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铃铛
发表于 2017-3-24 15:56:29
第06章
却说周洛逃出阴风谷,一口气奔出数里,来到一个岭上,只见山下来了—个姑娘,头上巧梳云髻,翠绿鹅黄的衣裙飘飘,若舞霓裳,来得近了,更见美若仙姬,正惊讶问,忽听那女子,扑嗤一声,笑道:“周大哥,你不认识我啦!”
周洛惊喜之极,叫道:“小梅,是你!”
来的正是辛梅,不知她怎地这快,巳恢复了女妆。
辛梅笑靥如花,莲步轻盈,在他面前转了两转,搔首弄姿,说:
“周大哥,你瞧我好不好看?”
周洛喜欢得很,辛梅既然无恙,陶丹凤自也脱险了,忙问道:
“小梅,陶姑娘现在何处,白无常没截着你们么?”
辛梅一撅嘴,说:“我问你的,你还没答复我啊?”
周洛知道她的脾气,忙道:“好看得很,天仙也不及你。”
他这话实是不假,辛梅换了女装,当真是人比花娇。
辛梅莲步轻移,又在他面前转了两转,道:
“你说:我和陶家那个丫头,哪个更好看?”
当真两人难分轩轾,只是陶丹凤更觉温柔,辛梅却在美艳中稍嫌英气逼人,当下说道:
“你们两人都好看。”
他嘴里说着,目光却在她来路上搜寻,哪知却不见陶丹凤的影子,忙道:
“小梅,陶姑娘端的在何处?”
辛梅见周洛不瞧她,口口声声只问陶姑娘,嘴儿又撅了起来,说:
“原来你心中只有她,你去找她便是。”
说着,掉头就走,周洛忙不迭追去,那辛梅轻身功夫在他之上,只见她脚不沾尘,身似风飘,眨眨眼已落下山头。
周洛叫道:“辛梅,你听我说啊!”
辛梅却毫不停步,只是不睬,追了有顿饭功夫,天色黎明,蓦见前面现出城廓,竟巳回到了潼关,那大道之上已有早行人,恁地追赶一个姑娘,煞是不好看,忙道:
“辛梅,你等等,我不问就是。”
小梅在大道上停下步来,忽地嫣然一笑,道:“我们也该回店啦!”
周洛担心陶丹凤,只是哪敢再问,他知道辛梅的刁蛮脾气,你要追问得紧了,她必不肯说的,只好忍住,自我安慰,心想小梅既能平平安安地脱险,陶丹凤武功也甚了得,想来也早出来了,而且小梅岂有不顾她的,何况陶姑娘在洞中还救过她。
这么一想,心下稍安,两人到了城门口,那城门不过刚刚打开,但等门的人巳然不少,一见辛梅这么个美貌如花的姑娘,都向她看,看得辛梅老大不高兴,两眼一瞪,周洛忙道:
“小梅,别生事,快回店去。”
辛梅若不是同他别扭,听话得很,便没发作,周洛却忽然想到昨晚入店,辛梅还是个翩翩公子,陡然间变成了个姑娘,那店伙必要惊奇,尤其昨晚两人本在店中,现下大清早却打店外回来,店家定然更要骇怪,但现下无法,只有快些上路。
到了店门口,大门还只开了一半,给早行的客人出入,周洛忽然有了主意,道:
“小梅,你在街边等等我,我去取包袱出来。”
辛梅说:“好,你去。”
周洛进店,店伙自是惊奇,他也不理,取了包袱,扔了一锭银子给伙计,转身就走。
辛梅远远地迎着他,两人出得潼关,行不上五里,便见路边有个小店。
周洛说:“小梅,我们歇歇再走。”他们出潼关向西,走的是长安大道,自是五里一个店,十里一个集。
两人忙了一夜,难免有些疲倦,辛梅说:
“瞧你像个纸扎的人儿,喝点热汤什么的也好。”
饶是她聪明得很,这次却没猜透周洛的心意,皆因陶丹凤下落不明,他绝不会不顾而去,若然去得远了,而陶丹凤是失陷在阴风谷中,再要回头来救,岂不冤枉,他说歇歇是假,拖延时间是真。
两人进店吩咐店家做了些早点,一边吃,周洛一边想,希望从辛梅口中探出陶丹凤的下落,忽然计上心头,道:“小梅,黑无常不是说多九公来了么,怎生不见人,多半两人碰到了,一齐去了。”
他想到多九公前去阴风谷寻找陶丹凤,黑无常虽然将他骗过一时,但他必不死心,定然仍在那左右,陶丹凤真个遇着了他,也说不定。
他不但这么想,而且也盼望如此,他暗中留神,瞧辛梅是何言态。
只见辛梅撇了撇嘴,说:“你别担心,老花子早晚被获遭擒,他们就会在一起啦!”
周洛一怔,跳了起来,说:“原来陶姑娘并未脱身,小梅,你……”
辛梅发觉失言,后悔不迭,着急道:“周大哥……”
周洛却早奔出店去,对她再不理睬,辛梅追了出来叫道:“周大哥,你等等啊!”
周洛知道陶丹凤被困,哪还等待,一口气奔了十来里,巳到了华山深处,才脚下略停,回头一望,却见辛梅并未追来。
他不由叹了口气,心道:“想来陶姑娘尚未出洞之顷,白无常巳然赶到,小梅轻身功夫神奇,是以能够脱身,那大石必是白无常堵塞的。”
想到辛梅即使见面即告诉他,他也不能即刻助陶丹凤脱险,适才对辛梅的恼怒,登时减了不少。
他心平气和了,也能冷静思想,他绝非黑白二无常敌手,先前脱身已是侥幸,现下却冒险不得,不然休说救不出陶丹凤,只怕自己也要再度失陷。
想着想着,又不由叹了口气,心道:
“小梅为何要一再同陶姑娘过不去,不然,若有她相助,将二无常诱开,或者还易救得陶丹凤出来,现下唯有寻到多九公,若能与他会合,那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虽恨不得将陶丹凤救出,但他怎能冒险,只得忍住一时,心想要寻多九公,只有赶回潼关,而且白天也难下手。
辛梅始终未见追来,也就不再理会,他怕多九公走了,忙赶回去,以前他千方百计躲避多九公,现下只担心寻他不到。
一会到了潼关,周洛找遍了大街小巷,却都没多九公的影子,也未见辛梅跟来,这时还不到中午,周洛心急得很,若然白日前往阴风谷,他绝非二无常敌手,只有晚间暗入,伺机相救。
他心中一急,不由又对辛梅恼怒起来,不解她为何要一再难为陶姑娘,以往两次三番,尚且罢了,今朝陶姑娘救了她,怎地倒丢下她独自逃走。
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辛梅岂止对陶姑娘如此,对桑氏姊妹及那黄衣少女,不也如此么?但他仍然猜不透是何缘故,想到和地同行了一个多月,竟不知她是个女子,想到那无名老人之托,实在令他迷惑。
这时他巳到了关上,只见那黄河之水天上来,滚滚滔滔,奔腾澎湃,一时出起神来,他心中兀自浮现出辛梅的影子,现下找不到多九公,倒盼望辛梅前来,回忆她行事虽然令人不解,但在他面前,却温婉的时候多,也听话,要救陶丹凤,唯有得她之助,再回想到这些日来,辛梅对他实在太好了,每日的饮食起居,莫不是她照顾,现下得知她是易钗而笄,更觉心里甜甜的,心道:“今早我一急走了,正不知她有多难过,说不定她巳寻了来,我何不再入城寻去。”
哪知他已要返身,蓦见关下来了两个女子,周洛—见,心头就是一震,原来竟是姹女金燕和黄衣少女,两人正上关而来。
周洛忙一缩身,若然这时被她见到,那可又是无穷尽的麻烦了。想来姹女金燕巳将黄粱功练成,自己只有一人,绝非她的敌手。
幸好两人都未向上望,周洛忙抢先下关,回到城中,若然容这两母女先入关,那时何异她们在暗处,他在明处,而且也怕辛梅被她们撞见,是以抢先入城。
他急忙入城,走过两条大街,那辛梅倒没遇到,四顾间,却见两人巳在身后不远,幸是街道上人多,未被两人发现。
他心下一急,只见街右面有个酒楼,急忙躲入,他这里才到了楼上,从窗口探头一看,不料这两母女竟也向这酒楼走来。
这一急非同小可,这不是弄巧成拙么?恰好右壁厢有雅座,即刻掀帘而入。
哪知这雅座中已然有人,像是醉酒模样,伏桌而眠,桌上杯盘狼藉,这人儒冠儒服,看不清他的面貌。
此时已近中午,楼上酒客上了半成座,他这么闪奔进去,倒也未曾引人注意,大伙儿必定以为他是在找人,连店伙也未对他招呼。
周洛兀自心跳不巳,心想姹女金燕母女别上楼才好。
却听楼梯上响起一阵细碎的步声,他悄悄从门缝中往外一看,登时心中又一阵猛跳,那上楼来的,正是姹女母女。
莫非她们早瞧见了他,是跟踪而来,他正想从窗口跃下,忽听金燕说道:
“伙计,外间临窗那雅座有人没有?”
正是指周洛所在的一间,却听伙计道:
“两位女客要雅座,中间那间倒是空着,前后都有人了。”
又昕姹女的声音说:“就是中间那间吧。”
周洛本想跳下街心去的,忽想到若然姹女上来,只是巧合,并未发现自己,那时他这一跳楼,必会将街上行人惊动,岂不是再又弄巧成拙么,现下知姹女并非是跟踪他,才放下心来,一时却又想道:“现下我与她们只得一扳之隔,说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们既未发现我,正好听她谈些什么?”
主意已定,便沉着气,在醉酒那人对面坐下,背朝着房门。
陡听姹女金燕吩咐伙计要酒菜,一会儿,那黄衣少女说,道:
“师傅,我们是追那姓周的小子,远是先找那华山二无常算帐。”
姹女冷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个子早晚逃不出去,二无常可恶得很,莫若先收拾了这两人,他们得知我返来秦中,必不甘心,那时倒碍手碍脚。”
只听那黄衣少女道:
“师傅说得虽是,但是你为了练黄梁功,我们担误了半月,不怕那姓周的小子逃得远了么?”
姹女冷笑一声,道:
“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我找二无常算账,亦即为了探明那小子的下落。”
黄衣少女啊了一声,显然她大感惊讶!
周洛亦是愕然,心道:“她难道能未卜先知,知道昨日夜里发生之事。”
却听姹女金燕道:“孩儿,你有所不知,这华山二无常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暗地里更觊觎那部武林宝典‘上天梯’嘿嘿,你知二无常怎会同我结怨么?便是在大雪山中,当年我暗探那‘上天梯’,时,二无常竟也到了,而且撞到—处,他们怕我得去,我也怕他们得手,就此打了起来,二无常怎是我的敌手,又怕被妙化夫人发觉,忙忙逃出山去,就此隐居在阴风谷中,已有十多年不出。”
黄衣少女道:“师傅,华山二无常当年尚且不是师傅你的敌手,现下还怕他们怎的,待早晚遇到,再收拾他们不迟,却是快些将他追上要紧。”
周洛知是指他,心下奇道:“那日我在茅山,身不由己打了她,怎么她倒不记恨?”提起他来,声调甚是柔和。
只听姹女又叫了声孩儿,这一声呼唤,也透露着慈爱,周洛听得放心不少,可见姹女金燕虽然恶毒阴狠,也还有母性,那怪老人重托过他,要他照顾这黄衣少女,现下自己之事未了,她虽留在姹女身边,亦是无妨,是以心中稍安。
姹女又道:“孩儿,你知道什么,华山二无常自那日败走之后,怎会甘心,我曾暗中一探,得知两人下苦功夫,借阴风谷那天然的阴寒,练那玄冥拳,这种武功练成,来去如风,有如幽灵隐现,而且掌着人体,任何武功以会被其破去。”
周洛心说:“当真不假,二无常来去如风,试想辛梅的须弥遁形何等神奇,竟也波他擒住,可知了得。”更奇怪既称什么玄冥掌,怎又和轻身功夫有关,能来去如风?
显然那黄衣少女也感到奇怪,又道:“师傅,我这才明白,为何师傅你要苦练那黄粱功了,原来是为了要对付华山二无常。”
姹女忽地声音甚是冷肃,道:“孩儿,为师苦练武功,直到现下练成,才返秦中,可知我尚如此小心,今后你若遇到这两个恶魔,可要千万小心,要知若被他一掌拍中,你这十年来所练的武功,也就会化为乌有了,且那时较之常人,更要脆弱。”
周洛闻言,不由打了个冷颤,心道:
“好险,幸好我昨晚不曾蛮战,不然必会毁在二无常手中。”
他看不见黄衣少女是何表情,但想来她必伸出长长的舌头,不然怎会半天不言语,周洛却在这时,心中打定了主意,想到:“这可巧得很,原以为今日被她赶得走头无路,那料却得到大好机缘,这姹女既要去找二无常的晦气,我何不暗里跟去,伺机而动,待他们打得火起,那时我下手救人,岂不是好!”
他想得高兴,倒巴不得姹女母女即刻动身,他想听下去,听她们谈些什么,但姹女母女已不再言语,惟闻杯盘响亮。
周洛见无甚可听的,很想趁此时溜出去,试想轻轻离座,哪知他才半长身躯,忽见对面那醉卧的人动了一下。
周洛一惊,心说不好,他要醒来陡然发观自己,必会惊诧出声,若然惊动了姹女金燕,那还得了,当下一按桌子,便想一掠出座,不料那人忽地站起身来,像是醉酒站立不稳,身子向前一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周洛一惊非同小可,要想挣脱飞身出窗,却想他—个文弱书生,又喝醉了,若然用力稍重,他必要跌倒,那时惊动了姹女金燕,今朝绝难脱身。
他这么一迟疑,那个书生已一个踉跄,从桌边斜斜地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左臂。
也是他全神贯注在隔壁姹女金燕身上,否则凭他现下的一身武功,岂是一个平常酒醉的人,所能抓得住的,更不要说将他抱住了,要知平常人陡遇意外,尚且本能地闪避,何况是周洛。
他心中一急,但又不能出声,正想扶他回座,忽听那人道:
“阁下来啦,何必便走,来来来,干一杯。”
不知他怎地伸手在周路肩头—按,周洛不由自主已坐回原位,登对惊得目瞪口呆,才发觉这书生乃非常人,同时也立即警惕,右尖脚一点地,巳自长登上滑开一尺,同时亦巳看得明白,只见这书生唇红齿白,不过二十四五岁,双眉斜飞入鬓,并无半点酒醉模样,且无恶意,面带微笑。
周洛不敢出声,瞪眼望着他,那书生道:
“阁下饮一怀,如何便走?”说着,己为他满满斟了一杯酒。
当真他无半点醉态,且显然也确无恶意,周洛苦于不敢出声,怕金燕母女听出他的声音,可又不能走,当下一拱手,徒将手连摆,同时他对这位书生又生出了好奇心,心想他这是哪一派的人物,不但武功了得,而且深藏不露?
要知练武的人,普通一望可知,在行家眼里,且能看出其人的武功深浅,除非已练到了造极登峰,反璞归真的境界,才能深藏不露,这书生初时令周洛走了眼,即知他有大来头,好奇心顿起。
那书生却早回座,举杯相向,周洛确实不会饮酒,但怕他再相强,引起隔壁的姹女母女注意,只得也举起杯来。
那书生说:“请啊!请啊!”
他当先—饮而尽,将怀向周洛一照,周洛只得硬着头皮,也干了杯,只觉喉里火辣辣的肚里象有烈火烧一般。
那书生笑道:“阁下好酒量,我倒失敬了,当真见面胜似闻名。”说着,早又替他斟满了一杯。
周洛闻言心中一动:“听他口气,象是知道我的来历。”
他连忙拱手,并将手连摆,表明他没有酒量,却又不便坚拒。
那书生朗朗一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阁下酒上称得知己,我若再以阁下相称,倒显得生分了,我比你痴长几岁,就斗胆叫一声周贤弟,哈哈,周贤弟,请!”
请字出口,早将酒杯举了起来。
周洛霍地站起身来,再也忍耐不住,低声疾道:“敢问兄台贵姓。”先前这书生似已知他来历,尚不十分惊讶,现今连他的姓氏也呼得出,怎不惊愕!而且他这声周贤弟出口,生怕姹女听到,已起疑心,是以忙加戒备,若然隔壁有何响动,他好即刻脱身。
却听隔壁门帘响动,是店伙的声音说道:“两位女客可还要什么不要?”便听黄衣少女道:“师傅,人说黄河春暖鲤鱼肥,当真好吃得很,我们再要一尾好不好?”姹女说:“反正时间早得很,好,伙计,再来一尾。”伙计连忙称是,陡听脚步声响,显然是转身去了。
周洛心头一块大石下了地,却知姹女母女一时不走,又有些失望。
那书生在隔壁有话声传来之时,似也凝神静听,这才又朗朗一笑,道:
“相逢何必曾相识?又何必定要知名,何况我不过一狂野之士,正是夫子呼来不上船,潼关市上酒家眠,何妨称我酒中仙。”说罢狂佯大笑不巳。
周洛听他狂言大笑,好不心急,忙低声道:
“原来兄台是酒仙,小弟失敬了。”
那书生道:“不敢不敢,请啊!请啊!”早又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洛时时注意隔壁的响动,那姹女母女像是并未对他这边注意,略略放心,其实那雅座外边,酒客巳越来越多,甚是喧哗,声音也大得很。
他渐渐定下心来,听了一会,姹女金燕母女不时交换一言半语,都和他无关,也不像对他这边有半点疑心,胆量一大,对这书生好奇心也更强烈起来,自然他绝不是叫酒仙,那么,他端的是谁?
当下也举起杯来,他酒量浅得很,适才一杯酒下肚,现今兀自火辣辣的,便浅浅喝了一口,即便放下,变着嗓音,说道:“兄台怎知在下名姓?”
那书生却不回答他的问话,爽朗地大笑,道:“贤弟,酒逄知己干杯少,你不饮酒,敢是不当我是知己么?来来来,喝干了这杯,我再告诉你。”
他这么一说,周洛不饮也不行,只得将杯中酒一口喝干。
他酒量本来就浅,何况烈酒饿肚子,这杯酒一下肚,登时天旋地转,不料那书生早又替他斟上了一杯,随即举杯相邀,道:“周贤弟当真是爽快人,再喝了这怀,我即相告,请!”他又当先喝了。
周洛心想:“他豪爽得很,我岂可示弱,便陪他再饮一杯何妨?”当下咬一咬牙,将酒一口喝尽。
先前那两杯酒喝下肚去,都是火辣辣的,不料这一杯,却是清香无比,心中正感奇怪,却巳觉四肢瘫软如绵。
只听那书生大笑道:“倒也!倒也!”
周洛心下却明白得很,大吃一惊,原来这杯中有蹊跷!我着了他的道儿。
他蓦可里站了起来,哪知他身子不动还可,才一移动,眼前已是一暗,只觉身子巳向旁边倒了下去,但却不是倒在地上,像是倒在一人的臂弯中。
他随即失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周洛像自甜睡中醒来,他尚未睁开眼,巳觉浑身清凉舒爽无比,阵阵清凉的风,从他面上拂过。
“我这是身在何处?”他想。
随着记起失去知觉前的事来,是遭了那书生的暗算么?
他不敢马上把眼睛睁开,生怕他身边有人,若然他是落入敌人手中,知他醒了,只怕会对他下毒手,却觉自己的手脚并未被人束缚,暗中一运劲,真气却倍常充沛,活泼流畅,不由暗叫了两声:“怪事!怪事!”
难道那一顿酒,会增他不少功力?
他哪还能再忍耐,慢慢睁眼一看,却见身边并无人影,竟是睡在一个山头之上,但是天空如洗,繁星密布,原来已是晚间。
清风阵阵吹拂,吹得那尺许高的青草,在他脸上拂得暖暖的。
他看清身边无人,也未听到声音,当下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看时,几乎惊呼出口,原来他所在之处,乃是在阴风谷口的山顶之上!
一时间,无数疑问都涌上心头!他饮酒之后,立即失了知觉,分明那酒中有蹊跷,但怎生现下醒后,却觉功力增进不少,若说那书生是有恶意。却又怎么身在此地?他本是想跟踪姹女母女前来阴风谷,怎会醒来身已在谷口?姹女金燕母女和那书生,又何处去了?
忽然想到那书生知他姓名,必然也知他来历,立即似有所悟,心想:
“莫非他这一切一切,皆是好意,那酒中是他暗中加了什么灵丹妙药,而且知我要来此间,怕误了时刻,才在我失去知觉之时,将我送来这里?但他究竟是谁?”
现下他无暇去寻求答案,而且也猜不透,只心急姹女金燕来了没有?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玉兔巳高高升上东边山头,该是二更巳过,三更天未到,尚不太晚,心想姹女金燕即使来到,也该来了,忙跃下山去,闪身进了谷口。
他只略微听了听,即大胆往里闯,一者知二无常不把武林中人看在眼里,自然也不怕有人敢进他们这阴风谷,二者他心急得很。
周洛曾一进一出,道路已熟,而且山谷又无岔道,只是他不敢大意,除了二无常之外,尚怕撞着姹女金燕,是以一路行来,都小心隐密着身形。
曲曲折折,走了顿饭功夫,才到了那岔道之处,只见两谷之间,当中一山耸立,愁云惨惨,暗雾沉沉,半山以上,即无所见。
周洛听了听,仅闻寒风凄厉悲啸,放眼看时,但见崖边魔影幢幢,令人不寒而悚?原来那山谷狭才数丈,夜风遒劲,是以发出凄厉悲啸之声,那崖边丛林,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己,在悲云惨雾之中,蓦可里一见,自然恰似魔影幢幢,若然换了他人,怕不早被骇得三魄失了二魂,七魂少了六魄,周洛艺高人胆大,倒也不惧,尚有一事,他并未觉出,昨晚他入谷之后,立觉寒气砭肤,今晚却未觉出有丝毫寒意,也是他救陶丹凤心切,心里紧张。
他听不出有何响声,便知姹女金燕未到,不然她与二无常仇人见面,哪会不即展开一场恶斗,心想这倒好,我何不趁她来到,早些探明陶姑娘的下落。
想罢,即刻从昨晚上山之处,小心翼翼,才到了那山崔边,微一探头,陡见不远处,有白影晃,一晃而逝。
他骇了一跳,只道那是白无常,不料那消逝的白影,忽又在前面出现,而且不动。
那人影甚是高大,身高在六尺以上,背影微驼。
周洛看得明白,心下大喜,原来是多九公,先前所见的白影,才知是他苍髯飘动,果然他未为黑无常骗过,里暗寻来。
他一见多九公,心中大喜,即想与他会合,但随又想到多九公性如烈火,他不知我有天大苦衷,才逃离桃花坞,后来辛梅两次三番戏弄他老人家,现下,也不明白,若然见了我,一时恼怒起来,岂不误了大事,尤其是陶丹凤被困在这阴风谷,也是为了他之故,多九公见了他怎地不恼。
这么一想,便即忍住,但他仍高兴得很,九公一到,更有了大帮手,要救陶丹凤出来可就容易了。
只见多九公现出身形,似在凝神而听,但只一霎眼间,身形已到了洞口。
周洛心想:“多九公与二无常曾相过从,自然到过洞内,而且必定比自己更熟,有他在前,我更可放心大胆。”
当下也忙飘身上崖,却在这刹那间,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道:
“原来是你这老化子。”
周洛身形尚未站定,就势一滚,巳到了一堆石后,早见多九公暴退出洞,而且扭转身形,那笑声分明自洞中发出,多九公暴退而出,即以背向洞口。
周格正觉惊讶,忽见一片黑烟由散而聚,多九公面前巳站定黑无常,说:
“老化子,我算计你该来了。”
今日他听姹女金燕说到二无常所练的玄冥掌,掌成之后,便能轻如飞烟,现下注了意,果然神奇,忽然记起二女所说。玄冥掌若中人身,立将那人武功废了,不由心下一急,心想不知多九公知也不知?
只听多九公道:“黑无常,你给我说个明白,我那个女娃娃究竟是来没来,趁早给我坦白点说。”
黑无常冷冷笑道:“老化子,你那女娃娃我便留下啦,你待要怎的?”
言下,简直不把多九公看在眼里。
多九公性烈如火,早怒叱一声,道:“黑无常,你两个往日并无恶迹,是以我还敬你们三分,今晚好好将那女娃娃放出来便罢,不然,休怪我翻脸无情。”
黑无常阴冷冷一声长笑,道:
“老化子,你那两手玩意,我黑无常那只眼角也看不上,想在我阴风谷发横,那可是你自找苦吃,我诉告你,你那女娃娃我是留下啦,待取得了上天梯,我自放她,你趁早给我出去,我黑无常看在往日我们交往的一点情份上,不难为她。”
多九公性如烈火,他这时已知以往上了二无常的当,更是发怒,早呼地劈出一掌,其势有若狂涛!
周洛心中大急,一者他知多九公就算能胜得过黑无常,也绝不是二无常的敌手,何况姹女金燕眼看就到,心想,本想待姹女金燕与二无常斗个两败俱伤,那时趁机救人,岂不是好,不料多九公突然出现,我何不将二无常引走。
他心念才动,只见那多九公那一掌出手,黑无常早又如一缕黑烟般,飘然而散,晃眼巳到了多九公身侧。
多九公一击不中,回掌疾扫,但兀自扫得崖上沙飞石走,但见尘头起处,黑无常又失踪迹!
周洛心道:“黑无常不敢与多九公正面为敌,他利用奇诡身法,时间一久,待九公真力耗散,那时必要着他道儿!”忽然想到姹女金燕也该到了,我何不将他引至谷口,若能撞着那女魔,岂不是好!
当下不敢怠慢,手按卡簧,只见呛啷一声响亮,宝剑出鞘,脚向崖边一点,疾向崖下翻落!
只听黑无常冷冷一声长笑,道:“你这娃娃也来啦,妙得很!”
当真黑无常有若幽灵一般,他话声起时尚在退处,声落之时,却巳到了身后!
周洛哪敢停留,脚尖点地,巳又—跃数丈,向谷口狂奔,门时侧耳而听。
他昨晚对黑无常已有对敌的经验,倒不怕被他赶上,只盼多九公不追他才好,幸喜未听到多九公的声音,暗暗心喜。
他不敢回头,以耳代目,只觉得黑无常巳追离身后不到五尺,但却未能再进一步,想到昨晚他未曾逃出谷口,巳三次被他追上,心下暗自奇怪,心想,莫非我饮了那酒之后,当真功力增了,若是当真增了功力,我还怕他怎的?
想到这里,那谷口早巳在望,却乃未见姹女前来夕心想着将黑无常引得远了,也许就会与姹女错过,岂不弄巧成拙,眼看离谷口只得三五丈了,当下霍地一停步,身形疾旋,剑尖一颤,那剑尖之上恰似涌出五朵银花,蓦地向黑无常迎击过去!
黑无常反而喜得喋喋怪笑,说:“娃娃,好剑法。”陡然间,黑无常象黑烟般随风飘散。
饶是他身法快极,周洛可看得真切,原来他是借掌力之助,只见他两掌一翻,便已移形换位。这才知姹女金燕所说不假,由此也可见黑无常的玄冥掌,实是厉害,若非他这离门剑能在瞬息间变化万千,确难抵敌!
黑无常昨晚曾被周洛闹得手忙脚乱,像是有了戒心,只见晃动的黑影散而复聚,黑无常巳在两丈以外,但周洛剑势才尽,他早身随剑进,向周洛欺进!
周洛向左斜踏一步,说道:“黑无常,你别狠,你的对头找你来啦。”话未毕已圈剑点出,剑尖颤了两颤,眨眼间巳推出五五二十五剑!
黑无常两掌连连虚虚拍出,看来只是微微翻动,但身形已是变化无穷,两人此退彼进,彼退我进,只瞬眼功夫,却巳换了数次方位。
黑无常冷笑一声,说:“那老化子么?他是活得不耐烦啦,娃娃,我手下一再留情,你要听话,好处多得很,要不然,嘿嘿!”
周洛心头一震,蓦地想起昨夜自己之能安然逃脱,原来是他要生擒自己之故,也明白华山二无常和姹女金燕一般,都想获得他以取那上天梯,若然不是恁地……突想起姹女金燕尚忌这黑白二无常几分,自己怎能是他对手?
但因此一来,周洛也放心了不少,知黑无常不会伤他,更不会对他施展玄冥掌,是以胆气更壮,连番踏洪门,走中宫,离门剑威力更是大增,说道:“好,黑无常,你听着,你不怕九公他老人家,要是连姹女金燕也不怕,才称得上英雄!”
黑无常闻言,果然一怔,周洛趁他身形略慢,刹那间连转了三个方位,五剑三连环,但闻风雷骤发,七十五剑在瞬息间如山压倒。
黑无常见他剑上威力大增,而现惊讶之色,迫得他连连后退,饶是他身法快如电闪,衣角袖尖之上,早巳穿了四五个窟窿,他简直不信周洛小小年纪,手中剑竟会这般神妙,他一时轻敌,几乎上了大当,但他听周洛提起姹女金燕,知他话出有因,更急于要知究竟,说:“嘿嘿,小娃娃,我要不给你尝点厉害,你也不知天高地厚。”
只见他两掌疾翻,但却都是虚虚拍出,说也奇怪,周洛立觉手中剑重有千钧,招式登时缓滞。
心下惊道:“莫非这就是玄冥掌!”忙不迭将全身功力运聚右臂,虽稍好点,但运转巳不如先前灵活。
说时迟,黑无常右掌拍出,看似毫不着力,但见他右手微往上扬,周洛脚下登时一飘浮,几乎站立不稳,他明白黑无常掌上似有股强大的吸力,牵动了他的身形,二来他全身功力运集在剑身之上,成了上重下轻,是以容易被他掌力牵动。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却听黑无常阴恻恻一声怪笑,道:“娃娃,还不撒手!”话声出口,右手巳然暴出,但见五缕乌光,向他剑上疾射而来!是他乌黑的指甲,在月光之下,发出森森的乌光!
周洛知道厉害,赶紧将真气一沉,脚尖猛可里一蹬,同时左臂呼地一掌圈出,反打出手!
黑无常咦了一声,他忘了周洛还有这种奇妙的武功,饶是他撒手得快,手臂之上巳重重着了一记!
其时周洛巳向后暴退,忙向左臂上看时,幸喜并无中毒迹象。
原来他圈臂反打,虽然打中了黑无常的手背,却在这刹那间,巳觉寒气砭肤,半截手臂顿觉麻木!现见手上未曾变色,知未中毒才放了心。
黑无常道:“娃娃,别怕,我不伤你,但可要实说实话,不然,嘿嘿,别以为我不取你这条小命。”
周洛知他之意,是要知姹女消息,心想:“你果然怕啦,我就再吓吓你。”当下横剑当胸,说道:“黑无常,你可站稳了,姹女金燕找你这两个无常的晦气,今日午间已到了潼关,现下早巳进入了阴风谷,只怕你那老巢,早巳被她扫穴犁庭啦!”
黑无常怒吼一声,作势欲扑,但又立即收势,道:“娃娃,你说的果真!”
周洛才要答言,忽听身后一人说道:“他说的一点也不假,黑无常,你还认得我。”
周洛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便知姹女金燕到了,斜步旋身,滑开数尺,果见姹女站在当地,衣服飘飘,神闲气定,寒目笼纱,哪像是个厉害的魔头!
黑无常阴恻恻笑道:“好,我们没有找你,你倒送上门来。”姹女莲步轻移,走近了两步,说:“哼,听说你们练成了玄冥掌,原来不过如此。”
周洛见两人都不对他注意,心中大喜,心道:“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听姹女之言,知她早巳到了,必然巳见过黑无常施展玄冥掌,这两个魔头不论谁胜谁败,可都对他此行有利,当下悄悄也连退了两步!
哪知姹女虽然进了两步,周洛又是在她身后,不知怎地,倏忽倒射回来!
这一着大出意外,周洛待惊觉闪身,姹女右手巳向后拂来,周洛立觉肩井穴上一麻,栽倒在址,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饶是周洛巳非吴下阿蒙,也轻易着了道儿。
姹女连看也不看周洛一眼,顺手一指,向黑无常说道:“我还给你一个便宜,黑无常,你不是想得到他么,我就先领教领教你们那玄冥掌,若然胜得我,这小子就送你啦,那部上天梯也由你们取去,不然,哼!”
只见她又莲步轻移,盈盈向黑无常走近前去,她声音好听得很,真个似黄鹂出谷,娇啼流转,偏是月光之下,她貌美若仙。
蓦地她声音陡然转冷,冷酷得怕人,说道:“若然你们这玄冥掌不过如此,哼!”
她又哼了一声,眼中似有寒光射出,道:“可得给我滚得远远的,不准在我秦中有半刻停留。”
黑无常费尽了力气,尚且擒不得周洛,姹女适才露了这一手,不由他不心折,而且明白她是习练了黄梁功,不怕对方反击,才敢这么出手又辣又准,但玄冥掌厉害在以柔克刚,以阴胜阳,他不信使非姹女对手。
当下阴恻恻冷笑一声,道:“好得很,若然你败在我手,嘿嘿,金燕,当年那笔帐,我们可得算算,而且要连本带利!”
当年华山二无常被姹女逐走雪山,含恨在心,是以才在阳风谷苦练玄冥掌,隐匿不出,多年之怨,其恨可知,现下仇人巳在面前,何况事关争夺那一部武林宝典,黑无常虽有几分心怯,哪会退缩。
只见姹女一声冷笑,说道:“好,我就不还手,你劈我三掌试试。”
她说话间,巳又走近了四步,相距黑无常只得四五步远。
她此言一出,黑无常大大吃了—惊,心想:“那么,那女娃娃所说一点不假了。”原来陶丹凤巳将姹女盗得黄粱功之事相告,他虽不知详情,但二无常岂有不知黄梁道人的黄粱功,现见她有恃无恐,心下已寒了半截。
周洛被点倒地,幸是姹女巳不管他,忙不迭运气冲穴,哪知姹女金燕岂是他人所比,她适才一拂,虽是拂中他期门穴,但她真力却透达巨阙,横锁任督二脉,是以他真气无法凝聚。
周洛恨得咬牙,他才知她拂中他穴道之后,那么放心了,这时见黑无常显露了怯意,忙道:“黑无常,别怕,破她气海俞穴,就能破她黄梁功力。”
他虽被点了穴道,却能言语,记起辛梅那日在酒楼中戏耍金燕,便是出其不意,用兰花拂穴手破她气海俞穴,是以几乎伤在多九公手中,他蓦然记起,便喊了出来。
果见姹女金燕飞快退了一步,显然是因周洛揭了她的短处。
黑无常精神陡振,肩头微幌,顿似黑烟般飘散,身形简直不能捉摸,但他出掌却看得真切,眨眼已连拍数掌!
姹女金燕陡地旋转,始终正面背向,当真她言而有信,并不还手!只见黑无常左掌一引,右掌斜斜拍出,道:“打!”他左掌了引,一股奇猛的动力巳将姹女吸住,右掌拍出,近身吐劲,姹女身形果然右斜半转,说时迟,黑无常巳闪到她身后,骈指向她气海俞穴上点去!这一招险恶绝伦,姹女金燕有黄粱功护身,但也被他掌力吸住,身不由己转动,气海俞穴便已暴露在他掌下,黑无常弯掌如指,更是快如闪电。
周洛大声喝彩,只道姹女金燕今番必败,哪知姹女听得周洛出声,这女魔头何等狡狯,那日她着了辛梅的道儿,是因她黄粱功尚未练到火候,身后未能用真气封闭,现下她的黄梁功已练成,还有何惧?她故意退了一步,正是将计就计,要黑无常上当,她身形转动,便知他要攻自己的气海俞穴,当下右掌一抡,闪电般一掌截去!
黑无常亦是了得,若不撤招,右臂登时被她截断,但撤招如何还来得及,好个黑无常,刹那间指又变掌,向上微翻,硬接金燕这一掌,他临危变招,力道自是只能用上几成,怎及得姹女金燕蓄势而发,只听黑无常一声闷哼,身形微晃,连退了四五步。
这两招看得周洛惊心动魄,高手过招,的是不凡,要知无论何人落败,他都高兴,只盼拖延时刻,好让多九公有时间救出陶丹凤,观见黑无常败退,患那姹女金燕必不饶他,那姹女却不追迫,忽地欺近周洛身则说道:“你这小子可恶得很,我先宰了你。”
她话声出口,只见她右袖一垂,袖巳卷起一股劲风,向他面门扫来,周洛动弹不得,登时感到一阵窒息,眼睁睁看着她那衣袖有如利刃,巳拂到面门,当真是生死须臾,命在顷刻!
忽听一声朗笑,那笑声起时分明在数丈外,但眼前早现出个潇潇洒洒的书生,说:“小娘子,你忒心狠。”
这书生正是周洛今日在酒楼所遇之人,他像早巳算计得毫厘不差,站在姹女袖尖眼看拂到周洛的刹那,他微一躬身,巳将姹女的袖尖接住。
他那似赶来相救,倒像早已立身在侧一般,笑得爽朗,接得更是潇洒,其实接袖在先,笑语在后,只因太快,简直令人难分先后,谁又有暇去分先后。
周洛大喜,叫道:“劳驾,快替我解开穴道?”
他已知道这书生是非常之人,那知书生看也不看他,说道:
“小娘子,今天你我相见,大是有缘,你何不看在我的薄面,饶他这遭,哈哈,贤弟,还不起来谢过小娘子。”
周洛觉得他脚尖轻轻在他任督二脉上踢了下,登时血脉畅流无阻,真力汇聚丹田。
周洛一跃而起,但他却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了,只见那书生兀自握住了姹女的袖尖,姹女金燕却功也不动,而且额角上已冒出了汗珠!
他一见之下,即已猜出几分,心道:
“原来两人竟是在比拼内力。”他凝神一看,果见姹女的衣袖波动不已,而且显然这书生已胜了一筹,他在比拼内力的顷刻,不但淡笑如故,而且还曾替他解开穴道,轻松得很,而姹女却不言不动,额角已然见汗。
忽听那书生一声长笑,道:“领教了。”将姹女的袖尖一抛,姹女顿时连退两步。
说来慢,在那时却不过两句话功夫,也不过是黑无常被姹女震退,调元运气才罢的瞬间。
黑无常看得明白,他苦练了十余年的玄冥掌,不过报当年挫败在姹女金燕手中之辱,现见姹女金燕一败,他哪会放过这机会,早阴恻恻一声短笑,身如黑烟飘散,冷不防欺近姹女,连劈了两掌。
黑无常发掌皆是虚飘飘的,像是完全不着力,是以也如真似幻,令人难以捉摸,姹女金燕适才与那书生比拼内力,真气耗损,何况强敌当前,是以不同他硬接,闪身斜退,但见她衣袂飘飘,脚不沾尘,黑无常偷袭两掌,皆告落空。
那书生道:“贤弟,好没计较,你来救人,怎在此同人缠斗。”
周洛哪有不想脱身的,而且心急得恨,忙拱手道:“多谢兄台。”他微一躬身,已疾射而去,心想黑无常有姹女金燕绊住,再加有那书生在,一朝去了两个强敌,再妙不过。
他如飞赶回,到了洞口,却没闻声息,大是诧异,心头也扑通扑通跳了起来,若然多九公巳然入内,自会与白无常有一场恶斗,如今声息全无,莫非多九公也已着了道儿。
他知白无常比黑无常更要了得,多九公就算能胜,也不会短时间得手,是以,他绝不相信多九公巳将人救走。
周洛惴惴不安,又是心急,大胆奔进,陡将剑拔在手中,小心戒备。
哪知到了昨日被困的那间石室,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叫道:“周大哥……”
周洛一听便知是辛梅,不由一怔,低声疾唤道:“小梅,你在哪里?”
辛梅微弱的声音,从左角上传出,说:“周大哥,我在这里。”
他虽对辛梅十分恼怒,但现下闻声,即知辛梅受伤,心中的恼怒登时化为乌有,奔上前去,果见辛梅倒卧在地,上半身斜斜倚在石壁上,洞中昏黑,看不出她伤在何处?只见她面白如纸。
周洛忙将她扶起,道:“小梅,你怎地也来了,可见着多九公和陶姑娘么?”
辛梅幽幽怨怨地叹了口气道:“周大哥,当真是我不好,不该丢下陶姑娘,今日你走后,思来想去,难怪你生气。”
她说话的声音不但微弱,而且断断续续,显然内伤甚重,忙道:“小梅,你慢慢说。”一面打量四外,洞中半点声响也无,白无常显巳不在洞中,也放了心。
辛梅道:“我啊,思前想后,便决心等到晚间,前来将陶姑娘救出,那时再去找你。”
周洛道:“小梅,你总是这么任性,你一人怎是二无常敌手。”
辛梅倚在他胸腔,仰面望着他,惨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说:“周大哥,那么你呢?”
她这阵温柔得像是小绵羊儿,周洛哑口无言,若说对敌的能耐,也许他强过辛梅,若论刁钻和轻身之术,辛梅强过他何止一倍,但他武功高些又有何用,可不也难敌二无常么,是以若说救人,辛梅却是胜过他的。
他无言以对,只将接住她的手臂一紧,显示了对她的又怜又爱。
不料辛梅突然吐出了一声呻吟,周洛忙道:“小梅,你伤在何处,不要紧么?”他关怀之情,溢于言表。
辛梅大是安慰,说:“周大哥,我要不等你,早就走啦,你放心,这点内伤一半日就好的。”
周洛知她这话是安慰他的,以辛梅的刁蛮,若然伤得不重,她岂会如此模样,辛梅嘴儿一张,要继续往下说,周洛忙道:“小梅,我先抱你出去再说。”他想到白无常何往?黑无常会不会突然返来,只要任何一个无常前来,两人休想再逃出去。
哪知辛梅却道:“周大哥,听我说完啦,我知你关心陶姑娘,现下你可放心,多九公巳将她救走了。”
周洛心中一喜,道:“当真么?”
辛梅又语带幽怨,说:“如何不真,我要不宁愿伤在白无常手下,多九公和陶姑娘几乎逃不出去呢。”
周洛好生感动,道:“小梅,你竟舍身救她。”不知不觉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只是她双眸微闭,额角滚出了汗珠,她分明咬牙在忍受痛苦,却不出声。
原来辛梅说得一点不假,她今晚前来之时,恰是周洛将黑无常引开的瞬间,多九公巳然入洞,她知周洛虽不是黑无常敌手,但一时不会有险,便决定先助多九公救人,幸是她进洞快了一步,多九公巳然同白无常斗到了分际,堪堪就要落败,幸好洞内狭仄,多九公掌力威狂,白无常的阴柔掌力无法尽展所长,辛梅一见机不可失,即刻下手救人,将陶丹凤救出,并替下多九公来,叫两人快走。
那多九公一时尚摸不住头脑,辛梅已换了女装,自然不识,但辛梅展开须弥遁形,白无常便掌掌落空,他却放了心,即刻带着陶丹凤走了。
那白无常一见陶丹凤与多九公逃走,恼怒可知,立即掌上加劲,辛梅原不是白无常敌手,何况他那玄冥掌施展开来,辛梅身法便立见缓滞,只为要让多九公与陶丹凤逃得远些,拚命阻拦,才能勉强敌了一盏茶功夫,终于伤在白无常掌下。
周洛不知辛梅岂止内腑受伤,而且武功巳废,被人动弹,便身如万针刺身一般。
在周洛想来,华山二无常知辛梅乃是天帝之女,说什么两人也不敢与天帝辛璜作对,树下这个强敌,只道辛梅就算受伤,必也不重,却不知白无常在十分恼怒之下,竟然下了毒手。
周洛心中感动,深悔今日不该意气用事,若然不与辛梅分手,独自前来,她怎会受伤,当下不再言语,抱起辛梅,奔出洞去,幸喜未见白无常,自也不管姹女与那书生,他一口气奔出了十多里地,找了个隐密之处,将辛梅放下。
他还不放心,在左近探查一周,见无敌踪,这才回到辛梅身边,叫道:“小梅!小梅!”
哪知他连叫了两遍,辛梅竟无声息,而且动也不动,周洛伸手一摸,竟已鼻息全无,这一惊,非同小可。
周洛一时慌了手脚,大声呼唤,并忙将真力运于掌上,替她推拿,半晌,辛梅浑身一颤,忽然惨声叫道:“痛煞我也!”
周洛见她苏醒,忙住了手,道:“小梅!你没事了么?”
但她那一声惨呼,入耳惊心动魄,周洛知必有缘故,只是看不出她伤在何处,若是内伤,却不会痛成这样。
辛梅张着嘴喘气,刹时间,又巳满头大汗,一会儿,像巳痛得好些了,才道:“我全身像万针刺体一样,周大哥,千万别再动我。”周洛才知适才是他抱着辛梅奔走,必是她强忍痛楚,故尔痛晕了过去,急道:“小梅,你究竟伤在何处?怎会浑身像针刺一般?”
辛梅道:“周大哥,我也不知,那白无常一掌拍中我后心,我内脏好像并未受伤,不知怎的,只要一动弹,登时万箭穿心。”
周洛闻言,心头一震,马上记起了今日在酒楼所听得的姹女之言,说二无常的玄冥掌练成,一着人体,那人的武功立被破去,又说:且那时较之常人,更要脆弱,现今我一触她躯体,她痛如利箭穿心,这不是脆弱怎的,那么说:辛梅的武功岂不是巳被白无常废子!
他见辛梅尚还不知,怕她伤心难过,故尔忍住不说,但仍手脚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皆因辛梅动弹不得,怎能将她救出山去,若不快走,此间距离阴风谷又太近,早晚必被二无常发现,那来怎好,而且就算二元常皆巳败在姹女金燕和那书生手中,姹女金燕今日已然发现了自己,必要寻找,被这女魔撞到,同样不得了!
周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在辛梅旁乱转,他历练不够,虽是幼遭惨变,魔难重重,到底年轻,而且他对辛梅相交甚厚,方寸一乱,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那辛梅反而过意不去,说道:“周大哥,你别着急,我浑身虽是痛得奇怪,但只要不动弹,不是就没事么,我们慢慢打主意就是。”
周洛心下一声长叹,他是万不能告知那玄冥掌的厉害,说道:“小梅,你说得不错,想来一会便好,你且静静修养。”
此间虽然隐密,但这几个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皆能听出老远,生怕被发觉,当下要辛梅别出声,拔剑在手,不停地在前后探查眺望。
他忽然想到那书生,心中一动,那书生实是个非常之人,姹女和他比拼内力,竟也败在他手中,若然找到他,只怕辛梅有救,但他怎能离开辛梅!
他忧心如焚,看看天色巳明,黑白二无常与姹女金燕倒没寻来,稍觉放心,但也因天色巳明,可也不敢大意了,他奔至高处眺望,身形更要隐密。
他这时也巳看得明白,存身之处,是在一个崖下,乱草丛生,不远处有一条小小溪流,婉蜒向西面流去,溪流宽不过两丈,甚是澄澈,溪对岸山岭绵延,极是高峻。
周洛觉得从未到过,显然这不是往去潼关的方向,想来也不是阴风谷的西方,却是在南面。
他看了一会儿,这一带实是隐密得很,草深林密,绝无道路,而且是在低洼之处,便有人打从这方向经过,也绝不留意此间。
周洛看得明白,放心了不少,即返回辛梅身边,只见辛梅双眸紧闭竟巳沉沉睡去了,昨日她还是脸泛桃花,极其妍丽,今日却巳惨白如纸,想是痛苦太以伤神,身上痛苦一减,即倦极睡去了。
他试了试辛梅的呼吸,倒也匀和,不由一声浩叹。
他守候在她身边,一会儿,旭日已升,心想太阳一升高,必然会照射到她面上,可怜她好不容易睡去,岂不将她惊醒,便提剑砍下几根短树,搭了个棚架,再割草搭了上盖,忙了好半天才搭成了,刚好能遮住阳光,忽然想到辛梅不能移动,眼看出山是不能了,在此不知要住到几时,何不索性建成一间茅屋,在此暂且栖身。
他见辛梅未醒,即刻动手,在四周密密树起树枝,编上藤萝,好在这些东西多得很,他手中又有利剑,是以不到一个时辰,即已建成了一间茅屋。
正当他在编造屋门之顷,辛梅醒了,见到这茅屋,好不高兴,她童心本重,一时忘了不能动弹,翻身就要坐起,哪知她用力太猛,早嗳唷一声,几乎又痛晕过去。
周洛忙奔过来,扶她躺下,急得连叫小梅,辛梅喘了半晌,痛得好些了,也喘过一口气来,她目中分明掠过一抹怨毒的闪光,但嘴边却突然浮现出微笑,说:
“多谢周大哥,这茅屋当真好玩得很。”
周洛明白她心中恨极了白无常,但见他惶急关切之态,立即变了语调,心下好生感动,心道:“你身受这般痛苦,却还怕我着急,小梅啊,小梅,现在我才知道你的心啦。”
他又是感动,又是怜爱,恨不得即刻抱着她抚慰,但他却连碰也不敢碰她一下,心想小梅身受这大痛苦,尚且怕我担心,强忍住了,我若现露出了忧急,岂不辜负了她。
当下也对她一笑,道:“小梅,你再静静躺个一两日,想来就会好了,我们再想想医治的法儿,只是你别心急。”
辛梅绽颜一笑,道:“周大哥,只要你陪着我,哪怕在这里躺一年两年,我也不急。”
她话中充满了深情,周洛更是心惑,忙道:“小梅,我自是不离开你,而且永远永远伴着你。”
辛梅眼角陡然滚下了两颗泪珠,她是欢喜得流下泪来了。
周洛轻轻地替她拭去,心想她巳受伤,激动不得,忙转变话题,说:“小悔,你瞧我搭的这茅屋好不好。”
辛梅转着眼珠儿,望了一眼,说:“真好,可惜我不能动弹,不能起来同你玩。”
周洛忙道:“我不是教你别急么,一两日你好了,再陪我玩就是。”
他嘴里虽如此说,但知这样的日子,今生不知有还是没有,他急忙将脸掉过一边,皆因他已噙了满眶眼泪,生怕辛梅看见,即刻站起身来,一面向外走,一面说道:
“小梅,我去替你取点泉水来。”
他走到屋外,用利剑挖成一支才碗,到溪中取了水,想到辛梅动弹不得,当下摘了一支芦苇,做了个吸管,回到茅屋,先擦干了眼角的泪痕,这才入内。
辛梅口渴得很,把木碗中的水喝得干干净净,周洛道:“小梅,你饿么?”
辛梅道:“只是哪来东西吃。”
周洛亦是饿得心中发慌,想了想,道:“有了,这深山之中,岂无糜鹿獐兔,我去捉一只来。”
当下起身寻去,沿着崖下走不多远,即巳惊起两只野兔,他急忙施展轻身功夫,两个起落,即被他捉到一只,再找时,那一只却不知钻入何处去了。
那野兔好生肥大,竟有四五斤重,即下到溪边,将野兔剥皮洗净,回到屋子,却又作起难来,两人身边都无火折子,难不成生吃么?
辛梅道:“我想到个法儿,何不学古人钻木取火。”
一言将周洛提醒,便去找了根枯木,拾了些枯枝干叶,果然钻木得火,将兔儿烧熟了,两人吃了个饱,虽是无盐无作料,两人却吃得津津有味,正是饥不择食。
现下有个茅屋可遮风雨太阳,山中野物多的是,也不愁饿渴,但这怎是长久之计,更怕黑白二无常和那姹女金燕发现,周洛好不焦急,他自是想到天帝辛璜,乃是当今武林第一人,武学渊博,无出其右,只怕有解救的法儿,而且辛梅是他的爱女,便是他无法解救,必会尽心设法,只是现下一触到辛梅的身体,即有如利箭刺心,他又怎能将她送去天山?
左思右想,实无善策,而且他又不能丢下她工人在此前,往报信。
他心中又难过,又焦急,太阳当顶,又落下西山,跟着玉兔又从东边山头升起,一直坐立不安,忧心如焚。
那辛梅何等聪明,知他是为了她的缘故,心中大是安慰,其实她经过了一天一夜,兀自不能动,又见周洛焦急之态,岂有不明白,知自己所受之伤,必然严重得很,但她却一点不怕,心道:“若然因此之故,周大哥再不离开我,与我常相厮守,我倒宁愿永远永远躺着不动弹。”
原来辛梅对周洛一见钟情,而且她性情偏激之极,古怪透顶,女人家通常毛病儿,自也是少不了的,那就是嫉妒,她最是瞧不得周洛对别个姑娘有一点关心。
是以,她见周洛坐立不安,一下午,并曾见他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她反而高兴得很,便安慰周洛道:“周大哥,这里多好,我们又不愁吃喝,只有我们两个,更无人打扰,这不是有趣得很么?”
她转身不得,眼角瞧了瞧那简陋的茅屋,瞧了瞧放在旁边的那只木碗。
周洛心下一声长叹,心道:“她不知武功巳废,倒好玩得很。”当下掉过脸去,苦笑了一声,说道:“小梅,你说的是。”
忽听辛梅啊呀一声,周洛骇了一跳,趋前问道:“小梅,怎么啦?”
辛梅却不出声,满脸胀红,也不言语,像是又羞又急,她人本美极,周洛首次见抛露出羞态,在他看来,自是更美了。
但这美感只是在脑中一掠而过,原因是他心急得很。
他连问了两声,辛梅仍不言语,脸蛋儿胀得更红了。
周洛想了又想忽地恍然大悟,道:“小梅,你可是要……要方便么?”
辛梅羞得连看也不敢看他,当真这是个难题,她是个女儿家,却又动弹不得!
周洛忽然面露肃容,道:“小梅,你我相处虽是不多时日,但已如兄妹,愚兄也不能避嫌了。”
当下轻轻地托着她,到了茅屋之外,饶是辛梅蛮横刁钻,也羞得来双目紧闭,事毕又轻轻托她回屋,他虽是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但辛梅仍是痛苦不堪。
这一晚,两人在茅屋中过了一夜,那辛梅虽是不拘形迹,以往和周洛相处,都洒脱得很,但却从来同床而眠,今晚可不同了,一者别无宿处,二来他非在她旁边戒备不可。
第二天,亦无事故发生,周洛想尽了法儿,却无法减除她的痛苦,只要她能移动,那可就好办了,但她身体挨也不能挨一下,想试以他本身功夫为她疗治,亦是无从下手。
幸喜过了三天,华由二无常都没现身,但他心下盼望那书生前来,也失了望,此间本是极其荒僻之地,怎会有人寻来,那书生、绝不会想到他们留在山中,除非是华山二无常,他们知辛梅着了玄冥掌,定也知他们不会远走。
周洛一想到这里,更是忧心,心想华山二无常只怕现下正在山中搜寻,若然果真如此,早晚必会被他们发觉,那时两人岂不是难逃毒手!
他越想越急,这第三日晚上,简直就没闭下眼,那辛梅却睡得挺熟,这姑娘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她身受重伤,又在险地,但睡着了,嘴角仍带着甜甜的微笑,她嘴儿微张,吐气如兰,露出了两行编贝。
周洛望着她微张的嘴儿出神,陡然心中—动,他所练的内家真气乃是上天梯中的绝学,乃是上乘内功,呼吸之间亦可发出,她浑身肌肤不能着掌,难道不能从她口中导入么?
想到这里,心中立即涌现了希望,一跃而起,心想我这几日怎未想及此法。
那辛梅被他惊醒,睁开眼来,说:“周大哥,你为甚还不睡啊?”
周洛道:“小梅,我想到了一个法儿,只怕能医得好你。”
辛梅喜道:“当真么?”周洛忙将适才想起的方法说出。
将真气从她口中导入,周洛自是要和她嘴对嘴,但辛梅现下却不羞赧了,皆因这几日,比这更令她羞赧之事,不知每日有多少遍,何况听说她有医好之望。
辛梅忙道:“周大哥,那你就快点啊!”周洛立即伏下身去。
周洛命她将全身放松,张开嘴儿,辛梅这时也难免羞红了脸,却喜上眉梢,忙闭了眼儿,跟着觉得周洛唇如火热。
辛梅芳心怦怦,但知这是紧要关头,忙不迭清心寡欲,将呼吸调匀,早觉一股圆团团的灼热之气,直透她丹田,随即缓缓在体内运行,只觉那真气流行过处,那里即舒畅无比,不到半个时辰,即巳透达到了华盖穴上,从此地降到尾尻,通达涌泉,再回复到丹田,即可大功告成.哪知就在瞬间,忽听茅屋外风声飒飒,那山野之风,虽是无时无之,但或徐或疾,却是自自然然,这风声则奇异得很,人身巳倏热而逝。
辛梅心知有异,一者她被周洛的嘴封住了,不能开口说话,二来显然周洛这以真气为她疗治,分明已然奏效,而且在紧要关头,若然终止,岂不前功尽弃。
她虽听出了风声有异,但周洛却毫无所觉,那吐纳导气之顷,已是物我两忘,有耳亦是无闻。
忽听数丈外有人说道:“当真怪得很,白老大,她确是着了你的玄冥掌么?”
一听便知说话的人是黑无常,辛梅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明知二无常若然发现他们所在,发起难来,两人必无幸免,但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只听白无常说道:“此事实在奇怪,我们找了三天,竟找两个娃娃不到。”
听声音,这白无常站得更远,像在七八丈外,随听那黑无常道:“你瞧,面前这小溪,和那上下流,一望皆在眼底,若然有人,嘿嘿,凭你我两人的目力,必然能发现,这里已是华山最后一个所在,我们可是找遍了。”
两个无常显然是从崖上飞落,背向着他们,只留心前面开阔之处,是以没发现这间茅屋。
其实辛梅不知,这茅屋所在四周,乱草比人还高,将茅屋遮去了大半,而且茅屋是周洛用新砍下来的树枝搭成,那树叶尚未枯萎,且崖下阴暗,是以二无常并未发觉。
两个无常一时都没言语,半晌,那黑无常又道:“别的不怕,只怕她逃回天山,辛璜那老儿可惹不起,我说,白老大,你究竟击中她没有?”
白无常道:“你这黑鬼好罗嗦,我巳说了好几遍,在她背中拍了个正着。”
黑无常道:“我是说,要是没以玄冥掌伤她,那倒好,也不用耽心和那老儿结仇,嘿,白老大,我不是说你,要是巳然拍中了她,就该将她立毙掌下,不该留下活口。”
白无常道:“黑鬼,难为你想得到,我倒想不及此,只因那时我要留下那个姓陶的女娃娃,她却再三阻扰,多老化子又眼看要将那女娃救走,我迫不得已,方下杀手,只道将那女娃夺回,若能解救她,自是好,不然再杀她不迟,哪知偏巧遇到你被困,我那里解了你的困,不料她却被人暗中救走啦!”
黑无常道:“此事大是不妙,那晚来的书生,不知是什么人,幸好他袖手旁观,不然我们哪能将姹女逐走,但那书生显然和那姓周的娃娃大有关连,白老大,你说,她是不是姓周那娃娃救走的。”
白无常道:“黑鬼你说得不错,除了他再无第二人。”
黑无常道:“那可不妙得很,不是说一句泄气的话,那书生年纪不大,武功实是深不可测。”
说着,忽地猛拍了一下掌,道:“我猜,八九不离十,两个娃娃必是得到那书生之助,将她救出山去啦。”
周洛导气巳到尾尻,越是往下,那真气运行也快得多了,辛梅听两个说话,暗骂道:“饶你两个无常奸似鬼,也猜不到我们偏是在你身后。”
忽听白无常嘿嘿一声冷笑,道:
“那书生便有通天的能耐,又岂能治得好她,便是辛璜那老儿也没这本领,不然,你我还能持这玄冥掌称雄武林么?”
黑无常道:
“不错,除非是修练那上天梯中的武功,斩龙养丹,炼骨洗髓。不然,嘿嘿,别说回复武功,便那浑身有若万剑刺体之芒,也休想消除。”
一般灼热的真气,直透辛梅的涌泉穴,无巧不巧,周洛所练的气功,恰是上天梯中的心法,眼看再有一盏茶功夫,那真气即可归元丹田,辛梅明知身上的痛苦即可解除,但她却悚然而惊,心道:“果真我的武功废了么?”想起这几日来周洛都在暗中流泪,这时方才明白,原来他早巳知道!
周洛有如无闻,像是仍在物我两忘的境界,只听那白无常道:
“是了,若说将她救出山去,怎能令人相信。”
黑无常道:
“不错,我们再搜她一搜,眼前虽是开阔,但草深林密,掩藏容易得很。”
白无常道:
“黑鬼,你瞧,这崖下的草最深,说不定就在左近,若然那一对娃娃仍在山中,必是藏在这—带。”
二无常说着,即刻分向左右,那辛梅得知自己武功已废,即使这万箭穿心之苦能消除,又有何用,想到她今后成了个废人,再不能跟周洛在一起了,登时心如刀割,哪知她心头一紧,那周洛催动的真气,眼看即要到归元丹田的,陡然立即缓滞下来。
辛梅却无所查觉,她又怒又伤心,竟忘了二无常巳在近处搜寻。
忽听黑无常道:“白老大,你瞧,那里有些蹊跷。”
辛梅此时看不到两人,但闻声一惊:“莫非此处巳被发现!”
要知二无常别说搜寻,只要稍微留心,也会被发现的,同时已觉出周洛导入的真气被阻,先前还是缓滞,此刻竟似在往回退缩,立即明白是对自己悲愤交加,浑身血脉贲张,阻碍了真气运行,心知现下危机如发,若然黑无常发现了此处,她自是动弹不得,周洛有如入定,二无常只要有一个猝然发难,他两人准无活命了,皆因她己听得二无常之言,正在后悔没杀她灭口!
她明白这是紧要关头,忙不迭按捺下怒火,将浑身再度放松。
说时迟,只听风声飒飒,显然二人分左右扑到!
她将浑身放松,周洛导行的真气顷又加速,眼看就可归元丹田,但二无常已然到了跟前,哪还来得及,辛梅心道:“我巳无抵抗能力,与其武功尽失,形同废人,死了倒好,但怎能让周大哥也丧命在二无常手中。”心想反正我身上的痛苦消除了,也是无用,倒不如让他赶紧逃走。
心念及此,哪知她想推开周洛,她两臂之上的痛苦虽失,却仍举不起来,不料她心里一着急,周洛那眼看巳然要导入她丹田的真气,即刻被阻。
却听那黑无常巳然发话道:
“白老大,且慢动手,那两个娃娃若然真在里面,可要小心那个小子!”
原来他几番吃过周洛的苦头,心中仍有顾忌。
只听白无常阴恻恻冷笑,道:
“黑鬼忒没用,皎皎皓月,岂惧萤火之光。”一言未落,寒飙暴卷,辛梅顿觉眼前一亮,那茅屋顿被自无常掌风掀起,飞出丈余!
辛梅大急,周洛却仍导气如故,伏在辛梅身上,竟似毫无所觉!
黑无常嘿嘿大笑,道:“白老大,果然你料得不错。”
白无常一见两人,却陡然一怔,道:
“黑鬼,我仍有未曾料及的,分明那姓陶的女娃告诉我,说这小子巳得上天梯中的武学心法,怎么忘啦,这可更饶不得!”
只听刷地一声,他脚下断草刚才飞起,白无常已飘前两步,一掌从周洛背心拍下!
辛梅先前不敢出声,此时一见他扬掌下落,忙叫道:“周大哥,快!快!”哪知周洛左手闪电般伸入她背下,往上一托,倏地往旁飘移数尺,竟堪堪躲过白无常这一掌,才知他左手托她那一刹那,他右手已然撑地,往横里飘移开去!
要知白无常一见两人之状,即已明白周洛是在为她疗伤,嘿嘿,这一掌下去,那会不立毙两人性命,是以他这一掌只用上三四成力,拍落之势自也不疾。
辛梅透过一口气来,也才明白周洛实是仍有感应,他之所以不能起身应敌,乃是为了她的缘故,不愿前功尽弃,心下好生后悔,想到若不是她两番阻扰,周洛巳早将真气导入她的丹田了,他冒此奇险,可完全为了她,若然有个不测,岂不是她害了周洛。
心下感激万分,这时哪敢再误,忙不迭眼观鼻,鼻观心,顿觉那在丹田周围,圆团光灼的真气,流转瞬已加速。
周洛和辛梅倏然滑开,白无常不由一怔,实不料这娃娃恁地了得。
黑无常身形飘动,闷声不响,呼地一掌拍落,他身形晃动起来,有如幽灵,这一掌才落,右掌巳蓄势而待,暗骂道:“好小子,今番你还逃得出手去么?”专待周洛滑动,右掌即刻劈落!
哪知周洛面虽朝下,却似长了后眼一般,实是他此刻定明之极,以耳代目,倒胜似有眼,辨出黑无常发掌方位,右手向地上一撑,反向黑无常这面滑出。
这一着大出黑无常意料之外,周洛若向任何一面滑移,也难逃毒手,惟有这一面,在他一虚一实两掌所罩之下,堪堪又巳躲过!
白无常怒得哇哇怪叫,嘿!他两个自命称雄武林,倒掇拾不下这么个心在二用的小子,早忽忽拍出两掌!
黑无常亦是恼得性起,他见的无常掌封东南,即守着西南,四掌齐发,但觉阴风四起,地暗天愁。
哪知两人四掌巳然出手,陡见—条人影疾射而出!竟会不惧掌风!
二无常何等了得,掌能发能收,齐—声怒吼,四掌齐翻,向那人影劈去,哪知那人影分明巳然着掌,却因被两人自不同方向的掌力一激,倒把那人影飘出老远,且疾如星丸飞驰。
二无常身形飘动,双双赶了过去,那白无常掌早到半步,猛一跺脚,说:“黑鬼,我们又上当啦!”
黑无常亦已有得明白,那躺在地上的,哪里是个人,竟是半幅衣衫!
原来周洛虽是导气施救,心里却明白得很,一听二无常四掌齐发,临危计出,他左手本巳托在辛梅背下,立即抓住她的衣衫,用力一撕,她身后的大半幅衣衫登时飞出!二无常蓦地里一见,恰似—条人影!
本来二无声掌风何等了得,那幅衣衫掷出,却怎会未被击落,反而飞出老远呢?
原来恰在那时,周洛恰好将真气导入辛梅的丹田,巳然行功完毕,便就将真力透达左臂,抖手掷出,又因二无常掌力相冲击,相互抵消了不少,是以才能射出数丈!
却说二无常发觉上了当,立即翻身回扑,哪知回到当地,那周洛与辛梅却巳踪迹不见。
当真是三十老娘倒崩了孩儿,嘿嘿,两个一等一的魔头,倒折在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手中。
二无常更不发一言,只见两人身形飘动,眨眨眼巳将方圆十丈之内搜了一遍,那周洛和辛梅却仍是踪迹全无。
忽听黑无常怒叫道:“好小子,你往哪里逃?”早扑到崖下,腾身而上,快得像一朵黑色的云,贴壁飞升。
白无常抬头一看,那不是辛梅伏在周洛背上,巳快翻上山顶怎的?
白无常阴恻恻一声长笑,入耳令人心悸,周洛回头见二无常追来,咳了咬牙,若在崖上被两人追及,那是万难逃脱毒手,辛梅在他背上说道:“周大哥,放我下来。”
那黑无常相距已只七八丈远,眼看就快追到了,辛梅话声中却无半点恐惧,温柔里充满了情意。
周洛脚下加紧,一声不响。
辛梅道:“周大哥,你自个儿逃罢,别管我。”
周洛仍下出声,脚下猛可里一点崖壁,堪堪跃上崖头,身形往横里一倒,滚出数尺,一股劲风已擦身扫过!原来黑无常巳追到了!周洛险险没伤在他掌下!
他一路逃上山来,巳然打好了应敌主意,是以毫不慌乱,身才滚出,巳在辛梅身边说道:“小梅,快向左面山下逃,由我退敌!”左手放下辛梅,右手巳将宝剑撤出!黑无常早巳欺近,周洛四剑刺出,剑尖一颤,便是五朵寒星。
黑无常知他剑法神妙,身形才微挫斜闪,周洛巳然全身跃起,脚踏五行方位,剑势如潮,眨眨眼巳运转了三个方位,宛若闪电般,连攻一十五剑。
这是他和辛梅生死存亡关头,若然不即刻将黑无常逼下崖去,待白无常一到,两人休想逃得活命,是以形同拼命,只攻不守,简直不理黑无常是否发招。
黑无常身如幽灵,飘飘晃晃,立被他迫到崖边,周洛长剑指东刺西,左臂倏地从剑影中穿出,臂弯回旋,只听拍拍两声响,早打中了黑无常两肩!
这一招若非他存着拼命之心,是万难发出的,却因有长剑掩护,那剑光倏分,左掌招早发生,黑无常竟是大出意外,心中一惊,未退出半步,脚巳踏空,直向崖下落去。
说时迟,那时实是只得一瞬之间,黑无常竟连还手也来不及,即巳被他迫下崖去,当真是一夫拼命,百夫莫敌!
只听辛梅欢呼道:“周大哥,今日我才知你神勇无敌。”
周洛才发观她并未遵他吩咐,眼见白无常相距崖头巳近,急道:“小梅,你怎不听话?”
辛梅笑得温婉,说:“我逃怎的,你要是打不过无常鬼,逃也逃不了,要是你打赢啦,还逃怎的?”
她眼中流露出深情,显然心中是在说:“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啊!”
周洛横了心,她说得却也不错,忙不迭斜掠出一丈五尺,抢到白无常头顶,这白无常的武功比黑无常要高一筹,若容他上了崖,那时绝不能像对付黑无常般容易!
哪知白无常相距尚有三丈多远,陡地见他右袖往上一扬,左掌向,下一翻,一股劲风巳由下袭到!周洛上身往后微扬,避过劲风,却不料他左掌下翻,力生反挫,蓦见眼前白影晃动,就在周洛上身微扬的刹那,巳跃登崖头,竟是身随掌到!
周洛巳然失去居高临下截击的机会,迫地疾退一步,圈剑疾刺,剑尖颤动,一剑化五,抢入洪门,攻如狂涛,仍是拼命!
哪知白无常可不比黑无常,只听阴恻恻冷笑声中,白影才晃,身形巳杳,当真像幽灵一般,随风飘散!
周洛忙不迭回剑倒赶千层浪,身随剑转,剑尖颤动,待敌而发,但见白影飘动,那身形快速得无法捉摸!
周洛登时心头一凉,白无常身法太快,又被他一来即抢了机先,饶是离门剑神妙莫测,眼看只能阻他近身,却是伤他不得!
他走剑如娇龙,眨眨眼巳三五个盘旋,兀自看不清白无常真身所在,忽听辛梅说:
“守一抱元,是日太极,两仪四象,八变六四,有若芥子,能纳须弥。”
周洛手中剑不敢稍缓,一剑紧似一剑,闻言心中一动,心道:
“我虽然始终看不清这白无常的身形,但他也始终不敢近身发招,可见他也惧这离门剑几分,只是我身法远不及他,是以离门剑一时无功,莫非辛梅是在传我须弥遁形,当真若与神剑配合,那还怕白无常!”
当下将离门剑无穷变化施展开来,只守不攻,这一来更是风雨不透,但见白无常进退盘旋,虽是只见白影飘浮,但显然更不敢欺近身来。
巳听辛梅又在念道:
“乾尽午中,坤尽子中,离尽卯中,坎尽西中,阳生子中,极于午中,阴生午中,极于子中,其阳在南,丙丁属火,其阴在北,壬癸为水。”
周洛秘辛梅相处这些日,数次见她施展须弥遁形,知她亦是按五行方位变化,与离门剑走位相同,只是却远不及她那须弥遁形的神奇,心中曾暗暗纳罕,要知武林中门派之分极严,觊觎别派武学乃是武林大忌,是以他心中虽纳罕,却从没询问,现下听她一说,即知是须弥遁形的心法,也恍然大悟,原来那须弥遁形虽是位走五行,但却暗含八卦变化,只听辛梅继续念道:
“乾始于西北,坤尽于东南,其阳在北,其阴在南!”
周洛听得一怔,怎么又互相颠倒了?哪知不知不觉间,手中剑略慢,白影陡地由散而聚,阴风陡卷,一支雪白有如骷髅的手掌,巳拍到胸前,相距巳不足五寸!
周洛大吃一惊,要回剑撩封,那万万来不及了,忙不迭身形往右一闪,左臂柔若无骨,拍地一声响,反打在他手腕之上,他仓促发招,两成劲道亦未使上,却把白无常吓了一跳,白影陡地由聚而分,退了开去!
周洛忙将手中长剑再紧,严严封闭着门户!
只听辛梅又在念道:“此二者,阴阳对待之数,圆于外者为阳。方于中者为阴,圆者动,而为天,方者静,而为地。”
周洛自练了离门剑,那五行方位变化,已极熟练,又早明八卦变化之理,是以举一而可反三,闻一而知十,登时澈然贯通,朗朗一声长笑。
那辛梅念得更快:“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
周洛道:“多谢了,小梅,看我神剑斩无常!”身随剑转,步道身移,顺反逆,五行八卦相互为用,倏忽间巳脱出身来,将白无常裹得风雨不透,但见剑影如山,剑林如墙!真个是风雷迸发,弥空剑气腾腾!白无常的身法立即受制,再也不能飘洒自如,但这魔头确也了得,只听当当两声,周洛两番堪堪刺中,尽被他弹指荡开!
要知周格虽是传了须弥遁形,但临敌初传,那能尽展妙用,旋转挪移之顷,心中同时要默记那正反变化,手中剑自难免滞缓,是以被他两番弹中!
白无常功力何等深厚,周洛初会白无常那晚,长剑就几乎被他弹出手去,幸好今晚身法太快,长剑虽被弹中,但巳早在变化,无形中卸了劲道,是以右臂未被震得酸麻!
辛梅瞧出周洛步法不够熟练,虽已胜得白无常,叫道:“乾南坤北,离东坎西。”
周洛知她是在指点,是说其阳在南,忙转丙丁,踏壬癸,出甲乙转庚辛,眨眼间已围绕白无常转了匝,因是不用默计那八卦变化,手中剑威力登时大增,白无常两指连番弹出,皆告落空!
辛梅早又叫道:“乾始西北,坤尽东南,”周洛忙圈剑逆行,顿成北阳南阴,待得辛梅叫出:“圆于外,方于中,天泽通气,风雷相薄。”周洛身形已似有形而无实,离门剑恰似从四方八面向白无常压到!
那晚辛梅夜入阴风谷,虽是施展项弥遁形,但不过才两个照面,即已被获遭擒,周洛初学乍练,怎会竟有这般威力呢?原来这是他以三种当今绝世武功,配合施为之故,那晚辛梅只是躲逃,今日周洛却是用以助长功势,他离门剑施展开来,白无常已是不能近身,但因他身法太快,确也奈何他不得,现下如虎添翼,自然大是不同!
只听白无常厉啸声起,一条白影已冲天而起,辛梅叫道:“周大哥,别放过他。”
周洛知白无常虽被困住,但并未落败,害怕他有什鬼计,尤其是辛梅现下无半点抵抗能力,若他要向辛梅下毒手,大是可虑,忙不迭撤剑后退,一掠到了白无常身边!
果然他被料个正着,白无常脱出身来,本是向崖那边飞纵出去,哪知他是声东击西,那白影庄空中倏地划了个弧形,闪电般巳到了辛梅身前,身未到,掌巳劈落,说:“女娃娃,你还敢闹鬼!”
原来白无常见周洛在辛梅指点之下,轻身功夫登时奇诡起来,白无常又惊又怒,若不赶紧掇拾了她,只怕真要败在小子手里,是以扣指连弹,趁周洛闪避之顷,脱出身来!却哪料周洛对辛梅关心之极,无时无刻不在耽心,白无常身形虽是快极,周洛警觉亦快,他也堪堪迁到,同样身来到,剑巳递出,剑尖颤动,截击白无常手腕,同时攻挑刺击,将白无常上半身罩住!
白无常扑击而来,周洛亦是飞腾进击,一个是全然大出意外,一个却是料敌机先,两下里这么一凑,都快逾电光石火,而周洛脚下着地,劲透剑尖,迎击凌厉,白无常身在虚空,发觉偷袭辛梅不成,反而成了送上来挨打,待要闪避撤招,如何能够!好个白无常,身形陡地往下一沉,左掌倏地往斜里拍出,借掌上反挫之力,硬往右面飘出!这一来右臂得以保全,上身要害巳躲过,但听扑哧一声,右腿上仍被周洛的长剑划了一条五六寸长的口子,登时血染白裳!
若然是以武功见高低,周洛早迟必要落败,想他怎能及得白无常功力之厚,却不料白无常弄巧反拙,剑伤白无常,反而是周洛大出意料之外!倒不由一怔,像是还有些不信。
适才辛梅实是危机一发,但她却无半点害怕之色,说:
“周大哥,你还不快追!”
只见白无常落地一个踉跄,眨眼间,裤脚巳然红透!周洛简直不信会这么轻易伤得了他,还怕白无常又有狡计,哪敢离开辛梅半步!
那白无常虽然受伤不轻,但身才站定,巳一声厉笑,恰似一缕白烟般,向崖下投去!
辛梅叫道:“可惜!可惜!”
周洛赶到崖边一看,不由暗叫了声侥幸,原来恰见黑无常自崖壁飞落,显然是他眼看再又翻上崖头的瞬间,见白无常受伤逃走,赶紧折回。
只见黑无常追上了白无常,他将扶住,两人身法好快,瞬巳消失于林中。
周洛力退二无常,并将白无常伤在剑下,实是侥幸,若然不是白无常生心暗算辛梅,若然黑无常早翻上崖头一步,那时形势将会立变。
周洛怕黑无常会再折返,忙不迭扶起辛梅,道:“小梅,快走!”
辛梅浑身已不再觉得疼痛,但她武功已失,又且才好,竟连普通人也不如,只觉两腿软弱无力。
周洛心中大急,走了两三丈远,道:“小梅,我还是背你走吧!”
辛梅脸上一红,心里又感激,又害臊,这几日来虽是便溺也是周洛侍候她,但那时她动弹不得,那是无可如何,现下可又不同了。
周洛不待她答言,即已将她背起,飞奔出山,幸好一路无阻,到了有人烟之处,向人一打听,果然这已是华山南面,在路上不敢停留,赶到黄昏时候,巳到了蓝田,这才放下辛梅,扶她入城。
辛梅眼中充满了情意,道:
“周大哥,这里已近终南山,听二无常说,姹女金燕虽所谋不逞,但也未败在二无常手中,只怕巳回到终南山来啦。”
辛梅可是从不把别人瞧在眼里,在华山中几番遇险,真个是死生一发之顷,也谈笑自若,是以她此言一出,便知并非是她害怕,而是关心,他忙道:
“小梅,那二无常何等了得,尚且伤在我手中,何惧那姹女金燕,你别担心。”
辛梅一笑,说:“那我们落店啦!”
其实周洛实是心惊,那姹女金燕虽然千方百计想得到他,却不一定会伤他,辛梅却三番五次戏弄她,姹女恨之入骨,若被她撞见,那时必不放过。
他嘴里虽然说得硬,但心中甚是担心,要知他剑伤白无常,那只是侥幸,当下找了间小客栈住下。
辛梅身上的女衫巳被周洛撕去一半,只胜下内衣,周洛早将外衣脱下,给她穿在身上,是以辛梅此时又复了男装。他要了一间房,以往他不知辛梅是女儿身时,尚且分房而居,现今反而共居一室。
辛梅明白他的用意,是在保护她,轻轻一叹,周洛忙笑道:
“小梅,总算我们化险为夷,现下巳逃出华山,还叹气怎的?”
辛梅心道:“原来周大哥还不知我武功巳失。”
当下凄然道:“周大哥,今后我是再不能陪你在江湖上行走了,我……我武功现今一点也没有啦!”
周洛强颜谈笑,便是想不让她知武功巳失,怕她伤心,不料她巳然晓得,一怔之后,戚然道:“小梅,原来你巳知道啦,别难过,我这就送你回天山,你爹爹武学渊深,还怕不能回复你的武功么。”
辛梅叹道:“我爹爹武功虽好,只怕也是无能为力的,而且,以往他尚不愿传我武功,现下岂不正合他心意。”
周洛一想,果然不错,一时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心里难过之极。
辛梅忽地握住他的手,说道:“周大哥,你要是真同我好,我的武功不但可以回复,而且还能无敌天下。”
周洛反手将她抓住,道:“小梅,你说,只要能回复你的武功,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不辞。”
辛梅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只看这么一句,即令他恁地兴奋,她还有甚不相信的,忽地绽颜一笑,道:“当然啦,我说无敌天下,自是不能把你算在里头,那时,你才真正是无敌天下,我啊,只能算是天下第二。”
她说话时,目光深邃而且有愉快的闪光,显然她巳极是向往。
周洛道:“小梅,那你快说。”辛梅这才将今日听得二无常之言说出。
原来他今日在为辛梅以真火驱除她体内寒毒之时,二无常之言,他并未听得。
周洛道:“当真么,那我们即刻动身。”
辛梅忽然投到他怀里,说:“周大哥,你真好,可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啊!”
周洛伸手搂着她,心下大是安慰,这几日来不知暗里流了多少眼泪,现下得知能助她回复武功,如何不喜,他喜极忘了形,顿忘了辛梅是个姑娘。
那辛梅被他搂着,柔顺得像只小绵羊儿,正不知是羞也?是喜?
忽听铮琮一声响,隔壁有人调弦,陡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唱道:
“隔花阴,远远望见个人儿到,穿的衣行的步,委实苗条,与冤家模样儿生得一般俏。巴不得到跟前,忙把衫袖儿抬,粉脸儿通红,羞也,姐姐,你把人儿认错了。”
那弦子琮地一声停了,陡听一人朗朗大笑,道:
“姐儿,你还未送抱投怀,倒先羞啦。”
周洛一听,心头忽地一怔:这声音可熟得紧,像是哪儿听到过?
那女郎她“嗯”了一声,说:“你坏,我不来啦。”
这里,辛梅啐了一口,一把将周洛推开,周洛这才发觉在听那曲完之时,兀自将辛梅抱在怀里,一时也大是尴尬。
徒听一个苍老的口音,说道:“姐儿,难得这位爷欢喜,还不再孝敬一只?”跟着弦子铮铮琮琮弹了起来,那娇滴滴的声音又唱道:
“惯了你,惯了你,偏生淘气。惯了你,惯了你,倒把奴欺,惯了你,惯了你,反到别人家睡,几番要打你,怎禁你笑脸儿陪,笑脸儿相迎也,乖!莫说打你,就骂也骂不起。”
那朗笑之声又起,说:“心肝宝贝儿,有你相陪,谁还要到别人家睡,当真该打。”
忽听当的一响,那苍老的声音说:“姐儿,还不快谢过大爷。”
便听那姐儿道:“多谢大爷……嗳唷,你拧痛人家啦。”
那人又朗朗大笑,显然他在那卖唱的姐儿脸上拧了一把。
周洛兀自猜不出,这人到底是谁,那笑声,话声,都像在哪儿听到过。辛梅早又啐了一口,说:“你想什么,原来你也不正经。”
周洛知她错会意了,以为他是听曲儿听得出神。忙一摆手,低声说道:
“小梅,隔壁这人的声音熟得紧,我像在哪儿听到过。”
辛梅说:“当真!”
周洛点点头,再要听时,那铮铮琮琮的弦子音响,巳自门外传来,显然是那卖唱的姐儿已走了。
弦子声音去远了!隔壁也再不闻声,又想了半晌,仍然未曾想起,也就罢了。因知姹女金燕的巢穴便在近处,怕露了形迹,是以连房门也不出,只唤来小二哥,将饮食送进房来,饭罢,要辛梅先睡,辛梅见房内只得一张床,知他是必不肯与自己同睡—床的,当下叹了口气说:“周大哥,我这条命都是你拣回来的了,而且这几日来,你也不曾避嫌,现下何必又顾忌了,既是我们身在险地,你又不放心我独宿一房,何不再纵权一些,我辈武林中人,原不应太拘泥世俗。”
她知周洛这些日来,可说没一天好好睡过觉,感激得无以复加。
她似欲有言,而又复止,脸蛋儿跟着红了,红得娇艳欲滴。
周洛道:“小梅,你别管我。”
他对辛梅连便溺也曾侍候过,原已脱略形迹,却是隔壁孤熟悉的声音令他不能释然,而且想到姹女金燕便在近处,要他安心睡觉,岂能得够。
辛梅瞟了他一眼,道:“周大哥,若然你是为了防那姹女金燕,更该睡一会儿,强敌近在咫尺,岂可不养精蓄锐。”
周洛心道:“这话说得不错,好在时间还早,这阵店中人来人往,便是姹女金燕发现了我两人,亦不会在这时前来。”便道:“小梅,你说的是,我们都歇一会儿。”
那辛梅听他这么一说,高兴得什么似的,忙不迭铺床展被。
平日她是个泼辣辣,刁钻古怪的丫头,今晚却变得温柔体贴异常,看着她娇柔无比,周洛心中微微一荡,这可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感觉,但他马上心存警惕,暗道:
“周洛啊,周洛,你一身血海冤仇未报,这小梅现下武功又巳尽失,你要稍存不洁之想,岂能立身于天地之间。”
忙镇定心神,肃容道:“小梅,你睡你的,我只要运气调元一会,疲劳即可恢复。”
辛梅闻言,像是大失所望,目中流露出幽怨之色,默默无言倒头睡了。
周洛在她脚头炕上,盘膝而坐,那知竟是不能入定,心头翻翻腾腾,想到此番西来,原是为了遵从传他离门剑的老人吩咐,寻访黄粱道人,不料变生意外,辛梅着了白无常的玄冥掌,现下阴寒之毒虽除,但武功巳失,若不赶紧替她回复武功,她与当今各派的高手都结了怨,现下这般人都在西北这一带,随时都会撞见,也可说随时有险,自己的武功绝无法保护她,而且可说自身尚且难保。
想到这里,不由为难起来,他不能不忠人之事,又非赶快回复辛梅的武功不可。
其实那上天梯又岂是轻易取得到手的,试看这么多武林高手,尚且无法取得,虽说他练了上天梯的武功,能运用本身的纯阳真火,抵抗那冷窟的奇寒,但那多九公不是说过,仅凭真火亦是不能下去么,要再以纯阴相济,才能全功,虽说他为了辛梅,赴汤蹈火,亦不敢辞,但若心有余而力不足,却又如何?
他想来想去,思潮翻腾不巳,不觉间,已是二更天后。
忽听辛梅说道:“周大哥,你想什么,不如睡吧?”
原来她并未睡着,兀自偷眼瞧他,周洛未曾运气调元,她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周洛道:“小梅,原来你还未睡。”两人一问一答,此时店中已静,人客皆巳就寝,是以话声虽低,却可听老远。就在他话声未落的刹那,忽听院中有弹指的声音。
周洛心中一惊,一跃下床,伸手已抓住剑柄,却听隔壁忽然响起—声朗笑,说:
“好个女魔,我算计你该来啦!”这次他听得明白,原来是那日在潼关所遇到的书生,难怪声音好熟!但心头早又一震,他说的女魔,自是姹女金燕到了!
zxy391203
发表于 2017-3-24 15:56:30
第07章
却说周洛同辛梅到了蓝田,知此间距离终南山甚近,终南山即是姹女金燕的老巢,怎敢不小心?是以落店以后,即足不出户。
哪知天才二更过后,却听得窗外有弹指之声,周洛大惊!却听隔壁那人发了话,这次周洛却忽然记起来了,原来住在隔壁的,是那书生。
只听院中有人冷哼一声,说:
“不错,是我,你不是来找我的么?”正是姹女金燕!
周洛心道:“原来不是为我而来的。”当下便不出屋,飘身到了窗前,辛梅亦已听得明白,起身下床,到他身边,周洛不能出声阻止,只好示意她别出声,待向外一看,只见姹女金燕站在院子中央,窗前有一个人影向院中步出,正是那黄衣少女,说:“师傅,你不先擒住这两个?”
周洛抽了口凉气,心道:“谁说她不是为我们而来的!”
却听隔壁房门一声响,那书生笑道:“别忙啊,我们这一段公案未了呢。”随见他步下台阶。
黄衣少女说:“师傅,这人是谁?”她见书生竟不把她师徒看在眼里,心中有气,刷地的一声响,寒光闪处,她已将剑拔在手中。
姹女喝道:“还不给我退后,哼,今晚你既是再要出头,我正好领教领教。”
原来那晚姹女夜入阴风谷,黄衣少女未曾同行,是以不识这书生。
那书生哈哈大笑,道:“那晚你不是领教过了么?何必又多此一举。”
周洛登时想到,那晚在阴风谷,这书生陡然现身,从姹女金燕手中,将自己救出,两人对掌之下,姹女显然巳输了一筹。
只听姹女哼了一声,道:“你乘人不备,那算不得能耐。”
书生笑盈盈,在她面前相隔数尺站定,道:“好,那要怎样你才认输?”
姹女大怒,嘿嘿冷笑,道:“今晚给你占点便宜,我让你连劈三掌,且不还手。”
书生大笑道:“有这么便宜事?”
姹女将头微扬,道:“哼,你要伤得了我,不但认输,而且听凭你处置,要是你不能伤我,今晚可要留下你的命来。”
那书生呵呵笑道:“有这么便宜事?啊呀,不行,我才不上你这女魔的当,你若不还手让我打,一者怕人家说我欺负娘久们,二来么,哈哈,你这般娇滴滴的一个美人儿,我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姹女听出他出言轻薄,怒得咬牙切齿,道:“你找死。”
书生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倒不知你这美人儿成不成全我?”
那姹女看来只得二十许人,而且美貌如花,周洛不由皱眉头,连想到今晚他调戏那卖唱的姑娘,心想:“你若当真不正经,武功再高,也难令人佩服。”
月下,相隔又远,虽是看不清,但想来那姹女必巳气得满脸铁青,似要出手,但又忍住了。
忽听辛梅在耳边说道:“周大哥,这书生在激她出手,这不是怪事么?有便宜不沾,啊啊,其中定有缘故。”
周洛心道:“小梅武功虽失,却聪明过人,果然她料得不错。”
只见姹女金燕厉声喝道:“你要不敢出手,可别怨我手下无情。”
书生说:“不怨,不怨,哈哈,打是疼骂是爱,小生几生修得?”
那姹女金燕显然巳忍无可忍,陡地衣决无风自摆。
却听那书生道:“且慢,虽则打是心疼骂是爱,但也得找个清静的地方,这儿四外都有人,怎可你恩我爱?”
那金燕分明未听到他最后一句,已道:“好,我成全你,走!”飞身上了房,黄衣少女随后飘身而上。
那书生长笑声起,饶是周洛盯着眼看,也未看清他是怎样起步的?倏巳飘然追去。
辛梅急了,道:“周大哥,我们快跟去啊!”
周洛一见这书生现身,对姹女巳不再惧怕,而且他此时好奇之心,不下于辛梅,道:
“好!快走。”一掌将窗震开,翻身跃出。
只听辛梅叫道:“周大哥……”
周洛回头一看,辛梅仍在房内,才想起她武功巳失!此刻不暇思索,怕迟了追不上前面三人,当下将她背在背上,飞身上房。
前面三人巳出去不下二十多丈了,幸好房上可看得远,现下他得辛梅传了须弥遁形,轻功已是大进,才追到城边,相隔巳近。
到了荒野之地,只见姹女脚下一停,回转身来,书生先潇潇洒洒站定,周洛忙放缓脚步,绕身近前,和辛梅隐好身形。
那姹女巳道:“我且问你,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你老和我作对,你究竟是何人门下?趁早说明白。”
书生朗朗大笑,道:“我说,你还是不问也罢,我要是说明了,只怕你不敢再恨啦!”
姹女大怒,道:“嘿,你不打听打听,我金燕有生以来,怕过谁来?”
那书生嘻嘻一笑,道:“当真你不怕,那我可说啦,你可站稳了脚步。”
辛梅忽地在周洛耳边说道:“是他!是他!”
周洛道:“是谁?小梅,你猜出他的来历来啦?”
姹女巳喝道:“快说!”
那书生不忙不迫,道:“你要是连黄粱道人也不怕,那我可就服你啦!哈哈,我说如何?瞧!我要你站稳了,你偏不听话。”
他此言一出,姹女早惊得退了两步,周洛顿时大喜过望,辛梅说:“周大哥,我一猜就是他,他也是黄梁道人的徒弟。”
想那怪老人失踪已有二十年,必巳绝望,再收一个徒弟,那自是当然之事。这姹女自练成了黄梁功,武林中巳少有敌手,只看黑、白二无常尚且奈何她不得,可知厉害,但这书生年纪轻轻,竟不将她放在眼里,若不是他巳将黄梁功练成,岂敢这么轻敌?周洛心道:“怎么我竟想不及此,这一来可好啦,我巳不用远去河套。”
只见那姹女退了两步,站定身形,突然冷笑道:“原来你是黄粱道人的徒弟!”
书生说:“不错。”
忽地正正经经,昂然挺胸,道:“那你该是我师博的徒孙啦!”
他此言一出,那姹女早惊得花容失色,周洛亦是愕然。
但金燕马上镇静下来,说道:“你敢沾我便宜?”
书生摇头晃脑,道:“不然,常言道有一字之师,我师兄既传你黄梁功,我师傅自也,是你师祖啦!小生不才,也就是你的师叔了,我这话可说得不假。”
周洛听他之言,顿时恍然大悟,便知是他奉师命,寻访他师兄的下落,不但已然访着了怪老人,而且,跟踪追了来。
姹女金燕忽地斜跨一步,两眼盯着书生,那书生忽地面容一肃,道:
“你这女魔可知也有今天!现下还有何说?现下即随我前往河套面师,我师傅他老人家也许慈悲为怀,饶你一命,不然,哼!”
那姹女金燕哪会这么听话?显然即有一场恶斗。周洛喜得忘了形,不觉间自己站了起来,只听辛梅拍手道:
“好啊,你这女魔也有今日,喂!小心,这女魔狡猾得很!”
她是在招呼那书生,周洛忙道:“小梅快退!”拉着她手,向后飞退了两步!堪堪避过一股劲风!但她仍啊呀一声,往后便倒。
原来周洛在喜得忘形,站起身来的刹那,姹女已然发觉了他,他一时间已有所悟,猜想那晚周洛逃出天月山,必是怪老人放走,也就认为这书生是周洛去找来的,登时恨得切齿咬牙,同时再见辛梅现身,她不知辛梅武功巳失,现下对付这书生尚无把握,若三人联手,那可更无把握了。是以陡然间突下毒手,悄没声一掌劈出!幸是周洛听辛梅出声,想到她武功巳失,心生警觉,拉她后退,虽是堪堪躲过她这一击突袭,但辛梅武功已失,被掌风边缘扫中,仍是站立不稳!
那书生早巳收起了嘻笑之态,飘身拦在姹女身前,说道:“你还想逞凶!”
姹女对他显然畏怀三分,急速退后!
周路却不知辛梅,一者是被姹女掌风扫中,二来是被他陡然一拉之下,她失去了平衡,这才跌倒!当时骇了一跳,忙不迭抱起她飞纵出去,问道:“小梅,你受伤了么?”
辛梅并末受伤,见周洛惶急之态,心下大是安慰,巴不得他多怜惜一会,假装哎唷一声,将双目紧闭。
那知周洛以为她受了伤,登时大怒,放下辛梅,反手拔出剑来,—纵到了姹女身侧,切齿道:“看剑!”长剑如虹,身来到,剑巳刺出!
姹女哼了一声,滑步让过,周洛剑尖一颤,剑上抖出五朵寒星,如影随形。
那书生惊诧道:“贤弟,你会离门剑?”
周洛无暇答言,他一剑推出,即巳连绵不绝,哪知他近身在她三尺之内,即觉面前有无形的阻力,休想能迫得近身,是以姹女只轻轻挪移躲闪开,周洛便剑剑落空!
只听那书生朗笑道:“难为你啦!将黄梁功竟也练到了这个境界。只是啊,可惜,我师父必定藏了私!”
周洛亦不明白,他欺不进姹女的身去,原来是她施展黄粱功之故,饶是他剑法神奇,也奈何她不得,登时有些气馁!
就在这瞬间,那姹女似听得书生之言,微微一怔,周洛身前那无形的阻力,顿觉不似先前的强劲,若然他全力疾刺,这一招便不能伤得姹女,也必能抢了机先,迫使她的黄粱功不能发挥出全力,哪知一时气馁,这一剑未用全功,而且才发即巳变招,随之觉得阻力大增。
要知姹女见他一阵抢攻之下,兀自不曾还手,他岂可不防?是以绕身游走。只听姹女一声冷笑,道:“原来那老不死的巳将离门剑传了你?”
一言未落,陡地反而欺近,两手交叉一拂,不知怎地,他两手十指并未触及剑身,周洛的长剑立被荡开!说时迟,姹女两手一翻,闪电般拍出两掌!
周洛长剑被荡开,门户大开,饶是他轻功神妙,亦万难躲过!
当真是危极如发,辛梅早尖声大叫,要知姹女两掌这一翻,是在离他前胸不及五寸之处,她就势翻出,又快如闪电,是周洛施展出须弥遁形的身法,亦万难躲过!
说时迟,就在这刹那间,周洛陡觉背后有—股奇大的吸力,霍地将他吸退了一尺,只听身边响起那书生的笑声,道:“贤弟,你临敌的功夫差一点,让我来。”
周洛右肘被他一托,身形跟着飘出数尺!辛梅奔了上来,紧紧抓住他的胳臂。
姹女在书生现身的刹那,巳疾退了两步,适才她两番出手,第一次偷袭不成,这次她谋定后动,只道一招得手,哪知那书生早有预防,即时救周洛出险,她自是怒不可遇,喝道:“好,我就先结果了你。”
那黄衣少女一直在旁边奇怪,她听得那书生之言,似有所悟,却又不懂,但见书手轻视她师傅,又见师傅对这书生似存有些顾忌,亦是有气,霍地窜到跟前,剑在身先,向书生刺去!说:“师傅,不用你动手!”
书生呵呵大笑,道:“你也配!”左袖一拂,巳将她长剑卷住,右手跟着拍出!
周洛大惊,叫道:“手下留情,伤她不得!”
书生这一掌眼看劈落,想必姹女先要来救,哪知只见姹女连声冷笑,竟是不动,书生心下大奇,未待周洛叫出口,他己留劲不吐!
辛梅说:“周大哥,你……”
周洛尚未抢到书生身侧,只见那书生左袖一扬,一道寒光巳疾射而出,原来黄衣少女的长剑巳被他卷飞了。
他见书生未伤黄衣少女,才放了心,道:“她她,是……”
他想说出这黄衣少女即是他大师兄之女,但蓦然想起现下不便说出,他岂能忘记那怪老人的嘱托?若然这黄衣少女伤在他掌下,他还有何颜再见怪老人!
哪知这一瞬间,姹女巳瞧得明白,当即冷笑—声,道:“你不说,我说就是,嘿,这孽种就是你那老不死师兄之女!”
书生啊了一声,说:“她是我师兄之女,当真?”
他掉头看看周洛,周洛点点道:“是,正中令师兄的骨肉,并曾一再关照在下照拂。”
辛梅也啊了—声,这才明白过来,她一直在嫉妒这黄衣女郎,现在才明白周洛关心她,是为了这缘故。
那黄衣少女愕然而惊,知道是在说她,她一直不知她亲生之父是谁?此时巳退到姹女身前,说道:“师傅,当真我有爹爹,爹爹是谁啊?”
哪知言尚未了,姹女伸手快如闪电,一声狂笑,道:“你去问他!”一把抓住黄衣少女肩头,向那书生掷去!
书生万万料不到她有此一招,忙不迭一闪身,伸手去接,姹女巳厉声喝道:“纳命来!”劲风似狂飙,巳向他袭到!
那书生此时正伸手接住黄衣少女,而黄衣少女被掷出的劲道不小,他身形巳被微微牵动,不料姹女故意说出她的身世,知他必救,以分其神,而突施袭击!那书生这时尚未将黄衣少女放下,身形又被带动,要闪躲招架,均巳来不及,就算他能躲过,黄衣少女亦必死在她掌下,却不料她竟是这么歹毒!
书生怒极,左掌猛翻,全力迎她一掌,右手抱着黄衣少女,就地一滚!
他知这一掌一定接不下姹女一击,是以一掌翻出,急忙滚开,以避其锋!
周洛见书生遇险,亦忙不迭走剑疾剌,纵斜里向她攻到!
却不料姹女何等狡猾?若然今天只得书生一人,她是绝不惧怕的,但是周洛和辛梅无一是弱者,她知今日难操胜算,是以只存偷袭之心,若然得手,她再一个个收拾,若然不逞,即刻脱身。
是以她见书生这掌迎出,劲道不小,立即撤掌,长笑一声,绝尘而去!
几人发现上了当,姹女巳消逝黑夜之中,去得不见踪影!
辛梅走近前来,说:“可惜!可惜让她逃走啦!”
那黄衣少女掩面哭泣,一者是惊骇过度,二来不料她师傅恁地绝情,太以伤心。
姹女金燕身法快极,都知道追她不上,只得作罢。周洛将手一拱,道:
“在下失敬了,原来令师即是黄粱仙长。”
书生再无嘻笑之容,也将手一拱,道,
“贤弟恕罪,我托了个大,称你贤弟,谅不见怪,哈哈,你我大有渊源。”
那辛梅对黄衣少女态度一改,顿时亲切起来,掏出手绢替她擦眼泪,说:
“你知你师傅是你什么人啊?告让你啦?她就是你亲生之母。”
黄衣少女登时止了啼哭,说:“当真!”
这里,周洛明白那书生之言所指,道:“原来兄台巳见过了令师兄。”
书生道:“正是,多谢贤弟万里迢迢,前来送信,小兄这里谢了。”
周洛道:“在下惭愧得很,有负那位老前辈之托,尚未拜谒得仙长。”
虽如此说,他此刻心下却如释重负,想到这一来即可前往取那上天梯,替辛梅回复武功,心下甚喜,忽然想到这书生既巳见到了怪老人,为何却未见与也同行?忙向书生询问,哪知那书生一声长叹,道:
“我师兄自认为愧对师傅,就在他将这些年来之事,向我诉说后,趁我不防,巳自尽而死了。”
周洛大惊,而且甚是难过!要知那怪老人不但传了他离门剑,而且曾救他离开天目山,突闻死讯,自是难过,忽然想到怪老人所托三事,现仅去其一,这黄衣少女亦受老人重托,要他好好照顾,现在姹女已去,只剩下她孤单单一个人,这便怎好?
只见辛梅在旁虽是温言劝慰,那黄衣少女兀自悲痛不巳,原来辛梅在这时,已告诉她亲生之父是谁,又听得书生和周洛之言,说他已然自尽,想到平日爹爹虽在身边,但未曾有过丝毫孝敬,而有母如此,其悲痛可知!
那书生见他之态,想已明白他的为难,道:
“贤弟,你不用为难,我师兄临终之时,已曾告诉我托你三事,现下我师兄这点骨肉,小兄自当尽力照拂,而且不瞒你说,哈哈,贤弟,你可知他也托了我么?”
周洛闻言大喜,未留心到他的眼神与话语中,却含有深意,忙道:
“那太好了,小弟现在有急事在身,正自为难。”
书生道:
“小兄现即带她前往面师,以了这段公案,他日么,日后再寻你便了。
说着,巳走到黄衣少女身前,说道:“姑娘,别难过了,想来你已听得明白,且随我前往谒见师尊,他老人家对你自有安排。”
黄衣少女已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凄凄楚楚地起立,可怜她眼圈儿已哭得红肿了,当下别过两人,即随那书生走了。
周洛和辛梅目送两人走了,周洛抓住她的手,道:
“小梅,这可好了,现下我已无牵挂。我这就即与你前往雪山,取得那上天梯,现下急要之务,乃是先取得那部上天梯,替你回复武功。”
辛梅感澈之极,含情脉脉望着他,道:“周大哥,你真好。”
周洛叹道:“小梅,若不是为了救陶姑娘,怎会遭白无常毒手?”
辛梅忽地呆得一呆,说:“周大哥,不用啦,我不要回复武功。”说着,低头就走。
周洛愕然道:“小梅,这是为什么?”
只见她走得甚快,兀自低着头,好象还在擦眼泪,心想:“我没得罪她啊!难道我这句话得罪她了?”
眼望着她走得远了,忙随后跟去。忽地恍然大悟,想来辛梅对他一片痴情,适才必是提及陶姑娘,她又生气了。
周洛不由一声长叹,心道:
“小梅啊,小梅,你对我虽是有情,但怎不了解我?我身负仇海深仇,大仇未报,哪有儿女情怀?别说我对陶姑娘只有惑激,即是对你,又何尝有过恩爱之想!”
那知辛梅听他叹气,倒停下步来他紧走两步,到她身边,说道:
“小梅,我的话还没说完啊,我是说,你这般舍身救人,令我甚为感佩,而且你不是还要助我寻访仇人么?要没有武功怎行?”
辛梅停下步来,顿又高兴了,笑道:
“周大哥,我是同你要好,好,我们这就走。”
周洛却心想:“你要动不动就这么小性儿,以后不知有多少事故。”想到今番她虽是救了陶丹凤,但陶丹凤那日被困在阴风谷,又何尝不是你造成的?陡记那无名老人之言,所说实是不假,她性情乖僻得很,若是违逆了她,当真什么事也做得出的。心想:“我今后说话倒真要小心才好。”
当下两人返回店房,周洛留心听了听,隔壁间巳无声响,知那书生与黄衣少女多半未曾回来,就此走了,这一来他虽失去了一见黄梁道人这一代奇人的机缘,但无意间了了两桩心事,倒也心喜。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身,便打听雪山的路程,其实一者要助辛梅回复武功,二者还有个心愿。原来他想到虽是辜负了多九公与陶氏兄妹一番好意,若他能取得那部上天梯,那时暗中送去与三人,不是即可报答他们这番好意了么!而且现今武林这多高手之所以争斗不休,不是为了夺这部上天梯么?那时都巳失了望,只怕也即罢了纷争。
他心下现还担忧着一事,现下多九公与陶氏兄妹,可说在四面受敌之中,姹女金燕自身尚且难保,眼前不会找多九公生事,但一旦遇上,必有一番恶斗,只怕合三人之力,亦不是姹女敌手,华山二无常与多九公已翻了脸,那是不用说丁,妙化夫人因桑氏姊妹之故亦绝不会与三人甘休,多九公与陶氏兄妹若有了这部上天梯,可就不用担心了。
是以,有这多缘故,周洛急于想即早取得,当天便和辛梅上路,他更想到化名练成了上天梯武功,他虽无意与人争强斗胜,但那时他要访寻仇家,报他杀父之仇,可说就轻易了,那时谁也不能再迫害他,更不怕再被人阻挠。
两个兼程向西南而去,他心中虽急,却因辛梅武功已失,在路上快不了,每日行走百里已感吃力。
这日到了紫阳县,周洛心想,这般走法,何日能到?当下给辛梅买了一匹马,他本是身无分文,幸好辛梅带有不少银子,倒不愁少了盘缠,从此往南,进入四川境界,再又折而往西,一路之上,周洛不但勤练离门剑和那无名老人所授的神功,且得辛梅从旁指点,将那须弥遁形已练到了火候,且他曾听多九公说过,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之所以都想得到他,不过是因他曾练过上天梯中的气功,能抵抗酷寒,是以每当夜静,辛梅已睡去之时,即按那气功口诀,敛息凝神,万缘不着,他夜夜勤练,已是东方生炁,一气归元,正因为相辅相成,是以武功大进,单就须弥遁形的轻功,较之辛梅,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与周洛初离师门时相比,武功可说天渊之别。
因是他武功大进,反而更显得纯朴,恰是浑金璞玉一般。
两人过了松潘,时常行了一日,皆无人烟,而且并无道路,马匹穿林越岭,甚是难行,走个两头见日,亦未能走出百里地去。每日周洛打些野味,烤熟了充饥,夜晚若然寻不到山洞,就草草结个芦,遮蔽风露,一路之上,说不尽那跋涉之苦,这样行了半个多月才到大雪山。
此时已是六月天气,若在内地,早巳炎热,但此间尚未上山,巳如寒冬,仰头一望那山上的皑皑白雪,那寒意更增了几分。周洛功力深厚,不怕寒冷,辛梅却早叫起苦来,她先还忍住不说,但她脸上冻得红一块,白一块,牙关直打颤,一不小心,她上下银牙就捉对儿厮打。
周洛哪有看不出的,不敢再往上走,想了半天,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得找个避风所在,搭了一个屋子。
好在山下并非不毛之地,雪地较少,随处皆有树木,他这一路行来,每当找不到宿处,或是下雨天,都赶搭茅屋来遮风雨,是以熟练得很,何消—两个时候,便已搭成了一间结结实实的屋子。
但凛冽的风,仍从缝隙中攻入,当下又在四外把土堆得高高的,几齐到屋顶,这一来果然好得多了,随又砍了些树枝,生起火来。
辛梅娇弱无力,没法帮忙,好生过意不去,说:“周大哥,你该歇歇啦。”
周洛道:“好,你留心加紧拨火,我去去就来。”
哪知他一去就去了好半天,回来时提着两只野兔,一只梅花鹿,而且都已剥好了皮,洗得干干净净。
辛梅已不觉冷了,活力巳复,忙接过来割片生烤,周洛却将那几块兽皮在火上烤干,替她铺了个床。
两人吃得饱了,周洛又去猎了两只鹿来,辛梅说:“我们怎吃得了这多。”
周洛道:“一者先前猎得兽皮,有了垫的,没有盖的,二来呢,小梅,我这一上山,不知几时才能返来,怎能不替你多准备些吃食的。”
辛梅说:“周大哥,你不要我上山去呀!”言下甚是失望。
周洛道:“小梅,你别难过,试想现今还在山下,尚且这般寒冷,你已禁受不起,若然上了山,你能忍受么?而且妙化夫人和桑氏姊妹都在山上,此番去取上天梯,难免遇上,她们岂能不阻扰,势必有一番恶斗,你怎能去得?”
辛梅撅着嘴,当真她是不能上山的。
周洛又道:“小梅,你不但不能上山,而且便在这里,也不能走动,一者怕桑氏姊妹发觉,二来要防有人前来。”
辛梅不用他说明,已知他所指的是什么人,必是说防华山二无常,姹女金燕等人,那姹女金燕以为练成了黄梁功,即能胜得二无常,哪知仍然不能取胜,现下又知事已败露,黄粱道人不会放过她,自是急欲想取得上天梯,说不定已到了此地。
辛梅并不害怕,说:“怕什么?这里隐秘得很,又不在上山的路上。”
周洛找了这个隐秘的所在,事前已然盘算过,若不是有意寻找,当然难以发现。
这日天色已晚,周洛在室中陪了她一晚,将野味替她全部烤好了,足够她一人半月以上的食用。
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屋一看,只见一夜功夫,巳铺了厚厚一层雪,那茅屋更是被埋在雪中,别说这里甚是僻静,便是有人到了近处,亦难发现。
周洛好生高兴,也更放了心,叮属她珍重,若无必要,不可出屋,随即别过辛梅,向山上而去。
他怕在雪地注下脚印,是以起步即以提气而行,奔出了一里多远,才停下步来,回头一看,但见白茫茫一片,早巳失去了茅屋所在,再抬头一望,但见雪山插天,高与天齐,而且雪岭绵延,眼前成了个银世界。
周洛本是一股勇气,前来雪山,并不知那古洞所在,这时一见眼前景象,大是踌躇,观下连东、西、南、北也难分辨,怎知那古洞是在何处?
当下回忆多九公那晚在桃花坞之言,他曾说那日在雪山与他师祖,曾遇雪封,下山不得,可见是在这雪山高处,心想,我何不向高处寻去!
他不知那古洞所在,亦不知妙化夫人是在何处,而且放眼是皑皑白雪,并无可隐蔽身形之处,是以,周洛把心一横,明着就往山上走,此外实也再无他法,他时时戒备,想来桑氏姊妹现下早巳回到了雪山,妙化夫人自也知道现下有多少人想来争夺那部上天梯,她岂有不提防的,而他在雪地上行走,目标又极是显著,随时都有可能与雪山派的人恶斗。
他不敢将宝剑离手,那剑上寒光,映着雪光,必然也能在老远看出,他也不顾了,直往山上走。
那知走了两个时辰,翻过了一座雪岭,并且沿那雪岭搜索遍了,心下记住多了九公所叙述的情景,不但那古洞未曾发现,而且连相似的雪壁也未发现。
此时他已在雪岭的南面,山势更加陡峭,但积雪却不多,随处都露出黑色的岩石,山下更见到有疏落的树木。
周洛心中忽地一动,要知现下是六月天气,本来不应下雪的,只因这已是雪山的高处,昨日他和辛梅停留之处,巳该是在半山以上,只因下面山势不甚陡峭,是以未觉得,这山上的雪,必是多年积下来的,那妙化夫人即以雪山为居处,昕居之地,必也在山之阳,而且不会在高处。
他越想越觉不错,留心一看,见这面的积雪虽然不多,匣山势却更险恶,无雪之处,恶石嶙峋,对面一山,比这一苴岭还要高峻,隐约见那山之后,更有高山,象是无穷无尽。
他一看便知妙化夫人不在这下面,且与多九公所叙述的情景不大相同,是以毫不迟疑,即奔过对山。
越是往上,那积雷也更加坚实,这时他轻身功夫巳大进,所过之处,地面并未留下脚印,真个是踏雪无痕.就在他到了对山山腰之际,偶然回头一望,忽地发现下面现出三个人影!
周洛一怔,忙不迭一伏腰,要知雪地上虽然不能隐蔽身形,但凸凹不平,要不使下面的人发现他,却是轻易之事.待他慢慢探头下望,见下面三人来得甚快,相距巳在半里之遥,只是仍然看不清是什么人?
原来这面山坡满是积雪,并无树木,是以能看出老远。
虽是看不出来的三人是谁,但见来人分散开来,而且随走随停,象是在小心戒备,一看来人不是雪山派的人,心想:
“只看这三人轻功都不弱,莫非是为了上天梯而来的?”
他心念才动,三人上来得好快,渐渐能辨得清衣着,忽见当中一个,似是一身红衣,果然是那人一身红,眨眨眼间,又近了十数丈,只见那人的红衣映着白雪,分外鲜明。
周洛心头一震!莫非是她?那陶丹凤不是一身红衣么?而且来人恰是三个。
不大功夫,三人来得更近了,那左面一个身形特别高大,不是多九公是谁?
周洛好生惊诧,怎么他们三人也来了?
原来他看清是这三人,心下即作起难来,一者他知多九公不是妙化夫人的敌手,更怕二无常和姹女金燕也在这时前来,那时三人岂不险极。再说,三人此番来,自是为了取那上天梯,他岂不是要与他们争夺么?若不,若是助他们取得上天梯,那多九公必不肯助辛梅回复武功,岂不是大失此来本意!
他好生为难,只见三人已来到身下只有数丈了,更着急起来,这雪坡之上并无隐蔽之处,待三人一到,必会发现自己,而且此时要想走避,亦是万万来不及了。
人急生智,现下只有躲入雪中,幸好多九公与陶氏兄妹巳停下步,似在缓气,当下急忙两手并用,挖了个坑,再将雪盖在身上,只留下个小孔透气,随听沙沙之声入耳,三人巳到左近。
只听多九公低沉的声音说道:“你们可要小心了,翻过山,即是那妙化夫人所居之处。”
陶丹凤娇喘之声微闻,说道:“这妙化夫人忒怪,甚么地方不好住,却住到这冰天雪地里来。”
陶六如道:“既如此,我们多歇一会,说不定撞上,即有一场好斗。”
周洛闻言大急,怕被他们发现,而且埋在雪中,太不是滋味,偏听多九公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你们,山势陡峭,雪又浮滑,且要时时戒备,自然倍常吃力,六如倒也罢了,丹凤轻功虽然不弱,总嫌内力不足,你从这上面,就该知道妙化夫人为何会居住在这雪山了。”
周洛在初到桃花坞之时,他的轻身功夫远远不及桑氏兄妹,这些日来虽然大进,却并不知道自己的进境到了何种地步,此时听多九公之言,倒反而心下吃惊,是无比惊喜,他今日上山,并不感到吃力,这时才想到雪山山陡雪浮,若然轻身功夫稍差,那浮雪不能着力,实是难以上来,可见他在这两月之中,他的轻功由远远不及陶氏兄妹,成了远远超过两人了,也更加感激辛梅。
只听陶丹凤道:“难怪那桑青、桑虹姊妹,小小年纪,轻功大是了得。”说话时兀自还在喘气,随听雪地上微微一震,显然是陶丹凤坐了下来,而且是坐在近处,若不是相距一两尺远,他绝不会感到微微震动,这一来,周洛连大气也不敢出。
陶六如象是也巳坐下,说道:“那妙化夫人当真不可轻视,她这两个徒儿也恁地了得,其师可知,这些年来,她必也防人前来争夺上天梯,想来武功也更了得。”
多九公说:“如何不是?这女魔当年已是厉害得很,这些年来,就我所知,不但未将武功放下,而且还练了一种极其厉害的武功,只是不知其详。”
说着,多九公长长一声浩叹,道:“老夫多年闯荡江湖,何尝怕过人来?这次却千万叮咛你们小心。若非迫不得巳,我也不带你们来冒这奇险了。”
陶丹凤说:“九公,你老人家何必长他人志气?这妙化夫人武功虽然了得,你可也没放下啊。”
多九公道:“丹凤,这些日来,你难道不曾眼见?我不但未曾胜得姹女金燕,亦非是华山二无常敌手,武功一道,是半点虚假不得的,一筹之差,你就得低头服输,妄自逞强,不过徒自取辱。”
周洛听得暗自点头,这老化子性烈加火,但却并不妄自尊大,也更为可敬,一时不再听到陶氏兄妹言语。不由着急起来,他们若再不走,他在雪堆中,可再也藏不住了!皆因那近身的雪,被他体内散发出来的热气,渐渐开始溶化,衣衫也斩渐湿了,不但觉得寒冷,最怕的是那雪溶化,那时他再也藏不住了。
一会,忽听陶六如道:“九公,那冰窟还有多远?”
多九公说:“近了,你没瞧那座高高的雪山么?就在那山阴一面。”
周洛精神—振,他正愁找不到地头,现下得知那冰窟所在,那就好了。
随听多九公道:“只是我已多年未来,那洞口是否已被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真不妙得很,这雪山长年雪封,尤其是山阴之处,积雪更厚,难免没有雪崩,只怕早又封闭了洞口。
只听多九公又在说道:“若然洞被雪封,那就只有从山顶那通天口上进入了,现下你们该知为何要准备这条百丈长绳了。”
这一会功夫,周洛身上衣衫已被溶化的雪水湿透了。饶是他练成了纯刚真火,亦觉冷不可当,这还罢了,那溶化的雪水,更灌了他满耳满鼻,不伸不敢呼吸,而且迫得他将从鼻孔中灌入的雪水,一口口地吞下肚去,若然是过片刻,他头顶的雪便不化尽,露出形藏来,他也再忍耐不住了。
幸好这时,那陶丹凤站起身来,道:“九公,既如此,我们该走了,这里不能隐秘身形,别被她们发现才好。”
多九公说:“好,走罢,现刻开始,你们更要小心,而且不能从山顶越过,那一来目标更显著了。”
陡听沙沙之声入耳,渐去渐近,也不再闻话声。显然他们走了。
周洛估量他们巳去得远了,这才探出头来,待看清已瞧不见三人的影子,即刻跃出雪坑,估此时已浑身湿透,被冷风一吹,更冷得不可当,忙将衣衫拧干了,擦去头脸上的雪水。
他忽然心中一动,心道:“我若连这点寒冷也禁受不起,如何能下得了冰窟,我何不运动真火试试。”
当下即盘膝坐在雪上,将真气运行,登时一点纯阳真火,自丹田升起,瞬已布满全身,霎时间,他身上便见热气腾腾,不但不再感到寒冷,而且不到一盏热茶功夫,身上衣衫也干透了。
周洛实不知他本身功力已到了这一境界,心下大喜,难怪这多高手,都要争夺他了,这么看来,只怕他当真能下得冰窟。
他见雪上有四行脚印,明白是陶氏兄妹所留下的,多九公功力较高,也可见一般,忙随那脚印走去,只见那浅浅的脚印,果然不是越过山头,而向山腰那边绕行过去,待他转过山腰,那雪地上的脚印,却忽然不再发现了,待仔细一看,才发现脚印不是没有,而且比前更深,只是相隔有一两丈远。
周洛明白是三人到了此处,巳施展开飞腾之术。
再向四外一看,左面山下,隐纠见树木甚多,半山以下,巳无雪迹,只是这面山势更陡,而且比起山阴那面更高,估量山脚到山顶,怕不有两里地。
周洛凝视那山下树木浓密之处,不由心中一动,心道:“莫非妙化夫人即是在下面,三人到了此处,怕败露了身形,是以飞纵而过?”
他也不敢大意,忙一伏腰,一面寻找脚印,一边飞纵,只见那脚印向右面山下而去,下到数十丈远,已有一道雪岭连接两山,脚印便在山岭那一面通过。
他虽小心翼翼,但毫无警兆,奔了一顿饭功夫,巳到了对山,再辨那脚印,已是绕向右面山阴。
周洛精神大振,知已到了地头,那古洞便在这山阴之处,皆因这一座雪峰,已是雪山中最高的山峰,放眼四望,群山巳在脚底。
他绕过山阴,奇怪并无任何警兆,只见那脚印殷然,清晰在目,随脚印走了三里多地,那脚印已到了尽头,而且不再是两人,而是三个人的脚印,显然三人是在此停留了一些时候,故尔多九公也留下脚印来了。
周洛心道:“莫非那古洞便在此处?”看时,前面乃是一个断岩,但没被雪封,巳无可落脚之处,此外并无丝毫异状,别说无甚洞门,便连个洼凹之处也无。
周洛大失所望,见脚印到此为止,前面已不能通过,下面亦无脚印,便知三人向上去了,当下拔起身形,腾起数丈高下,果然又发现了脚印,是奔上峰顶。
先前已听多九公说过,洞被雪封,那乃是意料中事,而古洞通天,他三人必是奔峰顶无疑。
循着那足迹前进,果然一直到了山顶,周洛顿觉寒风刺骨,越是往前,也愈觉寒气砭肤。
他心下甚是奇怪,皆因山上的风并不特别强劲,这山顶和山腰,实无大区别,冷得忒怪。
他正奇怪间,巳发觉前面数丈之外,似有雾气蒸腾,冲天而起,但甚是稀薄,若非到了近处,不易觉察,待他走近,才发觉已到了个地洞边缘。
周洛心神甚是振奋,只见这地洞约有数十丈,下面深不见底,四边皆是冰壁,正与多九公所述的古洞通天口无二。
忽然想到多九公和陶氏兄妹,这洞口不见人,自是巳下去了!但怎会这么快,他不过在运行真火干衣之时,耽搁不到一顿饭功夫,只看下面冰壁如镜,多好的轻功,也是下不去的?
随想起多九公说过,他带有百丈长绳,登时心中一动,即沿这通天口边寻找,果然给他发现,在对面冰壁之上,垂着一条长绳,那绳之细如指,色作青黑,是以若非到了跟前,他又是仔细寻找,几乎发现不出。
那绳子的头上一端,更是深深埋在雪中,想是系在崖边石上,上面的雪上,未留下半点痕迹,可见多九公在事前早巳算计到了,留下长绳在此,亦即是留下退路。
周洛瞧那绳子,见未晃动,就知三人巳到了洞内,更不怠慢,即刻跃下,抓住绳子,向下滑落。
越往下落,也越觉寒冷,只是他虽未将真火运行,也还能忍受得住,估量下落已有三四十丈,忽然发现下面冰壁四外中空,就知已到古洞了。忙稳住身形,凝神听了听,听得下面并无声息,这才跃落。只见洞中与多九公以前叙述的一般无二,到处垂着钟乳,那长的直连地面,与冰柱一般无二。
周洛大放宽心,有这多钟乳,可就容易隐身了,当下忙隐住身形,忽听右前面有话声传来,是多九公的声音,说道:“六如,可有警兆吗?”
陶六如的声音也低得很,说道:“九公,这右面一带我巳搜遍了,奇怪得很,并无丝毫警兆。”
便听多九公沉吟了半晌,说道:“这原也不奇,我不过加多一分小心而已,那妙化夫人守在近处,想尽了方法也下不去,自然也想不到会有人来取这部武林宝典,便有人来,她也会故示大方。”
多九公的话声未了,忽听远远有人冷哼一声,那声音微弱得很,周洛一怔,但耸耳而听,却唯闻风声回旋呼啸,宛若凄厉哭嚎,入耳令人心悸。
原来这时风势陡然增强,从那通天口中灌入,故尔发出凄厉的啸声。
周洛只道自己听差了,也就不在意,随听多九公道:
“丹凤,你身上的火龙珠可要小心,今番我们取这上天梯,可全靠此珠,前些时桑氏姊妹前去桃花坞,亦即为了盗取此珠。”
说着,忽然叹了一口气,道:
“只怨周洛那小子太不知好歹,若然有了他,由他和丹凤同下冰窟,那时取这上天梯,可就易如反掌了。”
周洛不由也是一声长叹,只是他在心里叹息,未曾出声,忽听陶丹凤道:
“九公,这也是难怪他的,那日白头翁若是早到一步,我们早点知道他受的冤屈,那时他就不会疑心我们了,后来,唉……”
周洛闻言,甚是激动,原来他师伯巳知他是受了冤屈的,而且多九公亦已知道了原因,那他们为何不早说明?
想到那晚他返回桃花坞,曾偷听师伯白头翁的谈话,并未听全,即已逃走,这时好生后悔,这不是阴差阳错吗?后来若不是被辛梅捣乱,扮成自己戏弄多九公和陶氏兄妹,也可有说明的机会,现下却晚了,现今他冒险前来取这上天梯,乃是要助辛梅回复武功,别说不能与他们见面,而且还处于争夺的地位。
那陶丹凤一言未了,多九公已怨道:
“若不是辛梅那丫头捣鬼,本来能有挽救,辛璜那老儿养女不教,的是可恶。”
显然多九公巳原谅了他,但周洛心中却不喜,皆因多九公提起辛梅来,便十分恼怒。
刹那间,他巳在心里想了几遍,想到他若现身与三人见面,合力取那上天梯,只求允许能助辛梅回复武功,好是不好?想来陶丹凤感辛梅相救之德,自不阻止,陶六如谦谦君子,亦无不允之理,但决定可在多九公,那多九公对辛梅恼怒尚在罢了,有他和陶氏兄妹苦求,也许还能息他之怒,但多九公曾说过,他之所以苦心要取上天梯,乃是怕此书落入当今这批魔头手中,是则岂容辛梅习那书中武功。
周洛正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他们早知他蒙冤,而且师伯白头翁竟也相信他不是杀师的凶手,这数月来积压在心头的悒郁,一扫而空,其喜可知,但现下他实是作难,为了辛梅,他又不能现身与三人相见,而且如何能将这都武林宝典取到手?
本来他巳立志在取得这部上天梯后,决心待辛梅武功回复,即献与多九公,是以倒不以争夺为意。
随听陶六如道:“九公,我们此番前来,未被妙化夫人发觉,还以早早下手为是,现下还提那周洛作甚?即使他也前来,误会巳释,那纯阳纯明相配合,亦非一朝一夕之事。”
多九公道:“你知什么?这些年来,我督促丹凤所练的武功,即是从纯阴着手,那阴阳交感而达至刚之境,又如两仪浑圆而为太极,实是简单之极。”
说着,又是一声长叹,道:“六如所说不错,现下还提他则甚?只是此刻却须忍耐一时,要知雪山派的人来撞见—个,倒更要小心,我看大有蹊跷,还以晚间动手为是,而且也得准备准备。”
陶六如便没言语,忽听陶丹凤道:“九公,当真就我一人下去么?”
多九公说:“我与六如要守护戒备,自是以你下去为是,丹凤,你别怕,我们此来,原是尽人事,听天命,若你不能忍受那酷寒,可要赶快上来,那时再想他法。”
周洛心中一动,不自觉猛跳起来,心想:“若然只得陶姑娘一人下去,我何不先她而下,守候在冰壁之上,那时与她合力取得上天梯,想来陶姑娘必好说话,我若求她暂借一用,待辛梅武功回复,即刻送还,她必会允许。”
想到这里,心下甚喜,只听陶丹凤道:“九公,我才不怕呢?不过是冷些罢了,我倒恨不得即刻下去。”
周洛生怕多九公会答应,忙一长身,若她果真即刻下冰窟去,他便抢先而下。
却听多九公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用急在这一时,一者我们守候半日,且瞧瞧妙化夫人是否真未发觉我们前来,二来你也要费老大功夫装束。”
陶丹凤道:“装束那不简单得很,用火龙珠护心,穿上貂裘就是,至于雪山派的人,更不用管他,便是被她们知道了,难道我们就这么空手而退?”
忽听陶六如道:“妹子怎不听话?九公的安排自有道理。”
随听多九公道:“丹凤,你还有不明白的,冰窟之下,要真如你所说的简单,这部上天梯怕不早被人取去啦!老夫早年亦曾试过,但下去还不到三四十丈,四肢即巳被冻得僵木,试想这冰壁如镜,再高的轻身功夫,也休想能上下,全靠两臂两脚用力,未下而四肢已僵,还能谈取那上天梯吗?”
陶丹凤道:“我明白了,今番九公必是将我用绳坠下,是以上面需要两人守护。”
多九公道:“不错,正是如此,试想白天怎行?而且我前次来此,已试出在子时阴阳交泰那一刻功夫,冰窟中的奇寒稍减,唉,别看你有火龙珠护体,但是否能忍耐得了冰窟下面的奇寒,实难断定,只好到时再瞧了。”
周洛听多九公设想得如此周密,而且十分小心,但仍无把握,不由暗叫了声渐愧,自己只凭一股勇气,便大胆前来,别说下不去冰窟,若不是遇到多九公,只怕连这古洞也找不到了。
他暗自在这里庆幸,只听陶六如道:“现下不过申时光景,时候还早得很,我们何不进些饮食。”
周洛心想:“不错,我也该吃些东西了。”他随身携带有不少烤肉,当下吃了些,一面注意三人的动向,盘算如何下去冰窟,皆因他已听得明白,知陶丹凤不再是垂绳而下,而是由多九公用绳子将她系住坠下,这一来,他想再借他们的绳子下到冰窟底去,那是万万不能的了,而且还得赶紧想法儿。
当下他远远绕过洞的那边,找了个最近冰窟口的钟乳隐住身形,向那冰壁一看,登时抽了口凉气,只见下面的冰壁,和他下来的上面一段,一般无二,皆是壁陡而又平滑如镜,要想下去,当真是难如登天!
他此时好生后悔,悔不该不带一根长绳来,这可是他的疏忽之处,因他在桃花坞时,即曾听多九公说过这冰窟的情形,他早该知道带根长绳来才对。
他想及多九公悬在上面冰壁上的绳子,但若取下连用,那时连他在内,洞中四人休想再能出去。
想到此处,他忽然心中又是一动:多九公曾说别有洞口,若然仅是雪封,那么只要找到了洞口,设法清除掉封洞的冰雪,想来也不甚难。
当下即返身搜寻,他小心翼翼地在钟乳中穿行,哪知那钟乳似无穷无尽,不但未找到洞口,而且连石壁也未有发现。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就知自己已迷了路了,而且也可见这古洞实是大极。
他找不到洞口还则罢了,最怕的是回不到冰窟口边,且这时已是申未时候,洞中本来就暗,天色渐渐黑下来,内里也黑得更早。
周洛此已失了方位,忙寻路想回到冰窟口边,只急得他在钟乳之间乱窜乱闯。
正行之间,忽然瞥见前面钟乳中,似有物晃动。
他不由一怔,急忙止步,待他凝神一看,才发觉晃动的不是钟乳,面是钟乳那面似有人在移动,原来那钟乳有些透明,可看出模糊的人影。
周洛暗叫了声好险,心想这多半是多九公和陶氏兄妹,幸好自己适才脚步放得甚轻,不然怕不早被他们发现了。
但他心里倒定了下来,这一来可就不怕迷路了。
哪知他心下方在庆幸,忽听钟乳那边有人说道:“我猜如何?就算定老化子必来,白老大,今番我们可要抢个便宜啦。”
竟是黑、白二无常来了,说话的自是那黑无常,显然他剑伤愈后,即随后赶了来的。
周洛大惊,现下尚不知如何与多九公暗争,华山二无常这一到,眼看这古洞即有一场恶斗!
只听白无常道:“未必,未必,老化子要有本事,还不早来,只怕十九白费劲。”
黑无常道:“若无几分把握?多化子怎会来此,我们瞧着办就是了!小心点,别让他们发现了,让他们好放心去取,只要他们能取到手,哈哈,我们不就是半点气力也不费么?”
周洛听得明白,原来二人隐藏在此,是想待多九公等取得上天梯后,才下手争夺,当真狡猾得很,试想二无常任何一人,巳够多九公斗的,一个将多九公绊住,另一个自是手到夺来,心道:“多九公尚在梦里,我得没法知会他们才是。”
当下悄悄退回,绕过十数根巨大钟乳,果见前面钟乳之后,又有人影晃动,就知是多九公等三人了。
他略一思索,腾身而上,将身形贴在洞顶,运动捏下一块崖石,同时看清退身之处,然后蓦可里向二无常隐身之处打出!
那石块一出手,他也飞身退后两丈,仍是将身形贴在洞顶,而且隐在一根钟乳之后。
他现下轻身功夫早巳极高绝,当真是快如电闪。
说时迟,那石块打在二无常隐身的那钟乳上,拍地一声暴响,只见二无常人影一分,登时无影无踪,一者天色巳然昏黑,二来钟乳如林,二无常有似幽灵一般,一闪而没。
哪知多九公等三人未见现身,却听连珠响亮,霎时间,碎石纷飞,宛若雨点般打在二无常适才隐身之处,陡见陶六如折扇摇摇,斜斜纵出!
周洛才知是他施展借力打力的独门功夫,碎石打出!
陶六如这手武功实是武林一绝,在这般武林奇人之前,他虽然相形见绌,若在江湖武林,实难有敌手。
陶六如这里斜斜纵出,却仍未见多九公与陶丹凤现身,只听他朗声说道:
“在下陶六如候教。”
他连叫了两声,却未闻有人应听,他微微一愕,折扇针刺里一拂,左手立掌当胸,纵身到了钟乳前面,咦了一声,说道:“九公,这不是怪事吗?”
这才见多九公与陶丹凤闪身出来,陶丹凤道:
“哥啊!多半是洞顶石块风化,自行落下的!”
陶六如道:
“不对,妹妹你听到那声音吗?自行落下的石块,怎会发出暴响之声?”
多九公早寻着地上的碎石,道:
“六如见识不错,若不是被人打出的,这石块也不会碎裂成这多小块。”
多九公说着,忽地一怔,像陡然间想起了什么,忽地大声说道:
“既然好意示警,何不现身相见?”
陶丹凤见多九公目光炯炯,向左右疾扫,道:“九公,你在同说话啊?”
远谁处,周洛听得明白,倒骇了一跳!难道多九公发观了我?
多九公连叫了两声,周洛心下虽在打鼓,但那敢答话?随听多九公道:“六如,你发现了什么?”
陶六如说:“九公,果然是有人示警,钟乳上痕迹在右,可是这人是自左面打出的石块!”
陶丹凤啊了一声,周洛却骇然,若然他们搜寻过来,必会发现他,却听多九公道:“罢了,六如,何必徒劳,这人乃是一番好意,既然不愿现身,又岂能找到他?”
陶六如道:“九公,那么你猜这人究竟是谁?”
陶丹凤道:“九公,那么这洞中除了我们,至少尚有两起人。”
多九公哼一声,说道:“不料还有人来凑热闹,哈哈。”他狂笑一声,他们先前盘算的,显然已不能如愿,是以多九公十分恼怒。
周洛却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但盼九公就此罢手,那时倒免得作难,也免他们与二无常冲突。”
哪知陶六如道:“九公,既是此间有高人!我们又何必凑这热闹,何不作壁上之观?”
多九公却未待说罢,已怒喝一声,道:“我老化子从来不知退缩,不管这些人是谁,这番我老化子是泼出去了。丹凤,来来来,我们即刻动手,倒要瞧瞧谁行谁不行。”
多九公已被激怒,立失沉着,这也难怪,他一生未遇敌手,近来被辛梅戏弄在先,挫败于姹女金燕和二无常手中于后,难怪他要恼怒。
周洛暗中示警,原是要他们小心,免被二无常所乘,哪知倒适得其反,心下大急。陡听脚步声响,顾然是多九公大踏步向外走去,陶六如与陶丹凤齐声唤道:“九公……”但听脚步声杂沓,两人亦已随后跟出。
周洛见事已如此,忽想到二无常已然隐去身形,观今只有釜底抽薪,暗里制住二无常,此外别无善法。
他明知不是二无常的敌手,但他宁可自己冒险,也不愿多九公与陶姑娘栽在二人手中,心想:“在华山之中,我也曾创伤黑无常,败走白无常,现下我剑术武功,巳精进不少,何况须弥遁形亦已练到火候,又何惧此二人?就算胜不得人,也可自保,其实我,只要能牵住二人,容陶姑娘得手后退出山去,目的已达。”
心下想到这里,精神也为之一振,并不下地,即在洞顶之上滑行开去。
他气功轻功都极精纯,这般全凭丹田一口气,用背脊贴在顶上洞滑行,实非常人能及,若在两月之前,他是万万不及的,但现下他不但能贴壁滑行,而且身形如鱼在水,自如快捷,眨眨眼间,巳滑穿过数根钟乳。
他耳目并用,一面搜索二无常所在,一面耳听多九公和陶氏兄妹的行动。三人相距虽已渐远,但因是在洞中,只要有一点音响,便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那陶丹凤道:“九公,当真这时就动手么?不怕……”
多九公道:“丹凤,你附耳过来。”
随即听得一阵耳语,已是听不出说得什么,一会,才听多九公道:“这貂裘需折紧了,丹凤,你只管下去,上面有六如与我。”
陶丹凤道:“是,那我可下去啦!”
周洛心下大急,原来这几句话的功夫,他巳在洞顶之上滑行了十数丈远,始终未发现二无常的踪迹,他原想暗随陶丹凤下入冰窟的,现下已是万万不能了,一者多九公与陶六如必然守在冰窟口边,二来他便能进入也担心多九公与陶六如,现下只有赶快找寻二无常,若能将那个魔头制住,那时再作计较。
忽然他心中一动,忖道:
“二无常志在巧取豪夺,是则必不会离开多九公等太远。”
当下向多九公那边搜了过去,却始终未发现二无常,他知二无常就是神出鬼没,但只要他在左近,绝不会逃过他的眼去,而且他实也把每一根钟乳都搜遍了,又是身在高处。
至此,周洛知二无常必已远远躲开去了,洞中钟乳如林,地方又宽,而且这—来成了二无常在暗处,他倒在明处了,只怕他暗算二无常不成,倒会被二无常暗算。
心想至此,大是踌躇,忽然陶六如道:“妹子小心!”
多九公道:“别忘了我吩咐言语。”
陶丹凤道:“九公和哥哥放心,我省得,这就下去啦。”
周洛忙一点脚前钟乳,滑出一丈有奇,只见陶丹凤自头至脚,一身重裘裹体,站在多九公与陶六如之间,两人则斜身向外,在旁戒备,冰窟口上,系着一根绳子,一头系在近处的钟乳之上。
陶丹凤说罢,手抓住绳子,即刻滑落,周洛也心情紧张之极,也在暗中戒备,但了无异状,心想二无常既是想抢现成,自不会在此刻出面打扰,别说不会即刻现身,只怕还会担心被三人发现。
他想到此处,心下忽地一动,心道:“我何不在此时下去,相助陶姑娘,或者抢先取到手中,那二无常知是我巳取得,自然不再与三人过不去。”
但他怎能下去?那多九公与陶六如守侯在系绳之旁,要想利用那根绳子,岂能得够?
他远远滑开,绕到那冰窟口边,巳可看清那绳子贴着冰壁下垂,兀自在抖功,显然陶丹凤仍未着地。
他望着那绳子,忽然有了主意,这冰壁虽然滑不留足,但着在上滑行五七丈远,自忖还不太难,只要能将两人视线引开,他即跃下,从冰壁上滑行过去,趁那绳子仍在颤动之时,想来能将多九公与陶六如瞒过,而且两人在那绳子上头,不能俯身下视。也绝想不到会有人敢下冰窟。
他想到即动手,立即捏裂一块石头,抖手向两人身后打出,而且接连打出三块!
果然那石头发出暴音,多九公已怒吼一声,错掌回顾,陶六如折扇倏张,疾扑过去,那多九公却只回头,并未移步!
周洛那敢怠慢,就在多九公才掉头的刹那,闪电般已落下冰窟,他是纵前丈来远,即垂直下落,到了五六丈处,猛可里一提丹田真气,背脊往后一贴,即巳牢牢地贴在冰壁之上。
他身形才稳,听得多九公在上发话道:“六如回来,休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陶六如隔了一会,答道:“当真这是什么人,若说是敌意,怎又未现身。”
周洛已无心再听下去,在确知他未被猜疑发觉,忙滑过去,抓住那绳子,小心翼翼往下溜。
他不敢落得太快,为的是怕那绳子动得太显著,引起上面人疑心。
这时他已心定下来,一面溜下,一面向下探望,他虽在这瞬间巳滑下一二十丈,但这冰窟仍然深不见底,而且更有个奇怪的景象,浮动着蓝色的光影,越是往下,也更见蔚蓝,那深不见底的下面,更蓝得像海水一般。
周洛下到四五十丈处,觉出手中绳子已不颤动了,显然陶丹凤巳然到了底,但他此时已冷不可当,只觉两手都巳僵硬,似乎抓不牢绳子,两脚也不听使唤了。
先前他在雪地上行走,以及后来到了冰窟口边,亦未觉得寒冷,满以为他下了冰窟必也能抵寒抗酷,哪知果然厉害。
他赶紧将绳抓牢了,停下不动,立即催动真火,顿觉一股暖气流遍全身,待过了一两盏茶功夫,才觉手脚冻得好些了,忙又继续往下溜。但越是往下,越觉寒冷难当,只是倒不觉得如上面所见的蓝得发黑,还幸能强视物,仍和上面一样,空荡荡,唯见冰壁陡立。
他估量此时未溜下百丈,也至少有七八十丈了,奇怪下面仍不见底,手中绳索竟也不知还有多长,两手脚又渐渐僵木起来,饶是真火在丹田之中,有似灯火,纯阳真火在骨内运转尽量加速,竟也冷不可当,只觉肌肉如割,十指比在上面之时,还要僵硬。
陡然间,他瞥见从手中溜出去的绳索,巳成了黑色,他心下—动,一手抓得牢了,待要松开一手看时,那手的五指竟然不能伸开,而且眨眼之间,手上已挂了几条黑色的东西,像几根短短的黑绳抓在手中一般。
他知手已冻僵,若然大力遂然张开,只怕五根手指立即折断,忙将骨内真气运聚于这双手掌之上,待流转了五七遍,这才慢慢伸展开来,却见那黑色仍垂在掌缘之上。
待他看得明白,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黑色之物,竟是手掌已被那绳索勒破了,血液流出,立即凝固成了冰条,试向冰壁上一碰,那血液凝结成的冰条立断,而且发出清脆的声音。
周洛这一惊,非同小可,知是自己手上的皮肤已冻结成了冰,不然不会被绳索勒破,也不致破了也毫无知觉。
这一来可糟了,下面更是蓝得发黑,数尺之外,却巳不能视物,不知道有多深,若然再往下溜,他这两双手掌哪还会再有肉在?那时血流更多,不但手掌从此废了,只怕自己瞬即毙命。
周洛此来实是太过冒险孟浪,没想想当今多少武林高手,全都不敢下来,那妙化夫人长年居住雪山之上,自是更能抗拒严寒,内家功力之深,也是武林有数人物,尚且不能下这冰窟,他怎敢贸然前来。
但若说他太以大胆冒险,却也不尽然,要知他也曾再四思忖,若然他不能下入这冰窟,这些武林高手,又何必群起争夺他,不是为了他曾得那上天梯中的练气口诀,纯阳真火巳练到了火候么!虽说多九公曾言:纯阳有如纯刚,刚而易折,非要以纯阴相配才行,但他却想:无论如何,他想比别人强得多,只怕拼着吃些苦头,勉强能下得去,而且辛梅武功已失,非往下不可。
哪知现下知道厉害。这时他大惊之下,更发觉身子竟然稳不住了,慢慢往下滑,一看抓住绳子的左手,手心贴着绳索,似有一根黑绳在往下滑,越滑越长,这么眨眨眼功夫,巳长有—尺!
他知右手现下支持体重,必然破得更加厉害,血流也增多了。
这时他哪还顾右手亦巳破裂,忙不迭合力抓住绳子。
他手指张开不易,合拢极难,好不容易抓牢了,却巳又滑下一两丈!
周洛这时心下凉透了,现下尚来到底,已是如此厉害,想来到了底下,更不知还会如何冷法了,若然再有个三数十丈,就算还能有命,他这两手必然废了。
他这般心下惊骇,纯阳真火运时登时缓了,立觉冷气从四方八面,向心中袭入,感觉像无数条毒蛇,从血管中向心脏爬去一般。
周洛初还对这感觉奇怪,随即醒悟,竟是血管中的血液也凝结了,且知何时凝结到了心房,也即是他毙命之时。
心道:“完了,我命休矣!”
那知就在这瞬间,陡觉心头一震,他一阵晕昏,身躯已往下倒去,跟着后脑上也剧烈震憾。
周洛虽不知所以然,但知现下已到了生死关头,若然他不保持清醒,他将就此再不能复生了,忙不迭守心护神,加速真气循流。
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竟是横躺着,身躯并未再下滑,才知已到冰窟之底,不由松了口气,暗叫了声惭愧。
想坐起身来,竟是不能,待想用手撑地,才发现两手兀自抓住绳索,原来十指僵如铁箍,而且巳麻木得失了知觉,竟也不能张开。
他又费了半天功夫,将真火运行了十数遍,方能将手指微微张开,勉强松出绳子来,但巳力竭精疲,喘了半天。
这时地底更黑了,饶是他现今内功深厚,竟也看不出两尺远去,而且还模糊不清。
他慢慢调匀了呼吸,渐觉那袭向心房般蠕动的毒蛇,微微向后退缩开去,这才心定了不少,只是那体内的纯阳真火,竟是微弱之极,始终不能到达腿部,更不能达到涌泉了,是以他不能活动,试举了举手脚,他两条腿竟是知觉全无,休想动得分毫!
周洛知道不能这般躺得过久,心知身下乃是万年玄冰,时间一久,更无法抵抗得了酷寒。
他好在两臂因一直在活动之故,倒还能用得上些劲,便用两臂之力,费了好半天劲,才爬起来。
就在他爬起身来的刹那,听得有似瓷器碎裂之声,一时响个不停。
他心下大奇,以为地底有人,必是陶丹凤在近处碎裂了什么!哪知待他凝神一看,才知不是什么瓷瓦琉璃,而是自己的衣衫已冻凝成块,他这一撑起身形,衣衫立即碎裂落下,冰窟中不大,是以发出音响入耳,竟然音响有如碎瓷落地一般!
周落再向身上一看,身上衣衫已是片片碎落,仅贴身小衣尚在,想是贴体尚有微温,未被冰冻碎裂。
他这时之惊骇,简直无以复加,难怪妙化夫人在此守候了这多年,也不敢下来了,现下他虽下到了冰窟之底,即使能寻得那部上天梯,他也能保得命在,可是也无法出得这冰窟了!试想他下来之时,只是从绳上滑落,尚且那么难,现下两手皆巳受伤,且巳僵直,一点劲力也使不出,别说上去了,便再想向下滑落,也万万不能了,而且他现下两腿巳完全冻僵,别说动弹不得了,且巳毫无感觉,像是两腿早巳不存在了一般。
他心下明白,这还是他练成了纯阳真火,若然换了别人,只怕早没命在了。
他想到这里,心下登时寒透了,那么陶丹凤下来,只怕早没命了。
他想呼唤,但费了老大的劲,将口张开,却只是吸气,将一口口冷气吸入,竟不能发声,原来他舌头在嘴唇张开的刹那,亦巳立即僵硬。
周洛到了此时,已是万念皆灰了,知自己的性命也不能长久了,皆因他体内运行的真火,已然越缩越小,只心口还有暖气,才能保持得知觉,知他的真火巳渐渐微弱下来了。
他心下不由一声浩叹,想到自己大仇未报,想到师父沉冤未白,想到辛梅武功巳失,她盼望自己还在罢了,想这多高手巳到了雪山,妙化夫人又近在咫尺,早晚必被发觉,那时哪会将她放过?自是性命也难保了!他此来本是想助她回复武功,不料倒送了她的性命。
现今是什么都完了!周洛心想:“我且寻着陶丹凤,多半她已死了,能将她尸体掩埋,也稍稍报答她对我的一番恩德。”
他想来这绳下既无陶丹凤的尸体,显然是她必在绳上之时,巳冻得失去知觉,跌落下来了,是以不在这绳索下面。
他两腿已不能动弹,当下靠两肘之力,开始爬行,原来他两双手掌己被勒破,虽不觉得疼痛,但却用不上力。
这冰窟深有百丈,所以上下壁立,乃上面溢雪落下,立即结冰,有似那冰柱一般,由滴水慢慢凝结而成,这冰窟何止千万年,是以冰壁直达地底,上下壁立,成了个冰桶一般,自然上面有多大,下面也有多大,他虽爬行也极艰难,但也不到两顿饭的功夫,已将地底找遍了,却奇怪不见陶丹凤的尸体。
周洛心下大奇,心想:即便她是从高处跌落,成了肉泥,也该找得到些残肢碎骨,再说她衣衫也不会消灭于无形!
那陶丹凤乃是从绳上下来的,这冰窟别无出路,而且想来她连命也不保,哪还会上得去,他实在想不出是何原故,若说她跌落下来,己成肉泥,立即冻结成冰,也不致一些痕迹也无,而且他在一两尺距离内,也能看得清楚。
他这时虽未找到陶丹凤,但因爬行了这一会,体内热度倒增了不少,两腿虽仍不能动弹,但两臂巳更灵活了,而且唇舌也不那么僵硬。心想:
“既然不见陶丹凤的尸体,莫非她还活着,像我一般?”
因他未曾找到尸体,希望也大增,陡想到多九公准备得周密,她身穿重裘,又有什么火龙珠护心,只怕当真没有一般,手指早巳冻硬,控制不住那下落之势,下落比他更疾,其势也更大,是以撞破了冰壁。
他伸手一摸那冰壁,果然厚才数寸,更知所料不错,而冰壁之后中空,更是意料之事,忙叫道:“陶姑娘,原来你在这里,你能动弹么?”
边说,边向洞内爬进,冰壁被撞破的洞口,竟是不小,到了他头前,巳听陶丹凤幽幽一叹,道:“周大哥,没想我在这里能见到你,我……我是不行了。”
冰壁之中更加黑暗,周洛几乎和她肌肤相亲,才看得清楚,只见陶丹凤在黑暗中,两眼凝视着他,不用她回答,巳知她不能动弹,忙道:
“陶姑娘,我是暗中随你下来的,唉,没料这冰窟中果然厉害。”
陶丹凤只能勉强发得出声,她话声不但断断续续,而且嘴唇动了半天,才能发得出声来,他先还存了一点希望,希望陶丹凤比他强些,那么也许还能出得了这冰窟,现下一见陶丹凤比他更加不如,不但大失所望,而且眼看陶丹凤这个情形,心里更加难过。
他撑起身来,想将陶丹凤扶起,那知伸手才触着她的衣服,蓦听冰窟中像下了暴雨一般,响个不停。
周洛一怔,待他看明白,才知是他手触着陶丹凤的皮裘,登时簌簌下落,皮裘已成冰,落在冰上,自会发出声响,因是回音不绝,是以有如暴雨。
这么一来,周洛哪敢再扶她,只听陶丹凤幽幽一叹,道:
“周大哥,你不用扶我了,我……我能在这时见到你,死在……在你身边,我也心满意足了。”
周洛心下甚是激动,他这时如梦方醒,才知陶丹凤果真对他一往情深,那日在阴风谷中被困之时,陶丹凤虽流露出无限情意,但他仍不十分相信,这时她巳知必死,再也没甚顾忌了,才坦白说出。
周洛看她,昏黑中,但见她两眼深情脉脉,望着他瞬也不瞬,心下激动之极,心道:
“我为何早没发觉?不早点知道她的心意,若然知她这般爱我,我还躲避他们作甚?而且他们若信我是杀师的凶徒,她又岂会爱我?”
但现在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不但陶丹凤命巳不保,自己就算多挨得一时,早晚也是一个死。
周洛再不顾甚么嫌疑,伸手将她的手握着,道:“你……为何不早说?”
两人四目相视,陶丹凤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只叹了一口气。显然她要说的已说了,她不是说:能死在他身边,也心满意足了么?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忽然她嘴唇又微微在动,但声音低得很,周洛把耳朵凑近她唇边,只听她断断续续说道:“你听我说,果然九公说得不错,你能抵抗这严寒,我……反正是没命啦,快把我胸前的火龙珠取去,束在你胸口,那时你定能行动了,赶快找到上天梯,只要你拉动那绳,再将那绳子系在你腰上,他们就会拉你上去的。”
她的声音微弱的很,费了好大的劲,才断断续续说完,周洛心下难过之极,想道:
“你既然这么多情,难道我就这般无义,舍下你一人,独自逃生。”
但他却被她一言提醒,心想:
“我怎会想不及此,现下她还有一口气在,而我两手也能活动,为何不赶快将绳子系在她腰上,让多九公和陶六如拉她上去?”
他想到这里,忙缩身往后退回,那知他向前爬时,倒容易得多,倒退可难了,皆因他两趴僵硬之极,饶是他把能使的力气尽量使出来,费了好半晌劲,还未退出一尺去。
他知陶丹凤的性命已保持不了多久?若不赶快,便救她不得,忽然想到倒退不易,何不纵着爬行掉过身来。
但那冰壁的裂口不大,只能容得下两人,他要横着爬行掉身过来,那就非从她身上爬过去不可。
当这生死紧要关头,那自然不会顾忌许多,即刻伸左臂,想越过陶丹凤的身躯,哪知他手臂已然半僵,连伸直也不能,哪还能越得过她的身躯?他左臂一抬,半途即已落下,恰好按在陶丹凤的前心!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皆因陶丹凤已是气如游丝,那能禁受得起?但他适才用上了全力,这时要想缩回,已是不能够了。
说时迟,只听沙沙一阵响,她胸前的皮裘已然碎裂,但见冰屑四溅。
周洛心道:“完啦,我想救她,不料倒送了她的命!”
哪知他一看,却见陶丹凤的两眼仍望着他,竟然未曾丧命,而且这刹那间,只觉左掌一股暖气升起。
他啊了一声,陡然明白过来!陶丹凤之所以能不死,是因有火龙珠护心之故,是则她前心并未完全冻僵,而他适才虽然用了全力,但能使出的力气,却微弱得很,她自然能受得住。
他松了一口气,但想立即把手移开,竟是不能。
原来他这番所用的力道虽是不大,但已是他所能使出的全力了,气力巳竭,要想将手移开,哪能得够!
却不料这顷间,忽觉陶丹凤微微一动,眼珠也突地灵活起来,而他手掌心的热力也增大了,且已觉出,陶丹凤心口的热力在扩张。
他此时虽末将掌撤回,但却已将身躯的重力移到右掌之上,这一发现便不想立即撤出。
周洛陡然间心中一动,忽记起多九公之言,说他纯阳真火至刚,若与陶丹凤纯阴至柔的阴火相调和,阴阳交泰,刚柔相济,那时一气浑元,寒热便能不侵。
他试着将真气在体内运行加强,并由掌心中传入陶丹凤体内。立觉陶丹凤体内亦有一股柔和的力道,逆行流入他体中,两股真气一冲和,登时感到无比舒适。
忽听陶丹凤开口说道:“周大哥,你扶我起来。”
说着,两手忽地移动,向冰上撑去!
周洛这一喜,非同小可,不料无意间阴阳相感而交泰,两人不但得救了,而且要寻那上天梯,还不容易?
他本是偶然间掌触陶丹凤的酥胸,得此神奇的效果,生怕手掌一但移开,会又前功尽弃,忙道:“陶姑娘,别动,且待我们体力全复了再说,快将你的真力传过来。”
忽见陶丹凤本是苍白的脸上,忽然升起两朵红云,将目光避了开去,不敢看他,登时回复了她的娇媚艳丽。
周洛全神注意在她面上,一见她脸色红润起来,更是欢喜,眼看着她的娇美,他手掌下的酥胸,此时冰冻巳解,早觉滑如凝脂,不觉心头微微一烫。
一会功夫,陶丹凤脸上已是红霞满布,道:“周大哥,你拿开手啊!”
周洛才知她脸上之红,一半是她体内热力增强,一半儿是害羞之故,也才想到先前掌落她胸上,她身上的皮裘巳然碎裂,酥胸已然尽裸,她知觉已复,怎会不羞耻!陡想到自己的衣衫也是早巳碎裂了,现下赤身露体,半横压在她身上,若然,她误会自己是轻薄。
其实他想及此,不由自主回眼一看,更见自己和她已是肌肤相亲,心下早猛眺起来,忙不迭镇慑心神,道:
“陶姑娘,若非如此,用你我之阴阳真火相感相济,我们怎能复原?现下已是在紧要关头,手掌撤不得的!”
陶丹凤忽然回眸瞟了他一眼,低低地叫了声周大哥,马上又把头低了。
周洛在她这一瞟之下,得见她神采依旧,好不欢喜,同时自觉浑身也暖洋洋,他试着一伸腿,忽觉膝盖疼痛难当,忙看时,才知自己爬行之时,两条腿的膝盖已擦破了,先前两腿知觉已失,故未发现,现下一伸退,才觉出痛来,而且疼痛难当,他浑身血脉巳活,那血更流个不止。
他不由啊唷一声,若然不即时将血止住,流血过多,可不得了。
陶丹凤突地翻身坐起,说“周大哥,你怎么啦?”周洛腿上长裤早巳片褛无存,她一瞧见他两腿满是血,急道:“你……你受伤啦!”
周洛忙道:“你别着急,这点擦伤,是不要紧的。”其实他并不知膝盖伤得如何,若然严重,而又不赶紧医治,这里可比不得他处,严重时两腿会成残废,说不定两腿从此以后就断了。
陶丹凤见他两腿已被血染,知伤得甚重,道:“周大哥,你别骗我。”
周洛道:“但是……”
陶丹凤突地坐起身来,周洛也未将手掌撤回,兀自按在她的胸上,这一句话功夫,陶丹凤身上皮裘巳片片下落,锵然有声,早是裸体袒裎。
她在一见周洛两腿伤恁般严重之下,一时竟未觉察,待见周洛将目光避开,才知自己身上衣衫已片片落尽了,只羞得她无地自容,急忙退了两步。
周洛大惊,说道:“使不得,现下若然分开,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你我都不是世俗儿女,实在也避不得嫌了。”
陶丹凤已退入暗处,说道:“我听九公说,只要我们携着手,掌心对着掌心,互以阴阳真火输入对方体内,相互交流就行了,若然象适才一样,我们岂不是不能动弹了么?”
这冰窟中何等厉害,两人不过才分开这么一瞬间,陶丹凤话声又打起抖来,只听她两排银牙又捉起对儿在厮打。
周洛也早打了个寒颤,浑身抖索起来,急道:“那就快伸出手来。”他忙上前一步,将手伸了过去,而且转过身躯,觉出陶丹凤的手伸过来了,忙和她相握。
两人立即将各自真阴真阳源源自掌心中吐出,待得两人体温再增,周洛才松了一口气,那知他体温一增,膝盖上的血却也又源源流出。
陶丹凤道:“这这……这来怎好?我们连一块布片也没有啦。”
周洛说:“怎么?”
陶丹凤道:“你的伤啊!周大哥,要止住流血!”
周洛本可自行闭住穴道,但那一来可就动不得了,忽听陶丹凤道:“周大哥,你别回头。”
这还用她说么?别说陶丹凤已是身无寸缕,他何尝又不是赤身露体,随听她咬断了什么,跟着撤回手去!
原来陶丹凤咬断了一绺头发,急忙将他两腿缠住,这般虽是不能将血流全止,但好了许多,真亏她想得出。
周洛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感激,待觉她又伸手与他相握,两人体温再又增高,才道:“陶姑娘,现下我们该寻找那部上天梯了。”
陶丹凤轻轻叹了口气,随他走出冰壁,周洛两腿虽然仍是很痛,幸好还能忍耐,两人一前一后,握着手,在冰窟底上找了好久,却并未发现有甚书籍!
周洛先前在爬行寻找陶丹凤时,无异已找了一遍,现下已是第二遍了,那上天梯却踪迹全无。
陶丹凤发起急来,道:“莫非钻进地里去了么?”
一句话将周洛提醒,想多九公将上天梯掷入这冰窟之中,已有二十余年,这雪山极高之处,长年降雪,雪落入冰窟立即结了冰,这二十多年来,至少也有数丈厚了,那上天梯哪会不深深埋在冰底去了。
他怔了好半晌,不由一声长叹,道:“陶姑娘,你说得不错,我们这是徒劳了。”
要知若那上天梯埋在冰下去了,那时便有通天本领,也不能将冰层溶化,当下将想的向陶丹凤说了。
陶丹凤幽幽一叹,道:“若真如此,那也罢了,周大哥,你知多九公与我们原无贪心,只是们这部武林宝典落入当今这般魔头手中,照你这么说,虽然我们空手而回,但能确知他们也无法取得,那么此行也非为徒劳。”
若在先前,周洛本无得失之心,但现下他之所以冒险前来,乃是为了助辛梅回复武功,找不到上天梯,辛梅将比常人还不如了。
他怔了半晌,也只有深深一叹,道:“虽说如此,但我们岂可就此放弃,何不再寻两遍。”
陶丹凤又哪会死心,道:“好,我们再仔细搜搜。”
两人虽是赤身露体,但现下却已不觉寒冷了,手携着手,正要继续搜寻,忽听一声极轻微的叹息,跟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你们不用找了。”
两人都听得明白,但那声音太以轻微,倒像是从两人自己心底说出来的,他们不是心下正这般想么?明知再找也是徒劳。
周洛是在左前方,心想:“我明明听得很真切,绝不是我心下在想。”便道:“陶姑娘,是你说话么?”
陶丹凤亦是正在奇怪,道:“周大哥,我没说话啊?”
周洛一怔,正在这瞬间,忽听那微弱的声音又在说道:“我说,你们别找了。”
这次两人可更听得明白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这冰窟之中会有人?
谁能在这冰窟中生存?除非是鬼魂!
这思想闪电般掠过两人脑际,陶丹凤骇得叫了一声,不自主靠近一步,登时两人肌肤相亲,周洛也在顷刻间,想到这部武林宝典落入这冰窟中已有不少人知道,只怕是早年有人冒险下来寻找,在这里丧了性命,刚魂不散。
他觉出陶丹凤靠近身来,也不自觉地伸出手擘,将她搂住,道:“陶姑娘别怕!”
哪知陶丹凤和他肌肤相亲,才想起两人同时赤身露体,羞得她又啊呀一声,待要退后,周洛的手臂却早围了拢来,那周洛的右手本是携往她的左手,这—搂抱,哪会不面对面抱了个满怀,满怀的软玉温香。
但他立即觉出,心下一阵猛眺,忙不迭放开手,讷讷地说:
“我……不是有意。”
陶丹凤巳退回到他身后,哪还说得出话来,却听那声音又传了来,说;“你们都到我跟前来。”
陶丹凤将才羞得无以复加,饶是她有一身武功,但女人总是女人,骇得她又扑到周洛怀里。
周洛其实亦惊骇之极,但见陶丹凤巳骇得连羞也忘了,只得大着胆,喝问道:
“你是人是鬼!”
他不好意思再搂着她,只得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幸好冰窟中甚是昏暗,两人又将目光避了开去。
只听那声音传来处,又幽幽长叹,随说:“你们别怕,唉……”
又是一声叹,幽幽长长,听得两人毛骨悚然!
那人又在说道:“我虽是人,但也和鬼差不多了。”
周洛听得明白,胆也壮了许多,忙道:“那你在何处?”
那人道:“你们从那冰壁的破洞进来,一直走就会来到我这里。”
骇怕才去,惊奇又来,两人巳知他果然是人,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那冰壁之后是空的。
陶丹凤道:“周大哥,别去!”
周洛悄声说道:“他既是人,而又能生存在这冰窟之下,只怕从他那儿可以寻到武林宝典一一上天梯,别怕。”
陶丹凤道:“我……我这样怎见得人。”她的话声低得很,哪知仍被那人听去了,说:“你这丫头在一个人男人面前赤身露体,倒不怕羞,却不见我,难道你们听不出我的声音么?”
当真这人的声音细细柔柔像个女子的口音。
周洛忙道:“陶姑娘,你听,她也是个女子,倒是我有些不便见她。”
一言未了,那人已呸了一声,说:“我七老八十,有什么不便的。”她显然已有些不快,周洛忙道:“既如此,我们即来拜见。”当下放开左手,在前带路,钻入那冰壁之中。
冰壁之后更加黑暗,即遵照那人的吩咐,向前走去,因是看不见地下,不敢迈开大步,两脚交互滑行而进。
那人又道:“你们只管大胆走,地上平坦得很。”
两人巳走出了数丈,果然脚下如镜,想来也和外面一般,全是结的冰,自然平坦了,两人当下加快了脚步,哪知又向前直走了十多丈,竟然仍未走到,不料冰壁之下竟如此宽广。
这一阵那人未再出声,周洛不知走错了没有,便问道:“我们走的方向对么?”
那人道:“没错,快到了,你们和我相隔只有八丈远了。”
果然她话声入耳,比前大了些,周洛附耳向陶丹凤道:
“陶姑娘,这人武功必是高得出奇,不然怎能看出二十多丈远去。”
他们两人在进入冰壁之时,先还能看出一两尺远,现下走的远了,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见她能在暗中视物。
他说得极轻,用意是想叫陶丹凤小心,这人是位武林前辈,那知他话声虽如蝇鸣,竟仍被那人听了去,说:
“亏你武功已有这般根底,除非是神仙,人岂能在暗中看出这远,我是以耳代目。”
周洛不敢再言语,心中却想:
“这人能在冰窟中生存,只怕当真是神仙。”
陶丹凤道:“周大哥,快走呢!”
她不怕了,好奇之心却更甚,两人走出了六七丈,估量该到了,生怕撞着她,忙放缓脚步,忽听那人的声音巳在面前,说道:
“好,你再走两步,将石门推开,就可出来了。”
两人听得又惊又奇,简直难以相信,那么?这人是在石门之后了,石门之外,却又是什么所在?难道这冰壁后的山腹,竟是空的!而且听她这么一说,才知有人能在这冰窟之下居住之故。
刹那间,一个念头闪电般从他脑中掠过:
“莫非石门之外,与山外相通?”
想想这冰窟深有百多丈恰好相当于这座山的高下,若从冰窟中心计算起来,到此已有三四十丈远了,并不及这雪峰底部之半,也相差不了多远。
他急于要知石门之外是何情景,更想知道说话的女子是什么样人,忙紧走两步,手触石门,猛一推。
哪知这一下却未推开,但触手却巳辨出面前竟是石壁,而非冰壁,不由又想道:
“只怕此间巳不似在冰窟中寒冷了。”
原来两人始终携着手,掌心贴着掌心,让两人真火相互交流。
忽听石壁之外,那女子声音又道:
“不行,再推重一点,这石门重的很。”
周洛应道:“是。”当下马步一沉,换出左手与陶丹凤相握,右手伸出,贴庄壁上,不料加了两次劲,那石门仍是纹丝不动。
那边,女子又道:“我以你敢入冰窟,定然武功了得,原来这么不济,你还能加些劲么?若无千斤之力,这石门是推不开的。”
周洛听得一怔:“这是什么石门,要用这么大的力才能推开?”
他从未计算过掌上力道有多大,想来也不会有千斤之力,不由心下有些失望,忙道:
“让我试试看。”
他马步再沉,猛吸一口气,陶丹凤忽道:
“周大哥,你放开我的手,全力一推,只怕能行。”
周洛心想不错,就算此间仍和冰窟中一样奇寒,一刻功夫也不要紧。
当下放开陶丹凤的手,左手握拳齐腰,右掌平齐,猛可里吐气开声,一掌推出,手掌触到石壁,再又蓦地加了两成劲道!
这一下果然行了,只听嚓嚓连声,石壁巳在移动,但却像是整个石壁在向前滑移开去,而且巳推出了一尺多远,仍未见到光亮。
他不知道那面是否有光,但这石门并未推开,却是不假。
现下两臂已伸得笔直,再也不能使劲了,只得撤掌。
忽听外面那女子道:“果然料得不错,再推啦,再推前数寸,这石门就开了。”
周洛忙移马步向前,这次当真推前了五六寸,一缕光亮巳自左边射出。
周洛大喜,道:“陶姑娘,果然这里与外面通。”
说着,移掌到光亮之处,猛丈一推,那石门登时露出尺来宽一条缝来,立即侧身钻出!
哪知道才踏出一步,啊呀一声惊呼,又急速退了回来!
陶丹凤急道:“周大哥,你见到了什么?”
她一言未了,忽听外面一声娇笑,笑得甚是娇媚。
lql0ve
发表于 2017-3-24 15:57:22
第08章
却说周洛探头一看,急忙缩身回来,倒把陶丹凤吓了一跳,周洛定了定心,才道:
“没什么,陶姑娘,你出去。”
那知陶丹凤这时已挣出手去,声音自丈余外传来,说:“周大哥,我不!”
周洛道:“别伯,陶姑娘,你怎么走开了?”说着,便向她话声传来处走去,却听陶丹凤急道;“你你……别过来!”
显然她是一面说,一面在向后退。
周洛一怔,道:“这是为何?”猜不出她为何躲开。
外面那女子显然有些不耐,说:“都给我出来。”陡笑了一声,道:“你这傻蛋,她赤身露体,自然怕见光。”
周洛才知是这原故,好在现下两人虽然放开了手,却不再冷得难受,心道:“她见不得光,我何尝不也为了赤身露体之故,不敢出去。”
原来他适才出去之顷,一眼便见外面坐着个容光焕发的绝美女子,若然真如她先前所说,是七老八十,他倒也无多大顾忌,今见她是个妙龄女子,可就难为情了,忽然有了主意,忙道:“陶姑娘,你先出去,我让开便是。”
说着,向右边暗处走去。走过一两丈多远,但那出口处因有光亮射入之故,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周洛并非是一个轻薄之徒,但外面那女子端的是什么人?是好意还是歹意,陶丹凤一人出去,会不会危险,他岂能不关心,自然要留心那出口之处。
陡见一点暗红色光亮,在对面暗处,向那石门移近,那暗红色的光亮越来越红,陡现出个白影。
周洛知那一点红光,是陶丹凤胸前击的火龙珠,先前在暗处,自然看不出,现下在光亮之处,便发出了红色的光亮,那白影,自然是陶丹凤裸露的娇躯了。
他虽然担心,这时却也不敢正视,忙将目光掉过一边,但暗中戒备,心下却想那火龙珠,不知此珠何来,怎会能发出热力?
他虽是看不见,却听得出轻微的脚步声,像是已到了门口,只听她说道:“老前辈,你能借我一件衣衫么?”
周洛不用看,想来陶丹凤必是将身子藏在石后,探头向外说话。
陡听外面那女子道:“有什么怕羞的,这里再没第二个人啦!我在这洞里困了数十年,那来衣衫给你。”
周洛心下大奇,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被困在些!
忽然想到适才一眼瞥见他身穿白衣,想雪山派的桑氏姊妹,亦是同样装束,莫非她是雪山派人?
他想到此处,心下不由着急起来,若然那上天梯已由这女子取得,那是万难到手了。但随又想起这女子说是被困在此,她若得到了上天梯,谁又困她得住?
只听陶丹凤又在说道:“老前辈,给我一点儿布片也行,不然我……”
那女子叹了口气,显然她性情温和得很,这一阵全未听到过她用冷厉之声说话,道:
“女孩儿家就是这样腼腆,想当年……唉……接着啦”
周洛忍不住要回头望,忽听陶丹凤唉了一声,他可再也忍不住了,才一回头,只见一团白影,斜斜地飘了进来,陶丹凤闪身接住,便往身上围去,说道:
“老前辈,你这是什么功夫啊,怎么这般奇妙。”
周洛见陶丹凤已将身子围好,他才敢正视了,同时也明白了她适才一声惊呼之故,必是那女子用一种奇妙的劲道,将陶丹凤围身之物掷来,竟然在空中转了个弯,落在陶丹凤手中。
她心下也暗暗吃惊,这女子果然有非常武功!
那陶丹凤已迟迟疑疑,向外走去,走近了那门缝之处,光亮巳强,是以周洛相隔虽远,也看得明白,只见陶丹凤裹身之物,原来只是一幅白色的薄纱,裹在身上,仍竟玉体隐现,真个是欲盖弥彰。
但陶丹凤似无所觉,在门口略一停脚,即走了出去。
周洛也即走近石门边,才看清那石门竟是在厚达五六尺的石壁上辟成的,象是一块千斤巨石,嵌在洞口一般,难怪适才费了那么大的劲了。
只听外面陶丹凤道:“拜见老前辈。”
那女子隔了好半晌才出声,说:“啧啧!真是个美人儿,那男娃娃呢?”
周洛心想:“她这般老气横秋,但她年纪看来却不大呀!”
陶丹凤已在说道:“老前辈,他身上也没衣服,不敢出来相见,老前辈可还有什么衣物么?”
那女子叹道:“你身上这块纱,还是我当年随身之物,巳然给你,那里还有,啊,有了,这洞中当年窜进几头熊来,我曾猎得两头,将皮剥下在此,就给他围身吧。”
陶丹凤道:“多谢老前辈。”
一会,石缝中白影晃动,陶丹凤转了进来,周洛忙不迭飞退回去。
陶丹凤不料周洛会在门边,急忙缩步,脸蛋儿又羞得红透说:
“周大哥,给你啦。”
周洛接过熊皮,忙不迭往身上一围,说:
“多谢你,我这就出来啦。”陡转了出来,陶丹凤蓦可里一见,不由一怔,原来她想到了初见到周洛之时,亦是这般血污,蓬头垢面,一时之间,倒更觉出亲切之感。
周洛那知她会想到两人初见面时的情景,忙道:“陶姑娘快走。”陡向她使了使眼色。
陶丹凤会意,即当先退出,周洛上前拜见了那白衣女子,退过一边。
那女子看了看两人,道:“你们也不想想,事隔数十年,还想寻得到那上天梯么,即使没人得了去,也早埋在冰下了。”
这正是周洛意料中事,当下躬身道:“这么说:那部武林宝典,巳为前辈所得了。”
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宝典宝典!不知以往有多少人为它丧了性命,往后又会有多少人为它而死,只那冰窟之下,已有七八具尸体埋葬在那里了,这种不祥之物,要它何用。”
周洛一惊,道:“老前辈,外面冰窟之下,已埋葬了七八人?”
其实他不用问,心下也可想得到,这部武林宝典落在这冰窟之中,知道的人已是不少,武林中人谁不想据为已有,想到今日若不是与陶丹凤无意间阴阳真火交流,自己何尝不早成了冰下鬼。
他心下在想,此时已早看得明白,外面这石洞很深,那女子坐处,相距洞口不过五六丈,而且洞口甚是高大,是以光亮很强,不由又想到她所说被困在此数十年,奸生教人费解?而且洞中别无一物。
那陶丹凤显然巳发觉围身的白纱,不能遮蔽她的娇躯,羞得她躲到那女子身后,忍不住问道:“老前辈贵姓啊,怎么住到这地方来。”
那女子叹道:“我在此住了数十年了,你们既是武林中人,自然知道有雪山派,我么?就是雪山派的人。”
两人本来已猜到几分,但听她亲口说出,仍大吃一惊!
正在这刹那间,那女子突然面容一肃,道:
“快将那石门关上,不要露出痕迹来。”
周洛知有缘故,忙运掌将石门推回原处,那石门开得果然巧妙,回复原状,即无半点痕迹。
周洛才将石门推还原,那女子已向洞顶上一指,道:
“你们赶快隐好身形,有人来了,快!”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洞顶之上,有如蜂巢一般,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窟窿,黑黑地看不出深浅。
两人虽然未听到有何声响,但这女子对他两人始终并无恶意,又见她面色凝重,那敢不听话,当下腾身而上。
他两人才隐好身形,早听洞口那面风声飒然,似有人纵落,跟着脚步声响,有人从里走进,而且还象是两人的脚步声。
一会,白影晃动,只见那女子身前,现出两人,周洛和陶丹凤看得明白,都大吃一惊,原来来的竟是桑氏姊妹!
只见桑氏姊妹手中都捧着个漆盒,向那女子屈了屈膝,道:
“师伯,我们给你老人家送午饭来了。”
周洛忽觉右手被陶丹凤紧紧抓住,他心下也是一紧,心想:
“完了,我俩虽是出了冰窟,但现下落在雪山派手中,早晚也是个死!”
他一面打量打量这洞顶密如蜂巢般的小洞,一面留心下面,只见那女子一摆手,道:
“放下就是。”
桑氏姊妹两个把盒子放在她身侧,那桑青即刻退回,桑虹却有依恋之态,说:
“师伯,有甚吩咐么?”
那女子伸手抚着她的秀发,含笑点头,道:“你去吧,师伯从不需要什么的。”
那桑青一脸绷得紧紧的,不耐道:“快走,师傅快开关啦。”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当真今日是你师傅开关之期,虹儿,你去吧,师伯要什么,会向你说。”
桑虹依依不舍道:“师伯,那我走啦。”
桑氏姊妹瞬巳退出视线之外,周洛却被桑青一言提醒,才知他们入山之后,难怪一路无阻了,原来妙化夫人仍在闭关练一种极其厉害的武功,此事他早在桃花坞时,即曾听桑氏姊妹说过。
桑氏姊妹一走,那女子向上招手道:
“你们下来,现下不要紧了,不到天晚,不会再有人来。”
周洛与丹凤跃下地来,见她毫无敌意,适才虽然惊讶她是雪山派的人,但想到她命二人躲避,不让桑氏姊妹发觉,显然这又是好意,这女子实在令人费解?
那女子待两人下地,已向那两个漆盒一指,道:
“里面有饮食,你两人想来饿了,拿去吃罢。”
周洛忙道:
“这是桑氏姊妹送与前辈食用之物,晚辈等那敢享用。”
那女子微微一愕,说:“你们认识这两个丫头?”
周洛知失言了,但已不能改口,道:“晚辈曾见过数面。”
他现下已知这女子是妙化夫人的师姊,但对她却反而少了惧怕,一者她始终温言善语:二来在桑氏姊妹前来之时,命他二人躲避,显然是不愿被她们发现,再想到她所说被困在此数十年之语,这不是她虽系雪山派之人,但已与妙化夫人反目了怎的。
想到适才桑青说:她师傅既要开关,现今既然已无法取得上天梯,还有何留恋的,当下躬身说道:
“晚辈等蒙前辈接引出险。此恩不敢或忘,因师长现在山上,不敢久留,就此拜别。”
说着,巳向陶丹凤便了个眼色,双双向她拜倒。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
“我那师妹现已出关,你们这一出去,不怕被她截个正着么?你们要是不信,可去洞口看来。”
分明桑氏姊妹才走,适才也只说即要开关,那会在这么一句话功夫,即已出来了。
周洛与陶丹凤实难相信,听她这么一说,也想瞧瞧洞外是何情景,当下两人去到洞口,那知才望得一眼,忙不迭往旁一闪身,将背脊贴在壁上。
原来这洞口之下,竟是青葱一片,林中有一座高楼,楼顶几与洞口平齐,而且相距不过数丈,若然有人站在楼顶之上,可将洞中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定了定心,才又移近洞口,探头下望,看出下面是个小小山谷,奇怪的是四外冰天雪地,谷中却是长满了绿树奇花,在花树掩映中,露出亭台楼阁,不问而知,这是雪山派的重地,但静悄悄不闻人声。
两人才对望了一眼,忽听一声钟响,钟声不大,但甚清越,陡见那高楼顶上一层,窗户齐开,每面窗前,都现出个白衣女子,年龄皆在二十上下。
那楼上有八面窗户,共有八个少女,陡见从楼下又走上几个白衣女子来,但冰魄寒光闪闪,当中一个更见宝像庄严。
陶丹凤咦了一声,说:“那后面两个不是桑氏姊妹吗?”
周洛忙道:“快低声,中间那个必是妙化夫人了。”心下却想:“果然险极,适才若是出去,必被她们发觉无疑。”
这一来更知洞中这女子,对他两人实是善意。
两人骇了一跳,只道她发现了他们的行藏,忙不迭往后缩身。
洞中那女子忽然低呼道:“进来啦,你们真想被她发现才好么?”
两人不敢出声,忙回到那女子身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笑道:“你们不用焦急,我且问你们,此番为何而来?”
周洛心想:想来瞒她不过,当下说了,那女子道:“那么,上天梯未曾到手,你们就这么走了?”
她此言一出,周洛和陶丹凤心中都是一动,登时又生出希望,陶丹凤抢着说道:“莫非老前辈……”
那女子含笑点头,说道:“不错,早在数十年前,我已取得了。”
周洛大喜,急道:“老前辈,当真么?”但他此话一出,却心头又凉了,心想她就算与妙化夫人反了目,但仍是雪山派中人,且这武林宝典谁不想据为已有,虽是落在她手中,又有何用?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观在我身下地底,你们可想要么?”
她此点一出,更令两人惊疑,陶丹凤却纯真得多,已抢步向前,向她跪倒,道:“若蒙前辈赏赐,我们感激不尽。”
那女子道:“起来,要我将这武典给你们,那也容易得很,只要你们替我办一件事,我即以上天梯作为酬劳。”
周洛忙躬身说道:“老前辈若有差遣,便请吩附。”
他心下却反倒不喜了,因知她既是妙化夫人的师姊,其武功可知,要他们办的事,必也是极难之事。
那女子道:“我要你们替我办的事,其实简单得很。”她目光落到陶丹凤胸前,随向她一指,道:“你这可是火龙珠么?”
那轻纱薄如蝉翼,胸前酥胸隐现,羞得陶丹凤满面通红,直往后退,道:“老前辈,这正是火龙珠,你要么?”
那女子却不答她,掉头向周洛道:“你年纪轻轻,功力却深厚,若非得高人传授,何能如此,想来你知道有天帝辛璜其人?”
周洛忙躬身答道:“天帝辛璜,武林第一人,晚辈久仰之极。”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现在我耒说出要你们替我办的事之前,先把我的来历告诉你们,你们不是奇怪我为何住在这洞中么?”说着,她身形陡地拔起,但仅将两腿伸出仍然坐在石上。
这时两人才看得明白,先前她身下围着白布衣裙是以来见双腿,此时她双腿伸出,才知她两腿已然残废,细如枯竹,而且只有小酒杯粗细。
那女子忽然一叹,说道:“你们已知我是那妙化夫人的师姊了,但尚不知我在数十年前,原是雪山派的掌门呢!”
她此言一出,周洛和陶丹凤立即明白了多半,想来是妙化夫人为了争夺这掌门之位,不知用甚么法儿,将他两腿废了,她动弹不得,自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妙化夫人。
果然,那女子将两人唤至近前,命两人坐在她身边,说出当年被她暗害的经过。道:
“当时我一点不知,只觉我双腿渐渐枯干,再也行动不得,我那师妹却愈加恭敬,每日在我身边侍侯,寸步不离,当时我不但不疑心是她害的,还心中感激,只道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既然双腿已废,怎能再执掌门户,是以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她。”
说到此处,她却仍无一些愤恨之色,只是一声叹息。续道:
“那知她接掌了门户之后对我态度大变,并将我移居于此,从此再未和我见过面,每日只派人送来两餐饮食,就这样,我在洞中住了数十年。”
周洛道:“老前辈,后来你怎么发觉是她害了你的?”
那女子道:
“我那师妹将我移居在这洞中之后,态度立变,那会不令我疑心。唉?这是我门户中的丑事,不说也罢,后来我知她是以冰硝化肤丹,下在我饮食之中,幸亏我功力深厚,不自觉间,将毒逼入双腿,这才保得性命,她见我成了废人,也才不再加害我。”
陶丹凤对她大是同情,道:
“老前辈,你这双腿还能复原么?”
那女子道:
“我要你们替我办事,正是为此,那冰硝乃是雪山特产之物,服后能令人肌肤乾缩,要去除这寒毒,唯有外用火龙珠吸去寒毒,但要复原,却还要天帝辛璜相助不可。”
陶丹凤忙道:“老前辈若要,只管取去,只是你怎知我有火龙珠呢?”
那女子道:“我不但知你胸前是火龙珠,并还知你姓陶,是也不是?”
陶丹凤与周洛大奇,一时做声不得,那女子已含笑道:
“本来先前我也不知,乃是从你们说认识桑氏姊妹这两个丫头,我才猜出你们的来历。”
待她说明,两人才知桑氏姊妹前往桃花坞盗取火龙珠,原来是她所授意,她知唯有火龙珠才能四出她腿上的寒毒,故意透露给这姊妹两人,说得火龙珠护体,即能进入冰窟,其实她别有用心,想待她们盗得后,用以除毒,便是不能取得,与事必也会传扬开去,那持火龙珠之人,早晚必会前来,那时她再想法取得手中。
陡道:“她二入前往桃花坞之经过,在日前返来后,桑虹向我说知,昨夜你们进入冰窟,所有的言语,我巳听得明白,我这么一说,你们也就不奇怪了。”
陶丹凤未待她说罢,早将火龙珠取下,两手奉上。
那女子接过,道:
“姑娘,多谢你,我绝不失言,这部武林宝典,早晚我必送给你是,现在你们即刻动身,前往天山,待请来了天帝辛璜,我即以此书作为酬劳。”
周洛和陶丹凤大失所望,面面相觑。那女子看得明白,微笑道:
“你们放心,倒不是我们现下不即刻给你们,而是你们现今强敌环伺,我那师妹巳知你们入了山,她提前出关,即是为了要拦截你们,再加黑白二无常—直守候在侧,你们身边若无宝典,也许还能出得山去,不然,只怕要寸步难行了。”
周洛听得心中一凛,她两腿巳废,但她却象一切都眼见一般。
那女子巳继续说道:
“你们不用惊疑,我两腿虽废,但数十年来,我早巳练到行动自如了,不然我怎能进入冰窟,取得那上天梯,但你们入山的经过情形,却非我眼见,而是得桑虹禀报,唉,多九公这老花子越老越糊涂了,怎不想想,这是我雪山派根本重地,何况早知有人觊觎这部武林宝典,岂会不防的,我那师妹之所以不阻止你们入山,不过是和华山二无常一样心思,想拣便宜罢了,你们这一出去,就知不是那么轻易了。”
她说罢,两人好不心惊,才知初入山时,连半个人影也未见到之故,心想华山二无常已是难斗,若再加上雪山派倾巢而出,要想出山,实是千难万难。
那女子继道:“但你们若身无宝典,那却不同了,他们知你等必不死心,早晚还要再来,仍想检便宜,我那师妹也许不会留难你们,却不会放过华山二无常,你们只要随机应变,待他们斗到难解难分之时,出山岂不是毫无阻挡了么,就是有我门下弟子拦截,想来也阻止你们不住。”
她这么一说,两人都巳释然,果然她想得周到。
陶丹凤此时心急他哥哥和多九公安危,周洛得知他等入山,雪山派早巳在暗中瞧得明白,心想辛梅藏身之处,她们自也知道,想到她武功已失,身在险地,心下也更急,便急忙躬身说道:“老前辈既如此吩附,晚辈那就赶快出山。”
那女子道:“好,你们也该走了,多九公那老花子必巳等得心焦了,再说,你们在此也不妥当,若被我那师妹发现,得知此间与冰窟相通,那会不疑心我已取得上天梯,那时不但你们出山不得,只怕连我也难保性命,你们即刻从原路出去,这石门乃是我雪山派一大秘密,幸好我在发现我那师妹害我之前,未曾告知,你们进入之后,须将石门关好,不可留下丝毫痕迹。”
周洛尚有一事,心下甚是疑惑,忍不住又问道:
“老前辈,你既巳取得上天梯,难道这多年来,都未曾修练那宝典中的武功么?”
想到她对妙化夫人似乎始终惧怕,若已修练了宝典中的武功,怎会如此。
却听那女子一叹,道:
“心如一片玉壶冰,未许纤尘半点浸,多年来,我已泯除了贪嗔之念,武功练来有何用处,你们赶快去罢。”
周洛与陶丹凤即向她拜别,那女子又道:
“为了不着痕迹,你们的遮身之物,可都得留下。”
两人好生为难,陶丹凤身上的薄纱,虽然不能遮体,但也聊胜于无,周洛因陶丹凤结伴之故,也大是为难。
那女子道:
“一者,我这里失去两物,怕引起我那师妹疑心,二来你们若不光着身子出去,他们怎能相信你们未取得上天梯。还不快放下,我这里每隔一个时辰,即有人前来,快去快去。”
周洛见无可如何,当下去到石门之前,运掌推开石门,才看出那石门巧妙得很,上面青苔密布,关合之时,半点痕迹亦无,然后向陶丹凤道:“陶姑娘,你先进去。”
陶丹凤明白他的意思,闪身进入,陡伸出一支手来,将轻纱递给他,待周洛入内,陶丹凤早躲入暗处去了。
周洛将围身熊皮裹着轻纱,亦是伸出一只手,抛到那女子座前,说道:
“多谢前辈,我们走啦。”
陡将那石门关上,登时伸手不贝五指,周洛连叫了几声陶姑娘,只听数丈之外传来颤抖的声音,说道:“周大哥,我在这里。”
周洛知她胸前巳无火龙珠,不能拒抗严寒,忙循声赶去,陶丹凤早伸手和他相握,两人都舒了口长气,周洛道:
“陶姑娘,总算此行不虚,我们快从原路出去。”
两人虽是担心的各自不同,但一般心急,当下陶丹凤略辨了下方向,即向冰窟中走去,走出十数丈远,渐觉有微风拂面,知是山风从冰窟口上灌入,再从那冰壁破洞吹进来的,是以很容易便找到了那破口。
此时已渐有微光,可以看出一两尺远,陶丹凤早又躲到周洛身后,说道:
“周大哥,我们怎么上去啊?”
周洛知她是指浑身裸露,他是个男子汉,倒无所谓,此事实是为难,想了想,道:
“陶姑娘,现今只有一法,待快要出冰窟时,请令兄抛一件衣衫下来。”
陶丹凤想了想,除此之外,实无他法,叹了口气,当下两人抓住绳索,周洛立觉手上剧痛,才想起他两手都已破了,使不上力,只得说道:
“陶姑娘还是一人先上罢,用绳系在腰间,让他们先拉你上去,然后再放下绳来接我。”
陶丹凤道:
“这怎么行,一者我现下已无火龙珠,我们俩的手放开不得,而且就等我上去了,你岂能忍耐到那个时候,那时绳索放下,只怕你已上不去了。”
周洛道:“陶姑娘,你说的如何不是,但除非……”
陶丹凤脸蛋儿又早红透了,她如何不明白,除非是将两人拴在一起,当下轻轻一叹,掉开头,说道:
“现今巳说不得了,周大哥,我知你是个正人君子。”
即刻两人背靠背,用绳子拴在一起,陶丹凤然后拉动绳索,绳子立即绷直了,两人离地上升,渐往上,也渐光亮,只见那冰窟口有如一轮明月一般,渐渐大了,估量巳升到一半,两人也更加焦急,赤身露体巳见不得人,何况还是拴在一起,但现今已在半空,便想解开绳子也不行了。
那陶丹凤心中却有异样感觉,多一半是羞,小一半儿是喜,她对周洛一往情深,现下和他共了患难,又巳肌肤相亲,还怕两人不结合么?她索性闭住眼睛,心想上面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尊长,让他们亲见我俩的情形,还怕不即时成全我们么?
正想间,巳又上升了二三十丈,他们看不见上面的情形,但上面却已看清他们了,忽觉那绳索突然停了,听得陶六如的声音说:
“咦,九公,你瞧,怎么绳上是两个人?”
想来是多九公臂力更加深厚,是他在拉绳,陶六如在旁,是以首先发觉。
随见那冰崖上又探出一个头来,两人只看那苍苍须发,就知是多九公了。
多九公目光如炬,一眼即巳认出周洛,愕然道:“怎么这小子也在下面!”
他们千方百计追寻周洛,就为的是要他和陶丹凤同下冰窟,不料在失望之余,现下却见他和陶丹凤同出冰窟,怎不令他俩惊愕。
但多九公在一愕之下,却已呵呵大笑起来,说道:“这叫做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六如,这部武林宝典他们必已取得了。”
却听陶六如道:“九公,你瞧,只怕未必,咦!怎么两人都是一丝不挂!”
那多九公在陡然一见之下,先是惊愕,继之是声,竟忽略了两人都赤身露体,他一怔之下,道:“罢了,六如,我们这多年来都徒劳了。”
陶丹凤在下面又羞又急,叫道:“九公,快拉我们上去啊!”
多九公道:“正是,且拉他们上来再讲。”
陶六如却心下不解,道:“九公,妹子同他既能好好出来,怎说徒劳呢?”
九公一面不停拉绳,一面说道:
“六如,枉你一世聪明,他们身上既已丝缕无存,那上天梯乃是薄薄的纸张,岂不是早巳毁灭了么?而且你瞧,他两人手中可有物件。”
周洛听得明白,心想那华山二无常必在左近,心下一动,即大声说道:
“九公,你老人家猜得不错,陶姑娘身上的皮裘亦巳冰冻破碎,何况纸张。”
两句话工夫,两人巳又被拉上了十数丈,相距那崖洞只得数丈了,陶丹凤急叫道:
“哥啊,快抛件衣衫下来。”
陶六如忙不迭脱下外衣,说道:
“妹子接好了。”将衣衫挽成一束,向陶丹凤抛去,跟着再又脱下一件,抛给周洛。
多九全也停下手来,容两人将衣衫披好,才再往上拉,到了那口边,周洛道:
“陶姑娘,你快拉着上面的绳子。”说着,巳将绳索用内,力捏断,一跃而上。
陶丹凤腰间绳索巳断,那披在上身的衣衫垂了下来,将她身躯裹住了,也跟着跃了上来。
周洛上得崖边,目光一扫,虽未发现二无常,但知两人必隐身在近处,当下向多九公拜到,说道:
“晚辈往日苦衷太多,身负血海冤仇,不敢不惜命,有负九公好意,望祈恕宥。”
多九公抚髯一声浩叹,道:“我都明白了,现在还有何说,你起来。”
陶丹凤羞赧不已,站得远远的,他见多九公失望之态,几乎忍不住要说出。那周洛巳抢先说道:“九公,那冰窟之中,唯见冰平如镜,任甚么也没有,晚辈与陶姑娘巳找了两三遍,据晚辈想来,那上天梯抛下冰窟已有数十年,这数十年中,冰雪不断积压,就算还在,当也在数丈玄冰之下了。
他提高声音,又是面向洞中,只听回音不绝于耳,若然洞中有人,无论任何地方,也能听到。
多九公颓然说道:“这原也在我意料之中,这多年来,我也只不过尽人事罢了。”
陶六如道:“九公,宝典虽已埋在冰底,但我们本无贪婪之心,只要确知不会落入当今这些魔头手中,我们此行也不虚了。”
多九公点头道:
“六如说得是,现下天巳近午,我们还能赶一程,走吧。”
周洛松了一口气,这一阵功夫,他都在留神四处,那华山二无常与雪山派的人,都未观身,想道:“果然不出那位老前辈所料,若然他将上天梯给了我们,不但保不住,恐怕还有杀身之祸,就算我等四人能与二无常斗个平手,也敌不过妙化夫人。”
陶六如这时已又解了根腰带给陶丹凤,她将那宽大的长袍系在腰上,才不致拖曳在地,当下多九公带头,从悬在壁上的绳子向上攀。
陶丹凤忽然想到周洛手掌已破,从这里到顶上出口,虽然只得三四十丈,但也无法上去,忙唤住陶六如,道:
“哥啊,他手掌破了,待会你上去,还是将我们拉上去吧。”
陶六如掀眉大笑,道:
“妹子爱惜他,却不爱惜我这哥哥,多早晚成了你们啊。”
他实是高兴,一瞧两人上来的情形,再听她这么称呼,只道妹子从此有了归宿,而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其高兴可知。
陶丹凤登时脸又羞红了,多九公被他一言提醒,当下回过头来,呵呵笑道:
“六如,这才真是此行不虚了。”
却听周洛一声惊呼,说:“不好!”跟着纵身一掠,竟从三人头上飞纵过去!
当前三人无一弱者,他这一声惊呼,三人巳就势回身,早见那悬在壁上的绳子下面,立着黑白二无常。
黑无常阴恻恻说道:
“老化子,你冤苦了我们,害我们跟你在山上喝了一天冰风。”
多九公愕然道:
“原来是你们两位。”忽然回头道:“那么,昨日示警的自然是你了。”
要知多九公和黑白二无常不但有个相识,而且无冤无仇,现下上天梯又未取到,是以彼此皆无敌意。
周洛却知不好,他此刻赶到前头,相距二无常最近,心想这绳索乃是唯一的出路,二无常阴险得很,两人突地抢到前头,若容两人先上去将绳索取掉,四人岂不要被困洞中,但他此刻又不便说明,忙道:
“九公,这二人阴险得很,昨日我在暗中听到他两人的计谋,要在陶姑娘取得上天梯时,即下手抢夺,我怕九公一时大意,着了他们的道儿,是以暗中示警。”
黑无常早怒喝一声,道:
“原来是你这小子!好小子,那日被你剑伤,这笔帐尚未算清,现下更饶你不得!”
多九公与陶氏兄妹都是一怔,简直不能相信周洛会伤得二无常,但既是黑无常亲口所说,又岂能不信。
黑无常这一声怒喝,倒把周洛提醒了,他巳将宝剑失落在冰窟之中,走时又忘了取回,现下强敌当前,手中无剑,绝难是二无常敌手。
却听白无常喋喋一声冷笑,道:
“黑鬼,你何必发怒,连老化子和这妞儿,都活不了几日啦,我们走。”
一声走字出口,身形陡地直窜上去,窜上了两三丈高,才伸手抓住那绳子。
周洛急叫道:“多九公,若容他们上去,必会毁了这绳索!”
话出口,抢先扑出!他是心急,有如拼命!
黑无常冷冷一笑,道:“娃娃,你找死呀!”右掌一翻,巳向他拍出,同时左掌也疾如狂飙!猛翻狂扫!
原来多九公亦巳明白过来,早怒吼一声,从另一边向他扑去!
周洛手中无剑,论掌上功夫,他可和黑无常差得太远,当下施展须弥遁形,晃身让过,叫道:“九公,小心他的玄冥掌!”
那须弥遁形实是神妙得很,周洛虽是手中无剑,但怕多九公被他玄冥掌劈中,是以仍然抢攻,倏地转到黑无常左后方,骈指点他期门穴!
其实多九公岂是这么不济事,论掌上工夫,除了不及黑无常阴毒之外,浑厚只有过之,黑无常岂能轻易近得了他的身去。
说时迟,多九公一掌拍去,其势有如狂飙,与黑无常迎个正着,两掌未交,多九公的掌风已将他的掌风震回。
就在这刹那间,周洛亦巳骈指点到!
黑无常吃过周洛的苦头,知道这小子不但武功奇诡,而且动上手就死拼,倒真怕了他三分,未待与多九公两掌相交,霍地一拧腰,巳撤出两人夹攻,同时右掌借余势横扫,猛可里向周洛劈去!
周洛原知这一招不能得手,只不过为了助多九公一臂,是以在他撤掌的同一刹那,早巳连转了两个方位,黑无常这掌那不扫空!
多九公却在那面虎吼一声,连连劈出两掌,黑无常喋喋一笑,说:
“老化子,你也敢和我动手!”
身形一晃,似黑烟由聚而散,竟从多九公掌隙中突闪而过,直欺近前!
周洛暗道不好!猛一跺脚,霎时间,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如影随形,指掌齐施,向黑无常三面抢攻!
他可不是又施展出了拚死的招儿,若然黑无常对他反击,他绝难逃出手,却因多九公亦是当今武林有数人物,一见黑无常欺近,巳然挫腕交互扫出!
原来他知黑无常身法奇幻,是以这才留劲未曾吐,故而变招得快,周时巳跨大步,半旋身,正是以静制动,马步不乱,黑无常这一下可成了四面被攻了,若然招架多九公,必被周洛所伤,迫得他似黑烟,直冲而上。
但那洞顶高不过两丈多,若然多九公发掌扫击,他必定吃亏,偏是多九公两掌劲已尽吐,变招不及。
黑无常却巳脚下一点洞顶,斜纵上翻,眼看即要抓住那悬垂的绳子!黑无常只要抓住了,以他高绝的轻身功夫,可说脱身便易如翻掌,四人眼看就要被困洞中!
就在这瞬间,多九公急得吹胡子瞪眼,周洛亦束手无策,却听陶六如喝道:
“周老弟退开!”
话声才入耳,一股疾风已自周洛头顶扫过,这也恰是黑无常眼看要抓住绳索的刹那,只见那绳索忽地荡开了数尺!
黑无常一手抓了个空,若然换了别人,那还收得住势子,怕不直冲下冰窟去了,但他轻身功夫高绝,陡地见他两腿一飘,上身巳然贴在冰壁之上。
原来陶六如这阵功夫守候在旁,正为了伺机出手,只为是在冰窟门边,若然他也动手,倒妨碍了多九公与周洛,且他自知武功不及二人,是以在旁伺机而动。
却听黑无常冷冷—笑,道:
“老化子,别瞧你们人多,又岂能奈何我?我黑无常瞧在和你多年相识,发个善心,一月后来给你们收埋尸骨。”
原来那绳索被陶六如扇起劲风荡开,但其势一尽,便又往回荡了过来,眼看黑无常即可抓住,而且只要他冒一下险,飞掠过去,不用待绳索荡回来,便可在空中接住了,便是陶六如再用折扇扇开,亦是没用,他在冰壁之上,下面又将他无可如何。
周洛忽然人急智生,抢到冰窟边上,咬紧牙关,蓦地一跺脚,竟向那在空中荡回的绳索扑去!
他身后三人不料他有此一招,都大吃一惊。陶丹凤更花容变色,那知在她尖叫声中,只见周洛已抓住了那荡回来的绳索,因是势子太猛,巳斜刺里向边上荡去!
陶六如喝了声彩,道:“周老弟智勇俱全,恭喜妹子。”
陶丹凤早已欢呼起来,道:“这一来可不怕二无常了。”
原来周洛巳荡到了那冰窟口的斜边之上,那绳索甚长,是以脚巳着地,仍握在他手中,再也不怕荡回去了,而且黑无常贴身在冰壁之上,又那能持久。
多九公两掌在胸前交错,专等他下落!陶六如忽然心中一动,叫道:
“周老弟,快用大力抖绳,把白无常抖下冰窟去!”
周洛抬眼一瞧,恰见白无常巳快到顶了,只见他手脚并用,捷如猿猴,心想:
“不错,这二无常没一个是好人,杀他正是除害。”
他这里才劲贯右臂,却见黑无常已在冰壁之上游行起来,他背脊贴着冰壁,只用手脚游移,不料竟快得出奇!正向他这面而来!
他在上面移动,多九公也陡随移转,周洛不敢怠慢,那知他才要抖绳,忽听顶上有人冷笑道:“哼,你们把我雪山当作无人之境,便想走么!”
那声音尖细冷厉!分明是个女子的口音,陡见顶上口边有白影晃动。
周洛凝神看得明白,竟是妙化夫人,他心中登时冷了半截!
只见白无常已然快到顶上了,最多只差三五丈远,断然是妙化夫人早巳守候在上面,要知妙化夫人一派掌门,又是居高临下,白无常再是了得,也不敢轻敌,而且妙化夫人突然现身,令他一时手脚无措,是以妙化夫人陡地现身的刹那,他也霍地下落了两丈。
先前周洛要想将白无常置于死地,现下却生怕他被妙化夫人暗算了,皆因白无常若然不敌,那妙化夫人岂有不会断了绳索的,那时二无常自是出不了,他们四人也将被困在洞中。
他这一刹那间,面色有异,陶六如见他瞪着上面,并不动手,就知有缘故,忙抬头一看,也吃了一惊,道:“是雪山的人!”
周洛道:“不错,是妙化夫人!”他在冰窟底和她见过一面,是以认得。
他两人这一出声,多九公亦忙抬头一看,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心下却在骂道:
“是我该死,此乃雪山派重地,入山之时未见一人,怎么未生警觉。”
现下他才知他们入山之时,必是早被发觉,现今再要出去,当真是比登天还难!而且也明白山腰上那洞口,必也是妙化夫人填塞的了。
他垂下双臂,自是不再对黑无常戒备,黑无常又何尝听不明白,骂道:
“老化子,好哇,这一下大伙儿都别想上去啦。”
说着,已滑了下来,多九公怒吼一声,道:
“黑无常,你们想算计人,可知有今天,你们算计人不成,却也饶上了性命。”
黑无常道:“老化子,你别响,现下没得说了,我们只有全力对付妙化夫人再说。”
大伙儿这时都仰头在望,也都明白妙化夫人的厉害,若然她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出冰蚕,白无常武功再好,也难逃毒手!
好个白无常,身在冰壁之上,竟然临危不乱,只听他冷冷笑道:
“我们正大光明而来,是你这婆娘藏着不敢见人,倒杆脸说话,嘿嘿!雪山派原来没一点真实功夫,只配偷偷摸摸暗算,当真是闻名不如眼见。”
要知雪山派的人,为了要保留真阴,从不婚配,白无常一声婆娘出口,妙化夫人早恼怒起来,再听他敢轻视雪山派,出言讽刺,立即厉声喝道:
“白无常,你死到临头,还敢出言不逊。”随后冷笑地道:
“我要取你性命,乃是举手之劳,但那倒便宜了你,给我滚下去!”
白无常喋喋一笑,说:
“你要不养汉子,怎会称起夫人来,嘿嘿多半你养汉也和今朝一般,也是偷偷摸摸。”
这时下面五人都全神贯注,又因那山风自冰窟上灌入,是以都听得明白,全都着急起来,心想:
“现今他身在险地,怎倒激怒起她来,这不真成了自己找死么?”
因是相隔太高,看不清面貌,但想来那妙化夫人早巳气得脸红了,一个未出嫁的女子,骂她偷人养汉,哪会下气极!其实这夫人乃是雪山派掌门人的尊称,当年雪山派创派的祖师,原本是一位夫人,皆因她曾婚配之故,是以武功不能练到化境,这才立下这—戒条,后来便相沿成习,对掌门人以夫人相称。那白无常并非不知,乃是存心激怒她,原来他自信武功和妙化夫人不相上下,只是现下吃亏在身悬半空,冰壁滑不能着足,若然妙化夫人被激怒,不能凝于神,武功上便要打个折扣,那时便可两下拉直。
白无常自是瞧得清清楚楚,当即又嘿嘿冷笑,道:
“你这婆娘若然有胆,若能在我白爷爷手下走到十招,我从此认败服输,从此不入你雪山半步。”
下面几人这时才明白过来,多九公摇头道:
“你白无常虽狡猾十分,妙化夫人又岂是轻易上你当的,黑鬼小心,赶快准备接应。”
说着,巳然抢到周洛身边,从他手中拾过绳子来,两眼却注视着上面!
周洛和陶氏兄妹也都知道多九公的心意,若然白无常当其上去了,便应赶在黑无常前头,若是白无常有个失着,也好赶快救援,现下身在险地,多一人也多一份方量。
果然,他这里才抢过绳子,陡见妙化夫人右袖飘起,怒叱声中,数十点寒星巳疾射出手!
那妙化夫人岂有不知厉害的,岂容白无常上去,下面这些人那还不相继而上,而且无一弱者,是以一声怒叱,冰蚕便巳出手!妙化夫人的功力何等了得,那冰蚕出手,下面相隔那远,也能听到丝丝破空之声!
白无常却也早防她这一着,猛地一点冰壁,正如先前周洛—股,斜刺里荡出五七丈去!却见妙化夫人左手早又扬起,向他身形荡去之处,又打出数十颗冰蚕!
白无常嘿嘿冷笑,道:
“妙化婆娘,你这点小玩意岂能奈何我,有多少蚕儿,只管打来。”
他话才出口,早又荡到左方数丈远去,那数十颗冰蚕便又打空!待得妙化夫人三番打出,白无常却已荡又了回去,而且这次更快得出奇,不但是他用劲点冰壁。而且那绳子已然绷紧了,本身亦有回荡之力!
说时迟,白无常这次才荡到半途,陡见白影飞升,竟能在半空中借那绳子之助,身形腾起四丈有余,直向口上扑去!
本来白无常距离崖边有六七丈远,但他计算得准极,要知他虽是借绳索之力腾身,但那绳索本身仍有拉力,且他荡回之势也不小,是以他身形腾起,却非是笔直往上,而是斜斜上飞,只要脚尖能点中冰壁,凭他轻功之高,自能在妙化夫人意料之外,侥幸成功!
那知白无常眼看脚尖已点到冰壁,妙化夫人忽地一声冷笑,陡然一片寒光,向他当头罩下!
下面数人惟见寒光一闪,那白无常却瞧得明白,竟是一只广有十数丈的大网,向他当头罩下!
白无常知道厉害,若这网是普通绳索制成,岂能困他得住,而且那网线白如银丝,其细如发,必是异常坚刚之物,而且网大十数丈,向任何方向,都难躲过,唯有向下。
那知白无常滑落了三数丈,那网仍然向他罩了下来,原来那网有一条长绳,连在妙化夫人手中,亦是银光闪闪,而且象是无穷无尽。
白无常一看大惊,他倒不是怕这网,要知她手中绳索最多十丈八丈,他只要往下落,便不怕那网了,但心知他相隔那口边一远,妙化夫人即可轻易将冰壁上的悬绳弄断,别说他落下冰壁有死无生,而且就算能保得活命,那悬绳巳断,困在涧中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当下一咬牙,虽知妙化夫人这网必非等闲,但现下也顾不得了,立即脚尖一点冰壁,止住下落之势,呼地一掌上劈!
这时那网早巳向他当头罩下,他掌力虽是了得,掌发狂飙陡卷,但那网丝怎能着力,只飘高了不到一尺,又落将下来。
就在这刹那间,忽听妙化夫人一声冷笑,说:“我本想留你个全尸,偏你要找死!”
话声中,但听丝丝破空之声,百十点寒星已自网孔中疾射而下!这一来白无常那还能招架,使他能破得那网,也逃不出那漫天花雨的冰蚕!
好个白无常,就在危机如发之顷,阴恻恻一声长笑,只听哗啦—声响,他早抓住衣衫一撕,绕身卷扫!
白无常功力何等浑厚,而且是在这生处关头,是以不但将那百十颗冰蚕卷落,而且那网也被震得飘起。
他那敢急慢,忙不迭左手一软,登时又滑落数丈!
但他虽是侥幸逃过,不料妙化夫人早又一声冷叱,那网陡然间疾落下来,但见寒光一闪,就在白无常惊魂甫定,喘口气的功夫,网边快如电闪,自外兜卷下去!
原来妙化夫人已被激怒,在那网眼看到了白无常头顶之时,她却突地往上一收,四边便立即垂落下来,成了个钟形向他罩下!
白无常再是往下疾落,也躲不过了,登时心生一计,把心一横,心想便让她擒住,那时她必要把我拉上去,一者不信挣不断这细细的网线,二来只要到了上面,脚能着地,那时劲使得上了,再想脱身的法儿。
心下一横,当即束手就网,说时迟,那网竟是奇妙之极,四边陡地上卷,将他网兜在内。
白无常两手一抱,顿觉身子一紧,巳向外荡了出去!晃晃悠悠,好半晌才停住了,心想妙化夫人必已将他拉上去了,那知待网不再飘荡,妙化夫人已冷笑道:
“白无常,你死期到啦,你不是要想下冰窟么,我今天成全了你。”
话声才住,白无常陡觉身子向外疾荡,跟着一松,竟是那网陡然张开了,他身子也直往下落!直向冰窟中落去!他张眼一看,但见窟下深不见底,他本身便有通天本领,也是绝难活命的了。
那知就在瞬间,忽听上面有人说道:“晚辈见过夫人。”
白无常虽是魂飞魄散,但也能听出是周洛的声音,但此时他自知命巳不保,只有等死,那还管他是怎么上去的,而且眨眨眼功夫,他已落下了二三十丈,耳畔惟有疾风贯耳,自也不闻声息了!
白无常听得他的声音确实不假,正是周洛,原来多九公从他手中将绳子抢过之顷,他自知危机顷刻,忽地心中一动,他昨日在下冰窟之时,亦曾在冰窟之上游行了几近十丈,现下黑无常全神贯注在上面,何不趁机游行上去,再抓住那悬在冰壁上的绳子,更趁上面白无常与妙化夫人都斗得火热之时,我只要借那绳索之助,猱升二十丈,即可从冰壁上滑行到他们不注意的方向,偷上崖头。
他心念一动,脚下也移动,暗暗向陶丹凤打了个手势,要她别出声,陡向上一指,即刻溜到阴暗的一面,向上游行。
要知冰窟中已是阴暗之极,更加冰色深蓝,又在大家都全神贯注之时,是以都没发觉他,只陶丹凤芳心怦怦,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待见他抓住了绳索,才放了心。
周洛本来两手巳破,但在生死关头,那还顾疼痛,即刻往上猱升,到了距离崖头,只得寸余丈时,恰是白无常停止下落,妙化夫人再又隔网打出那冰蚕之时!是故他只向旁滑行了数丈,即大胆向上游行,白无常落下冰窟的刹那,他巳着了实地,只可惜迟了一步。
周洛在这刹那间,想道:“以我现下一人,绝非妙化夫人的敌手,就算能逃得性命,我岂能丢下几人不管?”而且他上崖之顷,早见冰窟口边,白影飘飘晃晃,至少有十数个女子围在崖口周围。
想是这些人万想不到周洛能上得来,周洛趁他们都在一愕之顷,干脆硬着头皮,抢上前去,向妙化夫人恭身施礼。
妙化夫人一怔,道:“你是谁?”原来她适才全神贯注对付白无常,周洛上来,她竟丝毫不觉,还道他是自山外而来的。
周洛这时才看清妙化夫人,竟是面白如雪,白中微微透青,目射冷芒,装束倒和桑氏姊妹一般无二。
就在妙化夫人喝问的同一刹那间,只听她身旁一个女子咦了一声,说:“原来是你!”另一个道:“师博,就是他,我适才说的就是这小子!”
原来是桑氏姊妹。妙化夫人一直在闭关练功,今日方才出关,桑氏姊妹前往桃花坞盗火龙珠,以及争夺周洛的经过,不过在半个时辰前方才禀明,故尔如此言语。
要知这乃雪山极高之处,长年积雪,这些人全穿白衣,是以陡然间一见,只是晃动的白影,周洛虽然到了面前,亦未认出两人来。
妙化夫人竟然一怔说:“竟然是你,好,那么,上天梯你已取到手了。”
她目光如冷电,在周洛身上上下扫动。
周洛忙道:“好教夫人失望,晚辈虽巳下落到窟底,但只见玄冰铺地,那上天梯已深埋在玄冰之下了。”
妙化夫人道:“是么!”她这一句话说得温和之极,那知她身形并末动弹,周洛陡见面前冰魄寒光闪动,随听扑哧—声响,寒风砭肤,前幅衣衫巳被她撕去,出手竟是比闪电更快!
周洛大惊之下,闪身跃开,忙不迭抓起后幅衣衫向腰间一围!
只见峰上那十多个女子,一齐惊呼了一声,个个掉头埋面,妙化夫人也退了一步,原来周洛仅得陶六如一件衣衫罩体,妙化夫人是想撕破他的衣衫,若然那上天梯在他怀中,自会落下,不料周洛曾是亦身露体。
雪山派的人不论年纪大小,都是不出嫁的姑娘,平日更不与男子接近,陡然间见周洛赤身露体,怎不变色。
妙化夫人大怒,喝道:“将他擒下!”她是何等身份,岂愿同周洛过招,而且适才抓破了他的衣衫,生怕逼他太甚,他围身的半幅衣衫再又脱落。
那桑青早仗剑而出,四面八方,更有六七个女子围了上来!
妙化夫人又道:“别伤他性命,擒回去拷问。”
桑青应了声:“是!”冷冷哼一声,巳又逼前两步!
她心里恨透了周洛,那日晚在茅山,周洛打她的那几个耳括子,至今心中还在冒火,现下仇人见面,怎不分外眼红,嘿!今天有她师傅撑腰,她岂能将他放讨!
那知桑青巳然靠近周洛,却突然回顾道:“你这丫头站着做甚,哼!”她是向桑虹说话,这桑青乃是妙化夫人得宠的弟子,是以敢恁地放肆。
不料妙化夫人将脸一沉,喝道:
“呸!你们这多人难道还擒不住这臭小子,还不给我赶快动手!”
桑青讨了个没趣,却倒更迁怒于周洛了,只见她眉儿一挑,狠狠地瞪了桑虹一眼,那桑虹却仍不觉,实则她这时心急之极,心想周洛这—来那还逃得了,被师傅擒住,她岂不知师傅的性子,今番便能留得活命,不知要受多少酷刑。
她眼巴巴望着周洛,那周洛却在这瞬间,有了计较,心想:
“这可好,若然是她亲自动手,我手中无剑,万难是她的敌手,而且她是想擒我,而不想伤我,那何不把他们诱离这冰窟口旁,只要能拖延一刻功夫,多九公和陶氏兄妹可就上来了。
他心下在打主意,却是眼观四面,桑青早一声娇叱,斜刺里一剑刺到!
周洛早将那半幅衣衫紧紧围在身上,此时巳空出手来,心知雪山派的人剑术虽不怎么神妙,但轻身功夫却妙得很,现下被她们团团围住,若不能夺得一把宝剑,今后绝难脱身,他一见桑青这剑斜刺里刺来,陡然间想起那晚在茅山之上,桑青打骂桑虹的情景,心下也是有气,更兼这阵桑虹对他关切之色,便道:
“可恶得很,今天我非叫你出丑不可!”
说时迟,她宝剑堪堪刺到,周洛立即施展须弥遁形,以退为进,霍地欺身近去,左臂一翻,喝道:“打!”右手倏伸,却去夺她手中宝剑!
要知他虽被七八个白衣女子围住,一者不知他武功深浅,又见适才她们的师傅伸手就撕下了他的衣衫,是以把他看轻了,一见桑青动了手,便都按剑不动,只是防周洛逃走而巳。
那周洛这一声打,可把桑青骇了一跳,那晚她在茅山吃了苦头,周洛还是坐在地上,现下他欺近身来,那有不怕,待要撤剑后退,只听啪地一声响,那无名老人,所授的神奇武功,端的神妙,桑青脸上早着了一掌,那音响清脆得很!
只听得四外的白衣女子,同是一声惊呼!挺剑疾上,只可惜周洛右手夺剑,却没成功,那桑青在周洛那声喝打之时,已生警觉,虽然仍未躲过,但手中剑却已撤了回去,两下里堪堪错过!
这一来桑青那不气极!陡见冰魄寒光闪动,向周洛抢攻过来!
周洛心道:“妙得很!”身形疾旋,稳着下盘,上身却故意作出摇晃之态,他将须弥遁形施展开来,桑青那能制他得住,周洛叫道:“啊哟!”向右面山边疾冲过去!
左边那个白衣女子,那容他逃走,剑起寒涛陡卷,刷刷刷连刺三剑!
那知周洛左晃右晃,一下子便巳从她剑影中闪过,就在错身而过之顷,右臂一弯,反打出手!
登时一声脆响,那女子的脖子后已着了一掌,周洛这还是对她手下留情,不打她的脸蛋儿,而且若是要夺她手中剑,可说轻而易举,皆因她一动手,便看出她武功不及桑青,他是存心诱敌,若然将剑夺过,只怕激怒妙化夫人动手!
周洛闪过他身后,拔腿就跑,却见外围的两个白衣女子又围了上来,分剑疾刺,他身后的这七八个白衣女子,在娇叱声中,又扑了过来,刹时间,又已被围住!十数只剑上下翻飞!
桑青怒气攻心,攻得更是凌厉,周洛倒抽了一口凉气,适才他不过才冲出三四丈,饶是那须弥遁形再神奇,这十多个白衣女子又岂是弱者,何况他初学乍练,现下才只得一半火候。
说时迟,周洛几番冲突,竟然冲不出重围,还幸这些白衣女子都不伤他,剑下都有分寸,眼看刺中,便已撤剑!
周洛心中一动,想道:“她们想生擒我,我怎么这般傻,想来我硬冲出去,她们也自不敢伤我。”
他心念一动,立即大喝一声,说:“打!打!”身形晃动,在剑林中几个穿闪,霍地向右面两个白衣女子间,直冲过去!
那两个人果然不敢伤他,迫得后退,周洛一声长笑,向山边一纵数丈!那知脚才点地,待要再纵起身来,陡见面前冰魄寒光闪动,竟是妙化夫人将他截住了。
妙化夫人喝道:“你还不束手就缚,当真要我动手!”
她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青虚虚的一张脸,令人一见生寒,而且当真象有一股寒气,自她身上逼来!
周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心下大惊!
但他已在快速间,看得明白,这阵虽只离开冰窟只得八九丈远,却因山势倾斜,立身之处,已不能再看到冰窟口边,心想:
“这倒好,若能绊住妙化夫人,下面的人就可以来了。”
他当下即刻真真假假,作惊骇慌乱之态,霍地倒纵出去!他身后那些白衣少女早又齐声娇叱,挺剑拦阻!
周洛一声啊哟,斜刺里急窜,从十几支剑中,穿闪而过,竟如入无人之境,忽听妙化夫人叫道:“桑青小心!”但她话声才出口,周洛却早欺近!
桑青圈剑疾转,眨眼间刺出五剑!
周洛大喝一声!“打”脚下是须弥遁形,饶是桑青剑术了得,竟巳剑剑落空,周洛左臂向外一弯,反臂早打了她一背,趁她惊惶失措的刹那,巳将她宝剑夺过!
桑青在前面才倒纵出去,身后—股劲风却早袭到!
周洛不用回顾,巳知是妙化夫人,他夺剑也正为了对付她!
他不敢回身,脚踏八卦方位,眨眨眼间,正逆反侧,身形似虚如幻,一下子转到了妙化夫人身侧,手中剑一颤,五点寒星恰似从剑尖之上飞出,直取妙化夫人!
妙化夫人一怔,她实不料周洛能逃出她那一掌,而且宝剑出手就不凡,但她此刻恼怒之极,她门下这多弟子,竟然连一个空手的少年也擒不住,而桑青更是她心爱的弟子,武功上巳得她真传,竟连剑也保不住,令她怎不着恼,一见周洛出剑神奇!当下哼了一声,竟不闪避!待得周洛的剑尖眼看巳然近身不到三寸,只见她上身陡然往后一扬,喝道:“撒手!”一条白练陡地伸入他剑影之中,原来是她右臂倏伸,白色长袖横卷,向他手腕缠去!
周洛骇了一跳,他这一招式巳用老,毫厘之差,却巳刺她不着,若不赶快撤剑,便要被她夺出手去,而且知道不能变招,皆因她袖管特长,且尚未缠到,他巳觉出她袖管之上,有一种奇妙的劲道,倒象她手腕如磁引铁一般。
他忙不迭一挫腕,剑尖猛可里向上一挑,脚下施展须弥遁形,巳然撤回了一点,那知妙化夫人那袖管也从他后撤的剑飞扬,呼的一声,直卷过来!眼前是冰魄寒光令人炫目,而且一股奇寒之气,扑面砭肤!手中剑更似被她袖管吸住了一般,虽然撤了回来,但缓了许多。
说时迟,那时却快如一瞬,也不过是妙化夫人喝撒手之声才落,周洛剑方撤得一半,但见匹练天娇,呼地一声,顿觉右手一震,虎口酸麻欲裂!
周洛倒抽了口凉气,赶紧撒手,脚下一盘旋,幸是那须弥遁形轻功神妙得很,剑虽出手,倒撤出了身来。
只听妙化夫人喝道:“接着了。”那剑直飞入数丈处的桑青手中。
原来妙化夫人一出手,她门下弟子自然都退得远远的,周洛万不料妙化夫人这袖管竟是这么神妙厉害,只道手中有了宝剑,再不济也可在她手下走过十招八招,那知竟连一招也未走到。
妙化夫人巳冷冷地说:“你这小子是束手就缚,还是定要等我动手。”
周洛心下大急,自知和她武功相差太远,尤其她这袖管太以厉害,适才他巳拖延了好一会功夫,却仍不见冰窟中的人上来,说不得,只好再想法拖延。
当下说道:“晚辈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这狠。”
妙化夫人道:“哼,我要放你走,那也容易得很,赶快献出上天梯。”
周洛道:“晚辈适才已然说了,并无一句虚言,那冰窟下面,实在无有。”
妙化夫人逼近了两步,周洛也连忙退了两步,忽然想到若往后退,岂不又退到冰窟口边去了,忙躬身道:
“夫人容禀,试想晚辈下得冰窟,连身上衣衫也片片冰裂,那上天梯就算在下面,岂不也成了冰屑。”
妙化夫人略一沉吟,眼中又见冰芒射出,道:
“你这小子还敢骗我,你身上衣衫虽然冻裂,那是你在下面活动之故,我生长在这冰天雪地,岂有不知,若然你在下面不动,衣衫自然不会脱裂的,那上天梯下冰窟,自然也完整。”
周洛心想:“不错,下面那位老前辈说巳将上天梯取存,我还在心中怀疑,不解那上天梯怎么仍然完好,现下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
他心下在想,却忙答道:“夫人所说便是实情,但晚辈先前也说过了,就算那上天梯仍完整,可是事隔十年,冰窟之底,已不知又结了多少丈厚的玄冰。”
他口中在说,心中却急得很,盼望下面的人早些上来,因知妙化夫人若然动手,他必然要被获遭擒。那知他心中着急,不自觉地,目光就向那冰窟上扫视。
妙化夫人瞧得明白,陡地冷笑道:
“原来你这小子在拖延时间,想将我绊住,好让他们上来么!”
她一警觉,话出口,陡见一片冰魄寒光闪动,身形早杳。
周洛暗叫不好,她的身形也看不出,遑论对敌了,而妙化夫人身施展开来,自比桑氏姊妹大不相同,简直象一片冰魄寒光当头压来!
他霍地一咬牙,两臂倏弯,脚下一错,向三面疾打而出!但觉着手滑腻软绵,面前寒光闪得一闪,登时敛去,只见妙化夫人面有惊奇之色,瞪眼望他!
周洛心道:“惭愧,这无名老人的神功端的奇妙,显然适才虽未打中她,但巳触着了她的衣袖。”
妙化夫人冷笑一声,说:“果然你有点门道,哼!”冷哼之声才出口,只见她右袖霍地一扬,袖管中已飞出了—片寒光,眨眼已有十数丈远。
周洛一见寒光飞出,就知是她那神奇的大网,忙不迭晃身暴退,那知身才纵起,头顶与四外巳被那网色没!
要知那网任妙化夫人投出之时,有如一线,是以疾如电闪,待周洛发觉,早到了头顶,而瞬间伸展开来,广有十丈,周洛的须弥遁形再神奇,也脱不出身去。
说时迟,周洛不但眼见那网罩了下来,而且四外暗劲激荡,象自四面八方逼来,身法立见缓滞。
妙化夫人冷笑道:“你还逃得了么。”那知一言未了,一人叫道:“那不见得。”那网近冰窟口那面,下落之势突止,一人叫道:“周老弟快出来!”
周洛在闻声之时,巳看得明白,竟是陶六如以折扇将网撑了起来,周洛一见,就知下面的人都上来了,心下大喜,飞身从网口一钻而出。
他出来得快如一瞬,那知陶六如才将折扇垂下,妙化夫人已然赶了过来,人未到,左手袖已飞出!
陶六如不知她这飞袖厉害,竟不躲开,霍地张扇一拂!他这扇上功夫何等了得,一两丈之外,能碎石变成石矢,落叶而成箭雨,想妙化夫人这飞袖再是了得,亦必被他荡开,不料他这扇扬出,妙化夫人的飞袖非但未被荡开,而且来得更疾,呼地一声,反向他扇上缠来!
周洛出网之顷,急于要知陶丹凤与多九公是否巳上来,就这么错眼间,那飞袖已向陶六如缠到!
周洛待得发现,才叫:“那袖上有古怪,小心!”
却听妙化夫人厉声叱道:“撒手!”
陶六如的折扇立即脱手飞出,虎口堪堪不曾震裂!
原来妙化夫人的袖上,密密麻麻嵌满了磁片,是以对方只要用兵刃,便被吸引,休想能够躲过,而且反会被那飞袖吸引前来,她只要略施巧劲,当即将对方兵刃缠住,以她内家功力之浑厚,那会不将兵刃夺出手法,而陶六如的折扇又是以镔铁做的扇骨。
却说陶六如折扇出手,大惊之下,右手袖猛拂,身形往后暴退!
却听冰窟口边,一人呵呵大笑,道:“妙化夫人,你我可是久违了!”
上来的正是多九公,身后跟着陶丹凤!
妙化夫人只道不用费吹灰之力,即将下面的四人困死冰窟之中,那知一时疏忽,竟巳上来了四个,此时之怒可知!切齿道:
“老化子,我本想慈悲你们,留你们—个完尸,不想你们倒不知好歹,偏要血涵雪山,这倒便宜白无常啦!”
想那白无常落下百丈冰窟,自是早没活命了,那知妙化夫人一言未了,冰窟口有人冷冷长笑,说:“我白无常死得好苦哇,你这婆娘纳命来!”
话声入耳,冰窟口边忽地跑上个白衣人来,正是白无常,而且连跳了两跳!
分明白无常落下冰窟,巳无活命了,这除非是他的鬼魂!如何不是!他又阴冷冷,又尖又短的连叫了两声,当真象鬼叫,而且要不是鬼,怎会蹦着跳着走!
妙化夫人门下的那十几个女子,都眼见白无常是不会有活命的了,早尖声大叫,齐往后退。
便妙化夫人亦是一怔,周洛同样也毛骨悚然,陶六如拉他一把,道:“周老弟快退。”两人趁妙化夫人分神的瞬间,忙退后与多九公会齐,陶丹凤显然见到周洛,巳芳心大慰,只顾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强敌当前,她倒不放在心上。
陡见一条黑影,自冰窟中—冒而出,落地现出黑无常,干哭了两声,说:“白老大,你死得好惨啊!”
白无常也鬼哭道:“黑鬼,今儿只剩下你孤鬼一个了。”
黑无常说:“既是你阴魂不敢,可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说着,又呜呜的干哭了两声!
雪山极顶,天气本巳奇寒,冷风又凛冽,两人阴声阴气,又觉阴风飒飒,令人毛发为之齐竖!
周洛道:“陶大哥,当真这是白无常的冤魂么?”
陶丹凤忍不住,嗤的一声笑,悄悄的说:“光天化日之下,那来鬼魂,你这人……”
陶六如道:“噤声,就有好戏看了。”
只见白无常又再蹦了两蹦,已到了妙化夫人面前,那妙化夫人惊疑参半,不自主也连退了两步。
白无常使又迈进两步,说:“妙化婆娘,还我命来!”
周洛却被陶丹凤一言提醒,再加此刻凝神一看,那白无常那是甚么鬼魂,实是个活生生的人,却不知他怎会落下不死?只听陶丹凤在身边说道:“你想想九公手中有绳,还不明白么?
”
周洛恍然大悟,略一想他上来时的情景,九公手中抓住绳子,而且绷得紧紧的,便明白过来。
那多九公之所以当时从他手中将绳抢过,原是为了助白无常一臂之力,将绳绷紧,好令他在绳上使得出力,那时大伙儿都在生死关头,成了同仇敌忾,唯有助白无常上了崖头,下面的人才有活命,那白无常落下之时,必是多九公早有准备,抛绳将他接住,以白无常的轻功高绝,多九公内力之雄厚,相隔十丈八丈,自是能将他接下。
其实这最简单不过,周洛被她一言提醒,立即明白。
那妙化夫人也不过陡然见白无常现身,一时间的惊疑,此刻地连退了两步,已看得明白,白无常有形有体,那是甚么鬼魂,只气得她更是面如雪白,白中透青,当下哼了一声,说:“白无常,你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白无常冷声长笑,说:“有你在,我怎舍得死!”
妙化夫人怒不可遏,踏上一步,那雪地上本已松软,她踏前—步,立即深深陷入雪中,多九公一看,心说不好,现下我等既巳出了冰窟,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便抢上一步,向妙化夫人一拱手,道:
“我等进入雪山,未曾登门拜渴,当真有所不是,老朽这里谢过了。”
他想得却好,就这般若能免了一场恶斗,自是最好,再不然先礼后兵,也不输理,现下自己这面人多,也不怕妙化夫人。
那妙化夫人巳然怒极,那肯甘休,叱道:
“今天你们休想走脱一个!”陡向她那门下的女弟子喝道:
“你们还看着做甚么!”
喝声未了,那十多个白衣女子,悟似十数朵飘浮的白色云朵一般,瞬间已散开,将这面的四人围住。
大伙儿那将这十多个女子看在眼里,全都不在意。
多九公呵呵一笑,道:
“妙化夫人,可知我等不是怕了你们,既然上得了冰窟,还出不了山去么?只是我等与你无冤无仇,先前你虽想害我们,但我们入山而未拜山,确也有不是,彼此就拉了个直,何不听我一言,就此罢了干戈。”
妙化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要我饶了你们性命,那也容易,拿来。”
多九公一怔,道:“甚么?”
妙化夫人说:“上天梯,只要你们献出了上天梯,我就网开一面,饶你们不死。”
白无常冷声冷气地打了个哈哈,说;“黑鬼,你听听,这婆娘竟也想拣便宜,哈哈,连我们都落了空,她倒还做梦。”
妙化夫人一怔,心想:“难道这小子所说是真的没骗我,”想到黑白二无常暗随多九公等进入冰窟,自是为了那上天梯,若多九公等已然取得,二无常那有不夺取的,若然到了手,多九公等又岂会与二人罢休。
她瞬间溜了当前各人一眼,见他等彼此并无敌意,这才相信周洛所说不错。但她立即又有了主意,道:
“你们既是献不出上天梯,那也容易,只要将这小子留下。”
说着,向周洛一指,原来她今日得桑氏姊妹禀报,说周洛巳然练得上天梯中武功,能进入冰窟,先前她还有些不信,现下见周洛果然能出入冰窟,希望之心也油然而生,心想那上天梯只要仍在下面,不论那冰窟有多厚,能进得去,自然也有法可想。
那多九公一听也怒了说道:
“你当真不知好歹,那可怨我们不得。”他双掌一错,就要出去!
却听白无常冷冷笑道:
“老化子,就凭你那一点能耐,也想收拾她么,再说,也得让我先见识见识这婆娘那面网儿,嘿嘿,我白无常甚么阵仗没见过,她这网儿当真奇妙得很,要不好好见识早识,岂不是一大憾事。”
他本是站在妙比夫人面前,此刻相距不到一丈,说着,巳大踏步走近。
白无常先前在冰壁之上,吃了那网的大亏,几乎丧了性命,心下恼恨之极,那会甘休。
多九公气得吹胡子瞪眼,陶六如忙一拉九公衣袖,道:
“九公,此刻我等分则力弱,她既然有备,可知厉害,落得让他去探虚实,瞧瞧她武功端的如何了得。”
他等四人站得远远地,陶六如话声甚低,只让三人听到。
周洛忙道:
“六如先生说得不错,我瞧白无常绝非妙化夫人的敌手。”他在华山之上,能轻易逃出二无常手去,但在妙化夫人手中,却出手便巳受制,可见她武功实在二无常之上,他心下明白,是以忙出言劝阻。
多九公一想也是,便忍住怒火,只见那妙化夫人巳冷笑道:
“好,你要见识,我怎不成全你!”
话出手出,左手倏地一扬,一片寒光飞洒开来,眨眼已有十丈方圆。
周洛忙道:“快退!”四人纵身后退了三四丈,才脱出了那巨网的范围。
眼见那巨网已向白无常当头罩下,他竟丝毫不惧,说:
“黑鬼,这网儿好玩得很,你怎不也来玩玩。”
黑无常说:“妙极!妙极!”黑烟飘散,巳飞入网边,但那网巳然罩了下来,黑无常说:“白老大,我进不来啦。”一伸手,即已抓住了网边。
白无常却向前窜,但见白影一晃,巳抓住妙化夫人那面的网口。
这一来,大众都明白了,知道二无常是想扯破那网,显然两人在下面之时,巳然商量好了的,存心毁去妙化夫人这网。
那知妙化夫人眼看两人一边一个将网抓住,竟然只是冷笑。
说时迟,两人不过手才触着那网边,忽地跳了起来,说:“啊哟!”待要放手,妙化夫人巳用劲一抖,喝了声“起!”二无常身子便巳悬空!呼地一声,巳兜入网内。
原来那网边有密密的倒钩,别说用手去拉,便是那网触着人身,立被它将全身钩着,那倒钩更是百炼的精钢制成,制造得甚是巧妙,她着不用巧劲,那钩针也不会弹出,先前在冰壁之上,妙化夫人只想将白无常抛入冰窟,并未弹出钩针,是以白无常大意了。
妙化夫人一抖那网,一放一收,立将两人裹在网中,向身后两个女弟子面前一抛,喝道:“绑了!”
那两个女弟子显然早有准备,各人手中都拿着一条长绳,便要上前捆绑,但二无常何等武功,两人不过一时大意,着了道儿,要知网上倒钩虽然刺,两人浑身肌肤,但却刺入不深,只是疼痛难当,伤得却不重,是以两人身子才一着地,在地上一蹦,巳跳了起来,气得两人哇哇怪叫!
才叫得一声,却又啊唷连天,原来两人这一动弹,那网上倒钩却已刺得更深,当真象万箭钻身一般!
妙化夫人哼了一声,说:“你们要不束手就擒,那是你们自找苫吃。”
竟是头也不回,向这面四人道,
“二无常就是你们的榜样,是束手就擒,还是要先吃苦头才甘心。”
二无常这一被擒,多九公等四人大吃一惊,万不料她这网如此厉害。陶六如更抽了口凉气,先前幸好他是用折扇将网边撑住,不然早吃尽苦头了。
这么一句话功夫,只见那拿绳索的两个白衣女子,又向二无常扑了过去,但两人怎会这么甘心被缚,两人腿弯一蹦,已又跳开,黑无常更破口大骂。
多九公心中一动,忙低声道:
“她这网厉害得很,趁二无常尚未被擒,那网一时不会用来对付我们,我这就去同她一拚,你们快走!”当下哈哈一笑,说道:
“我老化子偏不知好歹,你要我们也束手就擒么,可也得对我露两手才行,来来来,我老化子领教领教。”
他双掌一错,大踏步向她走了过去!
要知多九公亦非弱者,若论正宗武功,他双掌上的威力,绝不输于妙化夫人。
那知妙化夫人一声冷笑,说道:
“我知你这老化子的心意,你以为我没有网了么,你且看来。”说着,向四外一指!
多九公停步一看,只见她门下那十多个女弟子,每人手中都拿着一面网,妙化夫人话声才落,巳各自将手中网抖了开来。
陶丹凤一见,登时花容变了色,叫道:“九公,快回来!”陶六如一时也打不定主意,周洛更是着急,若然两人手中有兵刀,这十多个白衣女子自然远不及妙化夫人功力深厚,破网想来不难,现下两人都亦手空拳,这些白衣女子又巳将四人困在当中,那网又能攻远,只要一触身躯,便要被倒钩钩住!
那多九公看得明白,暴怒道:“听说你闭关好些年,我还道练成了甚么超群绝世的武功,原来只是这点邪魔外道。”
陡向三人喝道:“过来,随定我身后。”三人立即明白多九公之意,他是想缠住妙化夫人,只要和她动上了手,可就不怕那网,这十多个白衣女子必然投鼠忌器。
三人忙纵身一跃,到了多九公身后,多九公怒喝道:“看掌!”一掌劈出,狂飙陡卷!且右掌才发,左掌亦巳同时翻出!
妙化夫人冷冷说道:“好,我要不让你见识见识,你也不知雪山派的厉害!”
但见冰魄寒光闪动,象是被多九公的掌风震了出去,那知多九公才觉掌未着力,陡然间寒光耀眼,妙化夫人巳欺近身来。只见两袖飞舞,宛若出水蛟龙,左袖缠他双腿,右袖自右缠他头颈,袖起风声猎猎,强劲之极!
多九公吼道:“好!”两腿一飘,左手翻掌将他飞袖荡开,吐气开声,右掌一探,猛可里挫腕吐劲!
他双腿巳然飘起,右掌发出,已和身扑去,十成劲力,又加了二成。
却不料妙化夫人身如浮云飞絮一般,又随掌飘了出去,多九公这里脚才着地,她却已又欺身近来,两袖似灵蛇飞舞,她两袖竟然长有一丈,左袖缠卷崩挂在前,右袖攻后,点他五处大穴!而且认穴奇准!
多九公右脚一点地,斜飘数尺,左掌斜翻,荡开两袖,右手疾吐,向妙化夫人拍出,这一招掌已递出一半,方才吐劲,嘿地一声,又是掌出身随!
他掌上威力奇大,掌风广及一丈方圆,是以倒不怕妙化夫人的两袖近身,只是妙化夫人身法奇妙,虚飘飘似不着力,两人一动上手,周洛和陶氏兄妹都看出不妙来,要知多九公用劲愈大,所耗精力愈多,数十招一过,必然不敌。
三人心急之极,此时巴不得二无常能脱出困去,因知二无常掌上是练的阴柔功夫,若与妙化夫人对敌,比多九公要占便宜得多,且二无常身法施展开来,有似幽灵,和妙化夫人正是半斤八两。
趁多九公与她斗得难解难分之顷,三人忙看那二无常时,只见二人兀自仍在挣扎,而且已挣扎到了一处,在网中并肩站着,这一来可好得多了,两人只要步法一致,便能一跃丈余,是以那两个白衣女子仍未将二无常擒住,且巳跃出了七八丈去,到了雪坡之下。
周洛忽然心中一动,他与陶六如虽然没有兵刃,其实有亦无用,只要妙化夫人一飞袖,就会被夺出手去,但陶丹凤的飞绸却大是不同,而且飞舞起来,能攻出一丈五尺有奇,比妙化夫人的袖子还要远得多,她不及妙化夫人的功力深厚,难道还不及她门下的这些女弟子么?
他心中在想,却留神多九公与妙化夫人的恶斗,只见一个掌风虎虎,一个飞袖猎猎,冰魄冷光飞洒之中,多九公怒吼连天,不时吐气开声,他虽胜不得妙化夫人,但一时不会落败,便向陶丹凤道:“陶姑娘,你的红绸呢,可还在么?”
一言将陶丹凤提醒,从怀中取出红绸,道:
“幸喜我下冰窟之时,将此绸交给了哥哥,才得保全。”
说着,反身一掠,向最近的一个白衣少女扑去,陶六如与周洛忙紧随身后。
三人这一行动,较近的三个白衣女子齐一退步,同时右手一抖,飞出三面网来,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向三人自三面当头罩了下来!这三面网虽然小得多,但合起来仍然十分巨大,广有十余丈,又是分自三面包围罩下,陶丹凤要凭她一人之力,以手中一条红绸破这三面怪网,那能得够。
三人大惊之下,陶六如早喝道:“妹子快后退!”
当下三人扑出得快,退得更快,那三个白衣女子也不进9迫,只见三人挫腕一抖,齐将三面网收了回去!
显然这些白衣女子只奉命围住他等,见三人退后,便也即刻退回原位,而这三人以外的其他白衣女子,始终未曾离开原位。
陶丹凤急道:“哥啊,这来怎好?”
陶六如一时没了主意,周洛略一沉吟,道:
“有了,不如我拚着被她们网住,那时你们就可冲出去了,只要解救出了二无常,与多九公三人合力,制住了妙化夫人,那时再来救我不迟。”
陶丹凤霍地一旋,将周洛抓住,说:“你你……这怎可以了。”
陶六如却想:“谁有这一个法儿,不然今天大家都是死路一条,但却不能让周老弟去,他现今武功在我之上,留下他来更有用。”
他心念才动,那知周洛急道:“陶姑娘快放手,你没瞧事在紧急么,我现下已是遍体鳞伤,再多加一点皮肉之伤,有何紧要!”
他话出口,已猛可里一挣,偏是陶丹凤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但知周洛两手已然破裂,那会用劲,是以周洛轻易便己挣脱,待得陶丹凤急叫道:“你!等等啊!”周洛却已纵身一跃,竟有三四丈远,向正西面一个白衣女扑了过去!
陶六如见已阻止不及,忙道:
“妹子小心,他舍身救我们,不可负了他的好意,而且机会瞬眼即失!”
说时迟,周洛一人扑出,那当面的白衣女亦只得一人迎了来,右臂一扬,网已撒出,只见五文方圆的一面大网,已向他当头罩下!
周洛既是存心受网,自然不惧,当下大喝一声,猛扑了过去!与那网迎了个正着,他巳打定了主意,这一下扑出,劲道甚大,那网刚将他网个正着,他巳连人带网冲了过去,扑向那白衣女子!
那白衣女子见他巳被网住,那会防他会带网冲来,一时竟惊得手足无措,且周洛自空中冲下,其势何等巨大,白衣女啊呀一声,往后便倒!
周洛咬紧牙关,强忍那浑身痛楚,不待那白衣女子跃起,早就地一滚,而且回旋从那白衣女子身上滚过那网上的倒钩,立即有好些刺入白衣少女的身上,痛得她嗳唷连天,也更加慌乱,待要挣扎跃起,那知那网因是十分巨大,除了裹着周洛之处,足有余裕,她不挣扎还好,她乱挣乱蹬,余网立即将她也网住了。
周洛早叫道:“六如先生和陶姑娘还不快走!”
何须待他出声,陶氏兄妹在周洛才扑倒那白衣女子的刹那,早巳从两人身上飞身而过,那左右两个白衣女子,万不料周洛会有这一招,见同伴被扑倒地,一时也慌了手脚,不知该立即解救同泮,还是守定方位,就在这迟疑的瞬间,陶氏兄妹巳飞身出了困,待得发现,那还阻截得及。
陶六如知时机一瞬间便失,若容那些白衣女子再又围来,可就前功尽弃了,忙道:
“妹子,快和我保持三丈距离,我去救二无常,你要防她们围攻!”
陶丹凤见周洛被网困住,而且浑身被倒钩刺体,心痛之极,急得她泪流满面,还幸见那个白衣女子亦被网在一起,才稍稍放心,因知只要她们解救那白衣女子,周洛即能出困,且此时见事巳,如此,唯有早一时救出二无常,大家才能被救。
忙道:“哥哥快去!”陶六如那还等她答话,早扑到了二无常被困之处,两掌一翻,身未落下,巳分向两个白衣女子劈去。
陶六如平日虽靠手中折扇成名,借力打力才是他的绝技,但雪山门下全是小巧武功,陶六如这一飞身扑来,恰如飞将军从天而临!两个白衣女擒二无常不得,正无计可施,那敢撄陶六如之锋,忙不迭向左右纵开避过!
陶六如舍了右面那白衣女,霍地左掌截出,同时身如疾风,斜刺里向左面那白衣女扑去!右手五指箕张,抓她芳肩!
那女子手中只有一条绳子,并无兵刃,这一下变故又快得出奇,更加心慌意乱,忙不迭身形一矮,待要盘旋让过,那知陶六如其志不在抓她,正要她矮身盘旋,蓦听玱琅一声响亮,陶六如巳从她背上拔出剑来!脚尖着地,立即纵身退回!
这一下兔起鹘落,当真比闪电还快,一者那白衣女惊惶失措,二来陶六如谋定后动,是以轻易便将宝剑夺过,只三五下,早挑断了几根网线。
陶六如明白那网线虽是其细如发,但必然极是难断,是以早将全身功力贯注在剑刃之上,这才能逐根挑断。
要知那网只要断得一线,立即能破一大洞,二无常当即用力一挣,巳破网而出,忙不迭拔出身上的钩刺,但一时之间,如何拔之得尽!
那十几个持网的白衣女子,在惊骇甫定之下,巳飞扑围来。
陶丹凤早一声娇叱,飞绸如神龙矢娇远攻近扫,缠卷崩挂,立即阻住了三个白衣女子,陶六如舞动手中剑,挑开了两面飞罩而来的巨网,急道:
“二位快助了九公,我兄妹给你们掩护!”
二无常身上的钩针巳取下了多半,适才吃足了那网的苦头,现下见这十多个女子每人手中都有一面网,而两人虽未重伤,但却巳遍体是伤,身上兀自疼痛难当,怎不心惊!
黑无常早阴恻恻说道:
“白老大,这婆娘邪得很,错过今日有明日,不趁他们将这些娘儿们绊住,不走更待何时!”
陶六如一听大惊,急道:“我们好心救你,你你……”
白无常说:“黑鬼说得不错,走!嘿嘿,多谢了,今日你要不死,他日我白无常必有一分人心!”
黑无常笑说:“要我们谢你,今日可要留下命来,对不住,我们可先走一步啦!”
陶六如大怒,他才挑开二面网,立即回剑疾扫!斜肩向黑无常劈去!
黑无常冷声长笑,道:“小心网儿!”陡地人影一晃,只见一黑一白两团轻烟,巳向山下滚滚而去,而一面大网,却已当头罩了下来!
陶六如迫得回剑疾挑,闪身躲过,待他再又一连挑开两面罩来的巨网,黑白二无常巳去得无影无踪了。
那妙化夫人如何看不明白,只是被多九公缠住,撤不出身来,多九公施展开一生所学,掌发虎虎风生,一掌更比一掌威猛,妙化夫人的诡谲巧招,竟无所施其技,两只长袖未近身,便已荡开,手中又无巨网,眼看二无常逃走,只恨得她切齿咬牙,当即厉声喝道:
“老化子,我本倒没伤你之意,这可是你迫我下毒手!”霍地左袖飘出,一带傍引,多九公右掌翻出,才将她左袖荡开,猛觉一股寒气直逼前来,令人窒息。
多九公不由急退半步,却在这刹那间,却闻丝丝之声入耳,眼前似有万点银星浮动,飞绕盘旋!
多九公知是妙化夫人打出了冰蚕,若然是迎面劲袭,他倒也能扫荡躲避,不料她手法竟是这般奇妙,暗道:
“不好!”闪电般抓住前后幅衣襟,哗地一声响,旋身疾拂猛扫!
陶丹凤此时与多九公相距甚近,一见多九公遇险,早疾扑赶到,右手疾抖,但听哗啦声中,长虹夭娇,绸端吞吐卷挂,妙化夫人打出的冰蚕一半巳如石沉大海,一半被多九公扫落!
多九公趁势一掌疾劈劲吐,吼道:“你也尝尝我老化子的厉害!”其势有如狂飙!
妙化夫人却也不敢撄锋,飘身后退,多九公喝道:“六如丹凤快退,我断后!”原来他这掌竟是以进为退!
陶六如此时亦巳险急,只因那些白衣女子的巨网,绵绵不断的罩来,他却不能近得那些女子的身去,手中剑挑开一面,另一面却又攻到,实是防不胜防,知时间一长,便要被网擒住,闻言立即暴退,一连闪过三面巨网。
陶丹凤却急道:“九公,他被擒住了啊!”多九公早抓住她左臂一带,说:“咳!难道都要失陷才好,且再想法救他。”
两人一掠三丈有余,左掌连番劈出,将拦截而来的白衣女子,震得东倒西歪,三人就向山下逃了下去!
妙比夫人竟是不再追赶,反而喝住门下弟子,原来她那面大网已破,再要想擒生多九公,自知太难,且她志在擒获周洛,而他既已自投罗网,还追他们则甚。
妙化夫人抬起网,止不住心头恨起,喝命将周洛绑了。
周洛浑身被网紧紧束着,不但动弹不得,而且只要稍一挣扎,那倒钩刺入体内倒更深了,痛得也更厉害,只得束手就缚。
早有个白衣女子上前,要将他两手缚住,却见桑青飞身赶到,说:“且慢!”骈指点了他左右期门穴。
桑青是知他武功了得,生怕他拚命逃走,那知周洛原本是束手就缚的,这一来却有了生机,心下暗喜。
要知这么一来,她们必然当他已失抵抗主力,对他不再防备,那么,只要束身之网—撤,以他须弥遁形轻功之神妙,何愁逃不出去。
原来周洛得那无名老人所授的无名神功,最是神妙,试想运行起来,两臂尚且能柔若无骨,要冲开闭着的穴道,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周洛心下暗喜,却不露于形色,将双目一闭,听任她们将他两手缚在胸前,陡觉浑身痛入骨髓,原来是她们在替他拔除身上的钩剌。
周洛咬牙强忍,连哼也不哼一声,却暗运真气冲开穴道,同时心下暗暗纳罕,他能强忍住痛苦,怎么和他同被网住的白衣女子,却也不呼痛?
他心下奇怪,不由将眼微睁开一线,看时,登时恨得他怒火上撞,原来那网上的钩刺,制造得极其精巧,每根之上皆有卡簧,只要松簧拔针,便无痛苦,那白衣女子早已被拔除干净,脱出网去,而他身上的钩刺,却是桑青在替他拔除,她不但不松卡簧,而且倒侧逆拔,是以每拔出一根,便带下一小块肉来,他仅瞧得一眼,巳见两腿之上鲜血淋淋!难怪会痛入骨髓了,若然她这般将他全身钩刺拔光,他岂不是强留得活命,也要失了人形么?
忽听桑虹的声音,颤声叫道:
“师傅,我们不是还要用他取上天梯么?”
声才入耳,那桑青早一声冷哼,只是轻得仅周洛才听得出,跟着大腿之上一阵剧痛,周洛几乎忍不住叫喝出声,随听妙化夫人说道:
“不错,桑青,别折磨他了。”
桑青道:“师傅,这小子可恶得很。”妙化夫人道:“你不听话。”
桑青停了手,道:“徒儿不敢。”妙化夫人随叱退桑青,命桑虹替他拔除,周洛才松了口气,随觉身上钩的针一根根被拔除了,不但不感疼痛了,而且每拔除一根,立觉舒适无比,心下对桑虹也更加感激。
但他心下却反而为难起来,心想:“待我浑身束缚一除,若然即刻逃走,桑青那丫头心如蛇蝎,岂不说是桑虹暗中做了手脚,放我逃走,那时桑虹必受重罚,那么一来,我岂不是恩将仇报么?”
他心中着急,倒巴不得仍由桑青来替他拔除,虽然受些痛苦,但皮肉之伤,却无碍性命。
却听那桑虹一面替他拔除钩针,一声声在轻声叹息,象是她也心痛一般。
周洛心中也是一声叹,暗道:“你虽是好心,却害苦了我。”
一会他身上的钩刺已被拔尽,只听妙化夫人道:“将他抬下山去。”那知却没人应声,周洛此时已不打算逃走,率性睁开眼来,只见身边的白衣女子一个都在往后退,心下大是奇怪,心道:“这般女子一身洁白无瑕,想来都是爱洁的,只怕是嫌我一身血污肮脏,大家都畏缩不前,想来必受斥责。”
周洛这却猜错了,这般白衣女子之所以不敢应命,其实是因从来未与男子相处,更不要说触及男子的身体了,何况周洛一身赤裸,仅腰间围着一块布片。
那知妙化夫人不但不斥责她们,反而点了点头,说:
“我倒忘了,尔等怎能去抬这臭小子,桑青何在?”
桑青转了出来,说:“徒儿在。”
妙化夫人道:“将他闭着的穴道拍开。”
桑青迟疑道:“师傅,这臭小子的武功怪得出奇,又狡猾得很,动起手来,更是拚命一般,不怕他逃走么?”
妙比夫人哼了一声,说道:“有我在,还怕他逃出手去,只管解了。”
桑青不敢不听话,周洛心下大喜,他正愁怕她赖上桑虹,他一逃走,会害桑虹受罪,这一来可妙得很。
他眼珠乱转,暗地里打定主意!
那桑青走到跟前,狠狠瞪了周洛一眼,却不即刻解他穴道,先察看绑他两手的绳索,用手摸了摸,待见他两手绑得牢牢地,才放了心,说道:
“臭小子,你若想逃走,那是你自找苦吃。”
说着,用脚一勾,想将周洛的身子翻过来,周洛便在这刹那间,想道:
“不趁她们认为我穴道未解,疏于防范之时逃走,更待何时?”
这想法闪电般从他脑际掠过,他已故意啊唷一声大叫,就势一滚,同时大声说道:
“多谢姑娘放我逃走,他日必有以报。”一展身形如弓,一蹦而起,再一掠,已是身在数丈之外,拼命往山下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