十分关心,这一点也是令人大惑不解之事。”
    符天遥道:
    “这也怪不是你会感到迷惑,我与她本是宿仇,这是武林中人人皆知之事。”
    他并没有说出答案,话题一转,道:
    “徐少龙,你既然杀死塞外三奇之一的于一帆,可见得你的武功非同小可,今日足有资格,与符某作殊死之战了。”
    徐少龙道:“符兄好说了,只不知你口口声声说我杀死于一帆,有何证据?”
    符天遥道:
    “咱们先不谈有证据没有,你倒是说说看,有没有杀死黄衫客于一帆?”
    徐少龙决然道:
    “没有,当时我虽然曾与他交手,但后来把活讲开,各自分手,但我却知道他乃是死在何人之手。”
    符天遥讶道:“你知道?那么这一位高手是谁?”
    徐少龙道:
    “就是塞外三奇的另一个,名叫博洛多,使一只独脚铜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并且通晓汉语。”
    符天遥难以置信地道:“博洛多怎会杀死于一帆?他本身也被人杀死呀!”
    徐少龙道:“只不知符兄可曾查证过他们的死亡时间没有?”
    符天遥哦了一声,道:
    “你意思说博洛多杀死于一帆之后,才被别人杀死的,是不是这样?”
    徐少龙道:“一点不错,符兄想不想知道博洛多死于何人之手?”
    符天遥道:“难道是徐兄你不成?”
    徐少龙长笑一声,道:“不错,若不是我,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符天遥道:
    “徐兄能杀死博洛多,也就等如能杀死于一帆一样,已是武林中一件大事。”
    徐少龙道:
    “符兄千万不可传扬出去,因为这件事另有内情。事实上博洛多与于一帆之战,已经两败俱伤,博洛多还伤折了两名得力手下,因此当时我实是有点乘人之危,传了出去,不大好听。”
    庙墙角的黑暗中,突然走出一人,冷冷接口道:
    “既然如此,徐少龙你马上写一份详细报告呈阅。”徐少龙循声望去,吃了一惊,连忙躬身行礼。
    这个突然出现之人,竟是五旗帮中地位仅次于帮主大乙神指钟抚仙的毒剑袁琦。
    他的出现,的确使徐少龙大为吃惊。要知徐少龙老早就推测那符天遥与五旗帮有特别关系,因而应付得特别小心,不是有把握一举毙敌以前,决不轻举妄动。
    今晚幸亏他应付得当,才在无意之中,反而使毒剑袁琦相信了他的话,现身出见,并且命他把当日的经过,写一份报告。
    徐少龙忙道:“袁先生几时来南京的,符天遥兄难道也是咱们这边的人?”
    袁琦道:
    “不错,符兄乃是咱们秘密集团中至为重要之人,你暂时不必多问,亦不必回去,就在这儿写一份报告。”
    徐少龙答应了,转眼向古庙望去。袁琦拍一下手掌,庙内当时射出灯光。徐少龙心下凛然,忖道:“庙内不知还有什么人物?”
    他举步走去,走到庙门口,向内一看,不禁为之怔住。
    原来古庙之内,有两名白衣少年,一个捧剑,一个捧灯,在捧灯的少年面前,有一张铺着一张虎皮的大师椅,椅上之人,正是丰采宛如秀士的钟抚仙。
    徐少龙除非马上揭开真面目,不然的话,他唯有恭谨饥故。
    他一下子就判明了形势,情知目下自己人孤势单,而对方却是巨头毕集,在黑暗中,可能还潜伏得有高手,这刻休说一拼,就算夹尾逃遁,亦有所未能,当下毫不迟疑,上前屈膝行礼。
    他跪在钟抚仙面前时,但觉一缕刺骨的寒气,直侵入骨髓,使他打个寒噤。
    他暗暗忖道:
    “钟抚仙已炼成了先天奇功,那是不在话下,我此次混入五旗帮,探悉了无数机密,独独关于他的太乙神指是怎么的一门功夫,还没有摸出一点头绪。看来我方屠龙计划若然有失,一走是败在这一点上。”
    只听钟抚仙道:“你起来,到一旁去写报告。”
    徐少龙起身,道:
    “帮主竟然御驾亲征,可见得局势紧张万分。但属下却谱然无知,未能及时报告,实是难辞其咎。”
    钟抚仙摇摇头,道:
    “局势虽然相当紧张,但也未达到非我出马不可的地步。”
    他摆摆手,一个白衣少年便去准备桌椅纸笔。
    钟抚仙又道:
    “当然,局势也不能不算是严重,因为咱们对大尊者此人,尚无所悉。而我方却先后已损折了不少人,其中还有特级高手在内,故此我决定亲自走一趟。”
    徐少龙道:“属下这就写下报告,恭呈帮主过目。”
    钟抚仙道:
    “你去写吧!其实袁琦也未免大多心了一点,对你尚且一试再试。他坚持等到早晨看过席亦高的报告之后,方可对你打消疑惑。”
    徐少龙躬身行礼,外表上好像很恭谨,其实却是掩饰他脸上的失色。
    他道:“袁先生此举有利无害,属下亦十分赞成和佩服。”
    他开始写报告,可是他实在定不下心神,一来席亦高行将送到的报告,使他十分提心吊胆。甚至可以断定有七八成会出毛病。
    二来这座古庙之内各种摆设用物,包括他正在使用的桌椅纸笔在内,都不是草草弄来的,可见得这一处地方,早经布置。因此尚有人手环伺潜伏,亦是必然之事。这一来他的确连逃走的希望也十分渺茫了。
    要知徐少龙一身武功,虽然已得各家派的真传,又由于五老会议特意栽培,设法赐予功力,是以若论武功造诣,当世之间,实是罕有匹。
    可是眼前就有一个不易取胜之人,那就是炼就了先天奇功的钟抚仙,而除了他之外,还有袁琦、符天遥这等特级高手,试问一旦拼搏,谁能逃得出这数人的围攻?
    不久,天色已明。徐少龙的报告,已由一名白衣少年拿给钟抚仙看过,然后送给门外的毒剑袁琦。
    天亮之后多时,袁琦走入庙内,向钟抚仙道:
    “奇怪,余麽麽何以尚不见影踪?”
    徐少龙讶道:“余麽麽么?她正在家里呀!”
    毒剑袁琦道:
    “你的报告,若与她每日的记录相符,你就绝无可疑,正式成为心腹人物。”
    钟抚仙道:“二弟这等措施,虽然似是大小心了,可是仍属明智之举。”
    袁琦泛起一抹难得的笑容,道:
    “大哥,您瞧这些年来小弟何曾失过手?这都是小心之功。”
    他突然侧耳聆听,又道:“席亦高来啦!”
    徐少龙也听到遥遥传来击掌之声,可知此地四下不但警戒森严,而且传来的暗号,竟可以指出来者的身份。
    不一会功夫,席亦高瘦长的个子,出现在庙门口。
    他一见钟袁二人皆在,满面泛起惊讶之色。徐少龙从这一点便判断出敢情钟袁二人行踪,连席亦高也不知道。
    席亦高进来行过礼,又向徐少龙打个招呼,随即取出一叠文件,呈与钟抚仙,却不提及这是什么文件。
    钟抚仙阅看过,交给袁琦。
    袁琦也看完了,抬眼向席亦高望去,问道:
    “关于徐少龙的每日行动,你的报告准确性如何尸席亦高沉吟一下,转目望着徐少龙。他的目光宛如利剑一般,把徐少龙瞧得心头悸动。
    他终于开口,道:“敝座自问准确性不容疑惑。”
    徐少龙这时真想抢过那叠文件瞧瞧,因为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席亦高的报告,与自己的报告是相符呢?抑是有所出入?
    在钟抚仙和袁琦的脸上,徐少龙可不指望可以发现线索,所以他根本不必白费气力去查看。
    袁琦徐徐道:“席兄的报告中,提到余麽麽此人。”
    席亦高道:“是的,敝座已将她囚禁了。”
    袁琦道:“此事你何以不在报告中交待明白?”
    席亦高淡淡道:
    “因为事情是发生在这份报告之后,再者敝座亦想不到帮主和袁先生大驾莅临,还打算另以火急传出,向总寨另行报告。”
    钟抚仙问道:“席兄何故把余麽麽囚禁起来?席亦高先向徐少龙瞧一眼,这一眼只把徐少龙瞧得血液凝结,浑身冰冷。
    只听他道:
    “余麽麽行动甚是可疑,昨夜敝座接到消息,猜想她打算远逃,是以暗加布置,防她出门。果然不出所料,及时把她截获。”
    袁琦点点头道:
    “那么关于徐少龙每日的行动,席兄可曾向余氏妇人查询对证过?”
    席亦高道:“当然有啦!她的供词,竟与敝座查得一样。”
    直到这时,徐少龙尚不知席亦高的报告中,对自己的行动如何报告法?是不是与他的报告相符,因此,他感到十分难受。
    袁琦沉吟一下,才又问道:
    “据兄弟所知,余麽麽似是席兄之人,只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
    席亦高讶道:
    “袁先生竟晓得这个秘密,不瞒你说,此妇曾为敝座出过力。可是不久以前,敝座有些私事外泄,调查结果,认为此妇大是可疑,因此已不再用她了。”
    本来有些事情,他们彼此间都是心照不宣的,例如余麽麽麽这一宗,大家同是一帮之人,何须分出彼此?然而事实上每个独当一面之人,都有他的密探。这刻当面揭穿,席亦高也只好承认。
    钟抚仙道:“席总司的意思,敢是暗示此妇不稳?”
    席亦高欠身,道:“正是如此。”
    袁琦寻思了一阵,仰天大笑道:
    “徐少龙,席兄的报告中,已证明当日于一帆丧命之时,你一夜未曾外出,直到早晨方始出门,因此那一夜有人认为你曾与于一帆拼斗的消息,并不确实。”
    徐少龙登时气定神闲,暗暗叫一声:“多谢我佛慈悲护佑。”
    只听袁琦又道:
    “就事论事,徐少龙你亦没有击毙于一帆的把握。既无把握,则于一帆表示身份之时,你将不敢下手无疑。由此可见得于一帆应是被博洛多所杀,而徐少龙则是趁博洛多负伤力乏之际,将他杀死的。”
    徐少龙道:“袁先生说的情形,就像眼见一般,属下实是折服不已。”
    他的目光一触席亦高眼睛,心中涌起了疑问,忖道:
    “余麽麽明明尚是他的人,同时又替钟袁作密探,他何以否认,还囚禁起她?”
    钟抚仙与袁琦都流露出轻松的神色,把符天遥叫进来。
    钟抚仙道:
    “有劳符兄久候,谅符兄一定奇怪我们何以对徐少龙如此重视,再三盘洁,其实理由甚明,假如徐少龙是杀死于一帆之人,则他定是那个神秘惊人的大尊者,这个人,我们若不全力对付,只怕多年基业,将毁于一旦。”
    符天遥颔首道:“帮主说得是,只不知帮主以往可曾向徐兄提过敝派没有?”
    钟抚仙道:“没有,所以徐少龙误杀贵派之人,这一点我很感到抱歉。”
    符天遥叹一口气,道。
    “兄弟自是不便对徐兄或那位连姑娘怪责,可是敝派多人折损,这宗公案,兄弟日后不易向敝派其他之人交待呢!”
    袁琦道:
    “符兄且勿心焦,目下咱们须得全力对付大尊者,以我愚见,大尊者既有一个屠龙计划,涉及各大门派,并且均有高手助阵,可知必与五老会议有关。如果大尊者真是获得五老会议支持,则他的目标,已经昭然若揭,不必费心了。”
    别人全都点头,只有徐少龙特意泛起茫然的神色。
    钟抚仙见了,便道:
    “咱们这个秘密集团,实力强大,分布地域至广,如你所知,咱们不择手段以获巨量财富,其中贩卖人口一项,乃是大忌,所以惹得五老会议注意。”
    徐少龙这才轻啊了一声,心中暗暗付道:
    “这些魔头真是厉害不过,只不知他们将以什么手段来对付我方?”
    席亦高道:“如果牵涉到五老会议,敝座主张避避风头。”
    钟抚仙沉吟一下,断然道:
    “咱们是暂避抑是决战,攸关存亡,定须作一公决。”
    他转眼望向袁琦,颔首道:“二弟,把他们都叫出来。”
    毒剑袁琦起身出去,徐少龙看时,但见钟抚仙带来的两名白衣少年,迅即搬了四张椅子出来,当即知道人数,忖道:
    “四个来人之中;我可猜出是副帮主龙君谢沉,刑堂堂主于木塘,监堂堂主李听音。但还有一个却不敢肯定了,难道另一位副帮主白尚奇,竟也与闻这等秘密勾当么?若然是他,则五旗帮已等如全帮都参加啦!”
    要知在五旗帮中,白尚奇为人刚直,格守江湖规矩。是以徐少龙不能肯定他有没有参与这种包括贩良为娼的秘密勾当。
    不一会工夫,四个人鱼贯进来,头一个正是龙君谢沉,第二个却是峨冠博带的道人,仪容不俗,年约五旬左右,手中提着一面铁板,长约四尺。第三个第四个正如徐少龙所料,乃是五旗帮的高手于木塘李听音。
    徐少龙见闻广博,一瞧这个道人,登时已得知乃是赫赫有名的铁板真人,此人天生神勇霄力特强,铁板之下,未逢敌手。他虽然身着道服,却不是真正的炼气之士。
    徐少龙亲眼看见对方鼎盛的阵容,强大的实力,心中泛起了阵阵凉意。
    这四人当中,于木塘神色略有不安,人得庙中,曾经瞪了徐少龙一眼。这是因为他曾经驰援黑蝎阎炎,据阎炎说,徐少龙好像是杀死于一帆的凶手。他正待查证,却被清凉上人等杀得片甲不留,只有于木塘一个人逃得性命。
    于木塘出事之后,不但受责于钟抚仙,还有席亦高等人对他十分不满,所以他饱受攻仟,使得处境十分尴尬。
    亦正因此故,他在没有其他证据之前,不敢指认徐少龙是杀死于一帆之人。但他不信任徐少龙,却是无可改变的事。
    这些人全都坐好之后,钟抚仙道:
    “本座请诸位现身见面,乃是由于咱们面临重大抉择,须得作一公决。本组织的对头,目前似已可以认定是五老会议,由五老会议派出一人,化名大尊者,所谓‘屠龙计划’,代表消灭咱们之意。”
    他停歇一下,眼见人人都露出沉重的神色,心中大为满意,又道:
    “诸位自然都晓得五老会议是怎么回事,因此,有人主张暂避风头,咱们决不能认为他是怯儒。”
    龙君谢沉干咳一声,道:
    “帮主说得是,五老会议已代表天下各大门派的实力,咱们自是不能不多加小心。”
    钟抚仙道:“谢兄之意,敢是主张暂避其锋?”
    龙君谢沉道:
    “愚下之意,设若五老会议已倾全力对付咱们,自是暂避其锋为上。”
    铁板真人接口道:
    五老会议虽是高深莫测,又有天下各大门派为用,实力强大,可是咱们并非没有一拼之力,与其躲而受制,不如倾力一拼。若是得胜,天下便无对手之人了,岂不甚美?”
    他主战的意见,马上获得了李听音和于木塘的支持。
    但符天遥却赞成谢沉和席亦高的看法,认为应当避避风头。
    这回钟抚仙居然征询徐少龙的意见。
    徐少龙先是推辞一番,最后到了不得不表示意见之时,才道:
    “属下窃以为避风头的做法,较为划算。”
    他自然希望钟抚仙不要展开反击。因为他自问目前力量太弱,最好能争取一段时间,给他另行布署。
    钟抚仙最后才询袁琦,道:“二弟你怎么说?”
    毒剑袁琦等到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脸上,才缓缓说道:
    “我主张马上行动,倾力对付敌人。”
    钟抚仙道:“二弟既是主战,必有理由可以说服主和之人。”
    袁琦道:
    “是的,我有一个最大的理由,那就是目前咱们如若采取攻势。敌方将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钟抚仙问道:“何以见得对方没有还手之力?”
    袁琦道:
    “五老会议虽是领袖各大门派,但目下各大门派的高手,已有五人在南京,除了这五人之外,也就只剩下三两个值得咱们考虑之人而已。假如清凉上人等五名高手,别无其他后援,亦即是说他们最多只能再召来三两个人帮忙的话,咱们的力量,胜之有余,故此现下越快动手越好。”
    持反对意见的一方,席亦高首先发言,道:
    “袁先生的估计之中,没有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列入。虽说平时这些人不会下山出手。
    可是若是五老会议的命令,却是例外。”
    符天遥接口道。
    “席兄说得是,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非同小可,若是有三两人赶到,情势便大不相同了。”
    袁琦仰天一笑,道:
    “这话诚然很对,假如诸大家派的掌门人赶得来,咱们自然无法与之力敌。如果这个说法正确,则反过来说,这些掌门人不能赶到南京的话,咱们便有胜算了,对不对?”
    徐少龙心头大震,忖道:
    “真是遭透了,此人实是有莫测高深的本领,居然已探明各大门派掌门人的情况。”
    只听袁琦又道:
    “据我所知,在最近的十几天之内,决计没有一个掌门人得空前来南京。他们其中有的是在闭关期间,有的是因事缠身,你们大家都不用考虑这些掌门人。”
    席亦高首先道:“这太好了,敝座改变前意啦!”
    符夭遥和徐少龙,亦作同样表示。
    于是,决战之议已经获得通过。
    接着就讨论下手的方法、对象,以及时间。
    袁琦胸有成竹,道:
    “目前为止,咱们尚不知大尊者的真正面目如何,他的本事如何,这是较为麻烦的一点。”
    大家都不作声,都听他的分析和指示。
    袁琦又道:
    “咱们且把大尊者这个人放在一边,先说一些具体的对象,那就是清凉上人,假罗汉段王峰,冰翁江苍松,千层剑影上官云和玉尺金剪林秋波。”
    众人都没有紧张的神色,因为他说的五人虽是时下高手,但这些人也各有绝艺神通。相比之下,只怕此地之人平均都比清凉上人那边高些。
    袁琦接着说道:
    “咱们今天下午,就与这五名高手决战。徐少龙可以与他们一块儿来。如若怕他们起疑生变,则等到他们来到之后,才现身也可以。”
    谢沉问道:“少龙是我方最重要的棋子之一,为何叫他露面,自泄秘密?”
    袁琦道:
    “这是背水为阵之法,徐少龙一露面,咱们非得把清凉上人等五人全部杀死灭口不可。”
    徐少龙却不相信他这个理由,但一时想不出其中有何道理,便暂时抛开。
    袁琦又道:“地点定在城西方家老屋内,少龙你可知道这一处地方?”
    徐少龙道:“属下知道。”
    袁琦道:
    “方家老屋内有一个巨大的院子,那本是开府的方元帅操纵家将和府兵的地方,目下正合咱们之用。”
    时地都决定了,徐少龙便先回家去。
    他面临如此恶劣凶险的情势,在外表上还是镇定如平时。早晨时分,家中的婢仆们都看见他在书房内,吟诗写字。
    上午有不少贵介名流造访,徐少龙以总督至戚的身份周旋应酬,毫无破绽。
    她乃是此地熟客,故此在书房与徐少龙见面。
    徐少龙不让她说话,先邀她同进午餐。林秋波在婢仆面前,不好说什么,只得陪他一起吃饭。
    等到一顿饭吃完,两人又回到书房,婢仆都已不在眼前。
    林秋波第一次有机会说到正题,她面色变得十分凝重,眼中露出忧色,道:
    “杨楠,你究竟是什么人?”
    徐少龙道:“在你猜测中,我是什么人?”
    林秋波道:“我真不敢猜,可是又不能不猜,唉!”
    徐少龙道:“你别害怕,我总不会是坏人呀!”
    林秋波道:
    “你身负绝艺,同时富干应变方略,决计不是一般的修习武功之人可比,尤其是你杀死幽冥洞府的白如莲之举,更是十分奇怪。”
    徐少龙道:
    “有什么奇怪的?这个妖女来意不善,对你屡次暗算,我岂能坐视不理?”
    林秋波道:
    “假如你完全是为了我而杀死白如莲,我万分感激。但你又可能是杀她灭口,若是如此,那就极为可怕了!”
    徐少龙笑一下,道:
    “我虽不知道你怕什么,但如果我正如你所推测是杀人灭口,则你孤身来此,岂不危险?”
    林秋波道:
    “我知道你不会加害于我,否则你就无须暗暗拆破白如莲想毒死我的阴谋了。”
    徐少龙道:“那么你还怕什么?”
    林秋波道:
    “我是替你害怕呀!清凉上人等对你可不向好处想,为了种种缘故,他们定须先假定你是心怀不测,设法打入总督府中。如今居然做了亲戚,他们将更为疑虑。”
    徐少龙道:
    “他们作何想法,我暂且不管。但你明明得我之助。先是有毒酒之危,后有符天遥的追杀,而我都在暗中助你。其后我与左雾仙去赴符天遥之约,你也不是不知道的,难道目下还怕我对你不利?”
    林秋波沉吟了一下,才道:“告诉我,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她本想问他是不是“大尊者”,但话要出口之时,却又咽了回去,因为徐少龙虽然很高明,可是在她心目中,大尊者是何等地位之人,哪有这么年轻的?很可能是大尊者手下得力之人,所以她临时改变了要问的话。
    徐少龙道:“我是你们这一方的人。”
    林秋波泛起喜色,道:“这句话真使我大感安慰,但愿你没有骗我。”
    徐少龙道:“我没有骗你。”
    林秋波道:“好,那么我要说明来意啦!”
    徐少龙也露出郑重的神色,道:
    “仙子请说,在下这厢恭聆。”
    林秋波道:
    “今天下午,我们有一个约会。清凉上人特地要我前来,邀约你同行。”
    徐少龙肚中雪亮,可是表面上却不流露出来,还故意问道:
    “是一个什么约会?你们除了清凉上人和你之外,还有什么人?”
    林秋波道:
    “还有三个,都是你已经见过的,那就是冰翁江苍松,假罗汉段玉峰和千层剑影上官云。”
    她停歇一下,又道:
    “对方是幽冥洞府的符天遥,在他具名邀约的贴子内,除了我们五人之外,还有就是你了。”
    徐少龙点头道:
    “符天遥无疑准备大干一场啦!只不知他们为何把清凉上人等都给约上?”
    林秋波道:
    “因为邀约我等前往的人,共有两个,一是符天遥,另一个是龙君谢沉,此人乃是五旗帮副帮主,想必是借此机会,一则表示五旗帮与幽冥洞府联成一气,二则顺便查询他们一个分舵被挑之事。虽然他们黄旗分舵被挑,是官府出的面,可是若没有我们相助,官府实在很难做得这般干净俐落。所以五旗帮把这笔账算在我们头上,不足为奇。”
    徐少龙问道:
    “你已把我曾经杀死白如莲之事,完全告诉清凉上人了没有?”
    林秋波道:“我非告诉他不可,因为符天遥的请贴上,有你的名字呀!”
    徐少龙又道:“那么清凉上人在得知我的事情之后,何以不来向我查问?”
    林秋波道:“他亦是奉命行事,所以不曾前来查问。”
    徐少龙笑一笑,道:“那一定是大尊者的命令了,对不对?”
    林秋波点头之时,面上透出欣慰之色,道:
    “是的,你既然晓得有大尊者这个人,可见得你当真是我方之人。”
    徐少龙道:“我等空群而出,黄府的安全,归谁负责?”
    林秋波道:
    “令妹想是其中之一吧?我不知道,但既然大尊者曾予指示,想必他老人家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徐少龙道:
    “如此甚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若有余暇,我想整理整理东西,还得留下人们交代一番。仙子不妨先行一步,我回头就到黄府,与各位会齐出发。”
    林秋波不答反问,道:
    “你还没有把昨夜的结果告诉我呢!究竟你后来有没有见到符天遥?”
    徐少龙道:“有,可是我们没有动手。”
    林秋波讶道:“他怎肯放过了你?”
    徐少龙道:
    “大概是因为左雾仙之故,她从前曾经和我见过面,昨夜大有故人之情,一力维护。”
    林秋波道:“原来如此,不过听起来却不易令人置信。”
    “告诉你也不妨,当日是秦三错命我前去见她的,但直到现在为止,我还不大明白那一次的见面,有何用意。”
    他把当日经过,大略告诉林秋波。
    林秋波沉吟一下,才道:
    “你这番话,相信只有我听得明白,因为秦三错曾经向我透露说,他们阴阳谷必须阴阳双修,方能上窥最高境界。不过由于路数相克,这一派的男女传人,彼此不能结合练功。此所以他们谷中的男弟子,要出来物色伴侣。而女弟子亦要物色合适的人选。”
    她停歇一下,又道:
    “你在左雾仙的舫上之举,一定是左雾仙想物色对象,秦三错乃是推荐之人,可惜左雾仙看走了眼。”
    徐少龙连连称是,其实他心中有数,晓得要物色对象之人,并非左雾仙而是另一个女孩子。
    好在目前这些情形,已无关重要了,他再度表示等一会自行到总督府去。言外之意,希望林秋波先回去。
    林秋波摇头道:
    “我必须跟随着你,因为我若是独自回府,那就表示我可以担保你必定履约。但事实上我越来越对你感到疑虑,所以我很抱歉实在不能不跟着你。”
    徐少龙耸耸肩,道:
    “随你的便,如果你决定不走开,我不再与你交谈,这一点你可别见怪。”
    林秋波道:“你生我的气么?”
    徐少龙摇头道:
    “那倒不是,假如你留在此地,我便趁机调息运功,预作准备。有你在此,不会发生意外。”
    林秋波释然道:“好,你用功吧!”
    徐少龙当下往榻上盘膝一坐,双目半瞑,迅即调元运气,摄神定虑。一转眼间,已进入了无我之境。
    林秋波一直在观察他,她乃是大行家,自是瞧出徐少龙的情况,不禁泛起惊疑之色,忖道:
    “他在弹指之间,便已凝神驭气,冥然入定,这等现象,竟已达到内家至精至纯的境界。我固然还未得窥如此境界,就算是清凉上人,只怕也办不到。”
    她瞅住这个年轻而又相貌堂堂的男子,呆呆出神,过了一会,突然又发现徐少龙脸上颜色渐变,隐隐布上一层紫气。
    林秋波又大吃一惊,想道:
    “看来他似是元神出窍,飞腾于六合之内,若然如此,他这一尊肉体,目下脆弱无比,任何皆能婚损,无怪要我守护了。”
    这时她不但想起五旗帮和幽冥洞府的强仇大敌,还考虑到本宅的婢仆,若是闯了入来,至少会惊扰徐少龙,使他功行大为折损。
    此念一生,她连忙走出房门外,小心扫视和查听四下的动静。
    幸而四下一片宁静,没有异状,林秋波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好不容易捱了个把时辰之后,她似觉好像活了几十年似的,连头发也有点白了的感觉。
    书房内忽然传出徐少龙的声音,道:
    “林仙子,有劳你为我守护,感激不尽。”
    林秋波走入去,但见他精神焕发,神态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强沉默之色。
    林秋波反而感到不大妥当,问道:
    “你怎么啦!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徐少龙淡淡一笑,道:“我明白你为何感到不大对劲之故。”
    林秋波忙道:“是什么缘故?”
    徐少龙道:“是一种壮烈之气,令你感到有异。”
    林秋波道:“壮烈之气,这话听起来好像不大妥当。”
    徐少龙道:
    “我已横了心,此去非生即死,非胜即败,大丈夫须当视死如归,故此透出了壮烈之气。”
    林秋波道:
    “也许你可以置身事外,因为今日的约会,主要还是清凉上人和我这一伙人,对付五旗帮。”
    徐少龙摇摇头,道:
    “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时间快到,不多谈啦,我们走吧!”
    林秋波心下一阵茫然,但觉这个男人,有着一种深不可测的特别气质,她不但无法猜测他的思想和行动,甚至连他究竟是敌是友,也无法肯定。
    她默然随他走出书房,到了大门口时,徐少龙说道:
    “你如果警觉一点,必可发现有不少人在外面窥伺着我们的行动。”
    他们还在大门内,而木门尚未打开,故此他们停步说话,不致影响外面的局势。
    林秋波问道:“那是些什么人?”
    她问得很柔和安静,毫不惊讶:这是因为徐少龙已给她大多的意外,使她的感觉已有点麻木了。
    徐少龙道:
    “敌我双方都有,敌方之人,见你一直不出来,料是对我生疑,才盯住我,所以他们也就放心了,并且因而不进来查看,这是我为何敢放胆调息运功之故。”
    他停歇一下,又道:
    “我方之人,见你不曾出去,虽然有点担心,可是一来你不是等闲之辈,不易为我所乘,二来你没有发出告警讯号,三来也是时间未到,所以他们亦隐忍不发,静观后果。”
    林秋波道:“你究竟对我的事,还知道多少?”
    徐少龙笑道:
    “你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一句,而是想问我究竟是什么人,对不对?”
    林秋波叹一口气,道:“你猜无不中,那么你回不回答我的疑问?”
    徐少龙道:“我就是我,时候一到,你自然知道。”
    林秋波道:“你可知道我希望你是谁么?”
    徐少龙道:“我知道,但我可能给你一个完全相反的答案呢!”
    林秋波玉脸微微变色,揪然不语。
    她突然警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完全受对方的控制,对方要她喜,她便欣然而喜,要她疑惧,她不能不惊凛交集。她发现了这一点,心头大震,忖道:
    “我多年精修之功,今日到哪里去了?”
    方转念间,徐少龙已开门出去,她跟在后面,玉容上的惊疑之色,实在无法掩抑。
    出得街上,果然有好几个人欲然隐没,有些是躲入店铺内,有些混人人群中。
    不过徐少龙却看得清楚,敌方之人,共有两名高手,一是席亦高,一是监堂堂主李听音。
    己方之人,除了两个壮年人之外,另有一位竟是假罗汉段玉峰。至于那两个壮年人,则是他们的手下,一是武当派门人,一是少林派弟子,俱是精干的好手。
    徐少龙和林秋波走向总督府,路上行人,眼见他们两人一个淡雅美丽,一个俊逸风流,都不禁直着眼睛瞧着。
    不久,他们到达了总督府,徐少龙一进门,就发觉气氛与平日有异,敢情那些仆从下人们,见了他们之后,都恭谨地行礼走开,没有人上来谈话。
    他和林秋波来到东花厅,只见清凉上人、段玉峰、江苍松。上官云等五人俱在。此外,还有两人,一是相貌清奇的玄门羽士,一是魁伟赤面大汉。
    清凉上人合什道:
    “杨公子惠然应约,使人亦忧亦喜,贫僧先介绍两位同道给公子见面。”
    徐少龙目光注视那两个未曾见过面的人,清凉上人又道:
    “这一位是君山梅花观观主常水心常真人。”
    他转而介绍那赤面大汉,说道:
    “这位是南昌椎山手韩天霸大侠。他们两位在武林中,都是声名渲赫,极负时望的高手名家,杨公子想必也曾听过。”
    徐少龙作揖道:
    “两位前辈的大名,在下早已得知,真是如雷贯耳,不料今日在此拜识,幸何如之。”
    常真人和推山手韩天霸都还礼,分别谦逊了数言。
    闲言表达,言归正传,清凉上人道:
    “贫僧等共推林仙子邀杨公子参与一场正邪之争,此一奇异变化情况,贫僧等真是作梦也想下到,杨公子身怀绝技,一直深藏若虚,使贫憎等全无所觉,足见高明。”
    “上人好说了,在下实是说不上身负绝技,只不知何时动身赴约?”
    清凉上人道:
    “马上就要起程了,不过在出发以前,我等心中都有多少疑问,想请杨公子不吝指点茅塞。”
    徐少龙但然道:“当然,上人理该查问。”
    清凉上人道:“杨公子真是杭州人氏么?”
    徐少龙颔首道:“这倒是一点不假,上人大可派人实地查证。”
    清凉上人道:
    “那倒不必了,只不知杨公子一身武功,传自哪一位前辈异人?”
    徐少龙道:
    “在下学得几手武功,可以说是没有师承,因为传技给我的那位老人家,在五载寒暑之中,从未透露过姓名,对他的身份来历,也没有说过一言半语,再者,他老人家亦不承认师徒名份,所以在下没有师承,事实上亦说不出所以然来。”
    清凉上人点点头,道:
    “像这等情形,风尘异人往往如此,不足为奇。但假如杨公子肯把那位老人家的相貌衣着举止略加描绘,我等愿意猜上一猜。”
    徐少龙答应了,开始形容,他说出一些特征之后,但见那一群人之中,有三个人好像已晓得是什么人,都微微动容。
    清凉上人便是其中之一,他也没有向别人说出他的猜测,只道:
    “杨公子为人光明坦荡,所说的谅必也不假。目前且不管那位老人家是谁,还得请问杨公子一声,你可知道幽冥洞府这一派的厉害?”
    徐少龙淡淡一笑,道:
    “在下不但晓得幽冥洞府乃是两大邪派之一,并且还有信心可以克制这一派的人物。”
    清凉上人道:“如此甚佳,这样说来,待会符天遥便可交给杨公子应付了。”
    徐少龙道:“这个包在在下身上。”
    好几个人对他这话,发生怀疑。推山手韩天霸因为比较陌生,所以少了很多顾忌,说道:
    “符天遥虽然还不是幽冥洞府正式的掌门人,可是他在这一家派中,已是领袖人物,亦等如是一派掌门。杨公子虽有克他的武功,可是这一派向来诡秘多诈,阴毒武功层出不穷。
    杨公子一力担当,虽是锐身自任,不畏艰险,但我等这番赴约,牵涉至广,情况十分严重,故此兄弟不辞唐突,要请杨公子稍为透露胜算之道。”
    此人虽是魁梧壮硕,看来只具勇力,谁知他口才甚佳,言辞雅洁,与他的外表不大相称。
    千层剑影上官云马上附和道:
    “韩大侠的顾虑甚是合情合理,杨公子如握胜算,我等信心定可倍增无疑。”
    清凉上人插口道:
    “眼下时间无多,这等事情一来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明白的,二来不经实地试验,亦无法证实正确性,故此咱们还是趁这有限的时间,先谈一谈别的。”
    他这么一说,韩天霸和上官云都只好不讲话了。
    清凉上人寻思了一下,才又说道:
    “杨公子大概也听过江湖上有一个五旗帮的组织吧?”
    徐少龙道:“在下听过。”
    清凉上人道:“只不知杨公子与五旗帮可曾有过渊源关系?”
    徐少龙沉吟道:
    “五旗帮人数甚多,江南各处水陆码头,都有他们的人,在下也曾认识过几个帮众,可是还谈不上渊源关系。”
    清凉上人立刻追问道:
    “五旗帮之人,知不知道你杨公子身负绝艺之事?”
    徐少龙凝目寻思,别人都不作声,因为清凉上人主持大局,既然他发出这等问题,必有用意。
    徐少龙想了一阵,才道:
    “在下出门日子不算久,以前与五旗帮之人,虽是认识几个,却没有什么来往,照理说他们不应该晓得在下修习过武功之事才对。”
    清凉上人道:
    “这就不免有点奇怪了,因为据贫僧所知,五旗帮之人,曾经到杭州调查过你的身世。”
    徐少龙道:
    “这事大概不难解释,由于敝兄妹与黄家发生了关系,五旗帮之人对我注意起来,亦很合理。”
    别的人如段玉峰、江苍松甚至林秋波,都流露出相信的神色。
    但清凉上人却摇摇头,道:
    “不对,因为五旗帮调查杨公子之时,远在你们抵达南京以前。因此,他们此一行动,与黄大人无关。”
    众人这才明白清凉上人何以会提出这个问题,敢情其中另有隐情。
    若以常理推测,化名为杨捕的徐少龙若非曾显出过武功,并且与五旗帮发生关系,这种关系不论是友是敌都一样,必须发生过关系,人家才会调查他,假如不是“敌”的关系,那就十分可虑了。尤其是行将前往的约会,与五旗帮有关。
    所有的目光都迫视着这个英俊轩昂的青年,大家的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泛起一种感觉,就是觉得这个青年,看来十分正派,实在不像是帮会中的人物。
    徐少龙直到这时,方始感到五老会议控制下的各门派,力量实在庞大,因为五旗帮调查杨楠身世之举,时隔已久,这一方面之人居然查得出这件过去的事,可见得效率之高了。
    要知徐少龙身为“屠龙计划”中的“大尊者”,这刻但须表露身份,清凉上人等就不必多所盘问了。
    可是他之不肯透露出身份,实是另有原因。那就是他早已侦悉总督府中,尚有五旗帮之人潜伏,人数多少还不晓得,假如他表露身份,而目下又一定被奸细监视窍听中,这个秘密一揭穿,消息迅即传给太乙神指钟抚仙的话,只怕到了赴约之时,形势比目前恶劣危险不知多少倍。
    所以他现在必须不泄秘密,另一方面尚须趁机查出奸细,以绝后患。
    正因这一顾忌,他反而对“五老会议”的神通广大而感到烦恼。如果不曾查出五旗帮曾力”调查之事,目下他就不会受窘了。
    在许多对炯炯迫人的目光之下,他寻思了一会,才耸耸肩,道:
    “在下也不得而知是什么缘故,五旗帮之人怎会对在下加以调查呢?”
    清凉上人道:
    “杨公子不妨再想想看,也许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惹起五旗帮对你的注意也未可知。”
    徐少龙摇头道:
    “没有,在下用不着多想。”
    清凉上人静静地瞧着他,眼中含易,使入莫测。过了一阵,他才徐徐说道:
    “杨公子对这一点无法提出解释的话,今日之约,恐怕大生波折了。”
    常真人接口道:
    “上人说得是,如若杨公子身份上的疑点,未能澄清,我等焉能放心?”
    徐少龙站起身,不悦地道:
    “诸位若是见疑,今日之约,在下不去就是。反正本府亦须有人防守,在下留在此地,也无不可。”
    他的话很有道理,去不去赴约,似乎于他并无损益可言。
    假罗汉段玉峰道:
    “杨公子留在府中,实是两得其便,上人,咱们走吧!”
    林秋波道:
    “假如有人胆敢侵扰总督府,杨公子在此,势难袖手,我等此去赴约,亦可安心。”
    看来徐少龙不去赴约之举,竟是赞同的人多,大概已定局了。
    清凉上人见已无人发表意见,才道:
    “杨公子非一同前往不可,至于这是什么原因,贫僧一时说不出,但贫僧却感到须得这样才好。”
    他环视众人一眼,又道:
    “诸位如若坚决反对,贫憎亦不便于坚持,反过来说,诸位若是没有极坚强的理由,便无须阻止杨公子赴约之举。”
    众人俱不作声,清凉上人这才向徐少龙道:
    “杨公子,刚才所谈的话,暂时忘记,等应付过那群无恶不作的妖孽,再予讨论如何?”
    徐少龙欣然道:“行,诸位如不反对,符天遥仍然是在下的。”
    他们谈到这里,一来已告一段落,二来时间将届,当下纷纷动身,由总督府侧门出去。
    由于他们这一群人,僧俗男女,老少俊丑俱全,走在一起,十分惹人注目。故此早已备下三辆马车。
    徐少龙被他们巧妙地挤出去,独自乘坐一辆马车跟在后面。
    这三辆马车驶行了不久,突然一阵急骤蹄声,从后面赶上来。
    清凉上人等都从车厢内向后面查看,但见一个公差,骑着一匹黑马,迅急驰聘追来。
    大家都感到这一骑虽然看似公差有急公在身,加急奔驰,但实际上却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只见这一骑先追过了徐少龙乘坐最后的那辆马车,接着越过第二辆,跟着又超过了第一辆了,却一迳绝尘而去,毫不停顿。
    清凉上人眉头深锁,道:“奇怪,贫僧的眼力不行啦!”
    林秋波道:“我也认为这一骑是追赶我们而来的。”
    清凉上人道:
    “可是这个公差一直驰去,毫无动静,只有鞍后那个红色包袱,有点刺眼。”
    段玉峰接口道:
    “上人说得是,如果有问题,大概是出在这个红色包袱上,一般的人也很少使用这等颜色的包袱,何况公门中人。”
    他们正在谈论之际,忽见前面街道上,一骑疾驰而来。
    众人都凝神观察,因为来的这一骑亦是个公差。不过由于刚刚掠过的一骑,仍在他们视线内,一望而知来骑是另外一名公差。
    人人都等候观看一件事,那就是要瞧瞧这个公差的马鞍后,是不是也有一个红布包袱。
    那一骑霎时已过了第一、第二两车,众人回头去,只见那名公差鞍后,果然也有一个包袱,不过这个包袱却是白色的,毫无可疑之处。
    清凉上人道:“诸位一定与贫僧一样,都有失望之感。”
    他说话之时,目光仍然透过马车后面的窗子,注视着一骑。
    同车的林秋波和段玉峰已经收回目光。
    段玉峰道:
    “不错,如果这一骑亦有一个红色包袱,兄弟定必下车追赶,查明其故安在?”
    林秋波道:
    “我们可能都在瞎疑心,人家都是正正式式的公差,奉命办事,却被我们左疑右疑矣。”
    她的话声忽然中断,原来她发现清凉上人不但仍向后望,身子似乎还微微震动了一下,显然有什么奇异之事,落在他眼中。
    他连忙也转头望去,只见丈许外便是徐少龙独自乘坐的马车,至于那一骑公差,恰好被马车挡住了。
    清凉上人回过头来,神色有点古怪。
    段玉峰问道:“道兄你想起了什么啦?”
    林秋波道:
    “清凉上人不知发现什么奇事,以他这般修养之人竟也似是沉不住气。”
    清凉上人缓缓扫视他们一眼,才道:
    “贫憎的确发现了一件可怪之事。”
    段玉峰忙追问道:“怎么样的怪事?”
    清凉上人道:
    “我见白色包袱的公差与咱们最后的马车相错而过之后,那个公差迅即回头瞧看,接着那包袱,就变为绿色了。”
    林秋波段玉峰两人听了、果然大为惊奇。
    清凉上人又道:
    “可惜一瞥之后,视线便被后面的马车遮断了,可以说是看得不甚清楚,不过,贫僧平日不是容易生出疑心之人,所以自信不致于看错。”
    段玉峰道:“待兄弟追去瞧瞧如何?”
    清凉上人摇头道:
    “不必了,如果这名公差,乃是对头们派出监视咱们行踪,则追与不迫,亦是一样。”
    他沉吟一下,望着林秋波,又道:
    “如果此人与杨公子有关,则咱们追赶之举,徒然打草惊蛇而已。”
    林秋波心中有点不是味道,因为清凉上人的眼光,很像是无意中流露出真正心意,那便是他也和别人一样,已认为她与徐少龙的感情与众不同。
    她耸一下肩头,道:
    “假如那公差与杨公子有关,我们应当追赶才是,好教他得知我们并非全无所觉。”
    段玉峰却沉吟自问道:
    “他这种举动,有什么用意呢?莫非通知同党前去侵扰总督府么?”
    清凉上人道:
    “他的妹子现下就在府中,除非是别有原因,否则大概不会叫入侵袭总督府。当然,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咱们七个人全部坐在他前面两辆马车中,他深知咱们已悉数出动,亦无人半途下车,所以命人乘虚而入,亦是合情合理之举。”
    林秋波忙道:“若然有此可能,我们至少也得派两个人回府才是。”
    清凉上人微微一笑,道:
    “那倒不必,因为府中,已另有高手保护,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可是他至少可以挡得咱们几个。”
    林秋波和段玉峰都大为惊讶,段玉峰问道:“哦?是哪一位高人呢?”
    清凉上人道:
    “这位高手的消息不想大多人知道,贫僧须得谨遵所嘱,是以事前乃至现在也不能宣布。”
    段玉峰欣然笑道:“上人这么一说,兄弟已猜得出是哪一位了,相信不会猜错。”
    林秋波也会意地点点头,道:
    “那我就放心啦!现在反倒希望最好有人到总督府生事,这样就可以查出许多使人怀疑之事了。”
    清凉上人道:
    “假如杨公子是对方之人,倒也罢了。以咱们数人之力,相信今日可以接得下来,但假如杨公子是咱们这方之人,问题就大啦!”
    林秋波嫣然笑道:“上人怎的把话说反了?”
    段玉峰也道:
    “是呀!如果了是咱们这一方之人,何以问题反而大呢?”
    清凉上人道:
    “因为他如果是咱们这一方之人,则他自然是‘大尊者’无疑。”
    林秋波呀一声,道:
    “什么?这样说来,留守府中之人,竟然不是大尊者么?”
    清凉上人道:
    “是不是大尊者,难说得很,因为咱们根本不知道大尊者是谁。不过以贫僧的看法,目下留守总督府的高人,多半不是大尊者。”
    段玉峰道:
    “目下不管府中之人是否大尊者,兄弟只想知道,何以一旦杨公子就是大尊者的话,反而有问题呢?咱们有他之助,岂不是实力更为强大么?”
    清凉上人道:
    “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要知大尊者神通广大,几有无所不知之能,尤其对于敌方实力,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咱们便可以知道,如果他不与咱们同行,则今日的场面,咱们百分之百接得下来,如果连他都要出马,可就大有问题啦!”
    他的分析极尽曲折幽深之能事,却言之成理,使人折服。
    段玉峰首先道:
    “上人说得甚是,这么一来,兄弟也就禁不住担心起来了。”

chengxing99o 发表于 2017-3-23 23:37:19

第二十九章
    林秋波沉吟一下,才道:
    “不瞒上人和段兄说,对杨公子的身世秘密,我知道得最多。可是不想还好,一想更为糊涂,全然弄不清他是哪一方之人。”
    清凉上人道:“不久咱们就可以晓得啦!现下已无关重要了。”
    段玉峰道:
    “不,林仙子何妨尽你所知,说来听听,好教咱们心里有个准备。”
    林秋波道:
    “从他的行动来看,例如点破幽冥洞府白如莲的下毒等事情看来,他应该是我方之人。
    但是我又亲耳听到他向符天遥承认他是五旗帮之人。”
    清凉上人听了,亦禁不住大为动容,段玉峰更不必说了。
    林秋波又道:
    “为什么我亲耳听见之后,仍然不大相信呢?那便是因为当他承认是徐少龙之时,他明知我在窃听,所以我认为大有问题。”
    段玉峰道:“你确知他已晓得你正在窃听么?”
    林秋波点头道:“绝对错不了。”
    清凉上人宣声佛号,道:
    “假如他晓得林仙子正在窃听,则他大可不必承认,林仙子可是这个意思?”
    林秋波道:
    “是的,还有一点亦很重要,那就是他其后虽是行色匆匆,离我而去,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可是他终于没有一句解释之言。”
    清凉上人颔首道:“是的,这一点也很重要。”
    林秋波又道:
    “我中午时去邀他赴约,也曾当面问他是哪一方之人,他回答说是我方之人,当时我不知何故,甚是相信。是以不再提到徐少龙这个名字。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没有什么道理。”
    段玉峰道:“是呀!他一句话你凭什么相信了呢?”
    林秋波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他的神态非常自然之故。”
    清凉上人道:
    “根据林仙子所述,杨公子极可能是我方之人。不过有一点却不易解释的,那就是他如是我方之人,甚至是大尊者的话,何故还不报出身份?还要使我们疑心不定?如果他不是大尊者,则大尊者今晨的指示中,也应该提到他呀!”
    他的疑问,林、段二人都觉得无法解释,甚至越惹越觉得他是五旗帮后起高手徐少龙的成份很大。
    他们的疑心,在下车时很快就传染到武当冰翁江苍松等人。
    因此,当他们步入那座荒废了的宽广花园中时,他们竟形成了两拨,一是清凉上人为核心的六人集团,另一拨是徐少龙和林秋波两个人。
    林秋波并不是对他完全释然,却由于一来她感到徐少龙纵然是敌方之人,也不会伤害于她。二来她虽无情而有情的芳心之中,对他大有维护之意。
    入得荒园,走了二十多步,忽见前面曲径中转出一个劲装大汉,向众人躬身行礼,说道:“敝上等已在小湖恭候诸位大驾。”
    清凉上人合什道:“既然如此,有劳前头带路。”
    劲装大汉目光一转,把他们完全看过,才道:
    “诸位的人都到齐了没有?”
    清凉上人讶道:“施主何以有此一问?”
    那劲装大汉道:
    “在诸位之中,像上人等五位是久驻总督府的,敝帮早已得知。另外常真人和韩大侠两位,乃是昨夜赶到,这一位杨公子乃是符先生特地邀约之人,敝帮亦都晓得。因此,敝上吩咐在下迎接的人数,当是九位之多。”
    清凉上人仍然不明白,问道:“为何有九人之多?不是八个么?”
    劲装大汉道:“因为贵方还有一位领袖大尊者,今日理应出面现身才对。”
    清凉上人沉吟一下,才道:
    “贵上竟然认为今日之会,大尊者须得亲自前来么?”
    劲装大汉道:
    “是的,敝上这么说过,但也许大尊者不到时候还不现身,诸位请随在下走吧!”
    他说完之后,转身大步走去。
    清凉上人一面举步随那大汉走去,一面以疑惑的眼光向其余的人扫瞥一眼。
    他这一眼大家都能了解,因为他们亦泛起了同样的疑问,那就是五旗帮及幽冥洞府方面,究竟出动了些什么人手?居然敢认为大尊者亦须得出马不可。
    他们霎时已转出曲径,只见前面地势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平坦草地,在右侧有一座小湖,大约亩许大小,澄波如镜,倒映出满天夕阳霞彩,景色奇绝,使人忘记了此处只是荒园废地。
    在湖边有一座八角亭子,亭内各面张挂着布慢,共有五种颜色,把整座亭子都掩蔽起来。
    因此清凉上人等虽然走近亭子,仍然看不见亭内有多少人,以及有什么人物?
    那劲装大汉走近亭前,躬身行礼,朗声道:
    “清凉上人等八位贵宾,都已抵达。”
    亭内传出一个人的口音,道:“知道啦!你退开一旁侍候。”
    那劲装大汉便退到一旁,离得远远的。
    亭内沉寂无声,过了一阵,还不见有人出现。
    推山手韩天霸仰天一笑,道:
    “这一座小小亭子,纵然是四方八面都以布慢遮起,谅也藏不住什么人物。”
    常水心接口道:“以诸位看来,亭子朝湖水的那一面,可曾遮蔽起来?”
    段玉峰道:
    “这些布馒分作五种颜色,似是代表五旗帮之意。如果兄弟猜得不错,则临湖的一面,亦必蔽障起来无疑。”
    徐少龙接着问道:
    “段前辈此一猜测,在下实是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关联?何以这些布幔代表五旗帮之时,临湖的那一面就必定完全蔽障起来呢?”
    众人皆不言语,目光都集中在段玉峰脸上,可见得大家都等他的解释。
    段玉峰道:
    “咱们今日所赴之约,出面的除了五旗帮,尚有幽冥洞府。故此五色布幔如是代表五旗帮,则深藏固闭便代表幽冥洞府了。由此可知临湖的一面,不会敞开。”
    徐少龙击节赞道:“段前辈猜得好极,也亏你想得出这等道理。”
    八角亭内传出一阵话声,道:
    “这等道理显而易见,何足为奇?你们若想敝方自动撤去布慢,还须再露一手更高明的不可。”
    韩天霸浓眉一挑,凛凛道:“你们不撤布慢,难道就阻得住我们不成?”
    亭内之人应道:
    “敝方若非自愿撤慢,诸位纵是呈强撕毁了这些蔽障之物,也不见得很有本事。”
    林秋波道:
    “这话也不无道理,我等须得使点手段,叫他们自行撤去蔽障不可。”
    众人都沉吟忖思,片刻工夫,有人开腔说话,打破了寂静。大家一瞧,原来是武当冰翁江苍松。
    他以冷峻的声音说道:
    “在八角亭之内,人数多少虽然不易查明,可是山人却胆敢断定,五旗帮帮主大乙神指钟抚仙,必定亲自出马,就在此亭之内。”
    众人方自奇怪他何以敢作此猜测之时、亭内那人已道:
    “江冰翁乃是武当当代名家,才智过人原是不足为奇。只不知江冰翁这一猜,根据什么道理?”
    此人口才在平凡中透出无限凌厉,因为他先给对方戴上了高帽,才追问道理。这么一来,如果冰翁江苍松只知胡乱臆测,说不出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时,他便等如重重的栽了一跤。
    江苍松神色冷淡,道:
    “山人当然有据而云,第一点是由于引路之入,追问大尊者下落,并曾但承今日的场面,大尊者值得亲临参与。”
    亭内之人听到此处,不但没有折服之意,还发出一声冷嗤。
    江苍松神色不变,又道:
    “第二点是最初吩咐引路之人退开一边的人,口音尚属稚嫩,一听而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试想今日的场面,岂容黄口小儿参加?由此可知,这个少年必是随侍帮主钟抚仙的人无疑。”
    这一番理论,玄奇精奥之至,亭内之人轻轻啊了一声,道:
    “猜得好,猜得好……”
    接着布幔向两边分开,顿时呈露亭内全景,但见亭内挤着不少人,当中有一张太师椅,坐着一个中年秀士,背后有两名白衣少年侍立。
    清凉上人等一瞧对方不但人多,而且个个都是当代高手,不由暗暗惕凛,感到今日之约,情况之严重,大是出乎意料之外。
    原来当中椅上之人,正是五旗帮帮主钟抚仙,此外,为众人所认得的,计有符天遥、龙君谢沉、于木塘、李听音、席亦高。铁板真人等。只有一个毒剑袁琦,大家都未见过。
    但袁琦却不曾逃过众人的注意,清凉上人道:
    “想不到五旗帮的精英,全都聚集此地。只不知这一位施主,是五旗帮中之人?抑是幽冥洞府符施主的同行高手?”
    钟抚仙微微一笑,道:
    “上人所询问的这一位,姓袁名琦,外号毒剑,乃是敝帮得力人手之一。”
    众人对袁琦的注意力登时松懈了不少,只有清凉上人仍然注视着他,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
    钟抚仙又道:
    “诸位都是当代武林中的名家大匠,今日惠然而来,教区区感到十分荣幸。”
    清凉上人道:
    “钟帮主好说了,贫僧等浪得虚名,一旦见上真章,定将贻笑识者。”
    他的目光转到袁琦脸上,又道:
    “袁施主虽是武林中的名家,但据贫憎所知,你向来行踪靡定,罕得露面,同时你的门户来历,亦无人得知。想不到袁施主居然投人五旗帮中,但由此亦可得知钟帮主对你必有借重之处。”
    毒剑袁琦没有作声,只淡淡一笑。
    清凉上人又道:
    “贫僧说了这一番话,袁施主居然尚不作声,可见得刚才发言划道,叫敝方设法使你们自动撤去布幔之人,必是袁施主无疑,你不想敝方之人马上认出你的口音,是也不是?”
    毒剑袁琦这才道:
    “诸位真是一个比一个高明,无怪俱能出入头地,在武林中多少年来威名不坠,不才佩服之至。”
    清凉上人隐然是这一方的领袖,故此露的这一手,为的是使对方不敢小觑。
    他的目光再转到铁板真人面上,神色变得甚是冷峻,道:
    “路兄竟然也是五旗帮中要角之一,实是使贫憎大感意外之事。”
    铁板道人淡淡一晒,道:
    “上人此言差矣!兄弟虽然勉强算得上一个人物,可是以钟帮主万世之才,凌绝今古,手下能人屈指难数。兄弟投身其间,也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之意。上人何须感到意外?”
    众人一听他们如此对答,都恍然明白这两位高手,昔年必有一段交往情谊。因此清凉上人忽见这铁板真人竟是在对头那一边,忍不住说出这番话来。
    计算起来,双方人数差不多,如是发动全面格斗,胜败之数,殊难逆料。不过清凉上人这一方,却显然是处于不利的地位,因为一来钟抚仙方面的人手,个个都不是一般的高手可比。二来他们有没有伏兵,无法预测。
    清凉上人当然也顾虑到这一点,根据此地的形势,左右两边是平旷草地,对面是湖面,都不会有人埋伏。若是藏有伏兵,则这些人手必是匿伏于后面数丈远的茂密野草树丛之内。
    他略一盘算,舍下铁板道人,转目凝视钟抚仙,道:
    “钟帮主今日邀约我等前来,并且还亲自出马,可见得已立定决心对付贫憎等人了。”
    钟抚仙微微一笑,道:
    “那也不一定,假如上人等默察天下大事,看出了盛衰消长之机,愿意返回名山修道,则敝帮上下自当竭诚供奉,岂敢得罪诸位?”
    他话声略停,面色一冷,接着又道:
    “钟某人这番说话,想来也是白说的了,假如上人等自恃有五老会议作后盾,未肯相让,则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强存弱亡,今日便见分晓。”
    清凉上人颔首道:
    “钟帮主说得甚是,关于善恶是非等话,已用不着多说了。咱们今日既然在此相会,诚如帮主所言,强存弱亡,已经是当然的结局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
    “咱们本可爽爽炔快,就此动手。但贫僧却有两个疑问,要向帮主请教。”
    钟抚仙对于这一批正派高手,就算有十分胜算,亦不敢怠忽大意和傲慢,当下问道:
    “上人有何疑问?”
    清凉上人道:
    “第一件请问帮主,在今日之约中,帮主是按武林规矩呢?抑是不择手段的斗上一场?”
    钟抚仙心中纵是打算不择手段,可是在敌我这许多成名人物面前,却不能亲口承认这话,当下道:
    “我等身份攸关,不比无赖之徒逞凶斗殴,自然要依武林规矩。”
    清凉上人道:
    “如此甚好,今日约晤的地点乃是帮主所择,谅帮主亦不至于利用这一点方便,埋伏人手。我方乃是应约赴会的人,按照规矩,仍是要派人巡视一下,未知帮主意下如何?”
    钟抚仙尚未回答,毒剑袁琦已经发出一阵笑声,道:
    “上人之言合情合理,自应派人巡视查看一遍,才算公平。但不才却要请同一声,在上人心目中,何等样人方算得是埋伏?”
    清凉上人道:“袁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琦道:
    “不瞒你说,在你们后面的树丛茂草之中,果然藏有一些人手。”
    清凉上人微微一晒,道:
    “袁施主这番话,倒是教贫僧感到难以作答了。在树丛茂草中的人手,纵然不是知名高手,但如果均是专擅暗器箭术之士,亦可以算得上是埋伏了。”
    毒剑袁琦点头道:
    “这样说就好办了,不才就命他们通通出来,连同执役人等,通通聚集在湖边,然后由上人派人前去巡视,相信上人亦可查出这些人是不是特备的箭手?”
    清凉上人一面寻思、一面点头。
    袁琦传令下去,不一会十余个人影出现,一齐向湖边走来。
    清凉上人一望之下,已明白袁琦一部份用心。敢情这现身的十余人当中,有几个是一般的帮众,只不过看来精明能干一点而已。
    另外的七八个人,都很年轻,最老的不会超过三十岁,虽然个个精神饱满,身手矫健。
    但以他们的年岁和样子看来,还不能与一流高手相提并论。换言之,由这些人设下的埋伏,实在很难封锁清凉上人等突围。
    清凉上人道:“此地就只有这些人么?”
    袁琦道:“不错,只有他们这几个人。”
    清凉上人道:
    “贫僧有意派人四下查看一遍,只不知袁先生反对不反对?”
    毒剑袁琦应道:“不才一点不反对。”
    清凉上人道:“如此甚好……”
    他转眼扫视己方诸人,正要挑出适当人选。
    忽听袁琦又道:
    “不才虽不反对,但敝帮帮主的意思如何?不才却不得而知,上人最好先问清楚才行动不迟。”
    清凉上人佛然不悦,但仍然转眼向太乙神指钟抚仙望去,问道:
    “钟帮主意下如何?”
    钟抚仙道:“派人查看之举,尚属应该。但上人所派人手。却须斟酌。”
    清凉上人微讶道:
    “钟帮主这话实是教人感到难以索解,贫僧所派之人,目的只在查明四周情况,是以此人能不能完成任务,是否有这等能力,都是敝方之事,与帮主何干?”
    钟抚仙淡淡一笑,道:
    “第一个理thiE是深恐贵方之人,眼力不够高明,是以未能证实敝方的清白。第二个理由是……”
    他突然停口,不再说下去。
    袁琦接着说道:
    “假如上人认为此举并无妨碍,何必多费唇舌?便请派出人手,由敝帮主认可了,即可付诸行动。”
    他轻轻数语,马上把他们那一方打算拖延时间的可能性抹去。
    清凉上人精细小心,虽见对方种种行动迹象中,已显出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埋伏。然而他还是不曾轻易放过,当下目光一转,首先落在千层剑影上官云身上。
    这位峨嵋派当代剑客久经风浪,阅历甚丰,正是派去查看环境的理想人选。
    但清凉上人目光再一转,落在玉尺金剪林秋波的脸上。
    这一位带发修行的南海门高手,不但武功精妙,同时聪慧过人,江湖阅历也甚丰富。派她出查,由于她多了一样心细如发的好处,所以在目下的情况之下,似乎比上官云还合适些。
    但他仍未开口,清澈锐利的目光,移到徐少龙脸上。
    这个时候他只注意对方的眼神,以察看他的内心。
    徐少龙微微一笑,举步走出来,道:“上人敢是属意区区在下?”
    清凉上人先不回答,转眼向钟抚仙、袁琦等人望去。
    钟抚仙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好像不太赞成、
    清凉上人间道:“贫僧若请杨公子辛苦一趟,帮主可有异议?”
    钟抚仙道:
    “此子眼力足可胜任,但与本人提出的第二点理由略有未合。”
    清凉上人道:
    “帮主第二点理由尚未宣示过,只不知可不可以说来听听?”
    钟抚仙道:
    “当然可以啦!本人深信今日之局,强弱胜负已昭然若揭,故此可能有些识得时务的俊杰,觅机跳出不利的漩涡中。”
    推山手韩天霸仰天洪声大笑,道:“钟帮主未免大小觑了天下之士啦!”
    钟抚仙道:
    “今日之局,表面上只是利害冲突,你们站在官府那一方,我们则是山野草莽中的人物,故此看来很简单。但事实上却内情复杂,隐隐已是为争夺武林领导权力之战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
    “不瞒诸位说,今日敝方不胜则已,若是得胜,诸位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此地。”
    假罗汉段玉峰朗声道。
    “钟帮主豪语诚然惊人,但有两点未妥。一是今日之会,纵然内情复杂,却还算不上是争夺武林领导权力之战。只因天下各大门派的领袖人物并无一人参与,如何算得是武林争霸之战?”
    毒剑袁琦插口道:
    “段兄第二点理由亦不必说啦!不外是认为敝方的实力还不足以歼灭诸位。如果不才没有猜错,则这一点便以事实证明,空言无益。”
    段玉峰不再开口,可见得果然被袁琦猜中了。
    钟抚仙发话道:
    “上人如果要派杨公子出查,本人建议最好加派林秋波仙子,庶几不致有误。”
    清凉上人点头道:“好,有烦林仙子和杨公子辛苦一趟。”
    林秋波袅朔)行出来,她不但玉面朱颜,风韵绝佳,同时看来年轻得很,与玉树临风的徐少龙站在一起,宛如一对壁人。对面人群中的年轻人,无不向他们投以艳羡的目光。
    他们并肩斜斜奔出去,转眼问已到了十余丈处的丛树茂草间。
    徐少龙回头一望,停步道:“他们已瞧不见咱们啦!”
    林秋波道:“看得见看不见有何分别?”
    徐少龙道:“你可知道清凉上人何以居然点中我?”
    林秋波道:“大概是他认为你最精明能干之故?”
    徐少龙道:
    “好说了,清凉上人对我精干与否,并不重视,他主要目的是用我来探测敌方的反应。”
    林秋波秀眉一皱,道:
    “你实在带来了很多疑问,令人困扰不堪。别说清凉上人,连我也有着莫测高深之感。”
    她叹一口气,又道:
    “看你的相貌气度,不似是自甘堕落之辈。但你的行为甚至身世,却有如一团迷雾,令人无法看得透。当然也就会时时对你疑神疑鬼了。”
    徐少龙道:
    “现在才是摊牌的时候,我老实奉告,我是五旗帮神机营的副统领徐少龙。”
    林秋波面色不变,颔首道:“这样也好。”
    徐少龙反而感到讶异,问道:“只不知好在何处?”
    林秋波道:
    “我也老实告诉你,你是唯一曾使我道心受扰之人,现在我总算从剪不断理还乱情绪中脱身,还我本来自在。”
    徐少龙心头一震,道:
    “在下一直以为你受扰的程度,并没有达到如此厉害的地步。”
    林秋波缓缓道:
    “当然还未到达会怎样的地步,可是假如你不是徐少龙,则我总得多费不少气力才能够淡忘了你。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
    徐少龙道:“还有什么事更重要呢?””
    林秋波望着他,那对剪水秋瞳中,突然闪着热情的光芒,接着却是令人心弦震动的哀愁。
    她轻轻叹口气,道:
    “如你所知,我这一辈子恬淡修道,有生以来还未曾和任何人谈到过有关男女间的感情。我本身自分今生已没有这等机会了,谁知居然出乎意料之外,又因为我们是敌对的身份,所以我反而可以但白告诉你,我曾经对你动过感情。假如你不是敌人,我只有把一切默默埋在心中,永远不能向任何人倾诉。”
    徐少龙听刘这里,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
    幕然间,一阵回肠荡气的凄凉之感,袭上了他的心头。因为他仿佛已看见前面的这个幽雅绝俗的佳人,孤独地在荒寂的庵中,青灯红鱼,便了却韶华,虽有动人的朱颜王貌,却与草木同腐……
    此外,他又奇怪自己如何能够在这等凶险紧张的形势之下,还会有这种缠绵飘缈的遇想。
    林秋波微笑一下,笑容中含有无限申寂寞,以及难以形容的幽怨。
    她道:“我的话说完啦!”
    徐少龙伸手搭住她香肩,沉重地道:“我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林秋波微微垂首,长长的秀发从头侧滑下,拂布在他的手上。
    徐少龙道:
    “这等情景,自是教人难以忘怀,我可以向你发誓,你这般看得起我,我实在感到欢欣荣幸。”
    林秋波没有作声,只抬起头,眼中射出祈求的光芒,瞧着这英俊的青年。
    徐少龙俯视着她,了解地接着说下去:
    “我知道你心中正在想什么,你希望我能改邪归正,我亦不会误会,你是等我改邪归正之后,就可以与我作神仙伴侣。因为你南海门择人至严,像你这等人才,当然是上窥仙佛大道的人选,世间种种情爱悲欢,只不过是你修行途中的绊脚石而已。”
    林秋波吃一惊,道:“唉!你怎能了解这些事情呢?”
    徐少龙道:
    “越是了解,就越发可悲,因为我断断不能使你堕了向道之志。”
    林秋波娇躯微抖,显示她内心情绪波荡得十分剧烈。
    她道:
    “你再说下去,我或者会情不自禁地愿意违背誓言,放弃修道生涯啦!”
    徐少龙摇头道:
    “最可悲的事莫过于你一定不会滴落红尘,而我亦不肯让你这样做。”
    林秋波道:“我还是一个凡人而已,能不能破此情关,还不知道。”
    她笔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又问道:“但你为何不让我这样做?”
    徐少龙捏着她的香肩,道:“因为我就是大尊者。”
    这话一出,宛如一个霹雳,震得林秋波头昏眼花。
    她先前原希望他乃是大尊者,但其后一想,大尊者神通广大,岂是年轻如徐少龙的能力所能当得的?
    故此,她来赴约时,内心虽是深信这徐少龙不会加害她这一方之人,但也不会向“大尊者”身上想。
    现在徐少龙亲自宣布这个消息,却又是在她说过那些情致缠绵的话之后,她的震惊和紊乱,可想而知。
    徐少龙问道:“你不相信么?”
    林秋波摇摇头,忽然感到自己好像掉落在深渊中,惊慌而又不知如何自拔。
    徐少龙又道:
    “我们已没有时间再谈自己的事了,因为五旗帮的白尚奇已经来到我们五丈左右之处。”
    林秋波又吃一惊,道:
    “真的吗?听说白尚奇乃是五旗帮数一数二的高手,连帮主太乙神指钟抚仙亦有所不如。若是他率人增援,我们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了。”
    徐少龙道:
    “白尚奇虽是名震武林,声望更高于钟抚仙,可是据我所知,钟抚仙似是练就了一种先天真气奇功,因此白尚奇还不算是最扎手的人物。何况且白尚奇今日可能不会出手帮助钟抚仙。”
    林秋波道:
    “跟你说话,简直有如处身于惊涛骇浪之中,请问何以白尚奇可能不会帮助钟抚仙?难道他已有反叛之意?”
    徐少龙道:
    “那倒不是,白尚奇乃是五旗帮的耿直忠贞之士,绝对不会背叛。正因如此,他今日才有不出手的可能。”
    林秋波哀求地道:“你干脆说个明白行不行?”
    徐少龙歉然道:
    “我并非有意使你伤脑筋,实在是事情的本身这么曲折,所以一时说不清楚。”
    他停歇一下,又道:
    “白尚奇是我请来此地的,如果他会出手帮助钟抚仙,我岂会自找麻烦?”
    林秋波道:
    “他既是耿直忠贞之士,便没有不听帮主命令之理了,你的话自相矛盾,使人难以置信。”
    徐少龙道:
    “我这一着含有相当冒险的成份,照我的料想,以白尚奇的为人,一旦得知钟抚仙竟是专做贩卖人口勾当的全国魁首,他一定引为奇耻大辱,立即会召其他帮众声讨钟抚仙的。”
    林秋波这才明白,问道:“你跟白尚奇可曾有过默契?”
    徐少龙摇头道:“没有,我使别的手段把他弄来的。”
    林秋波登时愁眉深锁,心中惴惴。她深知人性变幻莫测,有时候合情合理的推测,到时未必实现。
    但事至如今,她纵然能说服徐少龙能相信她的看法,已经于事无补,所以她干脆不说话了。
    徐少龙向她笑一下,道:
    “别忧虑,你是修道之人,生死二字早已看得淡了,咱们今日纵然全部死于此地,也不过是殉道而不是一般的江湖仇杀。咱们业已尽力而为,虽死无憾。”
    他的笑容透出坚定自信的意味,同时口气豪迈之极,果然使得林秋波心情大见舒畅。
    她轻轻道:
    “你说得好,我们的确人人皆有殉道之心,故此天下已无可惧之物。”
    徐少龙收回搭在她香肩的手,道:“现在咱们去找白尚奇谈判。”
    林秋波讶道:“现在?他肯么?”
    徐少龙道:
    “他岂有不肯之理?所有的问题,我早已考虑过了,你放心随我前往。”
    他当先行去,林秋波至此只有默然跟随的份。
    两人行出三丈左右,徐少龙停步,向右方树丛望去,挥手比划发出讯号,果然一个人从茂密的树后出现。
    这个人正是相貌清奇而又带有威严气度的白尚奇。不过这刻却面带讶色,目光不时闪过林秋波面孔。
    徐少龙躬身行礼,道:“副帮主一定奇怪在下请你现身之故?”
    白尚奇道:“不错,这是什么缘故?”
    徐少龙道:
    “在下未说出内情之前,斗胆请副帮主先派出入手,布守四方,以免被人潜近听去。”
    白尚奇颔首道:“使得。”
    随即发出命令,树丛后人影晃闪,果然一如徐少龙所望,分头布守四周。
    徐少龙道:
    “副帮主带来的人手,竟都是本帮已经退隐的前辈人物,可见得双龙敕令果然有着极大的权威。”
    白尚奇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他刚才毫不迟疑便派出人手布守四周,原因是此举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甚至考虑到徐少龙乃是借此事实,以便布下包围阵势对付林秋波。
    但徐少龙却说到毫不相干之事去了,所以他大惑不解,立刻诘问。
    徐少龙稍稍压低声音,道:
    “副帮主对五老会议的屠龙计划,想必已有所风闻了,对不对?”
    白尚奇精神一振,道:“不错,我已听到一点消息。”
    徐少龙道:
    “副帮主可知道这个屠龙计划是由何人主持?对付的是什么人?”
    这些话题关涉至巨至大,白尚奇哪敢等闲视之,应道:
    “听说是由一个化名为‘大尊者’的人主持,目的是对付本帮,我所知仅此为止。”
    徐少龙道:
    “在下正要向副帮主报告这个大尊者是什么人?同时何以要对付本帮的原因。”
    白尚奇惊异地望了林秋波一眼,心想:难道南海门的玉尺金剪林秋波乃是“大尊者”不成?但不管是与不是,她目下这等驯服的态度,却十分奇怪。
    他沉吟一下,才道:
    “好,这是莫大的秘密,本座倒是极想知道你为何得知?又何以特地前来告诉我?”
    徐少龙直截了当地道:“因为在下正是大尊者!”
    白尚奇吃一惊,道:“什么?你就是大尊者?”
    徐少龙道:“是的,在下费尽心机,才得以混入贵帮之内。”
    白尚奇道:
    “好吧!就算你是大尊者,只不知何故以双龙敕令召白某人前来?还要本人带领最强的人手?”
    他意思是指出徐少龙此举极不合情理,因为如果他是大尊者,则只有设法减弱五旗帮势力才是。
    徐少龙道:
    “假如副帮主带来的人手不够强大,则必然使副帮主陷于危险之境而已!这一点等一会再说,现在在下先证明了大尊者的身份,才可以使副帮主愿意磋商,至少免去了对在下身份的猜疑。”
    白尚奇正在猜测徐少龙如何证明身份时,只见他回头向林秋波望去,道:
    “林仙子,请你上前接白副帮主一招。”
    林秋波举步行去,向白尚奇点点头,道:“请!”
    白尚奇虽然不明其故,但仍然依照试招规矩,拱手道:“白某人现丑得罪啦!”
    话声甫歇,一掌当胸,另一只铁掌迅猛劈去。
    林秋波一吸气,身子随着对方掌力飘飘向后飞退,好像是狂风中的飞絮游丝一般。
    白尚奇掌势方收,但见林秋波已回到他面前三尺处的位置,生似是被他的掌力吸回来似的。
    她这一手轻功,独步天下,不但证明林秋波武功高明,还证明她的的确确是南海门的高手。
    徐少龙道:
    “副帮主已试过这一招,可见得林仙子武功尚在,并无受制于在下之事。现在请副帮主出手扣拿林仙子的手腕,林仙子不得反抗。”
    白尚奇讶道:“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林秋波已伸出手来,让他扣拿。白尚奇不觉出手抓去,他的武功精妙深厚,并不怕林秋波施诡反击。不过林秋波却也没有异动,当下容容易易就扣住她手腕间的脉穴。
    这时林秋波已成了他俎上之肉,生死全然捏在白尚奇手中。
    徐少龙道:
    “副帮主看了林仙子的举动,当然深信在下乃是五老会议委派的大尊者了吧?”
    白尚奇道:“白某相信啦!”
    徐少龙道:
    “在下要林仙子自动地受制于你,除了证明在下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用意,使是让副帮主真正了解我方之人,都有殉道之心。”
    白尚奇道:“这便如何?”
    徐少龙道:
    “等一会我和林仙子回到那边,并不说出副帮主等人已经来到此地之事,然后我代表五老会议,请副帮主秉公理按良心行事。”
    白尚奇大惑不解,问道:“大尊者这话怎说?”
    徐少龙道:
    “副帮主以及贵帮的各位替宿,定须亲耳聆听到一些秘密,方能做得出某种惊人之事。
    这一点最好用事实证明,在下这刻也没有时间详细奉告了。”
    白尚奇还是不明白,问道:“大尊者究竟有何打算?”
    徐少龙道:“在下请副帮主放手,让林仙子与在下转去。”
    白尚奇讶道:“大尊者竟认为自某人肯轻易就放弃林仙子么?”
    徐少龙道:“五旗帮中虽是人才无数,但只有副帮主舍得放手。”
    白尚奇凝眸沉吟,他纵横江湖数十年,自然不会被徐少龙的马屁拍倒,而是真真正正地考虑一些问题。
    他只想了一下突然松手,道:“好,你们请吧!”
    徐少龙透了一口大气,道:
    “副帮主的雄才大略,以及胸中的豪情,实是举世无双,在下这厢谢过。”
    白尚奇道:
    “大尊者好说了,既然林仙子已有殉道之心,白某若是不肯放手,岂不是变成无赖之辈。”
    他们谈到此处为止,双方还客客气气地行过礼,随即分开。
    徐少龙和林秋波回到平旷的草地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对俊逸美貌的男女身上。
    林秋波依照徐少龙的指示,立刻道:
    “这一座荒园之内,查明别无他人匿伏。”
    毒剑袁琦道:“杨公子亦没有发现人踪么?”
    徐少龙道:“没有。”
    钟抚仙这时才仰天一笑,道:“清凉上人,你没得话说了吧?”
    清凉上人应道:“贫僧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便请帮主划下道来。”
    钟抚仙道:“袁二弟,今日诛灭这几位武林名家大派高手重责,由你执行。”
    毒剑袁琦应道:“小弟遵命。”
    他迈前两步,在他们那一方,变成最突出的一个。
    韩天霸纵声大笑,道:
    “钟帮主的口气虽是雄绝一时,大有目无余子之概,但天下之事往往不是空言可致的。
    钟帮主若肯起座赐教,韩某人今日纵是落败身亡,还是要佩服你的,但若是光说不练,别怪韩某人看不起你。”
    这推山手韩天霸秉性勇猛,武功也和他的为人一样,以刚猛见长。虽然年逾五旬,但豪雄之气,不减当年。
    袁琦淡淡道:
    “以韩兄的身份向敝帮主溺战之举,也算不得狂做。但钟帮主手下猛将如云,何须亲自出手。”
    他向后面扫瞥一眼,发出命令,道:“神机营出来,横列成阵。”
    只见居安之,黄南浦、丁伯川、张行易、陆扬、陈网、庄晋、朱钦、余心照、梁一柏、郑奇等十一人,迅快走出,打横排立在袁琦前面。却是背向袁琦,面向清凉上人那一边。
    这十一人个个年轻体健,气势膘悍,手中兵刃以刀剑为多。
    袁琦略略提高声音,道:
    “清凉上人,这一组年轻人,皆是本帮后起精锐,今日特地调来此处,好让他们开开眼界,长点见识。”
    清凉上人道:
    “原来如此,这些少施主们果然个个气度不凡,但可惜误入歧途,殊令人为之扼腕。”
    袁琦道:“士各有志,上人哪里管得这么多。”
    他目光转向韩天霸,又道:
    “韩兄刚才急于逞威一试,现下在这十一人当中,不妨随意挑选一个。只是有一句话不才要提醒韩兄的,那就是这十一个年轻人,俱非寻常武功可比,韩兄虽有盛名,却也不可大意。”
    推山手韩天霸气得哼一声,因为袁琦居然派出十一个小伙子,任他逃选,分明大是瞧不起他。
    这位南昌名家在武林中称雄了多年,阅历已多,但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当下大步走出,怒声道:
    “好,你们当中哪一个武功最高强的,便出来与老夫斗上一斗!”
    他虽是对袁琦十分忿怒,但他不擅空言,是以打算击败那十一名小伙子选出来的高手之后,才找袁琦算账。
    神机营的十一高手当然都不作声,因为谁也不能自认是武功最高强之人。
    袁琦道:“张行易,你向韩前辈请教几手。”
    张行易应了一声,从队伍里走出场中。
    他被袁琦挑中,心中暗喜,感到自己已隐隐是这十一人中武功最强之人了。
    正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张行易面对鼎鼎大名的推山手韩天霸,居然毫无惧色,铁萧绰在手中,躬身道:“在下张行易,特向韩前辈领教。”
    韩天霸打量对方一眼,但见他年纪未到三旬,身穿白色儒服,面上无须,外表上十足是个文书士子。尤其是他使用的兵器乃是一把铁萧,此物上阵时可当兵器,平时带在身上,却有儒雅风流之致。
    他仅仅迅快打量一眼,就看出了不少内容。一是袁琦选出此人应战,大有心机。因为他韩天霸向来以刚灵猛见长,故此袁琦挑选一个专走轻功灵巧路子的人出来应战。那支铁萧,即可证明对方的武功路数了。
    其次,从张行易身上,看他一派秀士打扮,持用铁萧这等兵器,可见得他曾经遇过明师,使他修习的武功与他本人的气质相吻合。
    另外从张行易闪烁流动的眼神中,可以窥知此人工于心计,凡是这种人,武功又专以轻巧见长,为了弥补不擅坚持固守的缺点,多半会暗暗练成一种阴毒手法,以便突然伤敌于欲败之际。
    韩天霸在一眨眼中,已瞧出不少道理,这正是他能名满武林,迄二三十年不倒的重要原因。
    他双掌一摆,道:
    “韩某人多年苦功,皆在这对肉掌上,张兄弟用惯了铁萧,无须收起,请!”
    张行易也说了一声“请”,果然毫不客气,横萧作势,全场敌我双方,都不认为韩天霸托大,也不认为张行易占便宜。
    原来大凡武功练到了他们这等地步之人,兵器之有无大用,要看这个人所修习的武功而定。像韩天霸外号“推山手”,便是在双掌上练就了高妙功夫,著是使用兵刃,威力反而大减。
    韩天霸虎目如炬,迫视着张行易,等他来攻。
    张行易与他对峙了片刻,脚下突然迅移,宛如流水行云般绕敌数匝,接着轻叱一声,挥萧点去。
    他这一招攻得奇快,手法细腻,乃是从对方双掌之间的一丝空隙抢人,疾点他双时脉穴。
    那管铁萧指顾问已连续点戳了六七下,记记不离敌人双时脉穴。
    韩天霸双时忽沉忽提,掌势蓄劲未发,但威胁力量越来越强,终于迫得张行易自动结束了攻势,跃开数步。
    双方之人,眼见那张行易萧法精妙,反应奇快,都暗暗推许。至于韩天霸以势却敌不须真个出手的精深武功,也大获众人心中喝彩。
    只见张行易又扬萧攻去,身法快如穿花蝴蝶,绕敌进退,转眼之间,又攻了六七招之多。
    韩天霸双手忽捞忽拍,迫得张行易铁萧招式不能放尽。
    他掌势随手翻覆之际;风声便已劲急震耳,可见得他掌力之强实是一时无双。
    这两人看看斗了三十余招,韩天霸突然大叱一声,双掌翻飞,展开反击。但见他气势威猛,掌力既刚又沉,风声震耳。
    张行易闪窜腾挪得更快了,手中铁萧屡有反击的招式。一时鹰战得十分激烈。
    三十余招过去,韩天霸已占了上风。张行易在他双掌强绝一时的攻势之下,已大见艰窘。
    神机营的十个人眼见韩天霸如此了得,人人都暗感凛惕,心知今日的一战,必是他出道以来最艰苦危险的一·次了。
    钟抚仙等人的心情却与这些首当其冲的青年们不同。以他们想来,韩天霸威名多年,并且是有真才实学之士,居然廖战多时,还不能结束这一战,可知今日的局面,已是胜券在握了。
    说到清凉上人这一方的心情,恰好与钟抚仙等人相反,感到万分沉重。他们的看法与钟抚仙诸人相同,但由于立场互异,故此泛起相反的感觉。
    韩天霸越战越勇,忽见他掌发连环,连攻三招,第三掌不但劈落了张行易的铁萧,还把他震退数步,一跤摔倒。
    却见张行易一翻身跳起来,拾回铁萧。
    韩天霸招手道:“来,来,我们再斗一次。”
    袁琦喝住张行易,道:“韩兄功力深厚,张行易不是你的对手。”
    张行易回到队伍中,旁边的陆扬低声道:
    “张兄没有机会施展杀手,实在可惜。”
    另一边的居安之道:
    “我却不明白那韩老儿何以手下留情?难道他认为此举便可以削弱咱们的斗志么?”
    却听韩天霸道:
    “袁兄既然认为张行易非是韩某对手,这一群年轻人大可命其后退,由咱们老的决一高下!”
    袁琦阴声一笑,道:
    “张行易在这十一人之中,还不算是出类拔萃的一个。假如兄弟命他再度出战,另外加上一人,只怕韩兄不易应付。”
    韩天霸纵声大笑,道:
    “袁兄若有此念,即管命他们出战,韩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在自在江猢上混了这些年头啦!”
    袁琦道:
    “以韩兄这等身份地位,有些事情不须试过方知,假如不才派出两人向韩兄请教,只不知韩兄自问胜算有多大?”
    清凉上人接口道:“袁施主若是倚多为胜,贫憎等岂能坐视。”
    袁琦一笑,徐徐道:
    “不才在口头上与韩兄讨论,谅清凉上人不致反对吧?”
    韩天霸道:“袁兄着是派出高手,把韩某擒杀,韩某死而无怨。”
    袁琦道:。‘韩兄把话岔开,敢是感到无法回答么?”
    韩天霸洪声道:“哪有什么不能回答的。”
    袁琦接口道:
    “那么便请韩兄赐告一声,假如不才加派一个武功与张行易相等之人,与他双战韩兄,韩兄胜算有多少?”
    韩天霸道:“韩某虽无必胜把握,却自料不致落败。”
    袁琦道:“但这一战下来,韩兄还有没有与敝方其余高手一拼之力?”
    韩天霸道:“韩某今日不问成败,只知全力以赴!”
    他这么一答,分明已承认再无一拼之力了。
    袁琦仰天冷笑,道:
    “韩兄那一方人手有限,不论是群殴独斗,今日也无法安然撤退,何况敝帮既已倾巢而出,已无顾忌。若是诸位全力遁逃,则我等随即大举进攻总督府,务使诸位抱恨终身。”
    清凉上人道:“袁施主推论出这一番话,究竟有何用意?”
    袁琦道:
    “不才之意,乃是要诸位明白今日之战,诸位不是投降,便是不屈战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如果有一人逃走,本帮主即进犯总督府,杀个鸡犬不留,反过来说,如果诸位没有一个人逃走,本帮纵是把诸位全都杀死,也不动总督府片砖块瓦。”
    他的话如奇峰突出,使人有喘不过气来之感。
    林秋波道:“袁兄好没道理,我等今日之战,与总督府之人何干?”
    袁琦道:“假如你们几位不信袁琦之言,总督府行将横尸遍地。”
    冰翁江苍松突然问道:
    “袁兄说来说去,不外是说明利害,教我们或战或降,不许逃走,对不对?”
    袁琦道:“正是此意。”
    江苍松道:“袁兄此举徒然激使我等全力反击,只不知于贵方有何好处?”
    袁琦冷晒道:
    “江兄之言听来虽是有理,其实却非如此。古人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才平生服膺此言,是以正循此道理而行。”
    江苍松听了,心下茫然。目光一转,只见己方之人,包括清凉上人在内,皆有疑色。再看对方诸人,亦没有哪一个表示出明白此意的神色。当下道:
    “袁兄这话怎说?以今日情况而论,岂能称之为无赫赫之功?”
    袁琦微微一笑,目光突然停住在徐少龙脸上,看了一阵,才道:
    “杨公子文武全才,学识过人,是不是胸中已有答案?”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少龙脸上,由于目前只有他一个人身穿儒服,益发显得文采风流,深具俊逸之姿。
    徐少龙徐徐道:
    “袁先生既是这么说,区区不妨猜上一猜,好在猜错了的话,在场的都是前辈高人,也不致见笑。”
    袁琦道:“好极了,杨公子便说出来听听。”
    徐少龙道:
    “袁先生反复剖陈利害,务使我等深切明白整个情势,不论是全力出战也好,投降也好,只有这么两条路,绝不许作逃走之想。”
    袁琦道:
    “对,本人此举,自问相当公平。诸位如是全部战死此地,至少已尽了全力,于心无愧。”
    徐少龙道:
    “袁先生一方面杜绝了我方逃路,另一方面,又利用那位张行易兄,展示贵方实力强大无伦,在这等情形之下,我方之人,纵是拼死战斗,在心理上也大受影响,先有了无法取胜之想。因而双方的气势,此消彼长,于我方实是大大不利。”
    袁琦眉头一皱,道:“杨公子分析入微,果然见识过人。不过……”
    他收敛起不悦之色,表情恢复如常,又道:
    “不过杨公子还未谈到刚才我们要谈论之事。”
    徐少龙忖道:他万万想不到我突然点破了他在气势上占先的用心,是以心中很不痛快。
    口中应道:
    “袁先生指挥之际,已可看出才智绝世,神机妙算无人可及,因此,你所谓‘无赫赫之功’,谅必不是矜夸之言。”
    他稍稍停顿一下,等众人有时间寻味这番话,才又接下去解释道:
    “江苍老认为今日之战,足可震撼天下武林,故此袁先生若是大获全胜,岂能不称为‘赫赫之功’?江苍老,区区说得对不对?”
    江苍松颔首道:“老朽正是此意。”
    徐少龙意态潇洒,微微一笑,道:
    “但袁先生雄心万丈,我方之人,虽然都属名家高手,却还未曾放在袁先生心上,今日之战,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场小小纷争而已。”
    韩天霸勃然道:
    “他好大的口气,难道我等这么多人全数战死的话,仍不算得是赫赫之功么?”
    徐少龙道:
    “正是,如果今日有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驾到,袁先生始肯视为大战。袁先生,有没有猜错?”
    袁琦冷冷道:“正是如此。”
    清凉上人忽然插口道:
    “袁施主爱怎么想,我们不能干涉。只不知杨公子出战的话,能不能抵住符天遥符兄?”
    符天遥长笑了一声,道:“上人为何不用这些年轻朋友与杨公子相比?”
    清凉上人道:“符兄口气之中,似是一定赢得杨公子似的。是也不是?”
    徐少龙道:
    “符先生之言有道理,区区甚愿先与那一帮年轻朋友试上三招两式,胜却以空言比较。”
    袁琦颔首道:
    “这又有何不可,这几一共有十一个年轻之人,杨公子爱挑选哪一个都行。”
    他相信这是徐少龙打算显示一点实力,以便等一会在戏剧化的场面中,能使对方之人更为震惊,所谓戏剧化的场面,便是指五旗帮下令徐少龙归队时,他显露真正面目的那一刹那。
    故此袁琦愿意让他表演功力的机会,甚至早先要他猜测,也是让他显露才智学识之意。
    不过徐少龙居然把不该说出来的秘密也给点破,这一点使他很不高兴了一阵子。
    徐少龙遥遥指点一人,道:“就请那一位穿黄衣服的来赐教几手。”
    神机营的队伍中,一人应声而出,却是黄甫浦。
    此人昔日在争逐“副统领”宝座时,曾是徐少龙高强的对手,不但武功精妙,人又十分机警。
    袁琦看了,心中暗暗不悦,因为徐少龙应当挑选一个武功较差的人。则纵然下毒手击伤,亦不致影响实力。这黄南浦乃是他这一方的主力人手之一,如果失去战斗力量,当然有所影响了。
    黄南浦手提短载,大步走出场中。
    徐少龙长衫飘拂,也不脱下,提刀迎上。
    这两人在场中一站,登时使人感到有着极强烈的不同之处。那黄南浦是剽悍雄猛,盛气凌人。徐少龙儒服飘洒,自有清逸深远之致。
    徐少龙道:“尊驾贵姓大名,可肯见示?”
    黄南浦应道:“在下黄南浦。”
    徐少龙道:
    “黄兄威风凛凛,一望而知乃是勇猛过人之士。只不知咱们这一场是点到为止呢?抑是拼出生死始可罢休?”
    黄南浦自然不敢作主,道:“悉听尊便,杨公子说吧!”
    他们神机营诸人,本来就得听命于徐少龙,目下见他在敌阵中出现,可知必是反间之计,因此黄南浦这样回答,合情合理。不过在黄南浦私心中,却另有想法,暗含假如有机可乘的话,决不留情客气,定要当场杀死了徐少龙。
    要知徐少龙一死,这个副统领的位置,绝无疑问会落在黄南浦身上。而这等上阵过招之举,实是难保不会失手伤人。因此黄南浦深信虽是公然杀死了徐少龙,钟抚仙等人亦无法怪罪于他。
    徐少龙从这个敌手眼睛中,察觉了杀机,不禁在心中冷笑一声,忖道:这厮死期已到,还想暗算于我。
    他横刀摆开门户,冷冷道:
    “咱们若是留手得住,那就点到为止。如若不然,不论哪一方落败伤亡,也没有好怨的,黄兄意下如何?”
    黄南浦道:“好,公子请!”
    他虽然有暗算之心,却万万想不到徐少龙正是从神机营这一帮人之中,特地排出了他予以诛杀,以除后患。
    因此他笃定得很,大声一喝,踏中宫,走洪门.挺戟攻去。
    这一招的威势霸道,实是惊人。连以勇捍见长的推山手韩天霸看了,也不禁大为凛惕。
    心想:若是与此子拼斗,可不能有丝毫大意。
    徐少龙长刀一挑,呛的一声,荡开敌戟,左手挥掌疾劈,迅著风雷。
    这一招看来毫不奇诡,然而功力之精深,出手时拿捏的时间部位,无不是上乘佳作。
    黄南浦翻闪开去,虽是躲过了敌人这一掌,但已泛起了心余力拙之感,不禁骇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但旁观之人,纵然是高明如钟抚仙、清凉上人等,也仅仅看出徐少龙的右掌威力甚强,极具威胁之效,是以黄南浦不得不全力躲避。谁也体会不出徐少龙这一掌已是至为上乘的佳作,在平凡之中,蕴含着无穷玄机变化。
    黄南浦扬或扫击,力图反攻。但见他刷刷刷一连六七戟,直有排山倒海之威,果然迫得徐少龙连退数步。
    清凉上人在这十分紧张的关头,忽然回目扫瞥林秋波一眼。但见她盈盈含笑,毫无忧色,心下大奇,忖道:她何以忽然变得不关心杨公子?
    这时候徐少龙突然刀砍掌劈,看来平淡无奇的手法,却登时把黄南浦怒涛骇浪般的攻势阻住了。
    他偷觑了袁琦一眼,只见他脸色如常,不禁暗喜,忖道:只要你们瞧不出我的手法,便不妨先诛除黄南浦。
    要知徐少龙一身系大局之成败安危,故此他业已精心计算一切能够反败为胜的机会。例如他本是大尊者的身份,但在五旗帮方面,却认为他是徐少龙,而在清凉上人这一方,则认为他是杨楠。
    他的身份,将要以戏剧化的场面发生改变。徐少龙已经算定,越是能够在他宣布是徐少龙之时引起清凉上人等人震惊,则到了他再一次戏剧化地宣布是大尊者之时,就越发能使钟抚仙、袁琦等人震惊。
    因此他定须保持“大尊者”的秘密,以便使得袁琦命令他归队。经过这一个场面,他才得以宣布真正身份时,获得震撼敌人的神效。
    这便是他为何不敢随便下手杀死黄南浦之故了,现在既然袁琦瞧不出他的绝艺,形势变得对他十分有利。
    黄南浦的短戟夹着风雷之声,卷土重来,力攻徐少龙。他这时已出尽全力,凶悍无比。
    钟抚仙、袁琦等人只看得眉头徽皱,敢情他们都察觉了黄南浦的用心。
    徐少龙熟诸黄南浦的戟法,那是他在神机营中处心积虑刺探得悉的。这时等到黄南浦使出一招“敲山镇虎”之时,身子一晃,装出好像被黄甫浦戟风扫得脚下不稳,刀势也跟着一歪,精芒电扫,划向敌臂。
    他这一刀乃是正宗“醉八仙”秘传心法,是以真力十足,劲厉透骨。
    黄南浦敦势不得不赶紧煞住之时,突然腹上一疼,身子被一股强劲力道一推,登时仰天跌倒。
    旁观之人看得真切,但见徐少龙身斜刀歪,恰好阻住敌戟扫攻之势,同时他又及时一掌拍出,击中对手黄甫浦的小腹,把他推倒。这些情形看起来仅属凑巧,亦不严重。著不是徐少龙随即扑上去点了黄南浦的穴道,黄南浦定有再斗之力。
    徐少龙喘一口气,把黄南浦拖到清凉上人那边,道:
    “这个人或者可作人质之用。”
    清凉上人低头一看,霜眉皱起,摇头道:“他恐怕不行啦!”
    徐少龙转身走出去,道:“袁先生对区区这一战,可有高见?”
    袁琦面有不豫之色,问道:“杨公子何故把黄南浦弄走?”
    徐少龙明白他实在是质问他此举岂不是投人以柄的意思,当下眨眨眼,笑道:
    “区区不想袁先生瞧得黄兄是死是活,所以暂时把他藏起来。当然也许他忽然逃走也未可知……”
    席亦高低声道:
    “袁先生,他的意思定是暗示说黄南浦在某一时机中,可以突然跳起出手。”
    袁琦颔首道:“杨公子的武功,似乎比韩天霸兄还要高明一些。”
    他的目光投向韩天霸脸上,又道:
    “韩兄对不才此评,可有异议?”
    韩天霸一怔,竟答不上话来。原来这时他们那一边的人,全都瞧出黄南浦业已气绝身亡。以黄南浦凶悍威猛的戟法造诣,居然在转眼间落败身亡,可见得徐少龙实在高绝一代。
    这韩天霸乃是大侠身份之人,不能睁眼睛说谎,所以袁琦这一问,使他无法否认徐少龙的确高明,但亦不能当众承认比不上徐少龙,故此怔了一下。
    忽听林秋波接口道:
    “以我看来,杨公子诚然武功甚佳,并且已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不过比起韩兄,杨公子的火候还差了一点。”
    她这一插口,袁琦方面之人,惊奇的是她这番话有何根据。在清凉上人这方面,讶异的是那黄南浦之死,显已证明徐。少龙武功比韩天霸只高不低,然则她为何那样说?其中有何深意?
    袁琦道:“何以见得杨公子不如韩天霸兄?”
    林秋波应声道:
    “假如刚才是韩兄出手,则这个黄姓的青年,必死无疑,正因为杨公子的功力火候未足,是以此人只伤不死。”
    袁琦方面尤其是神机营之人,都感到安心。而清凉上人这一方面,个个都暗觉奇怪。好在他们俱是久经风浪老于世故之士,所以面上谁也不露讶色。
    袁琦突然仰天大笑,道:
    “林仙子此评大有疑问,袁某仍然认为杨公子武功高于韩大侠,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林秋波皱眉道:
    “这事争论无益,除非你们能使他们斗上一场,方知孰优孰劣。但他们自然不会出手拼斗,故此我们争论下去,徒然多费口舌而已,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袁琦冷冷晒道:
    “林仙子又说错了,他们两人何以不能比划一场给咱们瞧瞧?”
    林秋波道:
    “袁兄今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韩、杨两位都是我们这一边的人,怎会在此较量武功给你看?”
    袁琦道:
    “原来林仙子的意思,是说他们必需要不同阵营之人,方会动手比划,是也不是?”
    林秋波现出强忍怒气之状,道:“当然是啦!难道袁兄竟认为不对么?”
    袁琦道:
    “林仙子这回说对了,不才也认为必须是敌对阵营之人,方肯出手相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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