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iyun 发表于 2017-3-23 23:14:16

第三章
    玉罗刹故意把赤脚摇动了几下,任得对方欣赏。过了一阵,她才开曰,道:“徐少龙……”
    等到对方眼睛转动,望向她时,才接下去道:“你一向对女孩子都是这般大胆恣肆的么?”
    徐少龙惶恐地道,”属下不敢。”但他惶恐之色,人人一望而知是装出来的。
    玉罗刹道:“还说不敢?我就从来未被男人这样看过,不论是面上或是脚下,都没有人敢这样死盯着瞧的。”
    徐少龙谦恭地道:“那么玉香主的意思,乃是怪属下大大胆了,是也不是?”
    他的态度虽然谦恭顺从,可是言词却没有退缩一步,仍然含有迫人的意味。
    玉罗刹那时明亮的目光注视了他好一会,才摇头叹惜:“你大倔强了,只怕日后我们会相处不来。”
    少龙这一回可不是装作了,讶色满面,道:“玉香主这话真使属下感到迷惑啦!属下莫说武功才智都比不上你,即使强胜过你,但以地位而论,也只有听命份,如何会有相处不来之事?”
    玉罗刹摇摇头,道:“你目下自是不知,我可以透露的仅仅是关于地位方面,你若膺选副统领,那就绝不在我之下了。”
    徐少龙的确吃了一惊,心想:真想下到这一次碰上如此罕有的机会,假如她所说不假,则当选之人,岂不是等于连升九级以上?
    在他徐少龙来说,由于另有图谋,因此,这个职位对他更是重要不过。试想:地位既然这么高,则多年来许多刺探不到的秘密,岂不是统统都可以探悉了?这等机会,简直可说是千载难逢。
    他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已下了决心,定要获得这个职位,纵然要他做些违背良心之事,也在所不惜,务求达到目的,可以下择手段。
    此念已决,也就同时决定了对玉罗刹的做法。
    原则上是竭尽所能,获得她的芳心。至于如何获得。
    那就是属于可以“不择手段”的范围了。
    要知徐少龙乃是非常机鲁多智之人,这刻略一分析,已晓得玉罗刹虽然还是“堂主”下面的“香主”身份。
    但她的势派架子,以及所悉的秘密,加上她曾漏过口风,使他得以判断出她具有特殊身份。
    凡此种种,皆可证明如若获得她的芳心,就等如把“当选”的希望增加了无数倍。
    他脑筋迅转,又想道:“以她这等身份权势之人,全帮数干之众,无不对她极力奉承巴结,唯唯遵命,绝对不敢稍稍拂逆于她。我如要从泛泛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得到她的垂青,势非有一种独恃的风格不可,不错,我大可对她并不重视。这么一来,她反而会接近我,企图使人屈服在她的美色魅力之下他只费了弹指工夫,就决定了原则和态度。当下立即依计行事。
    玉罗刹美丽的唇边,挂着一抹迷人的浅笑,道:“喂!你眼珠转个没完,想什么心思么?”
    徐少龙非常自然地耸耸肩,道:“没有想什么,在玉香主面前,属下深信没有什么人能分心去想别的事。”
    他的话是奉承对方的美丽,但态度却表现出并不在乎,这是使人非常容易生气的表情。
    玉罗刹果然秀眉一皱,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已当上副统领啦!”
    徐少龙忙道:“属下岂敢如此不自量力?唉!玉香主这话从何说起呢?”
    他越否认,玉罗刹就越要说他定是如此。
    她道:“还强辩么,看你的神态,哼!了不起得很。”
    徐少龙似乎是不敢多辩,默然不语。
    玉罗刹狠狠的瞪着他,但看这人处处都显露出一种看不见的反抗气味。她真想狠的骂他几句,但又没有把柄,除非是责他态度不恭敬而已。
    她忽然陷入沉思之中,暗自忖道:“奇怪,我为何不想责备他的态度?莫非怕他以后完全改变么?奇怪,我分明是因此而觉得不高兴的啊!又为何不想他改变呢?”
    刹时间她已想了很多很多,徐少龙站在那儿,默然不语。
    到她抬目望向他之。猛可发觉他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一来又激怒了她,顿时面色一沉。
    徐少龙暗暗好笑,因为这一回合之中,他已占尽了优势,把她随心所欲的捏弄着,具是要她笑就笑,要她气就气。
    玉罗刹深深吸一口气,已抑制住脾气,淡淡道:“你退下吧,我还要接见别的人,黄旗帮的已到啦!”
    徐少龙道:“属下已看见了。”言下大有怪她这等事岂值一提之意。
    但见玉罗刹秀眉一皱,急速的挥手要他退下。
    徐少龙暗暗好笑,心道:“你烦恼了是不是?如果你晓得我的目的,你就决计他举步行去,心中已感觉得出对方目下己达到最大限度,如果再激她,便会把她惹翻。
    因此,他打消了“懒散的走出去“的意念,迅;。走出。
    门外那个白衣俊童瞪住他,好像在看什么奇怪动物一样。
    这可使徐少龙老大的不舒服,便也学他的样子,尽力睁大双眼,狠狠的回敬过去。
    自然他不会大过份,甚至连对方泛起被侮辱后的愤怒表情时,他已“登登登”的拾级下楼去了。
    上面随即,传来一下磬声,徐少龙用目光制止居安之。
    让梁一柏先行上楼参见。
    片刻间,梁一柏已垂头丧气的下来,一望而知,他必定受了气。
    居安之站起身,但楼下这个白衣俊童摇摇头,没让他上楼。
    徐少龙的目光穿过外间的房户,但见浮台边已多出一艘插着黄旗的快艇,艇上除了水手之外,尚有三个年轻壮汉,身上的衣服,都很华丽。
    这三个人之中,有一个身材特别雄壮结实,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剽悍之气。徐少龙一来听人形容过。二来眼见这等气度,登时晓得必是闻名全帮的黄旗分舵高手黄南浦无疑。
    单看他的外表,已知必是勇猛擅战之士。
    他暗自肘道:“只不知玉罗刹接见所有各舵好手,用意是不是如我的臆测?如果是的话,我这一仗可以说是打得很漂亮。”
    那磐声久久不响,连梯边的白衣俊童,也不禁仰头向上瞧望,似是甚感奇怪。
    外间那边黄衣大汉们的谈笑之声,不断的传人来,因此徐少龙等并不感到寂寞。他甚至几乎想出去跟他们聊上一阵。
    又过了一会,楼上的白衣童子,从楼梯上露出秀美的面庞,说道:“徐少龙,上来。”
    徐少龙应一声“是”,大步上去。
    入得里间,但见玉罗刹仍是原式躺着,那双惹人遐思的赤足,还在微微摇动。
    徐少龙躬身施了一礼、道:“属下参见香主。”
    玉罗刹淡淡道:”你可知我再叫你上来,为的是什么缘故?”
    徐少龙在心中分析道。
    “第一点是她想再见见我,和我多说几句话。第二点是想法子收拾我,若是第一个理由,她的自尊心定必制止她这样做,由此可知必是第二点了。”
    原则一确立,便比较容易再推论下去了。
    他继续想道:“若要收拾我,自然要找出我的过失。这样说来,她刚才迟迟不招第三个人上来,也没有别的命令,尽在拖延时间之举,敢情是等我有违规举动,抓住之后、方好摆布,哼!是了,假如我早先再狂妄一点,径自出去与那些黄衣汉干谈笑,便落在你陷阱中啦!她是可以控我以骄慢之罪,现在她召我上来,当然也是让我再有冒犯她的机这些分析推论,眨眼间就掠过心头,当下己有对策。
    但见他恭恭敬敬的应道:“属下全然不明召见之故。”
    玉罗刹当真是想不到他如此恭顺,登时气得双眉倒竖,怒声道:“滚蛋!滚蛋!”
    徐少龙心中暗暗得意,表面上却装出受辱似地震动了一下,瞪她一眼,转身便走。
    门帘外那个秀美的白衣小童,这回满面笑容,得意洋洋的瞧着徐少龙,似乎玉罗刹己替他出了一口恶气。
    徐少龙心中冷笑一声,决意要小小修理他一下,以便挫折他一向的气焰。
    “修理”他的法子简单得很,徐少龙根本不必开口,只不过是突然停下脚步,冷冷的瞅住他就行了。
    果然那白衣童子顿时色变,笑容全消。
    徐少龙严厉的望着他,露出一副准备吵骂或是打架的姿态。
    那白衣童子已禁不住现出惊惶失措之色,不间可知,他一定是极为惧怕玉罗刹。
    他越看徐少龙的强横伸情,就越怕闹出事情,面色都骇得白了,双眉蹙起,已向他露出乞怜之色。
    他的神情竟是如此的可怜动人,秀美的面庞,宛如姣好美女含暨哀求一般,令人心软。
    徐少龙大是不忍,收起恶狠狠的神情,继续向前走去。
    才走了几步,玉罗刹的声音传出来,道:“徐少龙,你刚才何故停了脚步?”
    徐少龙回头一望,但见那白衣俊童向他直点头拱手,神色张惶惊惧,只差一点没有跪下来乞求而已。
    他微微一笑,高声道:“属下的绑腿松了,整理了一下。”
    那白衣童子身子往墙上一靠,长长吐一口气,好像是死里逃生,浑身都为之乏力。
    徐少龙等了一下,这才下楼。
    磐声马上就响了,居安之迅即登楼,不一会下来,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可见得遭遇很正常。
    楼下的白衣小童叫他们到外间坐,一面吩咐黄旗帮之人进楼。
    徐少龙特别留意他们登上浮台时的情形。只见那浮台动都不动,竟没有以此探测他们的武功。
    虽然其后他推测出这是因为黄南浦等人已来过总坛大寨,武功已无须测探,但不免甚感失望。
    黄南浦与另外两人,进得楼来,向徐少龙等三人锐利地打量不已,一面点头行礼。但没有交谈,就匆匆的一同走人内间去了。
    那些黄衣大汉中的头目李均过来招呼他们落座、又命人斟茶款待,神色间甚是敬重。
    不久工夫,黄南浦等三人也都下楼到了外间,这参见王罗刹之事,似乎十分轻松简单,全无惊险。
    黄南浦意态之间,微露做色,因为他在五旗帮中的名气,都比别人大上许多。尤其是在后起之秀徐少龙面前。
    更忍不住露出矜持之色。
    徐少龙却对他特别客气,连道仰慕。但此举不但未能使对方显得融洽些,反而那黄南浦更为矜做些。
    居、梁二人几乎掩饰不住愤然不平之色,只因他们目下乃是以每一旗为单位,因此黄南浦瞧不起徐少龙,就等如侮辱他们一般了,幸而这刻绿旗分舵的快艇恰恰赶到,才使大家改变注意方向,冲淡了不友善的气氛。
    绿旗分舵的三名年轻好手,也没有经过浮台探测武功,便安然入楼。为首的一个瘦高身材,面长如马,双目光芒凌厉,气度不凡,徐少龙不须别人介绍,便已猜出这一个必定是与黄南浦齐名的陆扬了。
    他们也是很快的参见过玉罗刹,然后在楼下与大家见面。
    果然,那个瘦高个子就是陆扬,他与徐少龙之间显然和洽得多,全然不似黄南浦那么矜做自大。
    接着白、赤二旗的人都到了,其中只有一个白旗分舵的张行易引起徐少龙的注意。此人年在三旬左右,面白无须,举止神情都像个饱学儒士,尤其是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显得特别潇洒飘逸。
    所有的人完全参见过玉罗刹,李均接到命令,开闸放行,这一群各舵排出来的高手们,改乘一艘大船,向大寨那边驶去。
    徐少龙在船上纵目四望,但见四下湖光荡漾,天色晴朗,湖水中时见鱼跃,可知鱼产甚丰。
    “大概是由于此湖属于五旗帮总坛大寨重地,是以外人无从前来打渔,以此繁殖不已,特别丰饶。
    大船在后半截湖中驶行,放目但见共有三条河道入口,湖岸则垂杨错植,芦苇丛生,风景幽美,不见有人把守或巡逻。
    徐少龙能够身负重任,派到五旗帮卧底,自然不仅只武是武功高强就担负得起这等任务。
    事实上他所学甚博,天文地理,行军布阵,无所不通,所以此刻一望之外.已知道四下湖岸虽然不见有设伏情事,但必是由于地势之险,五旗帮但须严守距湖较远的一个些据点,就足以防守得十分坚固。
    全船之人,都暗暗怀着秘密的兴奋。因为他们终于在各分舵中脱颖而出,一跃而为总坛重要人物。
    所以大家都很少开口说话,座船从当中的水道驶人,蛐折而行、一共穿过五座拱形石桥。最后,在一座码头边停泊。
    岸上先是一条宽阔的道路、再过去就是一幢接一幢的房屋。
    这十五名年轻高手,在两名黄衣大汉引导下,沿着大路行去,西边皆是整齐的树木和房屋。
    这些屋子里头,有不少眼睛向外面窥看。其中不少露出面孔或身子,俱是靓妆妇女,躲躲藏藏的,倒也有趣。
    十五名年轻高手,情知这些粉黛营燕皆是得闻消息。
    特地等着看看他们的模样,因而人人都不禁泛起了·‘春风十里扬州路”,以及“何处高楼无可醉,谁家红袖不相怜”
    之感。
    年少之人,总是富于幻想,是以他们一路行去,都不禁有点飘飘然,眼角不时瞥见窗中帘内的人影,个个血液奔腾,雄心万丈。
    不久,他们鱼贯走人一道院门之内。但见两边的围墙又高又长,间隔出一座广阔的旷场。
    正对面是一座高广的正屋,大门洞开,石阶上有几个佩刀黄衣大汉,看来是正在等候他们抵达。
    十五个人皆在阶下仁立,眼见其中两人迅即人内通报。不一会,里面“哐哐哐”传来三声锣响。
    于是他们被引登阶入屋,穿过一重宽阔的天井,里面便是正厅,也就是五旗帮的“总坛”开坛之地。
    徐少龙一点也不张望顾视,可是所有的情形却被他收入眼底。例如:升起达四丈余高的旗帜,即是五旗帮的帮旗。
    在天井两边角落的钟楼和鼓塔。那么巨型的铜钟和皮鼓,被他看见之后,登时晓得大有作用。
    据守的地域自然十分辽阔。假如总坛发生紧急事故,则传达命令之时,如用人力,当然十分不便,甚至可能贻误战机。
    在紧急状况之下,发号施令,可收如臂使指之效。
    以徐少龙的看法,那面帮旗也可能是秘密讯号之一,附近的帮众,可以看这面号帜的升降而进退。不然的话,那旗杆何须高达四丈。
    大厅门外的宽廊上,有两排黄衣大汉,按刀而立,神情肃穆。
    这一群年轻高手·至此无不收摄心神,准备晋见本帮非常高级的人物,甚至可能是帮主亲自召见。早先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已经完全置诸脑后。
    此时内外一片寂静,众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声。任何人面对不可测知的未来,以及这般严肃陌生的环境中,实在很难不肃然起敬;而也就在不知不觉中,于自己能在此地,生出一种骄做。
    徐少龙表面与众人的神情一样,但事实上他的心非常忙碌地活动,对一切所见所感的事物,加以分析思索。
    他综合所有的初步印象,再加以分析,忖道:“自从一踏人总坛大寨所辖的地区,顿时处处感到有一股迫人的气派,尤其是过了玉罗刹那一关之后,更是处处势不凡,使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对这五旗帮怀有敬畏仰慕之心,看过这一切,可知当初大寨的建立,必有盖世奇才主持设计。因此,我当尽之务,不在如何布置我方卧底之人,而是须得查明这一位奇才是谁?目下可还在大寨之中?还管不管事?如果此人尚在,对我来说,实在不亚于面对百万雄师,难斗之极。”
    大厅内传出一声吆喝,似是非常遥远。接着第二声跟着升起,第三声则到了厅门边。叱喝的内容,隐隐可以辨出是“召见”两字。
    引导他们前来的黄衣大汉向这群年轻高手点点头、其中一个低声道。
    “这是副帮主召见,诸位请一直走人去,里面自有入领路。”
    大伙儿拾级而上,个个被这等有如九殿传呼一般的势派所镇住,无不露出毕恭毕敬的神态。
    只有徐少龙反而暗暗舒一口气,想道:“那个黄衣大汉居然晓得是副帮主召见,而事实上吆喝声中,却没有说出,可见得当初设计之时,本是一种使属下莫测高深的手段,但时日太久,已忘原意,失去了神秘作用,每个有资格召见的人,都有了某种特定的形式,被属下们一望而知。”
    他们在大厅门口停下脚步,但见此厅既大又深,远远看见里面有个人坐在大师椅上,椅后站着一排四个青衣少年,都佩着两尺余的短剑,神态森冷。
    这十五名高手分批人厅晋谒,徐少龙是第三批,与他一同进去的自然是黑旗分舵的居安之和梁一柏。
    太师椅后其中一个青衣少年唱出叩见的礼数,徐少龙照做如仪,虽然不免感到有点屈辱,但另一方面,由于这等繁文褥礼中,可以看出本帮领导人物已经趋向讲究外表乃是老大僵化之象,便又不觉暗喜。
    大师椅中的人是十六旬不到的华服老者,面色阴沉,双目神光充足,但眼珠溜转不定,可见得此人天性甚是奸诈险恶,必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人。
    青衣少年已经道出这位副帮主的来历。原来这立旗帮共有两位副帮主,一是白尚奇,另一就是这个袁琦了。
    此人在武林中成名甚早,人称“毒剑”,江湖上盛传袁琦手中之剑恶毒得有如他的心肠,出鞘必定杀人,因此之故,此人二十多年以前,名字真可以止小儿夜啼。
    袁琦锐利的目光在这三名年轻高手身上,盘旋了好一阵,才缓缓道。
    “很好,都是年轻有为的孩子,今日本座乃是代帮主召见汝等,帮主要本座转告你们几句话,那就是这一回选拔你们到大寨效力,乃是培育英才之意,你们从今日开始,便须与其他四旗的兄弟共同生活在一起,也共同为本帮效忠出力。因此你们万万不可存有地域之念,其实本来就是一家人,你们切切体会此意才好。”
    徐、居、梁等三人一齐躬身应是,袁倚又道。
    “目前乃是在形式上见一次面,所以本座不拟多讲了。回头你们到营府休息,安排居处,明儿就开始作为期三个月的训练。详细情形,自有专司此责的人解说。不过,本座要提醒你们一句,那就是这三十月的训练。非常严格,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并且在纪律上实施严厉的考验,稍一犯规,即有身败名裂之虞。我希望你们谨记这一番话。”
    三个年轻人自然都恭谨而应,徐少龙可就感觉到此老虽然目光不正,心胸险恶,但这刻侃侃言来,倒是充满了慈蔼关怀之意,使人不知不觉拿他做尊长前辈看待,而不仅是上司下属的关系。
    等到副帮主袁畸召见完毕,便到营府去,掌管这神机营府上下一切杂务和执役者的,是个姓胡的胖子,最少也有两百斤,头顶已秃,未言先笑,外貌可真是一团和气。
    这十五名年轻高手,都各有一个非常舒适的套房,一切应用之物,除了武人须用者外,连文房四宝也齐备,甚至于有些卷轴和册籍作点缀,气派十分不俗。
    胡总管一一安顿过他们,还逐个房间跟他们单独见面,告诉他们如何利用特设的唤人铃召唤仆人,那只是一条蓝丝带,垂在屋角,只要扯动,仆役房中就有铃声,而且知道是哪一号的房间。
    这胡总管虽是胖得惊人,但走动之时,并不蹒跚。相反的还透出相当敏捷。言语诙谐有趣,一望而知是个很受人欢迎的人物。
    他逐房探询,也甚方便,原来这十五个房间都是在一起的,分为四排,形式一个四方形,当中是一个数丈见方的大天井,十五个房门都朝着这天井,所以胡总管从第一房间到十五号,都不必离开。
    徐少龙是第九号房间,他和衣躺在床上,那厚厚的床垫,非常舒服,还有整个房间皆是漆以天蓝色,其他的家俱,也都奠不与这个色彩相配,使人感到非常宁溢恬适。
    他耳朵队不放过外面的声音、特别是胡总管拜访每一问居时,敲门和离开时的寒喧笑语声。
    终于这个大胖子来了徐少龙的第九号房间门外,徐少尤故意等他敲了两次,才去应门。
    胡总管笑容可掬、向他连连道乏,接着再三致慰问之意。
    徐少龙装出惶恐不敢当的神情,连连道:“总管您太客气了………”
    胡总管郑重地道:“徐兄有所不知,兄弟只不过是管理营府的事务人员,哪似你们身膺重任,内则负起保卫总坛大寨之责,外则杀敌立威,有如帮主亲临。试想,这是何等重要的地位,以此而论,诸位的身份眼下已比兄弟高得多了。”
    徐少龙一笑,道:“那也得等小弟能够及格留下才算数,小弟听说这为期三个月训练的一关,很不易过。”
    他装出忧虑之色,摇了摇头,才又道:“小弟真的没有信心。”
    胡总管恢复满面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据兄弟所知,这一关只不过训练的课程非常紧凑。
    十分繁重吃力而已。以诸位兄台的身手,仍然算不了什么,这一关必可安然渡过无疑。
    徐兄半点也无须忧虑。”
    徐少龙可就当真感到奇怪了,忖道:“袁崎身为副帮主,自应言不轻发。他既然提到这一关不易过,而这大胖子又这么说,岂不矛盾?”
    当然,这个疑问,要等以后事实上找寻答案了。
    胡总管又告诉他一些有关此地的日常事情,例如半夜里饥饿,怎样可以弄到食物等。
    照说他交待过这些事,应该退出才是。
    但他仍然没有动身,略略说了一些本寨四下的地形,话题转到那湖中的木楼,胡总管道:“那是进入本寨必经的检查站,每日向例有一位香主坐镇,只不知今日是哪一位?”
    徐少龙道:“是一位女香主,姓玉……”
    他这刻突然若有所悟,虽然对方完全不露痕迹的把话题转到此处,但徐少龙却从他逗留的时间上,觉出其中大有问题。
    原来他早先一直留意聆听此人的行动,发觉他进入每个房间,所逗留的时间大致不差多少,都很快就出来了。
    目下他大大超过那循例的访问时间,而且非常巧妙的把话题绕到玉罗刹身上,自然合有莫大深意。
    胡总管啊了一声,道:“原来是玉罗刹香主,你第一次看见她吧?”
    徐少龙道:“是的,小弟也是第一次到大寨来。”
    胡总管笑道:“她为人冷若冰霜,很不好说话的。”
    徐少龙作个回忆之状,才道:“小弟也不知道,当时她问起以前我对付海陵帮一役的一件事,小苇禀报之后,就退下来了。”
    胡总管讶道:“那一役我们无人不知,她还有不明白的么?”
    徐少龙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惊讶,其实却是设法使他把一切详情都说出来。好在自己本来就是扯谎,当下道:“她乃是间起海陵帮那座码头的形势,而且问得异常详细,不知是何缘故?”
    他不动声色的反打一耙,只要对方找出一个理由解释,便可以从这些话中,演绎出可供推论的线索。
    胡总管沉吟一下,道:“也许她想去看看,然后建立一个分舵在哪儿吧?”
    徐少龙道:“海陵帮目下余势犹在,而且已向本帮谈妥条件,咱们还能动他们么?”
    胡总管道:“这还不容易,找个借口就可以出手了,玉香主出去的话,当然觉得自由自在得多了。”
    徐少龙故作不解,也不经意,笑道:“那么小弟大可做她的前驱了,小弟对那儿的地形熟得很。”
    胡总管吃一惊,忙道:“少尤兄,你是本帮特别挑选出来的佼佼人物,岂是只做玉香主前驱的人马?假如你一时高兴,向她说了,兄弟就是一场大祸。”
    徐少龙心中暗暗好笑,表面上可也连忙道:“胡总管放心,你吩咐…句,小弟自然下会乱讲。”
    胡总管立刻郑而重之的拜托他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今日这一番会谈。徐少龙非常肯定地答应了,他才放心的辞出去。
    现在徐少龙最低限度晓得一件事,那就是玉罗刹绝对不是胡总管这一派的人,所以胡总管才会设法套问他与玉罗刹的内容,同时又怕被她得知。
    他分析出这一点之后,注带就想到玉罗刹对自己的态度了。这方面他有两个疑问,一是玉罗刹何以会看上了自己,独独与自己纠缠了不少时候?二是她使自己留下特别深刻一点的印象,有何作用,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不能分割1的,在徐少龙深心中,的确对这个貌美如花,身份地位相当高的少女,发生莫大兴趣。
    因此、他脑中翻来覆去,总是想到玉罗刹。
    第二天清晨,这一队神机营的十五选手,就开始为期三个月的严格训练了。
    这些训练虽然十分艰难吃力,但却颇有趣。
    除了由副帮主白尚奇的训后,比较乏味之外,其他的训练,包括武功的考核,学习纵火和救火,水中功夫,神偷八法,以及赌博,饮酒、对付女人等技巧。
    每逢开始一种新的训练时,徐少龙都不难猜测出目的何在。例如纵火和救火,是准备将来执行打击敌人和保护大寨的任务而用的,水中功夫,乃是本帮的本行功夫,非精通不可。
    神偷之木,自然是将来执行任务之用,与纵火这一门的用意相同。
    但最后轮到学习那些赌博,饮酒,玩女人等等非常高明而有趣的技巧时,不但人人觉得不解,连徐少龙这等有心人,也推测不出一点头绪。
    以五旗帮的声威势力。自然没有设假局骗赌的可能,至于酒色之道,更加没有什么道理可冒。
    在训练之时,每一个项目,都是非常出色的专家来教授,白尚奇负督导之责,严格之极,每一个人都有吃不消之感。
    三十月下来,十五个选手之中,有三十被淘汰,只剩下十二人,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以徐少龙这等内外兼修,聪明机智之士、也禁不住泛起了筋疲力尽之感。
    因此,可想而知别的人更加感到艰苦不堪了,居安之就曾经屡次向徐少龙但白说出这种感觉。
    结业后第一个晚上,他们首次享受了一个酣畅满足的睡眠。
    在以前的三个月内,他们虽然疲乏之极,但睡眠中仍然要保持着警觉,一个讯号传到,就须在限定时间赶到指定地点,或者是不让教官们盗去房中之物。事实上这种不断的保持警觉,才是使他们个个身心交瘁的主要原因。
    第二天的早上,这十二名神机营的年轻高手,都聚集在正堂中。经过了一夜的酣眠,人人恢复健旺的精神.尤其是已经熬出苦海,心事放下,所以大家都特别轻松,有说有笑的,气氛融洽异常。
    一声钟响,正堂内立刻寂然无声,因为这表示他们的统领白尚奇驾到。
    只见一个身穿杏黄色长衫的中年人,迅快的走人来,众人躬身行礼,他也还了一礼,在当中坐下,众人这才在两侧落坐。
    这白尚奇看上去只有四十余岁,相貌清秀严峻,一望而知是个难得露出笑容的人。他不但在五旗帮中,身居副帮主的高位,即使在武林中,也是极负盛名的高手。据徐少龙所知,他本是出身名门大派,一身武功,乃是正宗内家心法。以他这等出身之人,又得如此成就,居然投入五旗帮中,实在使人感到奇怪。
    但徐少龙却知道得很清楚,那白尚奇之所以会投身五旗帮,原因是他一出生就是五旗帮的人,而由五旗帮设法让他投入武当派一位名宿门下学艺。
    艺成后行走江湖,闯出声名。到那位名宿物故,他才返回五旗帮。正因此故,他在五旗帮中地位特别崇高。
    这刻白尚奇以满意的目光,环视众人一眼,才道:“你们也知道,本营地位特别,乃是由帮主直接指挥。
    所以你们的身份,甚且比有些香主还要高些。”
    他话声停歇下来,但众人都没有作声,只在心中暗喜。
    要知这十二人在帮中虽然皆有点名气,但终究是分舵中的重要人物而已,到了大寨,本来算不了什么。
    谁知短短三个月之内,他们居然升到与香主比肩的地位,教他们如何不喜?
    白尚奇又接下去道:“经过三个月的严格训练,已证明你们皆是可造之才,假以时日,都将是武林中的名家高手,这一点固然值得欣慰,但也更须警惕,才不致于身败名裂。”
    众人听到此处,都不禁耸然动客。
    臼尚奇等了一阵,眼见大家都恢复冷静,这才说道:“我要提醒你们的,就是本帮的帮规,其中的五大禁条,有三条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你们最容易犯的。一旦犯了禁条,也即是身败名裂之时,你们懂得我的意思没有?”
    众人齐齐高声而应,发出响亮的声音。
    “看了你们奋发有为的样子,本座顿时感到本帮前途无限,说不定有一日‘本帮雄霸’三江两湖,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会。”
    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徐少龙脸上,打量了一阵,徐徐道:“少龙,你对这三个月的训练,有什么感想?”
    徐少龙起立道:“属下只觉得宛如身在梦中,现在回想起夹,那艰苦无比的三个月实在大值得了。”
    白尚奇点点头道:“想必大家都有这种感觉,从今日起,你们可以尽量休息,七日之后,神机营正式成二由帮主亲自主持典礼,全帮之人,俱来庆贺。而你们从那一天开始,即将参与本帮各种最机密的行动,所以我最后还是要提醒你们,心中须得牢牢记住本帮的五大禁条,以免公私两误。”
    徐少龙等十二人都轰然而应,白尚奇这才离去。
    池一走开,空气登时大为轻松,此时胡总管以及营府内全体执役的四十余人,涌入这”
    神机营”中,向这十二高手行礼道贺。
    要知从现在开始,这一批人马已等如帮主的贴身卫士,亦是帮主的亲信,执行帮主各种机密命令。
    因此,连胡总管这等地位的人,也得向他们讨好。乱了一阵,执役的入都退下,只剩得胡总管和两个副总管、还在与他们周旋。
    胡总管拍拍手,引起众人的注意,这才高声道。
    “诸位护法请听着,在下奉帮主之谕,向各位说明一些事情……”
    大堂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大胖子身上。”
    胡总管轻松的笑了笑,道:“这些说明,各位护法听了一定很高兴的,第一件,在下等会就奉上五旗令,每位一枚,这五旗令乃是本帮身份至高之人佩戴在身的,各位早已知道,所以在下不必多作解释。”
    众人都连连点头,胡总管又道:“帮主已谕知大寨及各处分舵,凡是神机营的护法,皆有通行盘查及擒捕之权,除了舵主以上身份的人,心须有双龙敕令,方可擒捕之外,说到盘查之举,就算是香主,亦须迅即从实回答,不许支吾。”
    众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虽然知道神机营不同凡响,但作梦也没想到每个人的权力都这么大。
    徐少龙心中突然掠过了玉罗刹的倩影,心想:这回碰见她的话,情势又大不相同了,我要不要盘问她的来历呢?
    只听胡总管又道:“帮主有令,要各位护法踏勘大寨各处,务必熟知地形,以便有事之时,能作适当的判断,各位可以出人全寨千余房屋内外,任何屋字内最隐秘之处,亦可迳入。全帮上下,不许阻拦。”
    这一条前半截很合理,后一截未免大过火了。试问他们穿堂入室,直探各家各户的内室,岂不是使全帮之人皆感不便?
    别的人似乎不大追究其中深意,只为了这等特殊权力而暗暗欢喜。要知这十二人俱是相当年轻的人,自然部有好事的性情。目下既然可以窥看任何一家人的秘密,这在心理上委实是一种莫大的刺激。
    他们都兴奋地互相对觑,无言地会意交流内心的兴奋刺激,试想单单是大寨一地,就有逾千多户帮众,可以比得上外间逾万户的城镇。
    在这个小天地中,漂亮出色的女孩子可真不少,加上许多是帮众在外面带回来的美女,因此平均水准高于外问甚多。这些青年高手们,现在竟可以登堂入室,欣赏任何一个佳丽,在男人的心理上,再也没有更刺激的事了。
    胡总管最后说出每个人每月的粮恼,数目相当的大,可以阔绰地花用,这一点又是莫大的喜讯。
    不觉已到了午膳,这十二护法在胡总管和两个副总管陪伴下,走入一间膳厅。
    这儿还是第二次启用,一切家具都十分华丽高贵,八名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年,听候他们点菜以及端送菜饭,气派之大,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他们在这儿进食,全部免费。
    除此之外,胡总管还引领他们遍看整个神机营府,各种设备都齐全了,包括巨大的澡堂在内。
    换句话说,他们只要一日是独身,这营府内就能供给家庭所具有的一切,只有一件例外,便是不供应妻子。
    徐少龙但觉这座营府的设计,真是异想大开,因此,他特别用心观察和琢磨此中深意。
    以五旗帮的力量,虽然不在乎付出这一笔庞大的经费,来供养十二名武功高强,誓死效忠的年轻高手。
    但话说口来,这等花费是不是值得?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何赋与他们这么大的权力?
    当他们看过营府之后,便都各自回到新的居室内休息。所谓“休息”,乃是严格训练的一种习惯,亦即是蓄养体力,进修武功。
    徐少龙大约在未时走出营府;同行的有居安之和外貌非常剽悍的黄南浦。一忽儿,走到大寨中心的唯一大街道上。
    这条街道每一边总有上百的店铺,各式各样的行业尽皆有备。单以饭馆一项,就有十多家,生意居然都不原来这五旗帮总坛大寨经过近百年的发展,这一处地方,有些人家已传了几代,虽然都属五旗帮的人,但没有职务的人,仍须设法谋生,所以大体上仍然像市镇的居民一样,所不同的只是他们谋生较易,而受到的管束较多。
    却也有一宗大大的好处,就是他们不须缴粮纳税,并没有官吏或盗贼的侵扰。有些人家也会迁到外面居住。
    亦有不少读书子弟,到外面搭籍应考,当起官来。
    总之,在徐少龙观察中,感到这五旗帮实在是十分奇异的帮会,并不纯粹是江湖上的那种帮会。
    细论起来,当初只怕真有点避世的意思在内。
    他们走在街上,由于衣饰和气概的不同,非常惹人注目,自然这与帮主不久以前下过的命令有关。
    而他们是第一次亮相,便分外惹人注目。
    街上有不少女孩子走动,都很漂亮。而且也都很大胆,敢与他们对看,有些还会向他们微笑。
    徐少龙心中有那玉罗刹的情影,加上帮规的五大禁条之中,有一条是针对男女关系而言。
    那就是本帮男女通奸者,斩首。始乱终弃者,斩首。
    换言之,这些女孩子长得再漂亮,也与男孩子无关,除非是决定娶之为妻,否则只好吃豆腐,谨守眼看勿动之戒。
    不然的话,便是身败名裂的结局了。
    徐少龙因此对这些美女们全然下感兴趣,但居、黄二人可就不同了。他们非常注意每个女性,暗中予以评头品足。
    这是为了保持身份,所以不敢公开议论。
    然而还是兴致勃勃,十分高兴。
    徐少龙一直微笑地听他们议论,闲荡了一会,徐少龙离开他们,独自走人一家茶肆内。
    他乃是觉得须要独自思索一阵,以及暗中观察一些事物。当下要了一壶茶,又要了几色点心果子,静静的向街上瞧看。
    居、黄二人已不知晃到哪里去了,徐少龙也不加理会,一迳借着观察这些居民的日常活动情形,作为松弛自己的一种方法。
    他坐了好一会,忽然一个人向他的桌子这边走过来,徐少龙没有在意,直至!此人躬身行礼,口称“大爷”之时。
    才转眼望去。
    但见此人长得蟑头鼠目,身量瘦削,两肩耸起,形相甚是猥琐。但身上的衣服却相当的华贵,令入感到不相称。
    徐少龙点点头,道:“你可是跟我说话?”
    那人堆起一面馅笑,道:“是的,小可马蒙,乃是本寨人氏。”
    他一指桌旁的椅子,又道:“小可坐下来可以么y徐少龙颔首,道:“请坐吧!有何见教?”
    马蒙缩肩耸背,嘻嘻笑道:“大爷太抬举小可了,您是本寨的新贵人,肯跟小可搭腔,已经很不错啦!”
    徐少龙道:“你对我们的事,还知道多少呢?”
    马蒙道:“小可是本寨有名的夜游神,所以跟神机府中辨事的人都认识,因此虽然不知道大爷的姓名,但一看您的威武神态,就晓得是神机府的贵人了。”
    徐少龙沉吟一下,才道:“这儿晚上还有得玩乐么?”
    马蒙馅笑道:“有,有,玩的地方可多啦!吃喝嫖赌全齐,而且都是通宵的。”
    徐少龙也不以为异,因为五旗帮究竟不是正正派派的集团,尤其讲到“嫖”字,帮中多的是年轻力壮,耍刀弄棒之辈,这些人时时刻刻皆有拼命丧身的可能,因此他们比起平常的人,无论在心理或肉体上,都更加需要放荡式的刺激。
    说到吃喝及赌,这差不多是中外古今,任何形式的社会都会存在的欲望。而在五旗帮来说,更加不可或缺了。
    徐少龙道:“吃喝方面不烦指点,倒是后两样,恐怕要向马兄请教了。”
    马蒙露齿而笑,道:“大爷千万别说什么请教的话,小可担当不起,讲到嫖赌两道,这儿的无论哪一方面,都比外面的强。”
    他已不敢再追问徐少龙的姓名,从这一点上,徐少龙观察出此人相当谨慎老练,他之所以不追问,正是明哲保身的免祸之道。
    他停歇一下,又道:“小可曾经外出,走过不少码头,但看来看去,还是本寨这儿好,所以现在已下想再出去了。”
    徐少龙现出不耐之色,道:“到底好在什么地方?”
    马蒙忙道:“先讲头一件‘嫖’之道,这儿的女孩子,个个都是美人,这一点想必大爷亦曾听人说过。”
    徐少龙道:“不错,外面有这等传话,但这也不一定就强过别处。”
    马蒙道:“敢情大爷乃是大行家,您说得对,漂亮下一定就好,外面往往有些名妓,样子长得很普通,大凡是老于此道中人,对面貌反而下甚讲究,只要过得去就行啦!”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这儿的粉头们,不但年轻貌美,而且各有师承流派,手段各不相同,您尝过味道之后,自然晓得。”
    徐少龙似是甚感兴趣,伸长脖子,道:“哦!有这等事么?”
    马蒙道:“小可怎会骗您?本寨一共有十二院阁,每一处最初都由天下各地名妓主持,所以不但功夫手段都不相同,同时各院阁的规矩亦下一样。若是未见过世面的人,包管弄得昏头胀脑,说不定连姓也给玩忘了。”
    徐少龙听到这儿,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你未免形容得大过分了,照你这样说来,本寨简直就是集天下各地之妙了?”
    马蒙道:“小可说的话,字字皆真,如果您不信,小可带领您看看就知道了。”
    徐少龙忖道:“他这话大概可以相信,因为本帮五大禁等之中,有一条是关于男女之间的,但凡是与本帮中人的妻子通奸,或者是对本帮的女性有始乱终弃之行者,定必凌迟处死,既然订下这么严格的禁条,当然得考虑到帮中数以万计的壮男的需要,因此,此地创设得有最佳妓院,不算希奇。
    而是形势使然。”
    他换个话题,道:“目下天色尚早,咱们不须忙着前往。只不知本寨的赌局比得上比不上妓院?”
    马蒙立刻答道:“啊!比得上、本寨一共有三大赌场,这些年下来,他们为了争生意,彼此挖空了心思,使赌客上门,所以您简直梦想不出个中的奇妙。”
    徐少龙显然也大感兴趣,道:“实不相瞒,我在外面分舵办事时,也听说过了,但外面的人,如非有公事,不许到大寨来,所以我们谈起来,总是不大相信。”
    马蒙大为不懈,讶道:“为什么呢?”
    徐少龙道:“我们都认为是那些到过大寨来的人,故意吹吹法螺。”
    马蒙馅嵋地笑道:“原来如此。”
    徐少龙道:“我们都怀疑那些人故意夸张渲染,使其他不能来大寨之人大为羡慕。假如你说的下假、那倒是我们多疑了。”
    马蒙道:“最近的几个月,三大赌场花样更多,不管哪一家动出什么脑筋,其余的两家马上就跟着有了,所以有些原本不赌的人,只要去过一趟,立刻就入迷啦!”
    他把头凑近徐少龙一点神秘地道,“您决计猜不出其中的缘故的。”
    徐少龙道:“既然我一定请下出,那我就不必猜了,还是劳你驾告诉我吧!”
    马蒙道,“告诉您,那是因为赌场中都有美女之故。”
    徐少龙讶道:“美女?比得上那十二院阁么?”
    马蒙悄声道:“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问题,而是因为这些美女皆是本帮的人。”
    徐少龙皱眉道:“那便如何?有些人家过下了,女儿到赌场帮忙,有何奇怪?”
    马蒙泛起淫邪的笑容,低低道:“话不是这么说,赌场中那些美女们,按照帮规,谁也不敢轻易碰的,对也不对?”
    徐少龙吃…惊,道:“不错,但难道她们现在就可碰么?”
    马蒙邪笑一声,道:“有些可以,而且准不出乱子,所以很有一些有钱的大爷,天天去赌,嘻嘻!他们大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徐少龙沉吟一下,才道:“那么,这一来对十二院阁的生意岂不有影响?”
    乌蒙摇头道:“不,不,虽说三大赌场的女孩子可以下手,但究竟不是人人皆可,而且为了避人耳目,非常麻烦,必须愉偷摸摸,所以不能影响+院阁的生意。不然的话,十二院阁的老板都是厉害角色,还不一状告到上面去么?”
    徐少龙道,”这话说得也是。”
    马蒙又道:“照小可的想法,连十二院阁的老板们,其中也有些在打赌场女侍的主意呢!除了这三处地方,即使是他们也没有机会可以玩上本帮的女孩子。”
    徐少龙道:“这如被上面查悉,只怕大有问题。”
    马蒙笑一笑,道:“他们各有各的苗头,谁敢密报或刺探秘密呢?”
    徐少龙道:“当然他们都有靠山,否则岂敢触犯本帮禁条?”
    马蒙道:“是呀!何况人家手法高明,一切证据痕迹都不会留下,您放一万个心,反正不会出事的。”
    徐少龙似是心动,道:“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马蒙道:“只要她们看中您,那就花费有限。如果不是她们愿意,而须得买通赌场管事,代为穿付引线的话,那时花钱就像流水一般,到头来也未必成功呢!”
    徐少龙忖道:“赌场使的这一着,当真高明不过,大凡是被禁止之事,越是有人想试一试,以此作为招徕手段,何愁客人不送上门去,即使不能如愿,也得去瞧一瞧啊!”
    他脑中除了分析出这一点之外,同时也考虑到这个瘴头鼠目的家伙的奇怪之处,第一点是他何以找上了自己?第二点是他的智力甚高,推论各种道理,非常深刻合理。
    因此他不禁怀疑起这个人的真正身份和用心,以他这等智力的人,一定不会是终日闲荡、而堕落无用的人。
    他暗怀戒心,表面上下动声色,道:“那三家赌场几时开门的?”
    马蒙喜道。”现在就开门了,您可要去瞧瞧y徐少龙道:“这敢情好,咱们走吧!”
    他站起身,但对方却没有动,露出一种尴尬的表情。
    徐少龙讶道:“怎么啦?你不想去么?”
    马蒙道:“小可这几天手凤不顺,输得光光的。”
    徐少龙道:“这不成问题、我这儿有钱。”
    马蒙喜形于色,迅即起来,领路行去。
    两人一边走,马蒙一边告诉他道:“这三家赌场的规矩都一样,入场时要缴一两银子。
    这笔钱可以享受场中任何酒菜、香茗、果点,以及女侍们不断送来的热手中,当然啦!
    赢钱的大爷们总是随千赏他们一点筹码。”
    徐少龙笑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显得寒酸的,还有别的规矩没有?”
    马蒙道。
    “入场后就得拿银子买筹码,每个人最少十两,出门时才兑换回来,为了避免有人假造筹码,赌场规定这种筹码当天使用,下一次换怎么样的筹码,准也不知道。”
    徐少龙道:“听起来他们设想得很严密呢!“马蒙道:“事实上筹码都是用金和铜,银和锡混合铸成的,他们的工作忙着把旧筹码改铸新筹码。而论起价值,相差很有限,所以假制之事,从未发生过。”
    徐少龙深深的盯他一眼,道:“你知道得很多呢!”
    马蒙耸耸肩,道:“小可穷极无聊时,动过这个脑筋,费了不少精神,才知道人家早就有了防备,说起来真泄气。”
    徐少龙道:”咱门现在到哪一家去?还有什么规矩没有呢?”
    马蒙道:“现在我们去的是大利赌场,其他说不上有什么特别规矩,与外面的赌场差不多,各种赌具的玩法,都有说明,或者可以询问女侍,哦!对了,不论你何等喜欢她们.或是很高兴开心,也不可以当众碰摸她们,否则定有麻烦。
    而且传出去也着实难听。”
    徐少龙道:“除非有一个美得像天仙一般,才会使人不能自制,对不对?”
    马蒙道:“我不知道,以我来说,我就时时想伸手摸一把或什么的,但我一想到会被打个半死,而且永远不许踏入任何一间赌场的后果,我就只好忍住了。”
    他望了对方一眼,又道:“您武功高强,情形就不一样了,所以小可非得提醒你不可。”
    他们转入一“条整洁宽但的横街,但见食肆林立,还有不少药材店,首饰店,裁缝店等等。
    这时,徐少龙己看见矗竖得很高,以及油漆的颜色鲜明的“大利赌场”的招牌。同时也听到马蒙说道:“这儿的行业,几乎与赌场和妓院都有关系的。”
    徐少龙随口道:“什么关系?”
    马蒙道:“赢了钱的人,喜欢请客吃喝,那是天下间都一样,所以饭馆子最多,从南到北,各地口味皆有,此外.有的人要服药提神,有的人输得浑身不安,也要吃药。至于裁缝、首饰、胭脂等店铺,有钱的人买些给喜欢的女侍或妓院老相好,所以生意极好。”
    但见大利赌场过去,就有四家妓院,招牌上所写的都是什么迎香院,藏春阁等字样。
    徐少龙微微笑着,心想:假如有人在赌场中大胜,出来吃喝过之后,自然会顺脚溜到妓院夫寻欢作乐一番。
    转念之际,已到了赌场门口。
    但见这赌场除了外面有块招牌之外、其余都与富贵人家的宅第一样,高大壮观的府门外,有一个巨大的石狮子,涂朱的大门紧紧闭着,但侧门却打开,里面可以看得见有几个门房听差之类的人。
    他门拾阶而上,从侧门入去。
    两个穿着一式制服的彪形佩刀大汉挡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打个哈哈,轻蔑地道。”小马、你又来啦,这入场费可不能免的啊!”
    马蒙面孔一板,道:“谁说不是?”
    对方显然万万想不到马蒙的态度竟会如此强硬,都愣了一下。
    徐少龙微笑插嘴道:“入场费付给哪一位?”
    那两个大汉都转过目光看,并且马上就醒悟马蒙之所以敢张牙舞爪地强硬起来,自然是有这个靠山之故。
    因此他们一肚子的不高兴,都打算向徐少龙发泄。
    不过他们没有立刻就开口,而是先打量过对方,瞧瞧他是什么来头。
    这时候徐少龙做了一件很不应该的事,那就是他已掏出了一锭黄金,少说也有七八两以上。
    在阳光之下,黄金反映出灿烂夺目的光彩。
    那两个大汉的目光被黄金吸引去了,根本来不及打量对方,而且禁下住联想道:这厮有钱得很,小马必定仗着这个靠山有钱,才敢神气起来……”
    其中一个大双问道:“阁下高姓大名?是从哪里来的?”
    徐少龙很谦和地道:“兄弟徐少龙,原在黑旗分舵中办事的。”
    他一提到”黑旗分舵”,那两名大汉顿时抖起来,腰挺得更直,头昂得更高。原来在总坛大寨之人,向来把外面分舵之人,看成是低了一等的。即使是腰缠万贯也不行。
    因此他们登时趾高气扬起来,另一个大汉道:“哦!这么说来,徐兄弟还是第一次上这儿来玩啦?”
    徐少龙眉头一皱,道:”不错。”
    这个大汉接着道:“难怪徐兄弟不晓得了,小马在这儿是不受欢迎之人,上头吩咐过,小马来的话,纵是有钱,也可以下准他进场。”
    徐少龙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小马只要有钱,你们大利赌场乃是开门做买卖的,岂能摆出衙门的威风?”
    另一个大汉高声道:“我们不高兴让他进场,他就不能进去。”
    言下大有看你可奈得我们何的意思,徐少龙面色一沉,其寒如水。他在外面闯荡江湖,什么人没有见过?也湃知如何对付这等场所的保嫖,才能镇得住他们而又不致于把事情闹得太大。
    当下一伸手揪住一个大汉的胸口,厉声道,“你说什么?”
    两下子都吵嚷起来,顿时惊动了旁的人,四名佩刀大汉迅即围过来,纷纷喝间是怎么回事。
    小马大概是恐怕这些人怀恨,因此目下虽然有徐少尤做靠山,仍然不敢大过得罪人家,连忙分说。
    但徐少龙却不松手,把那大汉揪得直掂起脚尖,否则身子就得悬空,旁边一个大汉怒喝道:“你放不放手?”
    徐少龙突然右手疾出,也抓住那名大汉的胸口,内力从指上传出。对方登时也只有掂起脚尖的份儿,再也做声不得。
    这正是徐少龙发出内力的作用。
    因为在旁人眼中,生像是这两个大汉被徐少龙一揪,马上就骇得连声音都丁敢发出似的。
    他们四名大汉都刷地退开一两步,人人握住刀把,准备拔刀。
    涂少龙锐利如剑的目光,在他们面上扫过。
    双方都静下来,全无声息。
    马蒙殷棘发抖,状甚害怕。
    徐少龙冷冷道:“哪一个去把场主叫出来,我当面问问他准不准我们进去?”
    对面的四个大汉上上下下打量他,似乎都瞧出了苗头不对,要知他们皆是舞刀弄棒之辈,都是江湖人物,对于神机营的事,自然比普通人知道得更多,目下正是看出徐少龙与神机营有关,登时都愣住了。
    徐少龙一望而知他们心中转动什么念头,晓得已无妨,双手一松,那两个大汉“叭哒”
    连声跌坐在地上。
    由于徐少龙的内力劲道一时尚未消失,是以他们全身发软,不能马上就跳起来。
    院门内大步出来一个中年汉子,腰间别了一把两尺短刀,口中道:“什么事?”喝问声中,已到了切近。
    马蒙身躯一震,道:“邹大爷,这一位是……”
    “姓邹的汉子已经打量过徐少龙,不等马蒙介绍,马上就停步躬身抱拳,面上神色恭敬道:“啊呀!匝来是神机营的大老爷光临,小人没有出门恭迎,实在是罪该万死……”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都垂手哈腰,表示恭敬惶恐之意。
    那中年汉子又道:“小人邹良,请大老爷多多关照提拔。刚才这些小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大老爷您大人大量万万恕罪则个他眼见两名大汉还坐在地上,看样子都没受伤,人还好好的,顿时怒从心起,上前两步,一脚踢去,骂道,”还不滚开?”
    那大汉被他一脚踢得连翻两个筋斗,哎哟连声。
    邹良第二脚又踢出,把余下那个大汉,踢开数尺之远。
    徐少龙笑道:“得啦!得啦!兄弟徐少龙,到这儿来玩玩,可不是打算跟谁过不去。”
    邹良忙道:“徐少爷当然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但小人可感到大惭愧了。”
    他接着向马蒙客气地拱手行礼道:“唉!马兄弟,您陪了这么一位贵客来,也不早点通知兄弟,使我礼数不周,慢待了徐老爷,歇会还要罚你一杯。”
    这人真是老江湖,口才甚佳,手段玲戏。
    这刻还向那哼哼卿卿躺在地上的手下,瞪了一眼.表示心中的愤慨。
    接着就请徐少龙和马蒙人内,自然不会收什么入场费了。
    要知“神机营”虽然刚刚成立,但一来此营直接隶属帮主指挥,等如是帮主贴身之人。
    同时此营责任权力都极大,负有内部安全之责,得以任意进入任何住所,许多事情,俱是直接向帮主报告的。
    邹良自然不晓得神机营的人,到目前还未见过帮主,不过由于他们的权责竟是这么重,岂敢不已结他们?
    赌场的内部陈设华丽异常,除了一进连一进的大厅。
    摆设着种种赌具之外,尚有特设的房间,供身份特殊之人使用。
    目下只不过是中午时分,因此赌客不多。
    徐少龙参观各厅之时,最吸引他注意的,各座大厅中几个穿梭往来的女侍。
    她们都是绔年玉貌的动人少女,举止婀娜,体态风飘,像蝴蝶一般,轻盈地走来走去。
    有些拿水果茶点,有些捧着一杯杯的美酒。
    这些美女的来历,徐少龙已经晓得。
    但有一点现在才亲眼目睹的,那便是这些美貌侍女们,身上穿得很少,裸露出玉藕似的双臂,以及白皙修长的双腿,走动之时,虽然谈不上乳波臂浪,可是光是两条美丽的大腿,移来移去,就教人魂消意乱,瞧上许久都不会疲倦。
    徐少龙迅速地察看在场赌客们,马上就发现这些人绝大多数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敢情是为了这些侍女们而来的,怪不得他们不等到晚上,而选中白天客人稀落之时到赌场来混。
    他们停下来,邹良一招手,马上就有两个女侍过来。
    一个身量较高,体格非常健美。
    另一个较矮小些,却非常白皙。
    她们胸前都有牌号,高的是四号,矮的是六号,她们含笑盈盈,奉上果点香茗,四号还道:“您可要宽下外衣么?”
    厅内比外面缓和得多,所有客人入厅后,大都卸下外衣帽子等,所以她有此一同。
    邹良道:”不用啦!徐大爷站在火炉里也不会出汗。”
    徐少龙笑笑,道:“没关系,还是脱下的好。”
    他把外衣脱了,登时露出那一身特别设计的劲装,一件皮背心使他看起来肩阔腰细,皮背心上还有特别的装备,六把短刀斜斜插在上面,只露出一点点刀把。
    莫说那两个女侍,连邹良也看呆了,但觉平生还是第一次眼见如此英俊威武的人物。
    马蒙啧啧道:“徐大爷真帅,喂!小妞儿们,别光是直着眼睛瞧他呀!拿杯茶给我润润喉咙。”
    六号嫣然一笑,送茶过去,道:”马爷,你的嘴真缺德。
    谁直了眼睛呀?”
    马蒙伸手出去,在她面颊上轻轻捧了一下,道:“啊呀!真是滑不留手,又白又嫩。”
    邹良偷偷觑见徐少龙并不矜持作态,顿时放心下小。
    因为以他的经验,各种人等之中,最难应付的是“假道学”。
    这种人外表凛然不可侵犯.骨子里男盗女娼,什么卑鄙肮脏念头都有,最可怕的是,尽管在背地里与你欢哗无忌,嫖赌都来。
    但一旦无心触怒了他,马上就会翻脸不认,找个机会收拾了你,对外人还振振有同的说是”公私分明”。
    邹良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当然非常不简单。此时见了徐少龙不是装模作样之人。当下大为欣慰。
    暗中向四号、六号二女挤挤眼,她们立刻借词去了。
    马蒙皱眉道,“怪了,她们干嘛这么匆忙?”
    邹良笑一笑,道:“忙什么,本场最漂亮的七号和八号,马上就来啦!
    等她们来啦,小人特别吩咐她们来陪徐老爷和马兄。”
    马蒙咋舌道:“不,不,兄弟我免啦!”
    徐少龙讶道:“怎么啦?你不喜欢她们?”
    马蒙道:“不是不喜欢,而不是敢。”
    邹良道:“你放心.要她们听话点,兄弟这面子还是有的。”
    马蒙道:“不是怕她们调皮,而是怕别的人看了吃醋恼火,徐大爷罩得住,我可受不了。”
    徐少龙大感兴趣,道:“听你的口气,这两个女孩真能风靡一时,颠倒众生呢,是也不是?”
    马蒙道:“当然啦!没有这等姿色,邹大哥怎会特别介绍给您呢?”
    邹良笑道:“这样好啦!马兄陪徐老爷在密室内,饮酒取乐,还可以随便下点注玩玩,我叫七号八号在里面陪着你们。”
    徐少龙忙道,“假如她们不露面,一定有很多客人感到不满、反而不好。”
    邹良笑道:“徐老爷放心,这些问题让小人伤脑筋应付就得啦!”
    于是他们被请人一间密室内,室内另有一间套房。
    陈设得华丽无比,床榻上的垫褥,软滑之极,教人倒下去就不愿再起来,尤其是跟丰满香滑如凝脂的身体在一起时,更不想起来。
    靠墙的一张方桌上,霎时已摆上各种精美菜式和美酒。
    墙上有厚厚的帘幔,其中有一角可以揭开,便能从一个甚佳的角度,俯视一张巨大赌桌。
    这一桌围赌的客人竟有七八名之多,赌的是押宝,由摊官将一枚拳头大的见方的漆字木头,放在一个特制的盒内,盒盖是套上去的,提起之后,向上面那一面的字,就是这一局开的宝,押中者胜。
    徐少龙看了一阵,道:“这一种赌法我记得江南那一个地方有的,但也不完全一样。”
    马蒙道:“这是本寨改良过的玩意儿,有些摇骰子的,押的是点数,竟用六颗骰子之多。”
    徐少龙道:“那么就是三十六门可押了?那太难啦!”
    马蒙道:“单押一个点数当然很难,但赔得也多,还是有人喜欢下注。而且这六个骰子花样很多,一种是赌大小,把三十六之数分为两截,又分为大中小,又分红白色等等,名堂多得不得了,所以赌这种六骰的人最多啦!”
    他指指外面,又道:“这桌子边装得有消息,您想下注一拍就行。”
    徐少龙依言玩了几次,手风甚佳。但马蒙倒霉得很,一下子就把他赢的都吐出去了。
    马蒙懊恼地直哺咕,忽然没作声,徐少龙一看他的脸,感到有异,便问道:”你怎么啦?”
    马蒙道:“您在那边看,邹良正和一个人在说话,对不对?”
    徐少龙看见了,但见那人是个大胖子,红光满面,衣饰华丽,肥大的手指,戴着巨大的翡翠,晶莹光润、一望而知,价值不菲。
    只听马蒙道:“这家伙是我的死对头,是我的仇人。”

liuuan45 发表于 2017-3-23 23:15:31

第四章
    徐少龙大感讶异,哦了一声,细细打量那个大胖子。
    此人的举止衣饰,在在显出俗不可耐的铜臭气。
    只听马蒙又道:“徐大爷可知道是饿什么缘故?
    徐少龙笑道:“你不说我如何知道?”
    马蒙道:“这家伙姓郑,名洪福,拥有一问规模很大的造船厂。
    不但本寨的船舶都是由他承包建造,还有许多外头的生意,都被他抢到手,现在真是连他自己也不知有多少家财?”
    徐少龙一怔道:“他的生意做到外面去了?”
    马蒙道:“正是如此,所以很多人讲闲话,他拼命利用本帮的势力,购运木材,比外人便宜一半,还有抢生意晚也常常利用本帮力量,总能抢到手中。听说他厂里的生意,简直做不完……”
    徐少龙道:“造船厂雇用的人,是不是本帮帮众?”
    马蒙道:“当然是啦!他也不必纳税完粮,如何不赚死啦?”
    徐少龙道:“这样说来,此人对本帮还是有贡献的,他在外面接到生意,可以养活本帮不少的人,又挣钱在本寨中花用,总是百利而无一害,咱们不能不帮助他。”
    马蒙道:“照您这样说来,凡是向外做生意的,都算是有功劳了?”
    徐少龙道:“这不一定,如果是向外购买本寨没有之物,运回此地,赚本寨之钱,再出去买货。这种生意,对本帮就没有好处了,不过由于本帮既没有出产这等东西。而大家又须要用的话,那就没有法子了。”
    马蒙道:“听起来当真有理,不过这郑洪福为人卑鄙可恶,把我害得今日这般光景,不管他对本帮有没有贡献,我都照样恨他。”
    徐少龙讶道:“你是被他害的?”
    马蒙道:“唉!大爷你不知道,他有三个女儿,都长得很漂亮,但都是水性杨花卖弄风情的贱货。五年前,我还算有点家富,老郑的船厂那时候被大火烧毁,欠了一身债,还没有把船厂重建起来。那时候,他就是利用我做跳板,渡过难关。但却把我的家当弄光了。现在他赚进千万两银子,却理都不理我……”
    徐少龙道:“本帮对男女之防,最是厉害,你如何敢勾搭他的女儿?”
    马蒙苦笑道:“我反正未娶,何况又是她勾搭我的,现下全寨最有名的就是他的小女儿了,名叫艳芳,总之,他家的女人都是大胆货色,见了喜欢的男人,就上去勾搭。把人弄得神魂颠倒,而她玩厌了,一脚踢开,再也不看一眼……”
    徐少龙笑道:“这样说来,我也得小心提防,别教她们给玩弄了。”
    他们说话时,邹良已带着郑洪福走开。
    旁门突然有人轻叩,马蒙喜道:“来啦!来啦………”
    匆匆起身过去,把门打开。一阵香风冲入房内,但见两个长身玉立,绩年玉貌的美女,袅娜而入。
    徐少龙但觉眼前一亮,敢情这两个美女,不但眉目如画,美丽之极。同时又都是穿着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露出一双浑圆修长的玉腿。此外,上身只穿一件又紧又薄的背心,粉颈玉臂,尽行裸露。
    当她们走近时,提手抬臂间,还可以从开到肩头的袖口,窥见一部分的胸前双峰。
    这等装束,连徐少龙这曾经走过不少地方,更听过无数奇闻艳语之人,也为之目瞪口呆,不能不承认是平生仅见之事。
    她们一个绣着“七号”,一个绣着“八号”,看起来都是热情如火的类型,也是寻芳客最欢迎的类型。
    徐少龙不正常的身份,同时又是如此年少英俊。也是这些放荡不羁的女孩子们心目中的对象。
    因此,她们争着偎挨在他身上,调笑问饮了数杯美酒,更是放浪形骸,都坐在徐少龙的脚上了。
    徐少龙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们可都把马蒙冷落了,当下把七号推到马蒙怀中,并且说道:“你们若是不把小马服侍好,我也不便在这儿久耽了,对不对?”
    七号作出幽怨之态,向他膘了一眼,但禁不住马蒙一阵穷摸,登时笑得花枝乱颤,媚荡之极。
    八号独占个郎,显得十分开心,像蛇一般缠绕着徐少龙。后来还提议马蒙到套房那边,下注在另一张赌桌。
    于是,这个秘密的房间内,只剩下了她和徐少龙两人。
    妙就妙在这个秘密的门户,都是自动上锁的,在隔壁的马蒙如果想进来,也须得叫门。
    换言之,徐少龙可以在这个房中,与八号帮天胡地一番,照常情而论,不管是赌场也好,八号本人也好,事后决计不敢惹任何麻烦。
    过了许久,马蒙敲门道:“徐大爷……徐大爷……”
    房门打开,马蒙拥着七号进去。但见徐少龙仍然坐在原处。而八号开门之后,也回到他脚上。
    七号过去把八号揪开,占了她的位置。八号顿时杏眼圆睁的瞪着她。这两个美女的媚荡之态完全消失,而是悍泼地互相怒视。
    马蒙吃一惊,道:“你们别闹事,否则都不得了……”
    他的话声忽然停住,原来他发现徐少龙根本不曾在听或看,而是不声不响的从帐慢上的秘密洞穴望着外面,他连忙也凑在另一个窥望洞孔,向外面望去。
    但见这张赌桌比方才热闹了一倍还不止,正对着他们这一边,座位上有一个女子,正在下注。
    她穿着非常合身的衣服,暴露出饱满玲珑的曲线,散发出动人的青春活力。这是一瞥之间,就足以便任何男人感到怦然心跳的进力。
    此外,她面貌轮廓,眉目皮肤,都是那么美丽,在一大堆男人当中,更衬托出她的娇艳可爱。
    马蒙倒抽一口冷气,推了徐少龙一下,道:“她就是郑艳芳了。”
    徐少龙哦了一声,道:“真不错,无怪可以放荡玩世,敢情真有颠倒众生的魔力。”
    他马上又向七号和八号说道:“你们千万别不高兴,她是她,你们是你们,各有迷人之处……”
    邹良这时候进来,向徐少龙再三道歉后,方召二女出去,与别的客人周旋。
    等到房内只剩下徐少龙和马蒙之时,马蒙才问徐少龙龙道:“徐大爷,刚才你为何不动那妞?”
    徐少龙笑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动?”
    马蒙道:“说别的小可不行。但讲到玩女人,我可算是行家了,刚才我们回房时,一望那八号,就晓得她还是干干净净。因为她眼中仍然有饥渴之色,头发也一点不乱……”
    徐少龙道:“你的观察真是到家极了,但你要知道,我不能惹麻烦,因为我等如是执法之人,如何能先倒了规矩?再说此地尚有妓院,我为何要舍易而就难呢?对不对?”
    马蒙摇头道:“乍听很对,但其实没道理,因为她们不会有任何麻烦,反倒是外面那一个,你万万招惹不得,但我认为您一定不会放过她。”
    徐少龙讶道:“谁?郑艳芳么?唉!我还未认识她,如何会招惹她呢?”
    马蒙道:“这是小可的经验告诉我的,您如果碰她,那就麻烦大了,事后可别怨小的没有提醒您才好。”
    徐少龙笑道:“这女色一道,我很有把握,你即管放心,现在咱们走吧!”
    马蒙道:“好,快点离开这几,总是上算,我猜老郑那王八蛋一定是想向你打主意,才赶快召她女儿来此。”
    他们开门出去,徐少龙一直微微含笑,大有认为马蒙很无稽之意。说老实话,他现在对马蒙这个人,觉得相当迷惑。
    因为从种种迹象之中,这厮分明是很有才智之辈,决计不该沦落到这等地步。因此他很怀疑马蒙是奉命行事,向他打什么主意的。
    但他打什么主意呢?如果说上头有意思毁了他,何须用如此曲折的手段?这是不可解的理由之一。
    而现在看看马蒙再三叮嘱自己不要落在郑艳芳的菲色圈套中,又不似是向自己打主意了。
    他们步出大厅,徐少龙一眼望去,早先那个座位上,已看不见郑艳芳了。
    徐少龙突然心中一动,忖道:“奇怪,莫非马蒙的话真讲对了?我何以很留意她的踪迹?”
    突然间人丛中两道明亮的目光,使他警觉的望去。
    原来那是郑艳芳的目光,她已转到另一张赌桌下注。
    她只扫瞥了徐少龙一眼,就回到赌桌上,似乎对徐少龙的劲装和英姿,都不曾放在心上。
    徐少龙暗中皱皱眉头,心想:“我也要让你晓得我并不把你放在眼中才行。”
    当下向那张赌桌行去,马蒙拉他一下,他假装不知。
    他一过去,赌客们就让出一个地方给他。这时,他的位置正好是和郑艳芳打对面,彼此间可以看得很清楚。
    当他在研究这一桌的赌法时,他感到她那对特别明亮的目光,正向自己打量。但他装得很冷淡,似是全然不知一般。
    其实这张赌桌是最简单的赌法,南北各省之人,无不懂得,那只是牌九而已,不过桌上所开列的规矩当中,有一条是注明任何人皆可推庄,只要拿得出最低限度的庄本就行。
    这刻还是赌场的摊官做庄,七八个客人,正在下注。
    徐少龙按兵不动,最后但见一只纤美无比的玉手,推出几枚筹码,押在天门上。
    牌一摊开,天门果然赢了。
    所有的赌客,纷纷掏钱,一望而知都是准备吃庄。因“为郑艳芳这一注,已把庄家的手风压住了。
    果然一连三副,庄家都赔。每一次摊官都询问有没有人愿意推庄,但人人眼见摊官手风不顺,谁肯犯众怒把庄接过来?
    这三副庄只把那摊官输得双眼发直,虽然每一庄赌场都抽水,数目不少,但到底差得太远。
    赢得最多的,要数那貌美如花的郑艳芳了,她每一注都押得最重,大有痛痛快快宰他一场之意。
    摊官照例向众人询问道:“哪一位客人愿意推庄?”
    众人都不声响,郑艳芳吃吃一笑,算是代表众人答复摊官工要洗牌,突然一只手伸过去,把牌拨走,众人一怔,抬头瞧时,敢情是一直没有下注的徐少龙。
    他毫无表情地扫视众人一眼,淡淡道:“庄家手气不顺,兄弟一向喜欢找难题做。诸位尽管下注,不用客气相让。”
    说时,取出一张银票,交给马蒙兑筹码。
    若是别人伸手,准会挨众人的骂。但徐少龙的身份非同小可,谁也不敢哼气。郑艳芳只微微而笑,明亮的目光,在他面上溜来溜去。
    可是徐少龙不理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牌洗好以后,马蒙兑了筹码回来,往桌上一搁。
    摊官喝道:“一共纹银五百两……”
    声音方歇,郑艳芳娇滴滴的接着道:“我看啦!”
    她一口就吃下来,等如要与徐少龙赌个输赢。
    别的赌客,只好袖手旁观了。
    徐少龙淡淡道:“好极了!”
    当下掷骰子发牌。
    马蒙伸长脖子,瞪眼瞧看。徐少龙把一张牌叠在另一张上,拿起来一看,顿时感到马蒙停止了呼吸。
    这一张牌是“长三”六点,在这种“一翻两瞪眼”的小牌九中,拿六点和四点是最可怕的牌。
    因为一来极容易配成“闭十”,即使不然,能配出大点子的牌张也很少。因此之故,马蒙才会紧张得停止了呼吸。
    要知五百两纹银实在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在目下的场合中,银钱还是小事,输了的话,对手只是个十八九岁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面子似乎大不好看了。
    徐少龙把牌放下,不用眼看,而是用手去摸。这么一来,马蒙就不晓得另一张牌是什么了。
    众人都非常感到兴趣地瞧着,等候他们翻牌。
    但见郑艳芳玉手一抬,“啪”一声,两只骨牌都翻了出来。
    她微笑道:“天八。”
    声音中充满了自信,似乎这一牌已经赢定了。
    她的两张牌是一只“天”和一只“铜锤六”。
    马蒙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这回输定啦!”
    要知在整副牌中,目下徐少龙只有两张牌配上那张“长三”,方能取胜,一是“至尊”
    中的三点,一是仅拿的那只天牌。
    除此之处,任何牌来了都要输给对方。
    徐少龙面上毫无表情,但两眼却射出锐利而冷酷的光芒。可见得他并非不重视输赢,而是有本事把内心的一切情绪反应,完全置于控制之下。这正是厉害的赌徒所具备的主要条件。
    他冷静极地望住对方,不看手中的牌。
    因为他已经摸过,晓得是什么牌的。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捏着牌的手上。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如花似玉,美艳迫人的郑艳芳了。
    她似乎一点也不畏惧徐少龙那对冰冷如剑的目光,紧紧的与他对瞧。双方都没有一点儿让步的意思。
    徐少龙只迅快的观察了郑艳芳一下,就掀开手中的牌。全场顿时升起一阵诧疑惊哗之声…”
    郑艳芳这时才转眼向桌上望去,但见对方的牌是一只“长三”,配一张“天牌”,竟是天八,恰好能把她的天八吃掉。
    她轻轻皱一下眉头,迅即抬起眼睛,向他凝视。她纵然是表现不悦的表情,仍是那么美丽的迷人。
    徐少龙一直细心的观察对方,但直到现在,还没有法子估计得出多少银子的注码,才能使这个美女紧张。
    他晓得必须到了能使她发生患得患失的恐惧心情时,方可一举击溃她的打算。
    现在他的资本是一千两了,那个美女的樱唇微启,轻轻说一声“我看啦!”
    全场刹时寂静无声,显然她与徐少龙的短刀肉搏场面,使大家感到比自己下注还要刺激有趣。
    有许多旁观者的心中,真不知道应该希望哪一边胜才好,因为郑艳芳诚然貌美如花,但她一向骄做跋扈,不大把男人放在眼中。由于种种传说,以及她雄厚的家财,的确教人不敢惹她!
    对徐少龙而言,他总是一个突然闯入这个社会的陌生人,在心理上,大家都不大肯偏袒他。
    因此,形成了大家的奇异心情,反正哪一个输了,对他们都是莫大的刺激事件。
    徐少龙只在取牌的时候,目光离开郑艳芳一下,紧接着就恢复那种冰冷锐利的盯视,仿佛要在精神上,迫使对方失败。
    郑艳芳大概感到自己一定没有法子击退对方的目光,所以不在这一方面坚持。她看了看牌,玉手一抬,两只牌翻出来,却是一副“人五”。
    这么一来,她胜败之数,就没有人能预测了。
    徐少龙一仍旧惯,将两只牌叠着,拿起来一看。第一只是“板凳四”,登时感到马蒙的呼吸停止了。
    要知这只板凳四,又是最难配的牌。而且从六点开始,一直到十一,配起来都得输。
    因为对方拿的是“人牌五点”,所以徐少龙即使拿到一只虎头十一点,加起来是五点,仍得输给对方。
    徐少龙精神陡奋,双目神光四射,猛可一翻腕,把两张牌一齐平拍在台上。
    四周升起了阵阵讶疑,郑艳芳一瞧,对方竟是板凳四配丁三,一共是七点,又赢了这一局。
    她的秀眉迅皱一下,比上一回皱得深些。
    徐少龙忽然泛起了如释重负之感。因为他已从这细微的表情中,断定自己只须再赢一局,就可以达到使对方“恐惧”的地步了。
    由于他不须再面对着不知还有多少关要过的困惑情势,他可以集中全部的精神意志,务求在这一关赢了对方,大局就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他挑战地瞅住对方,等她开口。
    郑艳芳迟疑一下,才道:“我看啦!”
    摊官道:“郑姑娘,一共是两千两啊……”
    郑艳芳道:“我知道。”
    摊官耸耸肩,便在静寂中发牌。
    她这回看都不看徐少龙,把牌一翻,众人立刻吁出一阵惊疑之声,原来她这回只有一点。“。
    她抬起眼睛,但见徐少龙面上仍然没有表情。同时那对眼睛中,亦仍然射出冷酷锐利的光芒。
    这刻她才彻底的相信一个事实,那就是对面这个美男子,心狠手辣,纵然把她迫死,他也不会生出怜悯之心的。
    换言之,他决不会因她是个美貌女子,而对她有丝毫让步。这一点与她所遇见过的所有男人,皆不相同。
    徐少龙镇定的翻开两只牌,竟是七点。
    摊官把筹码拨到徐少龙面前,报出“四千两”的数目。
    这偌大一笔银子,只不过转眼之间就易了主,委实使很多人垂涎羡慕。
    徐少龙坐得稳如泰山,四平八稳,完全没有收手之意。甚至好像想把郑艳芳所有的家当都赢过来。
    她在心理上,已经对徐少龙有了深刻的估计,因而生出了畏惧。同时,一注四千两的数目,亦足以使她踌躇。
    所以她大感犹豫,众人的哗声也全部停歇,一片寂静,使得气氛平添无限紧张。
    她考虑了一阵,斗志突然消失,感到没有办法不屈服在这个强人的手底。当下微微一笑,透出无限柔婉意思,先向马蒙说道:“小马,这一位是………”
    马蒙道:“他是徐少龙徐老爷。”
    郑艳芳点点头道:“是神机营的老爷么?徐先生,你还要不要我赌下去呢?”
    徐少龙生硬地道:“假如你认输,那就不赌,否则还是见个高低的好。”
    他咄咄迫人,定要把对方迫得完全溃败,一点也不肯放松了主动之势,的确是够狠辣的了。
    要知他如果说,假如姑娘不想再玩,那就算了,郑艳芳自然可以轻易地落台罢战。
    但这却变成由她主动,而且事后在她心灵上的压力,自是缓和得大多了。再者,任何人在这等情况之下,总禁不住会表示出君子风度和英雄气概,势必尽力安慰败方,而不好意思赶尽杀绝,继续紧迫下去。
    因此郑艳芳为之一怔,甚至连马蒙也觉得徐少龙太过分了。旁观之人,自然更加对郑艳芳同情。
    不过众人的反应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
    郑艳芳赌下去的话,一切后果,只有她个人承担,旁人的同情,根本不发生作用。这一点她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不敢胡乱作出决定。
    这一对年轻而又英俊美丽的男女,互相凝视,片刻之后,郑艳芳连仅有的一点抗拒之心也消失了,垂头轻轻道:“好吧,我不赌啦!”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也泛起了失落了什么似的感觉。
    她站起身,袅娜地走开了。
    徐少龙微微一笑,收起筹码,也离开这张赌桌。
    当他走出这间赌场大厅之时,眼角看见郑艳芳站在另一角,正向他瞧着。
    但徐少龙连望也不望她一眼,并且尽力令任何人一望而知他是笔直的离开此地,从没有向四下张望。
    这刻郑艳芳心中的确感到异常的失望和难过,也夹杂着愤怒,这个男子居然完全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甚至转眼回看的动作也没有。可见得他对自己,真是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本准备当他向自己瞧看之时,便回他以嫣然一笑,表示出柔情心意。正因她有这个打算而落了空,她才感到愤怒,认为实在太没有面子了…”
    假如她刚才不是被他彻底击败了,这刻一定会上去打他两个耳光,骂他一顿等等什么的。
    无奈她实在惧怕他那冷酷无情的眼光,考虑到假如反而被他辱骂一场,甚至把自己关在牢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眼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了,忽然感到这儿非常乏味,而且她还有一些疑问要想,一些事情要做,当下也迅即出去,坐上华丽的私家软轿,一直到了一个地方,见到她的父亲,那个大胖子郑洪福。
    郑洪福搂住女儿的纤腰,道:“你和他的经过,我都知道了。”
    郑艳芳一噘小嘴,道:“都是你,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
    郑洪福眉头一皱,道:“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以你的姿容,我敢说当得上天下无双的了,哪一个男人能不动心迷恋呢?我可不是替你吹牛,只看以往所有的男人,见了你就晕晕糊糊的情形,便可证明了。”
    郑艳芳道:“但他却没有被我迷住呀!难道我现在已经不好看了么?”
    郑洪福连连摇头,双颊的肌肉直震颤,使人真担心会掉下来。
    他道:“绝对没有这回事,我看这家伙八成是个天阉。”
    他的女儿瞪他一眼,道:“你说什么?”
    大胖子叹一口气,道:“假如他不能人道,自然对女人没有一点兴趣,哪怕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都没法子使他动心,但不管怎样,我的计划要改变啦!”
    他出房去了一会,才回转来,双眉紧皱。郑艳芳逼问其故,郑洪福初时还不肯说,后来才道:“你猜姓徐的现在在什么地方?”
    郑艳芳聪明伶俐一听便知,道:“可是在妓院吗?”
    大胖子苦笑点头,她接着又道:“既然如此,可见得徐少龙不是个天阉之人了,那么一定是我不够漂亮吧?晤……或者我少穿点衣服,在秘密妥当的地方,与他在一起,他就会改变态度了。”
    郑洪福沉吟了一下,才道:“大概这厮不易受美色诱惑的。”
    郑艳芳泛起又沮丧又愤怒的神色,默然不语。
    郑洪福沉思地道:“我本想利用你,诱他入套,使他不得不听我的话,因为他是最有希望当选为副统领的一个。但现在既然失败了,我只好想法子使他当不成副统领啦!”
    郑艳芳道:“爹,你可曾想到过姐姐她们?”
    郑洪福道:“她们怎样了?”
    郑艳芳道:“她们也是著名的美人,经验又比我多。
    也许可以使徐少龙入毅。”
    大胖子又做出使人担心他颊上两大块肥肉的摇头动作,道:“不行,她们是有夫之妇,帮规禁条何等严厉,岂可轻犯?”
    郑艳芳讶道:“以前她们还不是做过这种事?”
    大胖子道:“你要知道,以前那几个对象,都是更为老奸巨猾的人,假如用你的话,多半是白白赔了身体,收效反微。但用你两个姐姐,她们能使这些人个个暗中迷恋不已,所以我说什么,他们就得听什么……”
    他略一停顿又道:“姓徐的则不然,他为人如此冷酷厉害,如果叫你两个姐姐出马,还不是白白的让他玩了而收不到效果?”
    郑艳芳道:“我听不懂。”
    “要知道帮规规定凡是与有夫之妇通奸,均须凌迟处死。所以如果我认定对方不会因迷恋而听话的话,我就绝对不叫你的姐姐们出马。因为我们也不敢揭发这件好情啊!你说对不对?”
    郑艳芳道:“原来如此,好吧,我们设法毁灭他。好在人人皆知他曾经这样对付我,假如能毁灭了他,我们的力量就更叫人害怕了。”
    大胖子颔首道:“好,我想想办法……”
    郑艳芳道:“还是等我来。”
    大胖子笑一笑道:“你有什么妙计?”
    郑艳芳道:“我可以找两三个人,声明谁能毁掉徐少龙,我就嫁给谁。”
    大胖子忖想一下,才道:“好是好,但这个消息切切不可泄漏,万一传入马蒙耳中,那就糟了。”
    郑艳芳道:“当然不会传入他的耳中啦!”
    大胖子道:“你猜是怎么一个糟法?如果传入他耳中的话……”
    郑艳芳道:“他最多告诉徐少龙,但人家未必肯信,这种事,谁也不肯轻信的。”
    大胖子摇头道:“不,你错了,他不但不会告诉徐少龙,并且会设法毁去徐少龙,把你娶了去。”
    郑艳芳目瞪口呆,过了一阵,才道:“这可真是想不到的事,好在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
    这刻徐少龙正在一问著名的妓院内,受到沦落风尘然而个个艳丽的女郎们包围。
    除了这些茸燕之外,还有两个人,是刚刚凑上相识的。一是总寨外三堂香主之一的邵坤,外号六甲刀,是个四十左右的壮年人,身躯雄伟,一望而知必定是力大无穷之人。
    另一个是个五六旬上下的老者,看上去非常精明,动作间也显得十分轻捷有力。此人姓陆名斌,乃是这间藏春阁的老板之一,当然也不是简单之辈。
    他们在一间布置得极为精致华丽的上房中,摆开筵席,全院的姑娘,都轮流来执壶陪坐。
    关于徐少龙冷酷地挫败郑艳芳之事,这藏春阁之人全都知道了。正因如此,那些茸燕们对这个英俊潇洒,而又铁石心肠的男儿,都存有一份好奇,无不想与他接近,以便瞧瞧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少龙在席上猜拳喝酒,以及和每一个坐到他身边的美丽女郎调笑,豪放不羁,一派浪子作风,使得所有之人,无不深感迷惑。
    藏春阁的股东老板陆斌口舌便给,见闻广博。尤其对攀花折柳之道,更是不折不扣的专家。
    因此,席间谈笑之时,光是听他谈起一些奇奇怪怪的艳闻轶事,就足以令人忘倦。
    此外,那位身份颇高的外三堂香主六甲刀邵坤,性格粗豪,喝酒如喝水一般。
    马蒙本是善于词令的人,徐少龙又放荡不羁。这些人凑在一起,加上冶艳媚人的姑娘们,以及整坛的美酒,大家都特别兴高采烈,不知不觉已是天黑时分了。
    上房内早就华灯交辉,明如白昼。
    突然“砰”的一响,桌子上的杯碗筷子等物,不少跳起老高。原来是邵坤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声响。
    他酒量极豪,酒到杯干,到现在已不知喝了多少。但见他已略有醉态,举动说话,都有点不能控制。
    在他身边的一个美女,长身玉立,芳名春莺。她一面伸手摆好那些杯碗,一面笑道:
    “啊呀!邵大爷又要发牢骚啦!”
    邵坤左手舒伸,把她连肩带臂箍住。另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头发,向后扳去。
    春莺的头没法子不极力的向后仰,灯光之下,除了那张动人的脸庞之处,还有就是雪白的颈子,令人垂涎。
    她双眉微皱,朱唇微启,流露出可怜的表情。
    徐少龙纵声而笑,马蒙和陆斌都感到兴趣的瞧着。
    座中竟无一人,露出恻隐同情之意。
    邵坤在她玉颊上又嗅又吻,弄得春莺娇躯颤抖扭动,鼻中发出唔晤之声。可是那决不是舒服快活的声音,而是被暴力胁迫之下,唯一含有少许反抗的声音。
    她全身被箍紧,全然无法躲闪,仅能自由活动的嘴巴,却也不敢说出抗议的话。
    其余的女子对这等景象,似乎都看得很平淡,没有一个露出奇怪的样子。可见得邵坤这等举动,不但不是第一次,甚至已经是大家司空见惯的了。
    春茸鼻中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显然是因为六甲刀邵坤手劲大重,把她的头发扯得太紧而疼痛,同时脖子也扭得作疼。
    邵坤狂暴地笑起来,把她推开,但仍然揪住她的头发,使她保持后仰的姿势,就在这时,马蒙忽然一巴掌掴在他身边的一个美女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及那女子的惊叫声。
    他怒声道:“怎么啦,连你也敢瞧不起我?”
    身为老板的陆斌忙道:“春菊她怎么啦?”
    马蒙道:“她好像还是个良家妇女呢!哼!哼!竟敢跟大爷我来这一套。”
    那个名叫春菊的女孩子,骇然的抚着面颊,不敢出言辩驳。
    徐少龙一望而知,这是藏春阁的规矩很大,所以春菊不敢开口,倒不一定是她当真没有道理。
    他又发现邵坤已因为这件突变之事,转移了注意力,把春莺放开了。同时又察觉春茸非常迅快地用一种自然的动作,擦去泪水。
    这不禁令他恻然心动,但觉这些“对人欢笑背人愁”
    的卖笑生涯,实在可怜可悯之至。
    任何人只须想一想,如果这个在火坑中的女孩子,竟是自己极有关系之人,将会有何种心情?
    徐少龙顿时兴趣索然,对于这一切事情泛起了强烈的厌倦。甚至对于他的任务,也很厌烦。
    他只想回到那个宁恬平静的古城,恢复那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马蒙扳起来的面孔,很快就放松了,并且仍然搂住春菊有说有笑起来,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那回事。
    徐少龙离座出去解手,厕所是在院外西北角,三株婆娄老树,覆盖着这整个露天院子。
    廊柱上和檐下,都挂着灯笼照明,纵是酒醉之入,也不会绊跌。
    陪他前去的春柳,在院门就停下来等他。
    徐少龙推开厕所门一瞧,但见里面地方甚为宽敞,分为两格,里面的一间是以软帘隔起,乃是供人大解之用,外面有四个石头的斜槽。
    此外,还有盛满清水的银盆和洁净的手中等。人门就嗅到芬芳的香气,绝没有一般粪坑的秽味。
    徐少龙随手掩上了门,走到斜斜的石槽边,心中微微感到不自然。可是他今晚的确喝多了几杯,略有酒意,因此仍然没有在意。
    他正在小解之际,忽然背后一麻,顿时失去了知觉。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才悠然回醒,睁开双眼。
    目光到处,但见房顶的天花板雕刻油漆,甚为精美,接着又看见深垂的窗帘,把外面的光线遮隔住,室内是一片柔和膝陇的灯光。
    他一望而知,这是一间女性的闺房,而且从这等布置看来,这个房间的主人既富有而又大是雅致,并非一味只会用金钱堆砌的庸俗脂粉。
    霎时间两个女性的面影浮上他心头,第一个是神秘的玉罗刹。第二个是风华艳绝的郑艳芳。
    同时他也记起了未失去知觉以前的情形,心头不禁泛起别扭的感觉。
    因为其实他正在小解,忽然昏倒,那当然是非常难看的场面。尤其是他躲在一个女性的闺房内,可见得他多半是被女子发现,带到这儿来。
    当然也许是玉罗刹下的手,那么这种不雅的情景,完全被她所见了。纵然是怪不得他,但终究是尴尬难堪的。
    他暂时抛开这种不关紧要的感觉,开始研究自己乃是受了什么暗算,以致昏倒的?
    记得当时背上一麻,接着就失去了知觉,由此推测,有两个可能。
    一定被人潜近背后,点住穴道,二是有人以暗器偷袭,而这暗器体积非常细小,打中了穴道,方能使自己顿时失去知觉。
    他暗中大吃一惊,忖道:“不论是哪一种推测,都不得了。如果是第一种情形,则此人的武功必定比我强胜甚多,方能迫近我身后,而我尚不察觉。若是第二种情形,亦是一样的惊人。因为金针打穴之术虽然未曾失传,但是必须功力绝世之人,方能施展。以我而言,如要练到那等地步,最少还须苦修二十年之久。”
    接着他就研究何以会有人暗算他之故?若然是郑艳芳,那倒是顺理成章之举,问题只在她如何找得到如此高明之人,替她下手而已。
    假使是玉罗刹,她下手的动机很难找得出来,但徐少龙感觉得到,他与玉罗刹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复杂感情,这便是使他禁不住要联想及她的原因。
    室内似乎没有人在,因此,徐少龙转头查看,忽见床边不远的桌旁,有个女子坐在靠背椅上,正凝目看他。这刻他纵然想装昏迷也不行了,只好狠狠的瞪视她,看她有何反应?
    这个女子只有十八九岁左右,长得玉面朱唇,眉似春山,眼如秋水,甚是美丽,而且已具有少妇的成熟风韵,甚是动人。
    他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忖道:“原来既不是玉罗刹,又不是郑艳芳,竟是第三者。
    她一望而知乃是此室主人,所以事情弄得更混淆杂乱了。
    这些姑娘个个都很漂亮,也很能把事情弄得如乱丝一般难以找出头绪。”
    椅上的美女微微一笑,起身走过来。步态袅娜娇媚,却是个不懂武功的人。
    徐少龙更为奇怪,直到她在床沿坐下,互相迫近对视之时,他又猛吃一惊,忖道:“奇怪极了,我瞧着她面熟得很呢!”
    那美女轻轻道:“贱妾名叫春琳。”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做声了。
    两人对望了片刻,徐少龙道:“哑!你的苏州口音,使我记起来啦!我们曾经在扬州见过面,对不对?”
    春琳颔首道:“是的,徐相公的记性真好,我真不敢相信你竟能够记起我这个卑微低贱的人。”
    徐少龙摇摇头,但觉连脖子也酸软乏力。他道:“身份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你当时有如春花初放,但却是坐在姚舵主的怀中,使他看起来好像是老祖父一样。”
    她温柔地笑一下,徐少龙放低声音,道:“我不能动弹,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你可知道?”
    春琳点点头,道:“妾身知道。”
    徐少龙道:“我猜你一定不敢把内情告诉我,对不对?”
    春琳道:“妾身宁可吃点苦头,也愿将所知的事,完全奉告,可惜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少龙道:“你的名字中有一个春字,好像是藏春阁中的人,是么?”
    春琳道:“是的,妾身前天奉召出差陪酒,晚上回来,你已在这儿躺着。”
    她忍不住掩口笑一声,又道:“而且非常非常难看,裤子都没系好。”
    徐少龙道:“现在裤子系好没有?”
    春琳道:“已经弄好了。”
    徐少龙道:“你发现我之后,竟没有去报告老板么?我本是和陆斌一起喝酒的。哎!是前天的事么?这样说来,我已经躺了两昼夜啦!”
    春琳道:“当初我没认出是你,你知道在灯下看人,又是乍然发现,当然心慌起来,只匆勿给你盖上被子;就去告诉陆老板了。”
    她说话之时,伸出纤美白皙的玉手,在他额上摸一下,又道:“你没有生病,为什么不能动呢?”
    徐少龙道:“但愿我知道就好了?”
    春琳道:“陆老板一听,也吃一大惊,嘱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便急急出去了。我回到房间,忽然认得是你,才替你结好裤子,脱去外衣鞋袜,好让你舒服一些。”\。
    徐少龙道:“谢谢你啦!幸亏我在昏迷中,否则一定很难为情。”
    春琳又道:“陆老板不久就回来,看了你一下,吩咐我小心照顾你,晚上还得陪你一起睡。”
    徐少龙笑道:“陪我睡?有什么用呢?我又不会动弹,比死人只多一口气。”
    她伸手掩住他的嘴巴,一阵香气,以及滑腻柔软的感觉,传入徐少龙心中。她很认真他说道:“千万别说不吉利的话,你虽然不会动,但我靠贴着你之时,心中十分安慰和舒服。”
    徐少龙道:“为什么呢?难道你自从在扬州一见,已爱上我不成?”
    春琳道:“如果我说是,那简直是骗人。当然我只是很清楚记得你的样子和眼神,但爱你还谈不到。你可知道,我还没有试过和一个男人睡觉的滋味。”
    徐少龙不解的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指这个男人不侵犯你,是不是?”
    她道:“正是如此,我一直觉得男人都是魔鬼一般可怕,像是讨厌的苍蝇一般,整天盯着我,但昨夜你动也不动身体又是那么强壮,使我感到舒服稳安。”
    徐少龙道:“你几时到这儿来的?”
    春琳道:“好几个月啦!唉!在藏春阁中,我还是最红的姑娘呢!”
    她沉重的叹一口气,教人一听而知,这是非常不幸白事。
    徐少龙同情地道:“你的身世遭遇,好比杨花浮萍一样,随处飘泊,任人糟踢,实在可怜可叹。”
    春琳又叹息一声,道:“我天生薄命……”
    徐少龙插口道:“假如你是这么厌恨神女生涯,其实在扬州时,我就可以帮助你跳出火坑的。这话现在听起来,好像已太迟啦!”
    春琳道:“我当然想跳出火坑啦!虽然跳出火坑之后,也不敢回家去见父母亲朋,但总比夜夜被人蹂躏好啊!”
    徐少龙若有所感,问道:“你不敢返见父母,为什么?”
    春琳道:“我怎有面目见他们呢?”
    徐少龙道:“那么你怎生堕入风尘的?”
    春琳道:“我本是苏州人氏,二年前,我去庙里上香,忽然问心神迷惆,但觉四面八方都黑漆漆的,使我害怕得不得了,然后不知怎样,我己到了一个大宅院中,里面还有十几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
    徐少龙颔首道:“你是碰上拍花歹徒,心智被迷,拐走了你,只不知那座大宅院在什么地方?”
    这是他一直侦查的重点之一,只要破得其中一个巢穴,就不难循这线索追查出其他的歹徒和秘窟。
    春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们通通不准出门口,其他的女孩子也莫不如此。
    唉!那两年的日子真惨。”
    徐少龙虽然晓得事实必将如此,但仍禁不住一阵失望。
    他寻思一下,才道:“你在那座宅院住了多久?”
    春琳道:“两年多。”
    徐少龙道:“也接客么?”
    春琳道:“起先还小,鸨母命我们服侍那些年纪较大的,已经接过客的姑娘。过了两年我十六岁了,才第一次接客。”
    她惘然望向空中,面上泛起一丝苦笑。
    徐少龙道:“那所大宅院也接客的么?”
    春琳道:“很少,都是女孩子长大之后,第一次接客,才在那儿,之后,就送到别处了,我被送到扬州。”
    徐少龙点头道:“听起来能够到那秘窟销魂的,必定是非常富贵具有财势之人,才出得起价钱。以我猜想,那个地方,一定常常有新的女孩子送进来,长大了送出去。”
    春琳道:“正是如此。”
    徐少龙道:“你可曾吃了很多苦头?”
    春琳道:“那倒没有,因为我胆子小,性情柔弱,看见别的女孩子不听话,挨了毒打,或者送了性命,我已经害怕啦!”
    徐少龙点点头,忖道:“这座大宅院,乃是专门训练女孩子,以及使她们服贴就范的一个秘窟无疑。”
    他激起侠义之心,顿时热血沸腾,怒火直冒。
    他停歇了一下,才平静下来,道:“姚舵主怎肯把你送到这儿来?他不是很喜欢你么?”
    春琳苦笑道:“喜欢?有什么用?还不是玩玩。”
    她虽然出道只有一年,但在风尘中,一年几乎可以比已别人一辈子。阅历既多,看透了人性,便不禁愤视世一切了。
    徐少龙轻轻道:“我一定助你脱离火坑。”
    声音中透出十分坚决的意味,使人不能不信。
    春琳笑起来道:“徐相公,你的心地太好也不行。”
    徐少龙讶道:“为什么?”
    春琳道:“试想多少人像我一般,你救得完么?”
    徐少龙道:“那又不同,有不少女子自甘堕落的,救她出来,也没有用,甚至我敢说,大部分是属于这一类。”
    春琳没有驳他,显然认为此言有点道理。
    徐少龙又道:“当然其中有些是初时痛不欲生,但久而久之,让她自拔也不行了,你已经有点这等趋向了。”
    她大吃一惊,道:“我是这样么?”
    她从来不敢多想,如今真正体察一下,果然如此,不觉怔住了。
    徐少龙道:“我一直在花酒中流连,顺便观察这些女子的心理,敢说颇有心得,不过这心得却足以令人灰心。”
    春琳居然很了解的点点头。
    她柔声问道:“你可要吃点东西?或者是起来什么的?”
    徐少龙道:“暂时还不要,我要想想看。”
    春琳自去打洗脸水,拧毛巾,替他揩脸,又去弄了一些食物来,先把徐少龙扶起,靠着垫高的枕头而坐。
    徐少龙虽然没有一点食欲,但却尽可能多吃点东西。
    此是保持体力之法,如无体力,纵然恢复行动之能,也变成虚弱无力状态,一旦有了事,便不能及时应变了。
    春琳已奉命不必出去接客应酬,所以一直在服侍他。
    徐少龙忖道:“春琳不知靠得住靠不住?陆斌挑选她看顾我,一定别有用心,虽然据她说,她是突然发现我在此地,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春琳已收拾好各物,并且换上了简单的睡觉衣服。
    她脂粉既洗净,又换上了这等家常衣服,顿时别有美态。
    徐少龙看看她,道:“你还可以跳出火坑。”
    春琳道:“真的?为什么?”
    徐少龙道:“第一点,你讨厌这等迎送生涯。第二,你还未堕落到那种田地,这是从你衣服上看出来的。”
    春琳道:“谢谢你,但现在不谈这个。”
    她笑一下,解释道:“我觉得最要紧的是怎样使你能够行动?因为我不知如何,心里头很发慌,老是隐隐觉得不妥。”
    徐少龙心里非常同意她的说话,但口中并不承认,说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因为我的身份不比普通人。”
    春琳眉字含有一抹忧色,挨贴着他而坐。
    徐少龙初时还不怎样,但顷刻间,便感到不妥。
    原来这个美貌姑娘,居然使他欲火腾腾。
    春琳还不知道,伸手抚摸他的额头,道:“好奇怪。”
    她奇怪的是徐少龙分明好好的,为何不能动弹?
    徐少龙感到非常冲动,差点就要伸手去抱她。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伸出手,但他制止了此念。
    他暗自忖道:“奇怪极了,我曾经修习过枯禅,任何情形之下,都能使此心如槁木死灰,何以目下兽欲大发?”
    春琳娇柔的声音,说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徐少龙咬一咬舌头,一阵疼痛,使他冷静了一点。
    他这才说道:“阿琳,现在不是动情的时候,对不对?”
    春琳觉得有趣,笑道:“当然啦!何况你又不能动弹。”
    徐少龙道:“也许我能动弹,假如我抵御不住正在焚烧着我的欲火的话。可是那么一来,我就陷于百劫不复之境了。”
    春琳有点迷惑的望住他,道:“你能动么?”
    徐少龙道:“如果你脱掉衣服,我马上就可以动。”
    春琳欣然道:“那么我马上就脱。”
    她正要动手,徐少龙沉声道:“别动。”
    春琳骇了一跳,道:“不要动?你不让我脱。”
    徐少龙凭借禅功之力,紧紧守护住灵台神智。
    他道:“是的,因为我本不能动,但如今忽然欲火熊熊。所以只要你脱去衣服,使我忍熬不住,我就能动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但那样的话,我就不得了,苦练多年的功夫,马上毁去。”
    春琳总算明白他的意思,道:“你要我帮你把欲火平熄,对不对?”
    徐少龙道:“如果你能帮我,自然最好了。”
    春琳道:“那还不容易,我有十几种方法。”
    她起身走去,舀下一杯冷水回来。很有信心地道:“喝下它,很快就会好了。”
    徐少龙道:“一定有效么?”
    春琳道:“当然啦!这是最古老有效的一种方法。”
    徐少龙道:“这样说来,人人都懂得的了?”
    春琳笑道:“是的,这儿的人都晓得。”
    徐少龙道:“你的冷水盛在瓷瓶中的么?”
    她点头道:“不错,一定干净的。”
    徐少龙道:“我不是怕脏,而是怕有人做了手脚。”
    春琳吃一惊,徐少龙又道:“既然人人皆懂此法,而你的冷水又盛放在特定的地方,可就不能不小心了,请你到隔壁换一碗。”
    春琳一点也不持异议,马上就到隔壁去了。
    徐少龙运足眼力,向碗中望去。瞧了一阵,但见那水虽然很清,但仍然有些许粉未,在水中浮沉。
    转眼间春琳回来了,另外拿了一碗清水。
    徐少龙一见了她,心便直跳,眼中冒火。
    他深知自己不易再支持了,因此不暇再作观察,赶紧把那碗冷水喝了下去。顿时一阵清凉之感,直透丹田。
    他马上感到可以控制自己,当下道:“春琳,有烦你在门边守望着外面动静,瞧瞧有谁来查探没有?”
    春琳道:“好的。”
    收起两碗,起身行去。
    徐少龙道:“你小心点,别让人家发觉你。”
    她把灯烛吹熄了,便蹲坐在门前。
    徐少龙开始运功,垂帘内视。
    他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但丹田中那股真气,总是提不起来。于是他改变方法,用心坐起枯禅。
    此是使欲念杂想的平息的唯一途径,而且在寂静空灵中,还可以生出妙思灵感,以应付当前迷惑的局势。
    坐了好久工夫,春琳在黑暗中,居然全无声息。
    徐少龙已经仰仗禅功之力,把欲火春情完全驱逐。
    现在他在澄澈空明的境界中,默默寻思前后的经过。
    他在受暗算以前,乃是在这藏春阁内饮酒作乐,足足饮了整个下午,直到华灯已上。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点迹象征兆使他警觉。
    因此,他上厕所时,根本没有防备。
    想到这里,他突然停住思路,不向前进。“我想起来啦!当我踏入厕所中,就已经有了异感。”他用心追思当时的情形:“但我酒喝多了,况且以我的身份,谁敢动我?
    所以我仍不以为意。”
    这是一个症结,以他的身份,谁敢动他?
    其次,他也想通了一个重要的道理。那就是这个暗算他之人,不一定武功高绝。但他一定智谋过人,或者是得过高人指点,才会选择这么巧妙的时机,方始出手对他加以暗算。
    这个时机便是当他正在畅快小解之际,其实耳目之灵,远逊平时。因此,即使是武功普通一点的,也可以得手。
    他轻轻嘘了一声,但见春琳悄悄走过来。
    她低声道:“徐相公,是叫我么?”
    徐少龙道:“是的,你上来一下。”
    她踌躇了一下,虽然她对于献出肉体之事,已经不在乎,但目下情形不同,她很想帮助他渡过难关。
    她道:“相公现下觉得怎样了?”
    徐少龙马上明白她的意思,轻轻道:“不妨事啦!你那一碗凉水,有效得很。”
    春琳这才爬上床去,挨近了他。
    徐少龙道:“你小心在我背后摸摸看。”
    她伸手探入衣内,在那紧厚的肌肉上抚摸。
    徐少龙低声指挥她,最后,她的手停在肿骨下面。
    徐少龙道:“摸到了什么?”
    春琳道:“好像有一根针插在里面。”
    徐少龙道:“能不能拔出来?”
    她试了一下,指上的力量不够。
    徐少龙道:“你用牙齿才行。”
    她果然成功了,把拔出的针拿到徐少龙面前,低声道:“瞧,真骇死人,有三寸长呢!”
    徐少龙一面瞧着,一面调运真气。
    这一回体内的真气听话得很,霎时从丹田透出,穿行向全身经脉,迅即运行了一周天,全身俱恢复如常。
    他拿过那针,凝目看时,但见此针长达三寸,金色,份量特别重,不知是什么质料?尾部没有线孔,一望而知不是缝衣用的针。
    徐少龙博识天下各种奇怪的暗器,这刻不禁皱起眉头,忖道:“此针制作形式和前后的重量,根本不适用作暗器,就算勉强打出,最远不过四五尺,便失去控制了。”
    换言之,此针不会是暗器,因为他认不出是什么来历。
    不过这可没有难倒他,因为他已想到极可能是当他倒下之后,那个暗算他的人,拿些针扎入他穴道中的。
    春琳道:“刚才有一个人,走到门边,听了一阵,才转身去了。”
    徐少龙哦了一声,道:“你认得出是谁?”
    春琳摇摇头道:“是个男人,瘦瘦的。”
    徐少龙沉吟了一下,道:“你点上一支蜡烛,把外衣脱掉,做出好像已经跟我欢好的样子,我们玩一个钓乌的游戏。”
    春琳听话的脱去外灭,起来点烛。
    徐少龙也把外衣脱去,舒服地躺在被窝中,发出鼾声。
    突然有人轻敲房门,春琳连忙去开门。
    徐少龙泛起一抹冷笑,忖道:“鱼儿要上钩啦!”
    他侧耳而听,听到春琳轻轻开门的声音。
    门口之人低声说话,是个男人的口音,甚为陌生。他道:“我看见点上灯烛,过来瞧瞧。”
    春琳道:“我正要叫人弄点热茶来。”
    门外那男人道:“马上就送来……晤!这个客人还可以吧?长得很帅呢!”
    春琳道:“我干这一行的,帅不帅还不是一样?”
    那人道:“哦!他动了你没有?”
    春琳道:“说起来奇怪得很,他原本瘫痪无力,但我一上床,他就能动啦!这是怎么回事呀?你可晓得?”
    那人道:“那一定是你太迷人啦!……说真个的,他厉害不厉害?”
    春琳嗔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人道:“嘘!小声点,是老板吩咐我来问的。”
    春琳沉吟了一下,才道:“不但厉害,还讨厌得很……”
    那人发出低低的笑声,含着有邪气意味。
    他又问道:“怎么一个讨厌法?”
    春琳突然懊恼起来,冷冷道:“滚滚!就算是老板叫你来问的,我也不理你……”
    她这数年来,被恶人诱拐,进入勾拦中,过着神女生涯。所受的折磨痛苦,已足以使她的心灵麻木不仁,对于这等事情,本已不以为意了。
    可是她忽然间感到强烈的被侮辱被伤害的感觉,大大的光火起来,机警之人,必能看出这是很不寻常的表现。
    此处,在这藏春阁中的女人们,谁敢对“老板”稍加抗拒?因为她们简直比货物还低贱,比畜牲还不如,随时随地可能遭受各种毒刑,或者被活埋。没有人能抗拒,也没有一个能够逃生。
    所以她这种态度,亦是可怪之一。
    那人又嘘了一声,道:”小心点,我不会告密,谈你对老板不敬,如果有人听了去,那就糟了。”
    春琳不由得感到害怕,声音软弱下来,道:“好吧,有什么话你问就是。”
    那人道:“你刚才说他讨厌,是不是指他很贪得无厌?”
    春琳道:“是的,现在他好不容易才安静地睡着了。”
    那人道:“行啦,你别走开,也不要关门。”
    脚步声起处,迅邵走远。
    春琳回头张望,徐少龙当真闭目不动,宛如酣睡中。
    她微微觉得心慌;只知道老板有什么阴谋。同时她忽又想到,自己刚才的强硬态度,敢情是为徐少龙而生的。
    换句话说,她因为知道徐少龙在聆听,所以感到自尊心受伤害。而且也由于他在,所以胆敢流露抗拒老板的心意。
    她不禁吃了一惊,忖道:“我是什么东西?人家只不过对你好些?又不像旁的人那般糟蹋你,你就自作多情起来了。”
    正当此时,那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像蚊子一般的语声,却十分清晰。
    这阵语声说道:“春琳,我是徐少龙,你不要向我瞧望,也不要回答。
    因为窗外有人在窥看着我们的举动,你要装得像一些春琳在风尘打滚了不少日子,因此别的不行,这装腔作势,以及打诳说谎之道,功夫非常到家。
    当下现出疲惫之极的神态,身子向门框一靠。
    她心中暗感惊讶,忖道:“我仍然看得见他,他分明口不动,眼不睁,何以话声已到了我耳中?”
    只听徐少龙又道:“等一会人家不论叫你干什么,你都照做,不要害怕。
    我不会受伤,也必能保护你……”
    这未后的一句,使她感到无限安慰。虽然她并不真心相信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因为她深知“老板”的厉害。
    过了一阵,门缝间传来一阵威严冰冷的声音,道:“春琳,出来,不许弄出声响。”
    她全身一阵寒冷,不由得颤抖一下。
    她连忙轻轻拉开门,闪身出去,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矗立在黑暗中,就像一个巨大的魔鬼一般。
    那个巨大的人影冷冷道:“你做得很好,现在没事啦,你到隔壁睡觉去。”
    春琳应了一声,虽然很想问,问他怎样处置徐少龙,但她始终鼓不起这个勇气,悄悄的走了。
    她到了另一个房间内,睡了上床,一直暗暗替徐少龙祈祷。
    在这边房间,那个巨大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但徐少龙却听到一阵细碎的步声,穿过房间,一直到了他床边。

昨日心伤 发表于 2017-3-23 23:16:34

第五章
    徐少龙全身的功力都聚集起来,任何的一瞬间,皆可以出手击敌。
    那人在床边停下,他身形带来的一股微风,也拂过他的面门,徐少龙嗅到一阵香气,不禁一怔。
    这阵香气他熟悉得很,并非是春琳所用的那一种。
    同时之间,他耳中又听到一阵衣裳的窑窄声。
    他大惊忖道:“什么?她在脱衣服?”
    到他确定自己推测不错之时,被子已经掀开,一个光滑温暖的身体,已钻入被窝中,把他搂住。
    他也赤裸着上半身,因此之故,对于异性滑腻香软的肌肤的摩擦厮贴,感觉特别灵敏,也更易迷醉。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表现,才合乎对方的药物力量。
    但他急于想看看怀中的女人是谁?是不是他预料中的那一个?因此,他鼻子中嗯晤连声,突然问一翻身,半抱半压的把她搂实。
    当他头部转动之时,眼睛已趁机微微睁开了一线。
    目光一扫,但见这个女人,正是那艳丽绝世的郑艳徐少龙虽然不是好色之陡,然而当此之时,也不由得猛然间激起了情欲之火。因为这个女孩子,实在大美了。
    她虽是青春年少,方在妙龄。但无论在哪一点,都是惹火尤物,当得上烟视媚行,颠倒众生的赞语。
    她嘘气如兰,在这个英俊而健壮之极的男人怀中扭动,在她来说,这也是至为刺激的沉醉感觉。
    两个人的嘴唇凑上了,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之后,徐少龙睁开眼睛,头部仰退一点,以便看她。
    两个人的目光碰上,但见她面上泛起迷醉的表情,眼中则是不尽的迷悯。以及一种炙热的火焰。
    徐少龙道:“啊!是你?”
    郑艳芳点点头,轻轻的吐出黄营似的声音,道:“是我,你不喜欢?”
    徐少龙低头吻了那两片朱唇一下,道:“喜欢。”
    他一点也没有装假,说出心中真意,是以能使对方相她欢喜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在底下移动一下身子,高耸的双峰,擦过徐少龙健壮坚厚的胸膛,双方都宛如触电般震动一下。
    徐少龙咬牙忍住体内的冲动,道:“你打算献身给我,是不是?”
    郑艳芳柔顺似羔羊,道:“是的,我愿意这样,决不后悔。”
    徐少龙道:“为什么?”
    郑艳芳讶惑地望住他,因为他声音中,已透出少许冷酷的意味。错非她如此敏感,定难察觉得出来。
    她最害怕,同时也最感到迷醉的,正是他的冷酷无情。没有一个男人,以她曾经见过的而论,能这样对待她。
    她哀求地道:“徐郎,不要问我,爱我吧!”
    徐少龙眼中冷酷的神色突然消失,热烈地吻她。
    过了一会,他又抬起头,似乎恢复了冷酷无情。
    他道:“我要想一想。”
    郑艳芳又移动身体,对方感到肉体摩擦的刺激。
    徐少龙用力的摇摇头,道:“不行,我一定要想。”
    他深深吸一口气,接着又道:“你并非真心爱我而献出身体,只不过想陷害我,想使我受制于你,这可不行。”
    郑艳芳的美眸中,悄悄地涌出清泪,沿着白玉似的面颊流到枕上。她长长叹息一声,好像很痛苦。
    徐少龙心肠为之一软,但觉自己如此对付一个美丽的少女,实在太残酷了,他或者可以采用其他的手段啊!
    若是要换个法子,便当得很。而且以他未娶的身份。
    就算与这个美貌少女发生关系,也不妨事。
    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里面问题很大。因为表面上看来,截至目前为止,似乎是郑洪福在对付他而已。但他隐隐感到不对,幕后必定另有更厉害的人布置设计,方会如此高明。
    那么这个幕后之人是谁?他设计使自己掉入女色陷阱之中,有何用意?若是要取他性命,那么当他昏迷之际,何不下手?若说要利用郑艳芳来使自己贴服听命,那也是全无把握之事。
    因为他纵然娶了郑艳芳为妻,但也有可能反过来控制她,使她听命于自己。幕后此人的心计,岂不落空?
    由此可见,这个桃色陷饼,实是深不可测。必定另有一个阴险无比的目的,但这个目的是什么呢?
    无论如何,这刻他不能投降。虽然他内心之中,对这个美貌少女十分迷恋倾倒,当真有不惜娶她为妻的决心。
    何况他出道至今,又不是没有碰过女子,可是他不能如此地陷入一个莫名其妙的阴谋之中。
    他清晰有力地答道:“假如你喜欢我,或者说,你真的爱我,愿意委身给我,那么你就不该到这儿来,对不对?”
    郑艳芳的珠泪仍然往下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徐少龙很想爽爽快快的询问她,有关这整个事件的内情,例如什么人设的计?用意何在等等?
    但他也忍住了,故意扯到别的地方,道:“你的艳名极著,因此我在想,你以前有过多少密友呢?”
    郑艳芳摇摇头,道:“你不是嫌我以前放荡,而是不想要我。”
    她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真教徐少龙大吃一惊。
    他昧住良心,否认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考虑到基本上的问题而已。说!你有过多少男人?”
    郑艳芳默然凝视他,过了一阵,才道:“你自己可以发现,何须问我?”
    她伸手捏摸徐少龙身上的肌肉,又道:“好强壮啊!”
    徐少龙也抚摸她光滑丰柔的背肌,只抚了几下,顿时又激起了情欲之火。
    这在郑艳芳而言,马上就可以觉察出来。
    因此,她突然大胆地伸展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吻他。
    不知如何,她已经变成体无寸缕。徐少龙把心一横,忖道:“如此尤物,谁能无动干衷?好吧!目下且不管后果如何,先占有了她再说。”
    此念一生,欲焰顿时如崩溃了堤防的洪水一般,淹没了一切。
    事后,他静静的仰躺床上,郑艳芳则蜷伏在他身边。
    过了一阵,她轻轻道:“徐郎,你还不能动么?”
    徐少龙晒了一声,道:“我困得很。”
    当欲火已经消退,他比平时更为冷静灵警。
    郑艳芳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有一小包药粉,据说可以使你恢复如常。”
    徐少龙道:“什么药粉?晤!我先睡一觉再说。”
    她连忙摇撼他,道:“不要睡……不要睡。”
    徐少龙道:“为什么?”
    郑艳芳道:“因为等你睡醒了,你又会向我动手了。”
    徐少龙道:“你怕我?”
    郑艳芳道:“不,我愿意极了,但他说要经过三度欢好之后,才可以给你服药。”
    徐少龙身子动都不动,道:“三次么?那太妙了,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看来我快要变成风流鬼啦!”
    他以讽刺的口吻说了这几句话,忽然感到郑艳芳似是在抽噎。他非常想要安慰她,但他晓得不可如此。
    郑艳芳道:“你大不公平了,我怎会想你发生不幸?”
    徐少龙道:“那么你说,他是谁?”
    郑艳芳道:“是玉罗刹玉香主。”
    徐少龙身躯为之一震,脑中泛起那张清丽绝俗,微带冰霜意味的面庞。
    这件事里面,居然把她牵涉在内,马上把问题变得更为复杂无比。他禁不住长叹一声,说道:“是她么?”
    郑艳芳道:“我不会骗你。”
    徐少龙道:“你几时见到她?”
    郑艳芳道:“这两天没见到,她命她手下一个老家伙转告我的,那是个又坏又阴险的老虔婆,大家叫余麽麽。”
    徐少龙道:“我只见过玉罗刹一面,她何故整我?”
    郑艳芳道:“我不知道,但我当时却怕你入骨,唉!也许我其实是爱你入骨,自己以为是恨而已。”
    她停歇一下,又道:“因此,我便遵照她的话做了。”
    徐少龙道:“谁在厕所暗算我呢?”
    郑艳芳道:“是黄老歧,他外号迷魂太岁。”
    徐少龙问道:“你父亲与此事可有关连?”
    她正要回答,外面忽然传来三下磬声,非常清脆悦耳。
    她吃一惊,侧耳而听,道:“有人来啦!”
    徐少龙道:“什么人?半夜也闯入来么?”
    郑艳芳道:“一定是你的朋友。”
    徐少龙笑一笑,道:“对了,一定是他们。”
    他若有所思的望住她,又道:“你在这儿给他们看见,我就非娶你为妻不可,对不对?”
    郑艳芳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唉!一定是玉罗刹的主意。”
    棕少龙一听她的名字,登时心中一阵不舒服,道:“为什么一定是她呢?我娶了你,对她有何好处?”
    郑艳芳道:“这一点我倒晓得,你可知道?她曾经有过不嫁的话?”
    徐少龙更为迷惑,道:“此事与她不嫁之誓,有何关连?”
    郑艳芳道:“她向来骄做得很,比我还要骄做得多。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她看得上眼的,但你来了,而你与别人不同。”
    她这话已解答了他的疑问,但她仍然解释道:“人的魔力,使她失去信心,也可以说她已爱上了你。
    因此之故,她得想法子使你有了妻室,然后她就没有指望啦!”
    徐少龙笑一笑,道:“我如果相信这番推测,未免把自己估得太高了。但你放心,我从来不把自己估得太高的。”
    换言之,他表示不甚相信她的推测。
    郑艳芳轻轻道:“徐郎,告诉我,假如你必须娶我,可会感到痛苦?”
    徐少龙毫不迟疑,说:“不会,别说是我,任何人也不会,难道你连这一点自信都没有么?”
    他的话声和态度,都很真诚,使她信了大半。
    她欢欣的一笑,在微弱的烛光之下,这艳丽的笑容,似乎更为动人。
    她轻轻道:“那么我要使玉罗刹伤伤脑筋,我本身曾得徐郎你的恩宠,已经非常满足了。”
    人便是如此奇怪,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不论是男人或女性,当未曾与对方发生关系以前,总会有许多假面目。但一旦过了某一界线,骄做的会变为谦卑,倔强会变为恭顺。
    郑艳芳此刻表现得这般谦顺温柔,正是真实人性,完全没有矫揉做作,也不是施展什么手段。
    徐少龙道:“你的意思是……”
    郑艳芳道:“躲起来,再说我如果和你一同在被窝中被发现,那该多么难为情?将来如何有面目会见你的朋友呢?”
    徐少龙道:“这话果然大有道理。”
    他恋恋不舍的触摸她,吻她,然后松开手。
    郑艳芳起身整衣之时,那象牙雕成似的美丽嗣体,以及艳绝的容颜,真足以使男人目为之眩,心为之醉。
    徐少龙也不能自己,紧紧的盯视着她。虽然此后他尚有无数机会,可以拥抱与享受这个可爱的肉体,但他仍然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悄然拔闩而出,在门口向他摇摇手,还留下一个爱的笑容。
    过了一阵。步声素囊,向他的房间而来。
    接着门被打开了,数道强烈的灯光,照在床上。
    徐少龙诈作惊醒,睁开睡眼,皱眉道:“谁呀?”
    灯光倏灭,居安之的声音送过来,道:“啊呀!大哥,小弟找得好苦,这几天你上哪儿去了?”
    徐少龙坐起来,被子褪下,露出健壮的上半身。
    他哈哈一笑,道:“居老二么?哈!哈!古人说,温柔不住住何乡,岂值得大惊小怪的么?”
    许多人都哄然笑了,其中有几个人的口音,听得出是神机营的伙伴。这班人涌入来,纷致慰问之意。
    其他的随从们都退下了,房中只剩下五六个人。
    居安之道:“好吧!咱们先回去,但大哥你别贪恋温柔了,后天就是帮主召见,亲自校阅以及面试武功。”
    徐少龙讶道:“哦!有这等事?”
    梁一柏高声道:“此是临时变更的计划,今天早上方始通知大伙儿的,你还有一天工夫可以休息。”
    大家又含有深意地哄笑起来,然后相率离去。
    房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过了好一阵,郑艳芳既没有回来,春琳也没出现,徐少龙独自陷入沉思之中。
    他目下已略略有一点线索可寻了,敢情这个美人关并不是为了要他娶郑艳芳不可,大概也不是为了玉罗刹自恐情不自禁,而是要毁他的前程。简单的说,就是用女色使他争不到副统领之位。
    他记起最初欲火如焚,几乎无法自持之事。如果那时候不克自制,与春琳交欢的话,无疑要坠入欲海深渊了。
    从种种迹象观察,连贯起来,对方的阴谋是这样的。
    首先派人把自己弄倒,制住穴道,服下极厉害的药物。
    过了一昼夜,他由于穴道一直受制,抗力渐渐消失,药力遂得以抬头,使自己体内激起了炽热的情欲之火。
    这时候,春琳是第一个使他陷溺的女人。以她的美丽,甚至于特殊的技巧,定可以应付得他的狂暴。
    经过这第一阶段的疯狂发泄之后,真元大损,那是毫无疑问之事,此时,轮到貌美如花的郑艳芳上阵。
    派她前来,有两大好处,一是她的姿容,肌肤和身材,举世无双。即使是没有药物之力作祟,大概亦迷得住他。
    第二,她乃是本帮眷属,身份与春琳不同,必要时,尚可迫他成家立室,以致失去了当选的资格。
    徐少龙不须很有经验,也能想像得出,自己若是不曾悬崖勒马,先行解开穴道,以及解去药力的话。一旦陷入欲海之中,先后经过两个尤物的祈折,定必精枯髓干,今生难以复原无疑。
    他前前后后一想,把所有的现象掇拾成为一则完整的事件,了解了其中的危险和对方的用心,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他开始推测谁在幕后主持这个阴谋。既然这阴谋的目的,是在于使他当不上副统领,这就有了范畴。
    换言之,在这个阴谋中,得益的人,必是主谋之人。
    说到徐少龙的关系渊源,是由黑旗分舵推荐,而姚大壮则与内三堂中首席堂主于木塘关系最深。
    因此,以于木塘为首的这一派系,绝对不会伤害他。
    本帮之内,共有六派系。人数最少而势力最强的是副帮主白尚奇这一派。此人隐然有继承帮主宝座之望。
    是以不大需要与其他派系争斗,并且以他的地位,也不致于使用这等卑鄙手段,对付一个部属。
    这样,只剩下四派有嫌疑,一是另一位副帮主谢沉,此个外号“龙君”,号称天下水功第一,当世无有敌手。
    第二派是总务司席亦高,此人外号“鬼见愁”,司掌全帮内总坛外五舵的钱粮大权,爪牙密布每个单位,论起权力,实在很大。兼且此人擅用离间之术,任何单位内的情况,无不了如指掌。
    第三派是内三堂中的“监堂”堂主李听音,此人外号是“阴阳手”,使的银萧金瓜锤两种兵器,阴柔阳刚、两皆称绝,在武林中大有名头。
    第四派也是内三堂堂主之一,姓辛名公权,外号“三环追魂”,使一柄三环大砍刀,勇力久震武林。
    这辛公权是兵马堂堂主,掌管兵马大权。但事实上此权是在帮主手中。
    徐少龙逐派想去,这四派俱有可疑,问题却出在玉罗刹出身未明,不知与哪一派系有关?这恐怕是关键之一”,他暗暗忖道:“神机营之设立,除了吸收新血高手之外,还有就是替帮主作直接的耳目,以便加强控制本帮各派系。”
    这一点他老早晓得,目下再在脑中重现,只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他继续想到:“由于白尚奇名义上掌握此一力量,而实际负责之人,却是副统领,奉命直接与帮主联系,因此之故,连白尚奇也不能真正控制此一力量。这样,各派系勾心斗角用尽手段以谋夺此一力量,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他的思路一下子就跳到帮主召见,面试武功之事上面。忖道:“这个消息,事前全无人知。但这一阴谋主持人,已经晓得,预先设圈套,使我在欲海中没顶,可见得必是六大派系之首作主的,那么会是谁呢?此一答案,唯有从玉罗刹那里寻求。”
    此外,他记起了那个声音低沉的“老板”,即是与春琳说话之人,以及向他下手的迷魂太岁黄老歧。
    这两条线索,只不过是旁证的份量,假如查出玉罗刹是某一派系之人,而后面这两人亦属此一派系,即可确认不疑了。
    他并不起床,反而放心大睡。
    翌日,他返回营府,与同事一一见过。。发现人人都十分紧张,练功的练功,休息的休息,等候明天重要的一刻。
    徐少龙装出疲惫之态,以便瞒过别人耳目。
    居安之见了,不禁露出忧色。而且趁无人之际,问道:“大哥,你向来不是贪恋女色之人,何以在这般紧要关头,反而沉缅其中,以致损耗真元,岂不奇怪?”
    徐少龙道:“有人在暗中搅鬼,这一点你必也看得出来。但不到明天过后,咱们还不算是失败,你等着瞧吧!”
    他如此说法,居安之更加担心,是以一直忧形于色。
    徐少龙正是要他如此,以便使敌人深信计策成功。
    他下午故意又睡觉,直到傍晚才起身,精神显然稍佳。
    居安之梁一柏等人已经外出,他在府中走来走去,似乎很是无聊。
    他在饭厅要了一杯关外的烈酒,独自漫步到花园中,然后有人追上来,回头望去,原来是张行易。
    此人乃是白旗分舵著名之士,面白无须,举止斯文,宛如儒士。
    他高声道:“龙兄,听说你独持美酒,花间清酌,虽然甚是风雅,却未免有损雄威?”
    徐少龙笑一笑,道:“行易兄来得正好,兄弟只是感到无聊而已,哪里是什么风雅。”
    张行易走到切近,道:“这样吧,我们去看戏可好?”
    徐少龙道:“什么戏?”
    张行易道:“本寨一位姓黄的财主,过花甲大庆,得到帮主批准,在外面请了戏班子来。最著名的石芳华也请来了,今晚贴出的是会真记。”
    徐少龙道:“石芳华么?那一定大有看头了。”
    张行易道:“当然啦!眼下大江南北,以她色艺双绝,号称天下无双,我们要去的话,还须早通知一声,以免没有好座位,减了兴趣。”
    徐少龙道:“走!去瞧瞧。”
    张行易道:“兄弟回去换件衣服,顺便让胡总管安排一下,我们到时就有好座位了。”
    徐少龙哑然失笑,道:“不错,我也得换衣服啊!”
    不久,他们一同结伴出府,他们俱是一表人才,衣衫适体而高贵,气度与一般武人大是不同。因此之故,走到街上,真是惹来无数艳羡或倾慕的眼光。
    当他们走近戏院子之时,但见人潮汹涌,除了衣衫光鲜的男士之外,还有无数粉白黛绿的妇女。
    四下华灯照耀,卖吃食的,摆满了街道两边,种种好玩的和有趣的小玩意,吸引人们的兴趣,欢笑声、喧哗声。
    叫卖声,以及摇鼓敲板等等声音,使这个区域热闹得宛如最大的赶集一般。
    徐、张二人虽然没有仆从,身上也不带兵刃。可是他们的风度和胸前的记号,比符篆还要具有魔力。所至之处,不论男女老壮,无不恭容让开,给他们通过。
    他们穿过热闹的人群,到了戏院门口,由于这是不售票的,所以秩序较乱。
    不过门口处尚有不少配着表示喜事的红绸带的壮汉,在维持秩序,把一些故意挤人的小伙子推开。
    自然这些小伙子挤的都是标致的大姑娘。有些美貌少妇,被挤得鬓乱钗横,衣衫不整,满身香汗。但她们似乎都很乐意,很开心。
    徐、张二人稍为停步,望着紊乱的人潮,不觉也感到欢欣兴奋,无不记起了小时候挤着看戏的情景。
    唯一有点不同的,就是外问各地搭台演戏,虽然也是乡间盛事,媳妇闺女都不免去看看。
    但决计比不上这等挤来挤去,打情骂俏的崎旋场面。
    而且乡间很多小孩骑在大人肩上,这儿却很少见。
    他们已经在人丛中,别人纵然想让开,往往有心无力。好在他们不怕人挤,只微微利用肩臂时等部位,发出内力,就可以免去被人碰上身体的情形了。
    突然间,左方好几个人敬侧撞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张行易双眉一挑,横臂一抵,那数人立刻停止撞过来之势,可是他们互相挤在一起,个个哼卿连声。
    这些壮健的汉子,居然叫苦,自然大有原因。
    徐少龙伸长脖子一瞧,顿时明白了。原来有三个女人正从那边通过,其中有两女不断的推开两侧之人,把人家推得七敬八倒。
    徐少龙最惊奇的不是这三名少女的气力,因为她们如若在武功上得过真传,这等劲道不足为奇。
    敢情这三个少女当中,其一竟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玉罗刹。亦是他念念不忘的一个女孩子。
    张行易也瞧见了,不禁说道:“徐兄你瞧瞧那是谁徐少龙道:“兄弟看见啦!”
    张行易道:“唉!假如她肯嫣然一笑,真值得花上千金去买呢!”
    徐少龙道:“兄弟亦有同感。”
    张行易道:“咱们跟她打个招呼如何?”
    徐少龙道:“算啦!咱们少找钉子碰。”
    张行易笑一笑,道:“就算被她白眼瞪瞪,也是好的。”
    他说完又笑起来,道:“徐兄千万莫要当真,兄弟的自尊心素来很强,因此之故,虽然早已查知她的居处,也不去拜访她。”
    徐少龙道:“她住在哪里?”
    张行易道:“她就住在东一巷的白壁楼中,那儿有名得很,尤其她的白壁楼,上下通通漆上白色,更是醒目。”
    徐少龙哦了一声,道:“东一巷么?那儿都是本寨高级人物的住宅啊!”
    张行易道:“怪事,你还没去过么?”
    徐少龙摇头道:“没去过,真是孤陋寡闻得很。”
    张行易道:“兄弟真不敢去白壁楼,免得自讨没趣。”
    这时,被他横臂顶住的十余壮健男子,都松开去。人人无不向他们望上一眼,然后急速垂头走开的。
    玉罗刹已带了两名侍婢,进入戏院内。
    张行易一面往前走去,一面向徐少龙道:“本寨还有一个芳名极甚的姑娘,据说也是美得教人移不开眼睛的,只可惜这一位兄弟还无缘与会……”
    徐少龙心中断定他所说的,必是“郑艳芳”无疑。可是口中仍然询问名字,以便证实此一猜测。
    张行易果然说出郑艳芳这个名字。
    徐少龙道:“这位姑娘兄弟倒是见过了……”
    张行易忙问道:“比起玉罗刹如何?”
    他耸耸肩,漫不经意地道:“兄弟没有太仔细的看她,不过若走要我说出意见,恐怕郑艳芳比她还要美貌些呢!”
    张行易道:“有这等事?明儿有空定要去瞧一瞧。”
    徐少龙道:“你放心吧,她今晚能不来么?”
    张行易恍然道:“是啊,这等场合,正是最适宜她们出风头的了,咱们快进去吧,台上已经演得有声有色啦!”
    这话明明是托词,但徐少龙并不取笑他,默然跟他行去。
    他们进入院内,但见万头钻动,十分热闹。四方八面点燃着巨烛吊灯,把偌大一座戏院,照得十分明亮。
    戏台上鼓乐喧天,并且已经上演了。但台下的人,仍然谈笑欢喧,竟没有一个人是专心一意地听戏的。
    由于这是因为开锣戏缺乏吸引力,那个名旦石芳华照例不会这么早出场,而所有的观众,都是震于她的色艺声名来的;她未出场,谁会静下来呢,此处,戏院内的欢笑嗑瓜子等,也是莫大的一种享受。
    这一座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戏院,目下已经过改装了。乃是把后面三分之二的座位,完全撤去。
    这么一来,只有靠近戏台那边,留有三分之一的座位。后面的一大截,可供更多的人挤立欣赏。
    徐张二人很快就被戏院内的执事人员发现,引领到前面人座。这刻前面三排的当中。还有不少空位。
    不用说这些座位,决计没有人敢觊觎占座的,事实上所有的座位,都编有号码,发给票子以便对号入座。
    徐张二人没有票,但已有了安排,由管事人员引领,直趋前面。
    照亮的灯光下,无数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个年轻潇洒的男子身上。
    徐少龙突然停步,并且伸手拉住那管事人员。
    于是三个人在过道上站住了,由于靠近台口之故,灯光更为明亮,使他们三个人更引起众人注意。
    徐少龙道:“喂!我们在第几排?”
    那人陪笑道:“两位老爷是在第一排。”
    张行易道:“哦?第一排?”
    声音中略表惊奇。
    徐少龙道:“不,换一换,我们坐在后面一点。”
    那人忙道:“那是最好的位子呀!”
    徐少龙道:“就是因为最好,我们才要换的。”
    当然他用不着解释例如不想大招摇大张狂等理由。
    那人有点困惑,道:“这个……这个……”
    徐少龙又问道:“后面一点可有座位?”
    那人转眼四瞧,忽然泛起喜色,道:“有有,在第二排正当中,您不嫌么?”
    徐张二人都点头称善,于是在他引导下入座。
    第二排的当中,空着六七个位子。
    他们坐的是中间的两个座位,两边皆尚有空位。
    在第一排,有好几个穿着长衫的老者和老太太,一望而知必是本帮中的重要人物。但他们所认识的两位副帮主,以及一两个内三堂外三堂堂主,均不曾露面。
    但最重要的还是玉罗刹芳踪沓然,居然不在座中。
    在这前面的六七排座位内,也有不少美丽的少女或少妇,她们无不盯注视徐张二人,毫不害羞地和他们对瞧。
    徐少龙并没有如何张望,因此反而是张行易碰了不少钉子之后,向他说道:“徐兄,这些娘儿们厉害得紧……”
    徐少龙听了好笑,道:“怎生一个厉害法呢?”
    张行易道:“兄弟也不是初出道的毛头小伙子,可是就瞧不赢她们,每一个的目光都凶得很,绝不退让。”
    徐少龙道:“张兄风度翩翩,她们心里想吃掉你,当然拼命的瞧你了,但即使最厉害的娘儿,你只要向她挤挤眼……”
    张行易忙道:“使不得,你一挤眼,她就过来了,你怎么办?”
    徐少龙轻松地道:“反正这儿还有座位,还怕她们坐到你膝上么?”
    张行易道:“这话说得太不负责任啦!兄弟决不跟她们微笑或挤眼什么的,要不你老兄试一试如何?”
    徐少龙道:“如果是郑艳芳或玉罗刹,还值得一试。”
    张行易道:“好,你过一会可别赖啊!”
    说时,转头四望。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他突然碰碰徐少龙,道:“来啦!
    来啦……”
    徐少龙头也不转,道:“是谁来啦?”
    张行易道:“玉罗刹,只有她一个人。”
    徐少龙不必回头去看,已晓得了。因为这刻连第一排的一些人,也扭头直瞧,可见得来人一定大有来头。
    以玉罗刹的身份,加上她的风姿美貌,当然是非常吸引人注目的,甚至比身份高的人物还要使人注意。
    她在一个管事人员陪同下,一直走到台前。
    那个管事人员一面说话,一面用手势表示她的位子在第一排正当中。那儿也空着四五个座位。
    玉罗刹摇摇头,人人一望而知她不要坐在第一排。
    这是一种谦逊的意思,表示她并非自大得没有分寸。
    张行易道:“啊呀!她不要坐第一排,最好坐到这儿来。”
    徐少龙淡淡道:“这还不容易么?”
    话声未歇,人已站了起来。
    张行易吓一跳,要拉住他时,已来不及了。
    许多人的目光都被徐少龙的动作,吸引过来。
    玉罗刹亦是如此,眼波流转,扫到他面上。
    徐少龙向她笑笑,举手打个招呼,接着很自然地向身边的坐位指点,示意请她过来这边坐。
    玉罗刹既不笑,亦不点头,也没有打招呼。
    附近百数十个座位的人们,无不瞧见。顿时声息俱寂,都停止了谈笑,瞧看这一幕的发展。
    当然大家都寄予莫大的兴趣,那玉罗刹是出了名的冰美人,而且可怕的是等她一笑之时,便要杀人。
    因此,很少人敢惹她。年纪轻的男人,被她容光所慑,本来就不敢与她作“刘帧平视”,更别说谈笑或调戏她了。
    大体而言,玉罗刹出现之时,总是独来独往,难得有人跟她打招呼的,这已是人所共知的事了。
    目下徐少龙居然在大庭广众之前,万目睽睽之下,与她招呼。这时大家都渴欲看看玉罗刹将采取什么态度了。
    要知假如徐少龙不是具有特殊身份;同时又长得非常英俊,年纪又轻的话,大家的兴趣,便不会这么浓厚。
    张行易全身发热发冷,感到难过之极。他是徐少龙的同事,结伴而来,荣辱自然也与他有份。
    徐少龙惊讶地皱皱眉头,就在这时,玉罗刹朱唇绽开一朵微笑,显得娇艳无比,许多人都看得呆了。
    她点点头,向徐少龙走去,进入座位行列内。
    人人都替徐少龙松一口气,也非常羡慕他的勇敢。
    玉罗刹在徐少龙身边停步,正要坐下。
    徐少龙拦住她,道:“玉香主,请到这一边。”
    他叫张行易挪出,让出座位。这样,玉罗刹就可以坐在两个男人中间了。当然这是礼貌的表示,并无其他意思。
    张行易却暗暗叫苦,因为他坐在玉罗刹旁边。
    若然徐少龙捉狭,故意提到他如何仰慕她的话,这个场面的尴尬,可想而知,而且根本无法应付。
    不过目下他无法反对,只好挪开。
    玉罗刹从徐少龙身前挤过,一阵淡淡的幽香,送入他鼻中,并且碰触到她的身体,使他忽然有重温旧梦之感。
    虽然他与玉罗刹并没有过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连手也没有碰过一下。可是由于他时时素挂着她的倩影,以致在心中对她非常熟悉,尤其是这一阵淡淡的香气,这却是他嗅过的。
    她轻盈地在当中坐下,徐少龙道:“玉香主,容在下引见一下,这一位是张行易兄。”
    玉罗刹向张行易注视一眼,然后含笑点点头,道:“我见过你,我还记得,其实用不着介绍。”
    张行易顿时受宠若惊,说了几句奉承的话。
    她回过头去,笑着道:“好久没有见到你啦,这一向好么?”
    徐少龙道:“多劳关注,总算混得过去。”
    他们寒喧之际,言笑晏晏。使得四下正在瞧着他们的人,都觉得稀奇。因而对这个英俊的徐少龙,生出敬畏之心。
    玉罗刹忽然问道:“徐少龙,你这几日都可以自由行动,为什么不来看我?”
    徐少龙冷不防她有此一问,登时怔住,心中迅快加以分析,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好意呢抑是另有阴谋?
    他不禁呐呐道:“在下……我……”
    玉罗刹接口道:“我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居处?”
    徐少龙方才摇摇头,玉罗刹顿时现出不高兴的神情,道:“知道与否,只须回答知或不知就够了。”
    徐少龙道:“在下知道,但……”
    他乃是刚刚才晓得的,正要分说,但玉罗刹已摇摇头,道:“不要解释啦!我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
    话虽如此,可是她的神情眼色,分明很当真。只是她既然这么说,徐少龙一时之间,亦不好说下去。
    前排之人,都向另一边的过道望去,可见得又有一个惹人注目的人来了。
    玉罗刹扭头看了一眼,鼻子里就哼一声。
    徐少龙不必瞧看,也晓得定然是郑艳芳。
    玉罗刹迅即回眸,见他没有向那边张望,便道:“别装佯啦!你心中明知是谁来了。”
    她这么一说,徐少龙顿时生出反应。因为郑艳芳曾经告诉过他,那个阴谋,竟是玉罗刹所设的。
    他含怒瞪她一眼,道:“是又怎样?”
    这一招来得冷不防,而且他似乎很生气。
    玉罗刹一则被他气势所慑,二则也想晓得他何以如此气愤?是以不与他顶撞,反而笑一下,道:“好,好,别生气,唉!你的狂妄自大,真是与生俱来的……”
    她一软下去,徐少龙如果再行责问或发怒,就显得不够风度了。所以他也泛起笑容,转眼望去。
    但见过道上一个风华绝代的美貌少女,袅娜行来。
    在她身前身后,有四五个年轻男子陪同。
    她那双明亮妩媚的眼睛,四下流盼。很快就看见徐少龙,顿时神采焕发起来,却没有向他打招呼。
    徐少龙这刻禁不住想起了她那具象牙般光滑的髁体,她的红唇、香舌,以及婉奕娇态等等。
    然而现在却又是一幕使他难以忘记的情景。这便是在他身侧坐的是玉罗刹,一个他心中时时索挂而从未接近过的女子。在稍远之处,却是使他迷醉颠倒的郑艳芳,婷婷玉立…”
    这等情感上的矛盾和形势的禁格,交织成一片非常深刻,具有独特味道的印象。将来,只要在锣鼓乐声中,他定必勾忆起现下这一幅景象,同时也挑触起这一份奇特的怅惆的心情。
    台上的戏固然热闹,台下的观众们,也各有欢愉会心.杂乱和喧语谈笑之声,几乎掩盖了台上伶人的做唱。
    徐少龙装作把注意力回到戏台上,其实心中忙碌地想道:“艳芳见我没有理睬她,会有什么感觉呢?她虽然明知我的处境,不宜表示与她相熟,但决计不会没有感触的。”
    方想之时,耳听玉罗刹低声道:“徐少龙,你看见她了,是不是?觉得怎么样?美么?”
    徐少龙点点头,道:“但如果与你相比较………”
    玉罗刹急速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不,不,别拿她和我比较。”
    徐少龙道:“好吧,她的确很漂亮。”
    他接着向隔座的张行易说道:“张兄,那一个就是郑艳芳了。”
    张行易的头扭转去看,半晌还转不回来。
    五罗刹向徐少龙笑一笑,道:“她的魔力真大啊!”
    敢情不止是张行易,还有不知多少男女,也像他那般看个不休。
    徐少龙道:“玉香主,你心里嫉妒她么?”
    玉罗刹摇摇头,道:“现在不了,从前倒是嫉妒的。”
    徐少龙忖道:“难道这也与我有关?”要知郑艳芳是她差遣献身的,因此,他和郑艳芳的关系,她自然清楚得很。
    这件事再说下去,就得碰上不好意思的节骨眼了,所以他不再说话。双方沉默了一阵,玉罗刹轻轻道:“你当然也晓得,一个女人,如果以容颜骄人,实是愚蠢之举。因为最美的人,也敌不过光阴的消逝……”
    徐少龙暗暗惊讶,忖道:“听起来她好像已经参悟了人生奥理吧!”
    但他装着不懂,道:“这便如何?”
    玉罗刹道:“这便是我不嫉妒郑艳芳的缘故。”
    徐少龙一怔,不禁问道:“当真只有这个缘故么?”
    玉罗刹道:“奇怪,我骗你作什么?”
    徐少龙支吾道:“我听了心里更加不明白。”
    玉罗刹道:“这原是很深奥的道理,你如是高僧,或是得道之士,才能够一听便懂。你不明白,未足为奇。”
    徐少龙隐隐觉得她这些说话中,似乎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出这线索何在。
    突然问鼓乐一变,正戏已经开始。
    全院的嘈声,顿时减少了一半。徐少龙回头迅快一瞥,但见郑艳芳,坐在几个男人中间。
    他心头有点不舒服之感,但又不能发作,只好转向台上望去。目光到处,恰好看见扮演崔莺莺的石芳华出场。
    她这一亮相,宛如艳阳升起,光华夺目。全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尽被她那美绝当世的扮相所慑。
    她的声音,娇如出谷黄茸,却异常清朗,全场皆能清晰的听到。直到第一段唱过,略略一停之时,观众们才松一口气,无不低声交头接耳地谈论起来。
    玉罗刹也赞不绝口,道:“真不愧是红透大江南北的头牌坤旦,果真是色艺双绝,我见犹怜……”
    徐少龙道:“唱得真好,连我这个外行人,也觉得津津有味。”
    玉罗刹道:“可惜她马上就变成禁宵了,本帮之人,休想碰她一下。”
    徐少龙讶道:“哦!为什么?”
    玉罗刹道:“刚刚有一个人匆匆出去了,他是唯一一离开戏院的人,姓黄名老歧,外号迷魂太岁……”
    徐少龙记得这人就是当他如厕时暗算他的家伙,可借没有看见他的面貌。同时也不明白他的离开,与石芳华何干?
    当下问道:“他不喜欢石芳华的唱工么?’玉罗刹道:“恰恰相反,他是大欣赏了,才离开的。”
    徐少龙大惑不解,问道:“这却是何缘故?”
    玉罗刹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他是总务司席亦高的心腹手下。
    席亦高不论武功心机和手段,皆高人一等,在本帮中,势力重大。而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好色,黄老妓认为石芳华不错,所以赶去向他报告。”
    徐少龙恍然大悟,道:“这样若是席亦高看中了她,她就成为席亦高的禁宵,别人皆不得染指了,是也不是?”
    玉罗刹点点头,道:“连你在内,也无法染指。”
    徐少龙忙道:“别开玩笑,我几时有染指之心?”
    玉罗刹道:“没有自然是好,即使有心,也是不行。你虽是神机营警卫老爷,但仍然不能随便盘查席亦高。”
    徐少龙道:“这一点在下也晓得。”
    玉罗刹道:“不过呢,如果你有双龙敕令在手,连席亦高见了你,也得乖乖的有问必答,或是任你逮捕。”
    徐少龙道:“这一点在下亦晓得了。”
    玉罗刹把声音压得很低,道:“如果你当上副统领,双龙敕令就可能在你手中啦!
    因此,你竟错过了获得这等大权的机会,实是愚不可及。”
    徐少龙淡淡道:“在下想不出几时失去这机会的?”
    玉罗刹哼了一声,道:“你沉迷在妓院中,三天不见踪影,还说没有失去机会?”
    徐少龙严肃地道。“本帮又没有禁止此事,如何算是失去机会?”
    玉罗刹又哼了一声,道:“禁止与否,那是另外一回事。问题在于明天晋谒之举,必有一番龙争虎斗,你体力亏损,焉能应付?”
    徐少龙探明她话中的意思,斗然大悟,忖道:“是了,刚才我已隐隐感到有一条线索,现在想起来啦!那就是郑艳芳说,她是玉罗刹所差遣之事,并不确实。因为玉罗刹似乎全然不知我和她之事,甚至还含有怪责我贪恋酒色之意。如果是她所遣,她何必惶惶作态,白费口舌?”
    但难道是郑艳芳骗他么?当然不会,男女间一旦有了“情”,立场顿时大变,她只有帮他,不会骗他。
    徐少龙继续想道:“那一定是玉罗刹的手下余麽麽搅鬼了,郑艳芳说过,根本没见到玉罗刹,其间只由余麽麽传令。”
    这一推测八成不会错了,他忽然感到非常轻松。忖道:“只要不是玉罗刹害我,事情就好办了……”
    转念之际,又听玉罗利用方才那种悄声说道:“你们全都不知道你们训练之后,给你们自由玩乐几天的理由……”
    徐少龙忙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玉罗刹道:“由于副统领一职,非常重要,所以帮主特别小心选拔人才。你们在几个月严格训练后,突然得到自由,无疑会暴露本性弱点。例如你,就曾经沉缅于青楼之内,贪恋温柔,不分日夜,人影不见……”
    徐少龙惊讶地聆听着,心想这五旗帮帮主用心如此之深,当真是雄才杰出,难有伦比的黑道魁首。
    不过在种种情报资料,以及江湖中的传闻,这五旗帮帮主只不过继承前人的丰功硕果本身并没有特殊的表现。
    人人仅知这帮主姓钟名叫抚仙。
    因此,徐少龙在衡估之时,颇为怀疑钟抚仙身边,尚有谋士。无疑的这个谋士,必定高明无比。
    玉罗刹细细的语声,又传入他耳中。
    她道:“你本是最有希望的入选,但从这一次表现中,知是最迷恋女色之人。虽说抑压欲念达数月之久,但人家都不过每天晚上前往,谁似你日夜流连,沉迷不返?”
    徐少龙道:“这佯说来,我已失去资格啦!”
    玉罗刹道:“资格虽然没失,但又有何用?”
    徐少龙道:“什么有用没用?只要不失资格,还是有机会的,对也不对?”
    玉罗刹道:“你们及格的十二个人当中,有六个已失去了资格,因为他们未能格守禁条,仍然与本帮的女孩子鬼混。”
    徐少龙忖道:“那么我也没有资格啦?”
    玉罗刹当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又道:“你经过这日以继夜的贪欢纵欲,明天还能与别人争雄斗胜?哼!哼!这是你自己做成的恶果,怪不得旁人。”
    她话声中,竟禁不住流露出恼恨之意。
    徐少龙这时方能确知她当真暗爱自己,是以生出妒恨之心。
    他笑一笑,道:“你放心,只要有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仍能尽最大的努力,我告诉你,我曾被人设阱陷害呢!”
    玉罗刹大为诧异,道:“哦!有这等事?”
    徐少龙道:“我当日饮酒薄醉,如厕之时,遭人暗算。此人是趁我不能分心之时,用迷药暗器把我弄倒的……”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然后,我在一个名妓的床上醒过来,浑身无力,而欲火却猛烈异常……”
    玉罗刹身子不禁倾伸到他身边,碰触到他的臂膀,声音中略带紧张地问道:“你自然向那妓女身上找发泄啦?”
    徐少龙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即便是圣人,也没有法子,因为我遭人暗算啊!你自然明白这种情形……”
    玉罗刹点点头,道:“我明白……”
    徐少龙道:“不过我仍然晓得不妥,所以用尽法子,总算没有被药物之力所害,也因此之故,明天我还是有机会的。”
    玉罗刹道:“但愿你说的都是真话。”
    她话声停歇了一下,突然道:“席亦高进来啦!”
    她头也未回,居然晓得什么人入场,可见得乃是有人递暗号给她。徐少龙发现了这一点,大是惕凛,忖道:“她今晚虽然只是听戏,但仍然经过布署,可知每一个人都不断地勾心斗角,步步为营,时时刻刻皆不放松。”
    当下回头望去,但见过道上有三个人走动,当先的是戏院管事之人,他必须带席亦高入座,无足为奇。
    另外的两人一个是中年文士,身材瘦削,举止潇洒,尤其是那对眼睛,神光内蕴,一望而知必是内外兼修之士。
    另一个也是中年人,长得粗壮魁悟。徐少龙认得他是外三堂的香主六甲刀邵坤,不禁皱起眉头。
    要知那一夜遭暗算时,邵坤也同在一起饮酒。假如他与黄老歧不是一鼻孔出气的话,自己一旦失踪,他自会找寻查询。不比马蒙无拳无勇,也没有势力,纵见查询,亦属枉然。
    现在邵坤和席亦高在一起,可见得他亦是席亦高的心腹。
    加上黄老妓也是席亦高的人,不问可知那一夜的幕后主持人,便是这位权倾全帮的总务司了。
    他念头一转,立刻用传声之法,向玉罗刹道:“玉香主,帮帮忙,请在我‘大横穴’点一下。”
    玉罗刹犹豫了一下,大概想不出其中道理,便先依言而做,之后,才传声问道:“这是干什么的?”
    徐少龙道:“这是我保身之道,等一会你自然明白。”
    席亦高等已走到第一排,他的目光不离台上的石芳华,人人都看出他已被她的色艺所迷了。
    他和六甲刀邵坤,大刺刺的在第一排正当中的空位落座。以他的地位,总算是名正言顺,不会有人认为悟越狂妄。
    六甲刀邵坤回头四望,看见了玉罗刹和徐少龙,挥手打个招呼。事实上双方相距,只不过数尺而已。
    邵坤随即向席亦高低语数言。席亦高回过头来,目光在玉罗刹面上留一下,略一点头。
    接着就凝视着徐少龙。
    徐少龙马上站起身,向他欠身抱拳行礼。
    席亦高用手势命他坐下,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徐少龙么?当真好一表人才。”
    徐少龙道:“司主过奖啦!”
    席亦高的目光由锋利而变为平淡,道:“太可惜了,你应该先来见我才对。”
    徐少龙忙道:“在下失礼之罪,还望司主有谅。”
    席亦高回头看戏,不再说话。
    徐少龙向玉罗刹笑笑,玉罗刹以传声之法,道:“听他的口气,似乎认为你已失去逐鹿的资格呢!”
    徐少龙也传声道:“正是如此,这也是我所期望的。”
    玉罗刹道:“这就奇了,为什么他会作此认定?”她小心打量徐少龙几眼,但觉他双目神采消失,与刚才大是不同,不觉暗暗惊讶。
    她突然醒悟,道:“原来你要我帮忙着愚弄他。”
    徐少龙道:“如果那一夜之事,是他主谋的话。则我如今尚是好端端的,他一定大为生气,可能会设法杀死我……”
    玉罗刹点点头,心中想道:“这个人很不简单,据我所知,点穴之道,乃是武功中最奥妙高明的一门。虽然各家派都有点穴手法,但一般而言,仅限于死伤的十处八处穴道而已,但他居然能利用点穴之道,使他双眼无神,可见得决计不是寻常家派出身的……”
    她的观察力敏锐,头脑精细,这刻已发觉徐少龙的可疑。
    但徐少龙还没有警觉,暗暗运功行气,打通脉穴,以便恢复原状。
    过了片刻,他已经完全复原,当下向玉罗刹道:“假如黄老歧进来,请告诉我。”
    玉罗刹道:“你要我转头张望么?要知我的举动,许多人都在注意的呢!”
    徐少龙道:“难道你不能用暗号通知你的手下么?”
    玉罗刹皱一下眉头,忖道:“他居然瞧破我布置耳目之事,唉!这个人太高明了,决计不是寻常之辈。以他这种人才,怎肯屈身投入本帮之中?”
    转念之际,已发出暗号,命前排角落的一个手下查看。
    现在,她对徐少龙的兴趣更增加了,虽然她并没有想到他是奸细这一点,但对于他的真正来历,已有所怀疑。
    她又低声问道:“你可是要认住黄老歧的样貌?”
    徐少龙道:“是的。”
    心念一动,又道:“但如果机缘凑巧的话,我或者会当众取他性命。”
    玉罗刹吃一惊,道:“当众杀他?你真是太狂妄了。”
    要知黄老歧乃是“香主”身份,非同小可。以徐少龙的武功,能不能取他性命,尚有疑问,更别说由于黄老歧的地位,一死之后,将会惹起多大的风波之事了。但徐少龙却似乎不是说着玩的。
    玉罗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碰上这个徐少龙,好像比她还狠,全然没把严重后果放在心上。
    因此她不禁反而替他担心了,轻轻道:“你万勿鲁莽。”
    徐少龙道:“我如果不拿他开刀,将来人人都敢像黄老歧一般,毫无忌惮地暗算我了,你自必懂得这个道理。”
    玉罗刹道:“这算是哪一门子的道理?唉!”
    徐少龙暗暗好笑,心想:“若是要耍强悍作风和蛮不讲理,你这位漂亮姑娘还差得远呢!”
    这时候,台上石芳华扮的“崔莺莺”,正与张君瑞见面。她那婉转动人的玉喉,正唱出回肠荡气的曲调。
    全场的人,为之鸦雀无声,千百道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能使人意乱情迷。
    徐少龙体察出这一点,忽生奇想,忖道:“假如她正唱紧要关头,突然昏倒,全场必定震惊骚乱,这个时候,我就有机会向黄者歧下手了。”
    当然此计之中困难重重,最重要的一点是如何能使石芳华昏倒。
    这刻由于大家都是如此的注意着石芳华的精采演唱,以致徐少龙不敢与玉罗刹悄语,以免使人听见。
    过了一会,石芳华把这一节戏文唱过,转入后台。
    场中顿时恢复了正常的微喧。徐少龙向玉罗刹道:“黄老歧还没有来么?”
    玉罗刹道:“刚才石芳华唱得如此精彩,他岂敢入场,以致惊扰观众?”
    徐少龙道:“这话有理,我已等得不耐烦啦!”
    玉罗刹想了一下,忍不住劝他道:“你仍然打算向黄老岐挑衅么?”
    徐少龙道:“当然啦!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玉罗刹道:“你当着席亦高的眼前,做出此事,岂不是自寻死路?”
    徐少龙道:“不错,他一定不肯放过我。”
    玉罗刹道:“你为何不等候别的机会呢?”
    徐少龙摇摇头,道:“等我当上副统领之时,我身有职责,便不能对付他了。”
    玉罗刹一听这话,心中甚为欢喜,心道:“此人如此公私分明,忠心做事,真是本帮之福。”
    当下说道:“即使如此,也犯不着现在动手呀!等到散场以后,我带你打他可好?反正他不能永远紧跟着席亦高的。”
    徐少龙故作沉思之状,接着说道:“这个方法不好,反正如果我收拾黄老歧,席亦高也会认定是你支持我的,与其如此,不如你当真助我一臂之力。”
    玉罗刹瞪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会答应你么?”
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查看完整版本: 檀车侠影_司马翎武侠小说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