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鹿鼎记》txt在线阅读,《鹿鼎记》读后感

《鹿鼎记》全文阅读——第二十回残碑日月看仍在前辈风流许再
    那丽人眼光自西而东的扫过来,脸上笑容不息,缓缓说道:“黑龙门掌门使,今日限期已至,请你将经书缴上来。”她语音又清脆,又娇媚,动听之极,伸出左手,摊开手掌。
    韦小宝远远望去,见那手掌真似白玉雕成一般,心底立时涌起一个念头:“这女人做这老婆倒也不错。她如到丽春院去做生意,扬州的嫖名人轶事客全要涌到,将丽春院大门也挤破了。”
    左首一名黑衣老者迈上两上,躬身说道:“启禀夫人:北京传来讯息,已查到了四部经书的下落,正在加紧出力,依据教主宝训的教导,就算性命不要,也要取到,奉呈教主和夫人。”他语音微微发抖,显是十分害怕。
    韦小宝心道:“可惜,可惜,这个标致的女人,原来竟是洪教主的老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月光光,照毛炕。”
    那女人微微一笑,说道:“教主已将日子宽限了三次,黑龙使你总是推三推四,不肯出力,对教主未免太不忠心了罢?”
    黑龙使鞠躬更低,说道:“属下受教主和夫人的大恩,粉身碎骨,也难图报。实在这事万分棘手,属下派到宫里的六人之中,已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炳春,柳燕二人殉教身亡。还望教主和夫人恩准宽限。”
    韦小宝心道:“那肥母猪和假宫女原来是你的下属。只怕老婊名人轶事子的职位也没你大。”
    那女子左手抬起,向韦小宝招了招手,笑道:“小弟弟,你过来。”韦小宝吓了一跳,低声道:“我?”那女子笑道:“对啦,是叫你。”韦小宝向身旁陆先生和胖头陀二人各望一眼。陆先生道:“夫人传呼,上前恭敬行礼。”韦小宝心道:“我偏不恭敬,又待怎地?”可是走上前去,还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说道:“教主和夫人永享仙福,寿与天齐。”
    洪夫人笑道:“这小孩倒乖巧。谁教你在教主之下,加上了『和夫人』三个字?”
    韦小宝不知神龙教中教众向来只说“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一入教后,便将这些话念得熟极而流,谁也不敢增多一字,减少半句。韦小宝眼见这位夫人容貌既美,又是极有权势,反下拍马屁不用本钱,随口便加上了“和夫人”三字,听她相询,便道:“教主有夫人相伴,寿与天齐才有趣味,否则过得一两百年,夫人归天,教主岂不寂寞得紧?”
    洪夫人一听,笑得犹似花枝乱颤,洪教主也不禁莞尔,手捻长须,点头微笑。
    神龙教中上下人等,一见教主,无不心惊胆战,谁敢如此信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先前听得韦小宝如此说,都代他捏了一把汗,待见教主和夫人神色甚和,才放了心。
    洪夫人笑道:“那么三个字,是你自己想出来加上去的了?”
    韦小宝道:“正是,那是非加不可的。那石碣弯弯曲曲的字中,也提到夫人的。”
    此言一出,陆先生全身登时如堕入冰窖,自己花了无数心血,才将一篇碑文教了背熟,忽然间他别出心裁,加上夫人的名字,那如何凑得齐字数?这顽童信口开河,势不免将碑文乱说一通,自己所作文字本已破绽甚多,这一来还不当场败露?
    洪夫人听了也是一怔,道:“你说石碑上也刻了我的名字?”韦小宝道:“是啊!”他随口说了“是啊”二字,这才暗叫:“糟糕!她若要背那碑文,其中却没说到夫人。”好在洪夫人并不细问,说道:“你姓韦,从北京来的,是不是?”韦小宝道:“是啊。”洪夫人道:“听胖头陀说,你在北京见过一个名叫柳燕的胖姑娘,她还教过你武功。”
    韦小宝心想:“我跟胖头陀说的话,除了那部经书之外,他都禀告了教主和夫人,眼下只好死挺到底,反正胖柳燕已经死了,这叫做死无对证。”便道:“正是,这个柳阿姨是我叔叔的好朋友,白天夜里,时时到我家里来的。”洪夫人笑吟吟的问道:“她来干什么?”
    韦小宝道:“跟我叔叔说笑话啊。有时他们还搂住了亲嘴,以为我看不到,我可偷偷都瞧见了。”他知道越说得活灵活现,诸般细微曲折的地方都说到了,旁人越是相信。
    洪夫人笑道:“你这孩子滑头得紧。人家亲嘴,你也偷看。”转头向黑龙使道:“你听见吗?小孩子总不会说谎罢?”
    韦小宝顺著她眼光瞧去,见黑龙使脸色大变,恐惧已达极点,身子发颤,双膝一曲,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属下……属下……督导无方,罪该万死,求教主和夫人网……网开一面,准属下将功赎罪。”韦小宝大奇,心想:“我说那肥猪姑娘和我叔叔亲嘴,跟这老头儿又有什么相干?为什么要吓成这个样子?”
    洪夫人微笑道:“将功赎罪?你有什么功劳?我还道你派去的人,当真忠心了耿耿的在为教主办事。哪知道在北京,却在干这些风名人轶事流勾当。”黑龙使又连连磕头,额头上鲜血涔涔而下。韦小宝心下不忍,想说几句对他有利的言语,一时却想不出来。
    黑龙使膝行而前,叫道:“教主,我跟著你老人家出生入死,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洪夫人冷笑道:“你提从前的事干什么?你年纪这样大了,还能给教主坝卩少事?黑龙使这职位,早些不干,岂不快活?”黑龙使抬起头来,望著洪教主,哀声道:“教主,你对老部下,老兄弟,真没半点旧情吗?”
    洪教主脸色木然,淡淡的道:“咱们教里,老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之人太多,也该好好整顿一下才是。”他声音低沉,说来模糊不清。韦小宝自见他以来,首次听他说话。
    突然间数百名少男少女齐声高呼:“教主宝训,时刻在心,建功克敌,无事不成。”
    黑龙使叹了口气,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说道:“吐故纳新,我们老人,原该死了。”转过身来,说道:“拿来罢!”
    厅口四名黑衣使之前,手中各托一只木盘,盘上有黄铜圆罩罩住,走到黑龙使之前,将木盘放在地下,迅速转身退回。厅上众人不约而同的退了几步。
    黑龙使喃喃的道:“教主宝训,时刻在心,建功克敌,无事不成,……嘿嘿,有一事不成,便是属下并不忠心耿耿。”伸手握住铜盖顶上的结子,向上一提。
    盘中一物突然窜起,跟著白光一闪,斜刺里一柄飞刀激飞而至,将那物斩为两截,掉在盘中,蠕蠕而动,却是一条五彩斑谰的小蛇。
    韦小宝一声惊呼。厅上众人也都叫了起来:“哪一个?”“什么人犯上作乱?”“拿下了!”“哪一个叛徒,胆敢忤逆教主?”
    洪夫人突然站起,双手环抱,随即连摆三下。只听得刷刷刷,长剑出鞘之名人轶事声大作,数百名少男少女奔上厅来,将五六十名年长教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围住。这数百名少年青衣归青衣,白衣归白衣,毫不混杂,各人占著方位,或六七人,或八九人分别对付一人,长剑分指要害,那数十名年老的顷刻之间便被制住。胖头陀和陆先生身周,也各有七八人以长剑相对。
    一名五十来岁的黑须道人哈哈大笑,说道:“夫人,你操练这阵法,花了好几个月功夫罢?要对付老兄弟,其实用不著这么费劲。”站在他身周的是八名红衣少女,两名少女长剑前挺,剑尖挺住他心口,喝道:“不得对教主和夫人无礼。”那道人笑道:“夫人,那条五彩神龙,是我无根道人杀的。你要处罚,尽管动手,何必连累旁人?”
    洪夫人坐回椅中,微笑道:“你自己认了,再好也没有。道长,教主待你不薄吧?委你为赤龙门掌门使,那是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职,你为什么要反?”无根道人说道:“属下没有反。黑龙使张淡月有大功于本教,只因属下有人办事不利,夫人便要取他性命,属下大胆向教主和夫人求情。”洪夫人笑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无根道人道:“神龙教虽是教主手创,可是数万兄弟赴汤蹈火,人人都有功劳。当年起事,共有一千零二十三名老兄弟,到今日有命丧敌手,有的被教主诛戮,剩下来的已不到一百人。属下求救主开恩,饶了我们几十个老兄弟的性命,将我们尽数开革出教。教主和夫人见著我们老头儿讨厌,要起用新人,便叫我们老头儿一起滚蛋罢。”
    洪夫人冷笑道:“神龙教创教以来,从没听说有人活著出教的。无根道长这么说,真是异想天开之至。”无根道人道:“这么说,夫人是不答应了?”洪夫人道:“对不起,本教没这个规矩。”无根道人哈哈一笑,道:“原来教主和夫人非将我们尽数诛戮不可。”
    洪夫人微笑道:“那也不然。老人忠于教主,教主自然仍旧当他好兄弟,决不歧视。我们不问年少年长,只问他对教主是否忠心耿耿,哪一个忠于教主的,举起手来。”
    数百名少年男女一齐举起左手,被围的年长众教也都举手,连无根道人也都高举左手,大家同声道:“忠于教主,决无二心!”韦小宝见大家举手,也举起了手。
    洪夫人点头道:“那好得很啊,原来人人忠于教主,连这个新来的小弟弟,虽非本教中人,居然也忠于教主。”韦小宝心道:“我忠于乌龟王巴蛋。”洪夫人道:“大家都忠心,那么我们这里一个反贼也没有了。恐怕有点不对头吧?得好好查问查问。众位老兄弟只好暂且委屈一下,都绑了起来。”数百少年男女齐声应道:“是!”
    一名魁梧大汉叫道:“且慢!”洪夫人道:“白龙使,你又有什么高见?”那大汉道:“高见是没有,属下觉得不公平。”洪夫人道:“啧啧啧,你指摘我处事不公平。”那大汉道:“属下不敢,属下跟随教主二十年,凡事勇往直前。我为本教拚命之时,这些小娃娃都还没生在世上。为什么他们才对教主忠心,反说我们老兄弟不忠心?”
    洪夫人笑吟吟的道:“白龙使这么说,那是在自己表功了。你是不是说,倘若没有你白龙使钟志灵,神龙教就无今日?”
    那魁梧大汉钟志灵道:“神龙教建教,是教主一人之功,大伙儿不过跟著他老人家打天下,有什么功劳可言,不过……”
    洪夫人道:“不过怎样啊?”钟志灵道:“不过我们没有功劳,这些十几岁的小娃娃更加没功劳。”洪夫人道:“我不过二十几岁,那也没有功劳了?”钟志灵迟疑半晌,道:“不错,夫人也没有功劳。创都教建业,是教主他老人家一人之功。”
    洪夫人缓缓的道:“既然大家没有功劳,杀了你也不算冤枉,是不是?”说到这里,眼中闪烁过一阵杀气,脸上神气仍是娇媚万状。
    钟志灵怒叫:“杀我姓钟的一人,自然不打紧。就只怕如此杀害忠良,诛戮功臣,神龙教的基业,要毁于夫人一人之手。”
    洪夫人道:“很好,很好,唉,我倦得很。”这几个字说得懒洋洋地,哪知道竟是下令杀人的暗号。站在钟志灵身周的七名白衣少年一听,长剑同时挺出,一齐刺入钟志灵的身子。七剑拔出,他身上射出七股血箭,溅得七名白衣少年衣衫全是鲜血。钟志灵叫道:“教主,你……好忍心!好……”倒地而死。七名少年退到廊下,行动极是整齐。
    教中老兄弟都知白龙使钟志灵武功甚高,但七剑齐至,竟无丝毫抗御之力,足见这七名少年为了今日在厅中刺这一剑,事先曾得教主指点,又已不知练了多少遍,实已至了熟极而流的地步,无不心下栗栗。
    洪夫人打了个呵欠,左手轻轻按住了樱桃小口,显得娇慵之极。洪教主仍是神色木然,对于钟志灵被杀,宛如没有瞧见。洪夫人轻轻的道:“青龙使、黄龙使,你们两位,觉得白龙使谋叛造反,是不是罪有应得。”
    一个细眼尖脸的老者躬身说道:“钟志灵反叛教主和夫人,处心积虑,属下十分痛恨,曾向夫人告发了好几次,夫人总是说,瞧在老兄弟面上,让他有个悔改的机会。教主和夫人宽宏大量,只盼他改过自新,哪知道这人恶毒无比,实是罪不可赦。如此轻易将他处死,那是万分便宜了他。教中兄弟,无不感激教主和夫人的恩德。”
    韦小宝心道:“这是个马屁大王。”
    洪夫人微微一笑,说道:“黄龙使倒还识得大体。青龙使,你以为怎样?”
    一个五十来岁的高瘦汉子向身旁八名青衣少年怒目而视,斥道:“滚开。教主要杀我,我不会自己动手吗?”八名少年长剑向前微挺,剑尖碰到了他衣服,那汉子嘿嘿几声冷笑,慢慢提起双手,抓住了自己胸前衣衫,说道:“教主、夫人,当年属下和赤、白、黑、黄四门掌门使义结兄弟,决心为神龙教卖命,没想到竟有今日。夫人要杀许某,并不希奇,奇在黄龙使殷大哥贪生怕死,竟说这等卑鄙龌龊的言语,来诬蔑自己好兄弟……”
    猛听得嗤的一声急响,那汉子双手向外疾分,已将身上长袍扯为两半,手臂一振之间,两片长袍横卷而出,已将八名青衣少年的长剑□开,青光闪动,手掌中已多了两柄尺半长的短剑。嗤嗤之名人轶事声连响,八名青衣少年胸口中剑,尽数倒地,伤口中鲜血直喷。八人□身倒在他身旁,围成一圈,竟排得十分整齐。这几下手法之快,直如迅雷掩耳。
    洪夫人一惊,双手连拍,二十余名青衣少年挺剑拦在青龙使身前,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将他围住。
    青龙使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夫人,你教出来的这些娃娃,脓包名人轶事皮之极。教主要靠这些小家伙来建功克敌,未免有些不大顺手罢?”
    七少年刺杀钟志灵,洪教主犹如视而不见,青龙使刺杀八少年,他似乎无动于衷,稳稳坐在椅中,始终浑不理会。
    洪夫人看了丈夫一眼,似乎有些渐愧,嫣然一笑,坐下身来,笑道:“青龙使,你剑法高明得很哪,今日……”
    忽听得呛之名人轶事声大作,大厅中数百名少年男女手中长剑纷纷落地,众人名人轶事大奇之下,眼见众少年一个个委顿在地,各人随即只觉头昏眼花,立足不定。功力稍差的先行摔倒,跟著余人也摇摇晃晃,倒了下来,顷刻之间,大厅中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
    洪夫人惊呼:“为……为什么……”身子一软,从竹椅中滑了下来。
    青龙使却昂然挺立,狞笑道:“教主,你残杀我兄弟,想不到也有今日罢?”两柄短剑一击,铮然作声,踏著地下众人身子,向洪教主走去。
    洪教主哼了一声,道:“那也未必!”伸手抓住竹椅的靠手,喀喇一声,拗断了靠手。
    青龙使登时变色,退后两步,说道:“教主,偌大一个神龙教,弄得支离破碎,到底是谁种下的祸胎,你老人家现在总该明白了罢?”
    洪教主“嗯”的一声,突然从椅上滑下,坐倒地下。青龙使大喜,抢上前去,蓦地里呼的一声,一物挟著一股猛烈之极的劲风,当胸飞来。青龙使右手短剑用力斩出,那物断为两截,原来便是洪教主从竹椅上拗下的靠手。他这一掷之劲非同小可,一段竹棍被斩断,上半截余势不衰,扑的一所,插入青龙使胸口,撞断了五六条肋骨,直没至肺。
    青龙使一声大叫,戛然而止,肺中气息接不上来,登时哑了。身子晃了两下,手中两柄短剑落地,分别插入两名少年身上。这两名少年四肢麻软,难以动弹,神智却仍清醒,口中也能说话,短剑插身,痛得大叫起来。
    数百名少年男女见教主大展神威,击倒了青龙使,齐声欢呼。只见洪教主右手撑地,挣扎著要站起身来,但右腿还没站直,双膝一软,倒地滚了几滚,摔得狼狈不堪。这一来,人人知道教主和自己一样,也已中毒,盘软肉酥。教主平素极其庄严,在教众面前连话也不多说一句,笑也不多笑一声,此刻竟摔得如此丢人,自是全身力道尽失。
    大厅上数百人尽数倒地,却只一人站直了身子。此人本来身材甚矮,可是在数百名卧地不起的人中,不免显得鹤立鸡群。
    此人正是韦小宝。他鼻闻到一阵阵淡淡的幽香,只感心旷神怡,全身暖洋洋地,快美难以言宣,眼见一个个人都倒在地下,何以会有此变故,心中全然不解。他呆了一会,伸手去拉胖头陀,问道:“胖尊者,大家干什么?”
    胖头陀奇道:“你……你没中毒?”韦小宝奇道:“中毒?我……我不知道。”他用力扶起胖头陀,可是胖头陀腿上没半点力气,又即坐倒。”
    陆先生突然问道:“许大哥,你……你使得是什么毒?”
    那青龙使身子摇摇晃晃,犹似喝醉了一般,一手扶住柱子,不住咳嗽,说道:“可惜,可……惜功败垂成,我……我是不中用了。”
    陆先生道:“是『七虫软筋散』?是『千里销魂香』?是……是『化……化血……腐骨粉』?”连说了三种毒名人轶事药的名称,说到“化血腐骨粉”时,声音颤抖,显得害怕已极。
    青龙使右肺受伤,咳嗽甚剧,答不出话。陆先生道:“韦公子却怎地没有中毒?啊,是了!”他突然省悟,这“是了”二字,叫得极响,说道:“你短剑上搽了『百花腹蛇膏』,妙计,妙计。韦公子,请你闻一闻青龙使那柄短剑,是不是剑上有一阵花香?”
    韦小宝心想:“剑上有毒,我才不去闻呢。”说道:“就在这里香得紧呢。”
    陆先生脸现喜色,道:“是了,这『百花腹蛇膏』遇到鲜血,便生浓香,本是炼制香料的一门秘法,常人闻了,只有精神舒畅,可是……可是我们住在这灵蛇岛上,人人都服惯了『雄黄药酒』,以避毒蛇,这股香气一碰到『雄黄药酒』,那便使人筋骨酥软,一十二个时辰不解。许大哥,真是妙计。这『百花腹蛇膏』在岛上本是禁物,原来你暗中早已有备,你定有三四个月没喝雄黄药酒了。”
    青龙使坐倒在地,正好坐在两名少年身上,摇头说道:“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还是中了洪安通的毒手。”
    几名少年喝道:“大胆狂徒,你胆敢呼唤教主的圣名。”
    青龙使慢慢站起,拾起一柄长剑,一步步向洪教主走去,道:“洪安通的名字叫不得?咳咳……我杀了这恶贼之后……咳咳……这叫不叫得?”数百名少年男女都惊呼起来。
    过了一会,只听得黄龙使苍老的声音道:“许兄弟,你去杀了洪安通,大伙儿奉你为神龙教教主。大家快念:咱们奉许教主呈令,忠心不贰。”
    大厅上沉默片刻,便有数十人念了起来:“咱们奉许教主号令,忠心不贰。”有些声音坚决,有些显得迟疑,颇为参差不齐。
    青龙使走得两步,咳嗽一声,身子晃几下,他受伤极重,但勉强挣扎,说什么要先杀了洪教主。
    洪夫人忽然格格一笑,说道:“青龙使,你没力气了,你腿上半点力气也没了,你胸口鲜血涌了出来,快流光啦。你不成啦。坐下罢,疲倦得很,坐下罢,对了坐下休息一会。你放下长剑,待会儿坐到我身边来,让我治好你的伤。对啦,坐倒罢,放下长剑。”越说声音越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娇媚。
    青龙使又走得几步,终于慢慢坐倒,铮的一声,长剑脱手落地。
    黄龙使眼见青龙使再也无力站起,大声道:“许雪亭,你这奸贼痴心妄想,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要做教主,你撒泡尿自己照照,这副德性像不像。”
    赤龙使无根道人喝道:“殷锦,你这卑鄙无名人轶事耻的小人,见风使舵,东摇西摆。老道手脚一活,第一个便宰了你。”
    黄龙使殷锦道:“你狠什么,我……我……”欲等还口,见青龙使许雪亭摇摇晃晃地又待站起,眼见这场争斗不知鹿死谁手,又住了口。
    一进厅上数百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许雪亭身上。
    洪夫人柔声道:“许大哥,你倦得很了,还是坐下来罢。你瞧著我,我唱个小曲给你听。你好好歇一歇,以后我天天唱小曲儿给你听。你瞧我生得好不好看?”
    许雪亭唔唔连声,说道:“你……你好看得很……不过我……我不敢多看……”说著又即坐倒,这一次再也站不起来,但心中雪亮,自己只要一坐不起,杀不了教主,数百人中以教主功力最深厚,身上所中之毒定是他最先解去,那么一众老人人人无幸,尽数遭他毒手,说道:“陆……陆先生,我动不了啦,你给想……想……想个法子。”
    陆先生道:“韦公子,这教主十分狠毒,等会他身上所中的毒消解,便将大伙儿杀死,连你也活不成。你快去将教主和夫人杀了。”
    这几句话他就是不说,韦小宝也早明白,当下拾起一柄剑,慢慢向教主走去。
    陆先生又道:“这洪夫人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尽会骗人,你别瞧她的脸,不可望她的眼睛。”
    韦小宝道:“是!”挺剑走上几步。
    洪夫人柔声道:“小兄弟,你说我生得美不美?”声音中充满了销魂蚀骨之意。韦小宝心中一动,转头便欲向她瞧去。胖头陀大喝一声:“害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看不得!”韦小宝一凛,紧紧闭住了眼睛。洪夫人轻笑道:“小兄弟,你瞧啊,向著我,睁开了眼。你瞧,我眼珠子里有你的影子。”
    韦小宝一睁眼,见到洪夫人眼波盈盈,全是笑意,不由得心中大□,随即举剑当胸,向著洪教主走去,心道:“你这样的美人儿,我真舍不得杀,你的老公却非杀不可。”
    忽然左侧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韦大哥,杀不得!”
    这声音极熟,韦小宝心头一震,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一名红衣少女躺在地下,秀眉俊目,正是小郡主沐剑屏。他大吃一惊,万想不到竟会在此和她相遇,至于她身穿赤龙门少女的红衣,反不觉如何惊奇了,忙俯身将她扶起,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沐剑屏不答他的问话,只道:“你……你千万杀不得教主。”韦小宝奇道:“你投了神龙教?怎……怎么会?”沐剑屏全身软得便如没了骨头,将头靠在他肩头,一张小口刚好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如杀了教主和夫人,我就活不成了。那老头子恨死了我们,非尽数杀了我们这些少年人不可。”韦小宝道:“我要他们不来害你们,他们会答允的。”沐剑屏急道:“不,不,教主给我们服了毒名人轶事药,旁人解不来的。”
    韦小宝和她重逢,本已十分欢喜,何况怀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香软玉,耳边柔声细语,自是难以拒却,又想她又给教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服了毒名人轶事药,旁人解救不得,那么杀了教主,便是害死怀中这个小美人儿,此事万万不可,只一件事为难,低声道:“我如不杀教主,教主身上毒名人轶事药性去了之后,就要杀死我了。”他将沐剑屏紧紧抱住,这句话就在她耳边而说。
    沐剑屏道:“你救了教主和夫人,他们怎么会杀了你?”
    韦小宝心想不错,洪夫人这样千娇百媚,无论如何是杀不下手的,眼前正是建立大功的机会,只是胖头陀,陆先生,无根道人这几个,不免要给教主杀了。那无根道人十分豪杰,杀了他未免可惜。最好是既不杀教主和夫人,也保全了胖头陀等人性命,便道:“正是!好老婆。就算教主要杀我,我也非救你不可。”说著在她左颊上亲了一吻。
    沐剑屏大羞,满脸通红,眼光中露出喜色,低声道:“你立了大功,又是小孩子,教主怎会杀你?”
    韦小宝将沐剑屏轻轻放在地下,转头说道:“陆先生,教主是杀不得的,夫人也杀不得的。石碑上刻了字,说教主和夫人永享仙福,寿与天齐,我怎敢害他们性命?他二位老人神通广大,就是要害,也害不死的。”
    陆先生大急,叫道:“碑文是假的,怎作得数?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了,快快将他二人杀了,否则大伙儿死无葬身之地。”
    韦小宝连连摇头,说道:“陆先生,你不可说这等犯上作乱的言语。你有没有解药?咱们快解了教主和夫人身上的毒。”
    洪夫人柔声说道:“对啦,小兄弟,你当真见识高超。上天派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下凡,前来辅佐教主。神龙教有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真是大家的福气。”这几句说得似乎出自肺腑,充满了惊奇赞叹之意。
    韦小宝听在耳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笑道:“夫人,我不是神龙教的人。”
    洪夫人道:“那再容易也没有了。你现下即刻入教,我就是你的接引人。教主,这位小兄弟为本教立了如此大功,咱们派他个什么职司才是?”
    教主道:“白龙门掌门使钟志灵叛教伏法,咱们升这少年为白龙使。”
    洪夫人笑道:“好极了。小兄弟,本教以教主为首,下面就是青、黄、赤、白、黑五龙使。像你这样一入教就做五龙使,那真是从所未有之事。足见教主对你倚重之深。小兄弟,你姓韦,我们是知道的,你的大号叫做什么?”
    韦小宝道:“我叫韦小宝,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做『小白龙』。”他想起了茅十八给他杜撰了个外号,觉得若无外号,不够威风,想不到竟与今日之事不谋而合。
    洪夫人喜道:“你瞧,你瞧!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否则哪有这样巧法。教主金口,一言既出,决夫反悔。”
    陆先生大急,说道:“韦公子,你别上他们的当。就算你当了白龙使,他们一不喜欢,若要杀你,还不是易如反掌?白龙使钟志灵便是眼前的榜样。你快去杀了教主和夫人,大家奉你为神龙教的教主便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胖头陀、许雪亭、无根道人等都觉这话太过匪夷所思,但转念一想,若不奉他为教主,教中再无比白龙使更高的职位,眼前情势恶劣之极,众人性命悬于其手,也只有这样,才能诱得他去杀了教主和夫人,只消渡过难关,谅这小小孩童就算真的当了教主,也逃不过众人的掌握。当下众人齐道:“对,对,我们齐奉韦公子为神龙教教主,大伙儿对你忠心不贰。”
    韦小宝心中一动,斜眼向洪夫人瞧去,只见她半坐半卧的靠在竹椅上,全身犹似没了骨头一般,胸口微微起伏,双颊红晕,眼波欲流,心想:“做教主没什么好玩,这个教主夫人可真美得要命。我如做了教主,你这教主夫人可还做不做哪?”
    但这念头只在脑海中一晃而过,随即明白:“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身毒性一解,我又怎管他们得了?这是过桥抽板。”过桥抽板的事,他在天地会青木堂中早已有过经历,天地会的兄弟都是英雄好汉,过了桥之后不忙抽板,这些神龙教的家伙,岂有不大抽特抽、抽个不亦乐乎的?教主夫人虽美,毕竟自己的小命更美,当下伸了伸舌头,笑道:“教主我是当不来的,你们说这种话,没的折了我的福份,而且有点儿大逆不道。这样罢,教主、夫人,大家言归于好,今日的帐,双方都不算。陆先生、青龙使他们冒犯了教主,请教主宽宏大量,不处他们的罪。陆先生,你取出解药来,大家服了,和和气气,岂不是好?”
    洪教主不等陆先生开口,立即说道:“好,就是这么办。白龙使劝我们和衷共济,不咎既往,本座嘉纳忠言,今日厅上一切犯上作乱之行,本座一概宽赫,不再追究。”
    韦小宝喜道:“青龙使,教主答应了,那不是好得很吗?”
    陆先生眼见韦小宝无论如何是不去杀教主了,长叹一声,说道:“既是如此,教主、夫人,你们两位请立下一个誓来。”
    洪夫人道:“我苏荃决不追究今日之事,若违此言,教我身入龙潭,为万蛇所噬。”
    洪教主低沉著声音道:“神龙教教主洪安通,日后如向各位老兄弟清算今日之事,洪某身入龙潭,为万蛇所噬,□骨无存。”
    “身入龙潭,为万蛇所噬”,那是神龙教中最重的刑罚,教主和夫人当人立此重誓,虽为势迫,却也是决计不能反口的了。陆先生道:“青龙使,你意下如何?”许雪亭奄奄一息,道:“我……我反正活不成了。”陆先生又道:“无根道长,你以为怎样?”
    无根道人名人轶事大声道:“就是这样。洪教主原是我们老兄弟,他文才武功,胜旁人十倍,大伙儿本来拥他为主,原无二心。自从他娶了这位夫人后,性格大变,只爱提拔少年男女,将我们兄弟一个个的残杀。青龙使这番发难,只求保命,别无他意。教主和夫人既当众立誓,决不追究今日之事,不再肆意杀害兄弟,大家又何反他?再说,神龙教原也少不得这位教主。”
    一群少年男女纵声高呼:“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
    陆先生道:“韦公子,你没喝雄黄药酒,不中百花腹蛇膏之毒,致成今日之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解此毒,甚是容易,你到外面去舀些冷水,喂了各人服下即可。”
    韦小宝笑道:“这毒原来如此易解。”走到厅外,却找不到冷水,绕到厅后,见一排放著二十余只七石缸,都装满了清水,原来是防竹厅失火之用,当下满满提一桶清水,回到厅中,先舀一瓢喂给教主喝下,其次喂给夫人。第三瓢却喂给无根道人,说道:“道长,你是英雄好汉。”第四、第四瓢喂了胖头陀和陆先生,第六瓢喂给沐剑屏。
    各人饮了冷水,便即呕吐,慢慢手脚可以移动。韦小宝又喂数人后,陆先生已可起立行走,过去扶起青龙使许雪亭,为他止血治伤。胖头陀等分别去提冷水,灌救亲厚的兄弟。不久沐剑屏救了向名红衣少女。一时大厅上呕吐狼藉,臭不可闻。
    洪夫人道:“大家回去休息,明日再聚会。”
    洪教主道:“本座既不究既往,众兄弟自伙之间,也不得因今日之事,互相争吵寻仇,违者重罚。五龙少年不得对掌门使不敬,掌门使也不可借故处置本门少年。
    众人齐声奉令,但疑忌忧虑,毕竟难以尽去。
    洪夫人柔声道:“白龙使,你跟我来。“韦小宝还不知她在呼唤自己,见她招手,这才想起自己做了神龙教的白龙使,便跟了过去。
    教主和夫人并肩而行,出了大厅,已可行动的教众都躬身行礼,高声叫道:“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
    教主和夫人沿著一条青石板路,向厅左行去,穿过一大片竹林,到了一个平台之上。台上□著几间大屋,十余名分穿五色衣衫的少年男女持剑前后把守,见到教主,一齐躬身行礼。洪夫人领韦小宝进了竹屋,向一名白衣少年道:“这位韦公子,是你们白龙门新任的掌门使,请他在东厢房休息,你们好好服待。”说著向韦小宝一笑,进了内堂。
    几名白衣少年转身向韦小宝道:“属下少年参见座使。”韦小宝在皇宫中做惯了首领太监,在天地会中又做惯了香主,旁人对他恭敬,已毫不在乎,只点了点头。
    几名白衣少年引他进了东厢房,献上茶来。虽说是厢房,却也十分宽敞,陈设雅洁,桌上架上摆满了金玉古玩,壁上悬著字画,床上被褥华美,居然有点皇宫中的派头。
    几名白衣少年见洪夫人言语神情之中,显然对韦小宝极为看重,而教主这“仙福居”更是从无外人在此过宿,白龙使享此殊荣,地位更在其他四位之上了。这些少年在此守卫,不知适才大厅中的变故,但见韦小宝位尊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个个过来大献殷勤。
    当日下午,韦小宝向几名白衣少年问了五龙门的各种规矩。原来神龙教下分五门,每一名统率数十名老兄弟,一百名少年,数百名寻常教众。掌门使本来都是教中立有大功的高手宿将,但教主近来全力提拔新秀,往往二十岁左右之人,便得出掌仅次于掌门使的要职,韦小宝年纪虽小,却也无人有丝毫诧异。
    次晨洪教主和夫人又在大厅中召集会众。各上脸上都有惴惴不安之色,教主虽已立誓不再追究,但他城府极深,谁也料不到他会有什么厉害手段使出来。
    教主和夫人升座。韦小宝排在五龙使班次的第四位,反在胖头陀和陆先生之上。
    洪教主问道:“青龙使伤势怎样?”陆先生躬身道:“启禀教主,青龙使伤势不轻,性命是否能保,眼下还是难说。”教主从怀中取出一个醉红小瓷瓶,道:“这是三颗天王保命丹,你拿去给他服了。”说著也不见他扬手,那瓷瓶便向陆先生身前缓缓飞来。
    陆先生忙伸手接住,伏地说道:“谢教主大恩。”他知这天王保命丹十分难得,是教主派遣部属采集无数珍奇药材炼制而成,其中的三百年老山人参、白熊胆、雪莲等物,尤其难得,是教主大费心力所炼成的,前后也不过十来颗而已。许雪亭一服这三颗灵丹,性命当可无碍。
    其余老兄弟都躬身道谢,均想:“青龙使昨日对教主如此冲撞,更立心要害他性命,今日教主反赐珍药,那么他的的确确的不咎既往了。”无不大感欣慰。大厅中本来人人严加戒备,这时脸上都现笑容,不少人名人轶事大吁长气。
    洪夫人笑道:“白龙使,听说你在五台上见到一块石碣,碣上刻有蝌蚪文字?”
    韦小宝躬身道:“是!”
    胖头陀道:“启禀教主、夫人,属下拓得这碣文在此。”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名人轶事皮,打了开来,取出一张极大的拓片,悬在东边墙上,拓片黑底白字,文字希奇古怪,无人能识。
    洪夫人道:“白龙使,你若识得这些文字,便读给大家听听。”
    韦小宝应道:“是。”眼望拓文,大声背诵陆先生所撰的那篇文字:“维大唐贞观二年十月甲子……”慢慢的一路背下去,偶尔遗忘,便问:“嗯,这是个什么字,倒也难认,是了,是个『魔』字。”背到“仙福永享,普天祟敬。寿与天齐,文武仁圣”,那四句时,将之改了一改,说是“仙福永享,连同夫人。寿与天齐,文武仁圣。”
    这“连同夫人”四字,实在颇为粗俗,若教陆先生撰写,必另有雅训字眼,但韦小宝不通文理,哪里作得出什么好文章来?不将四字改成五字,已十分难能可贵了。
    洪夫人一听到这四字,眉花眼笑,说道:“教主,碣文中果真有我的名字,倒不是白龙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捏造的。”
    洪教主也十分高兴,点头笑道:“好,好!我们上邀天眷,创下这个神龙教来,原来大唐贞观年间,上天已有预示。”
    厅上教众齐声高呼:“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无根道人等老兄弟也自骇然,均想:“教主与夫人上应天象,那可冒犯不得。”
    韦小宝最后将八部《四十二章经》的所在也都一一念了。洪夫人叹道:“圣贤豪杰,惠民救世,固然上天早有安排,便连吴三桂这等人,也都在老天爷的算中。教主,这八部宝经,份中应属本教所有,迟早都会到我神龙教来。”教主捻须微笑,道:“夫人说得是。”
    众人又大叫:“寿与天齐,寿与天齐!”
    待人声稍静,洪教主道:“现在开香堂,封韦小宝为本教白龙门掌门使之职。”
    神龙教开香堂,和天地会的仪节又自不同。韦小宝见香案上放著五只黄金盘子,每只盘子中都盛著一条小蛇,共分青、黄、赤、白、黑五色。五条小蛇昂起了头,舌头一伸一伸,身子却盘著一动。
    韦小宝拜过五色“神龙”,向教主和夫人磕头,接受无根道人等人道贺。洪夫人斟了三杯雄黄酒让他饮下,笑道:“饮了此酒,岛上神龙使都知道你是自己人,以后再也不会来咬你了。”教主赐了一串雄黄珠子,命他贴肉挂著,百毒不侵。跟著白龙门本门的执事和少年齐来参见掌门使。教主吩咐:“青龙掌门使因病休养,胖头陀拓文有功,青龙门事务,暂由胖头陀代理。待青龙使病愈,再行接掌。”胖头陀躬身奉命。
    教主又道:“五龙使和陆高轩六人,齐到后厅议事。”当即和夫人走下座来。厅上众人高呼恭送,无根道人、韦小宝、胖头陀、陆先生等都跟随其后。韦小宝这时才知,原来陆先生的名字叫陆高轩。
    那后厅便在大厅之后,厅堂不大,居中两张竹椅,教主和夫人就座。下面设了五张矮凳,三位掌门使分别坐下,胖头陀也坐了一张,说道:“白龙使请坐。”
    韦小宝见陆先生没有座位,微感迟疑。陆先生微笑道:“白龙使请坐,『潜龙堂』中,没有我这等闲职教众的座位。”韦小宝料想规矩如此,胖头陀不是代理青龙使,那也是没有座位的了,便即坐下。陆先生站在黑龙便下首。
    突然之间,殷锦等四人都站起来,韦小宝不明所以,跟著站起,只听殷锦和陆先生等五人齐声念道:“教主宝训……”韦小宝当即跟著念下去:“……时刻在心。制胜克敌,无事不成。”他尖锐的童音,双比那五人更大声了些。洪教主点了点头,五人这才坐下。
    洪教主道:“碣文所示,这八部《四十二章经》散处四方,可是黑龙使报称,其中四部在皇宫之内,却是何故?”黑龙使道:“想来这四部经书本在少林寺、沐王府等处,后来给鞑子抢入了宫中。”教主沉吟不语,黑龙使脸上惧意渐浓。
    洪教主转向胖头陀,问道:“你师兄有消息回报没有?”
    胖头陀恭恭敬敬的道:“启禀教主,瘦头陀以前曾说,在镶蓝旗旗王府中,曾查到一些端倪,可是后来却再也查不到什么了。”
    韦小宝心中一动:“镶蓝旗旗主府中?那不是陶姑姑的师父去过的地方吗?原来胖头陀还有个师兄,叫做瘦头陀。”只听洪教主道:“你说我吩咐他尽快追查,不得懒散。”胖头陀连声答应。
    过了一会,洪夫人微笑道:“黑龙使派人去皇宫取经,据他自己说,已经竭尽全力,可是至今一部经书也没取来。这件事,咱们恐怕另得派一个福份大些的人去办了。”
    黄龙使殷锦忙道:“夫人高见。取经之事,想来和福份大小,干系极大。黑龙使也不是不努力,不肯替教主立功,可是始终阻难重重,多半是福气不够,因此宝经难以到手。”洪夫人微笑道:“依你之见,谁的福份够呢?”殷锦道:“本教福气最大的,自然是教主他老人家,其次是夫人。不过总不能劳动两位大驾亲自出马。更其次福份最大的,首推白龙使。他识得碣文,又立下大功,印堂隐隐透出红光,福份之大,教主属下无人能出其右。”
    教主捻须微笑,道:“但他小小孩童,能担当这件大任么?”
    白龙使一职,在神龙教虽然甚尊,在韦小宝心里,却半点份量也没有,他既陷身岛上,只好随遇而安,瞧著闭月羞花的洪夫人,自是过瘾之极,但瞧多了,如给教主发觉自己色迷迷的神色,难免有杀身之祸,还是尽速回北京为妙,听教主这么说,正是脱身的良机,便道:“教主,夫人,承蒙提拔,属下十分感激,我本事是没有的,但托了两位大福气,混时皇宫中去偷这四部经书,倒也有成功的指望。”
    洪教主点了点头。洪夫人喜道:“你肯自告奋勇,足见对教主忠心。我知你聪明伶俐,福份又大,恐怕正是上天派来给教主办成这件大事的。”
    洪教主缓缓道:“据黑龙使禀报,他派在皇宫中的部属传出消息,小皇帝手下有个小太监,叫做什么小桂子的……”韦小宝大吃一惊:“拆穿西洋镜,那可糟糕之极!”听教主续道:“……小皇帝派了他去五台山,意欲不利于我教。我们接连派了几批人手出去,要擒他来审问,章老三找他不到,胖头陀也不成功,不料小桂子没找到,却遇上了你。”
    殷锦听教主语气稍顿,说道:“那是教主洪福齐天!”
    洪教主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续道:“白龙使,你到得宫中,这小桂子的事,可得细细查一查,皇帝派他去五台山,到底有什么图谋。”
    韦小宝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道:“是,是。”心下十分欢喜,听教主口气,果然是派自己去皇宫了;向胖头陀瞧了一眼,心道:“你不泄漏我的秘密,算你是好人。”
    洪夫人道:“那八部《四十二章经》之人,据说藏有强身保命,延年益寿的大秘密。想我们教主既然上蒙天眷,许以永享仙福,寿与天齐,这八部经书,迟早自会落入教主手中。白龙使,你再去为教主立一大功,将这八部经书取来,教主自然另有封赏。”
    韦小宝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属下粉身碎骨,也难报教主与夫人的大恩,自当尽忠报国,马革裹□。”这“尽忠报国,马革裹□”八个字,是他从说书先生那里学来的,每逢大将出征,君王勉励,大将就慷慨激昂,说了这八个字出来,他依样葫芦,用在此处,未免有点不伦不类。
    洪夫人一笑,说道:“你效忠教主,那就好得很了。你去北京,要哪几个人相助,可随便挑选。”韦小宝心想:“我自救脱身,教中有人跟了去,缚手缚脚。”说道:“人多了恐怕泄漏机密,啊,是了,赤龙使座下的少女,属下想挑一两人去,让她们乔装宫女,在宫里行事较为方便。”他想到了沐剑屏,要将她带去。
    无根道人道:“这些小姑娘只怕没什么用,只要教主和夫人允准,你随便挑选就是。”韦小宝道:“多谢道长。”
    陆高轩道:“启禀教主、夫人,属下昨日犯了重罪,深谢教主不杀之恩……”
    洪教主挥一挥手,皱眉道:“昨日之事,大家不得记在心上,今后谁也不许再提。”
    陆高轩道:“是,多谢教主。属下想跟随白龙使同去,托赖教主与夫人洪福,或能为教主立些微功,稍表属下感激之诚。”洪教主点头道:“陆高轩智谋深沉,武功高强,笔下更十分来得,一篇文章做得四平八稳。很好,很好,你跟随白龙使同去便了。”陆高轩寻思:“他说『一篇文章做得四平八稳』,杜撰碣文之事,他早就心中雪亮。”
    胖头陀说道:“启禀教主、夫人,属下也愿随同白龙使去北京为教主办事。”教主点了点头,见黄龙使也欲自告奋勇,说道:“人数多了,只怕泄漏行藏,就是你们两个同去。一切行止,全听白龙使的号令,不得有违。”陆高轩和胖头陀躬身说道:“属下遵命。”
    洪夫人从怀中取出一条小龙,五色斑谰,是青铜、黄金、赤铜、白银、黑铁铸成,说道:“白龙使,这是教主的五龙令,暂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执掌。教下数万教众,见此令如亲见教主。为了干办大事,付你生杀大权。立功之后,将令缴回。”
    韦小宝应道:“是。”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心下发愁:“我只盼一回北京,再也不去理他什么神龙教、恶虎教。拿了他这个『五龙令』,从此麻烦可多得紧了。”
    洪夫人道:“白龙使与陆高轩、胖头陀暂留,余人退去。”
    无根道人和黑龙使、黄龙使三人行礼退出。
    洪教主从身边取出一个黑色瓷瓶,倒了三颗朱红色的药丸出来,说道:“三人奋勇赴北京干事,本座甚是嘉许,各赐『豹胎易筋丸『一枚』。”
    胖头陀和陆高轩脸上登时现出又是喜欢、又是惊惧的神色,屈右膝谢赐,接过药丸,吞入肚中。韦小宝依样葫芦,跟著照做,接过“豹胎易筋丸”,当即吞服,过不多时,便觉腹中有股热烘烘的气息升将上来,缓缓随著血行,散入四肢百骸之中,说不出的舒服。
    洪夫人道:“白龙使暂留,余人退去。”胖头陀和陆高轩二人退了出去。
    洪夫人微笑道:“白龙使,你使什么兵刃?”韦小宝道:“属下武艺低微,没学过什么兵器,只有一把匕首防身。”洪夫人道:“给我瞧瞧。”韦小宝从靴中拔出匕首,倒转剑柄,双手呈上。洪夫人接过一看,赞道:“好匕首!”拔下一根头发,放开了手,那根头发缓缓落上刃锋,断为两截。教主赞了声:“好!”
    韦小宝为人别的没什么长处,于钱财器物却看得极轻,眼见洪夫人对这匕首十分欢喜,心想要拍马屁,就须拍个十足,说道:“这柄匕首,属下献给夫人。常言道得好:胭脂、宝剑、都要……都要献给佳人。天下的佳人,再也没有佳过夫人的了。”他曾听说书先生说过多次,什么“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毕竟这两句话太难,不易记得清楚。
    洪夫人格格娇笑,说道:“好孩子,你对我们忠心,可不是空口说白话,我没什么好东西给你,怎能要孩子的物事?你这番心意,我可多谢了。来,我传你三招防身保命的招式,叫做『美人三招『,你记住了。”
    她走下座来,取出一块手帕,将匕首缚在自己右足小腿外侧,笑道:“教主,劳你的大驾,演一下武功。”洪教主笑嘻嘻的缓步走近,突然左手一伸,抓住了夫人后领,将她身子提在半空。
    这一下实在太快,韦小宝吃了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洪夫人身子微曲,纤腰轻扭,右足反踢,向教主小腹去。教置瘁缩相避,洪夫人顺势反过身来,左手搂住教主的头颈,右手竟已握住了匕首,剑尖对准了教置瘁心,笑道:“这是第一招,叫做『贵妃回眸』,你记住了。”
    这几下干净利落,韦小宝看得心旷神怡,大声喝彩,叫道:“妙极!”心想:“那日我给胖头陀抓著提起,半点法子也没有,倘若早学了这招,一剑已刺死了他。”
    教主将夫人身子轻轻横放在地。洪夫人又将匕首插入小腿之侧,翻身卧倒。教主伸出右足,虚踏她后腰,手中假装持刀架住她头颈,笑道:“投不投降?”
    韦小宝心想:“到这地步,又有什么法子?自然大叫投降了。”
    蓦见夫人脑袋向著她自己胸口钻落,敌人架颈中的一刀自然落空,她顺势在地下一个筋斗在教主胯下钻过,握著匕首的右手成拳,轻轻一拳击在教置瘁心,只是剑尖向上。倘若当真对敌,这一剑自然插入了敌人背心。韦小宝又大叫一声:“好!”
    教主待她插回匕首后,将她双手剪,左手拿住她双手手腕,右手虚执兵器,架在她的肤光白腻头颈之中,笑道:“这一次你总逃不了啦。”夫人笑道:“看仔细了!”右足向前轻踢,白光闪动,那匕首割断她缚住的手帕,脱了出来。她右足顺势一勾,在匕首柄上一点,那匕首陡向她□喉疾射过去。
    韦小宝惊叫:“小心!”只见她身子向下一缩,那匕首急射教主胸口。教主放开她手,仰天一个铁板桥,扑的一声,匕首在他胸口掠过,直插入身后的竹墙,直没至柄。
    洪夫人勾脚倒踢匕首,韦小宝已然吓了一跳,待见那匕首射向她□喉,她在间容发之际避开,匕首又射向教主胸口,这一下势在必中,教主竟又避开。这几下险到了极处的奇变,只瞧得他目瞪口呆,心惊胆战,喉头那一个“好”字,竟叫不出来。
    洪夫人笑问:“怎样?”
    韦小宝伸手抓住椅背,似欲跌倒:“可吓死我了。”
    洪教主洪安通和夫人见他脸色苍白,吓得厉害,听了他这句话,那比之一千句,一万句颂扬更是欢喜。他二人武功高强,多一个孩子的称赞亦不足喜,但他如此担心,足见对二人之忠。洪夫人明知故问:“匕首又不是向你射来,怕什么了?”韦小宝道:“我怕……怕伤了夫人和……教主。”洪夫人笑道:“傻孩子,哪有这么容易便伤到教主了?这一招叫做『飞燕回翔』,挺不易练。教主神功盖世,就算他事先不知,这一招也伤他不著。但世上除了教主之外,能够躲得过这出其不意一击的,恐怕也没几个。”
    当下将这“美人三招”的练法细细说给他听,虽说只是三招,可是全身四肢,无一处没有关联,如何拔剑,如何低头,快慢部位,劲头准头,皆须拿捏得恰到好处。那第二招卧地转身,叫做“小怜横陈”。洪夫人又道:“这『美人三招』,用的都是古代美人的名字,男人学了,未免有些不雅,好在你是孩子,也不打紧。”
    韦小宝一招一式的跟著学,洪夫人细心纠正,直教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教会了,但真要能使,自非再要长期苦练不可,尤其第三招“飞燕回翔”,稍有错失,便杀了自己。洪夫人教他去打造一柄钝头的铅剑,大小重量须和匕首一模一样,以作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用。
    洪安通在教众之前,威严端重,不苟言笑,但此时一直陪著夫人教招,笑嘻嘻的在旁瞧著,竟然极有耐心,待夫人教毕,说道:“夫人的『美人三招』自是十分厉害,只不过中者必死。我来教你『英雄三招』,旨在降服敌人,死活由已。”
    韦小宝大喜,跪了下来,道:“叩谢教主。”
    洪夫人笑道:“我可人没听说你有『英雄三招』,原来你留了教好你徒弟,却不教我。”洪安通笑道:“这是刚才瞧了你的美人三招,临时想出来的,现制现卖,也不知成不成。你给我指点指点。”洪夫人横了他一眼,媚笑道:“啊哟,我们大教主取笑人啦。”洪安通道:“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英雄三招,当然敌不过美人三招。”洪夫人又是一阵媚笑,娇声道:“在孩子面前,也跟我说这此风话。”洪安能自觉有些失态,咳嗽一声,庄容说道:“白龙使年纪小,与人动手,极易给人抓住后颈,一把提起。夫人,你就将我当作是白龙使好了。”洪夫人笑道:“你可不能弄痛人家。”洪安通道:“这个自然。”
    洪夫人左手伸出,抓住他身子提了起来。洪安通身材魁梧,看来总有一百七八十斤。洪夫人娇怯的模样,居然毫不费力的一把便将他提起。
    洪安通道:“看仔细了!”左手慢慢反转,在夫人左腋底搔了一把。洪夫人格格一笑,身子软了下来。洪安通左手拿住好腋下,右手慢慢回转,抓住她领口,缓缓举起好身子,过了自己头顶,轻轻往外摔出。洪夫人身子一著地,便趟了出去,如在水面滑溜飘行。
    洪夫人笑声不停,身子停住后,仍斜卧地下,并不站起。适才洪安能搔她腋底,反手擒拿,抛掷过顶,每一下都使得极慢,韦小宝看得清清楚楚,见他姿式优美,说不出的好看,行动虽慢,仍是节拍爽利,指搔掌握,落点奇准,比之洪夫人的出手迅速,显然又更难了几倍。洪夫人笑道:“你胳肢人家,那是什么英雄了。”说著慢慢站起。
    洪安通微笑道:“这招在真正英雄好汉手中,自然不会来搔你□。可是白龙使倘若给敌人提起,定是颈下『大椎穴』给一把抓住,那是手足三陽督脉之会,全身使不出力道,只好去轻搔敌人腋底『极泉穴』,这穴属手少陽心经,敌人非松手不可。白龙使有了力气,便能甩敌过顶,一摔之际,同时拿闭了敌人肘后『小海穴』和腋下『极泉穴』,将他摔在地下。他已然动弹不得。”韦小宝拍手笑道:“这一招果然妙极。”洪安通道:“你熟练之后,出招自是越快越好。”
    他跟著俯伏地下,洪夫人伸足重重踏住了他后腰,右手取过倚在门边的门闩,架在他颈中,娇声笑道:“你投不投降?”洪安通笑道:“我早就投降了!我向你磕头。”双腿一缩,似欲跪拜,右臂却慢慢横掠而出,碰到门闩,喀喇一声响,门闩竟尔断折。
    韦小宝吓了一跳,他手臂倘若急速挥出,以他武功,击断门闩并不希奇,但如此缓缓的和门闩一碰,居然也将门闩震断,却大出意料之外。
    洪安通道:“你缩腿假装向人叩头,乘势取出匕首。你手上虽没我的内力,但你的匕首锋利异常,敌人任何兵器都可一削而断。”他口解说,突然间一个筋斗向洪夫人胯下钻去。
    韦小宝一怔,以想他以教主之尊,怎地从女人胯下钻过?虽然是他的妻子,似乎总有不妥。哪知洪安通并非真正的钻过,只一作势,左手抓住夫人右脚足踝,右手虚点她小腹,道:“这是削铁如泥的匕首,敌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挣扎。”说著慢慢站起。
    洪夫人头下脚上,给他倒提起来,笑道:“快放手,成什么样子。”
    洪安通哈哈大笑,右手搂住她腰,放直她身子,说道:“白龙使,你身材矮小,不能倒提敌人,那么抓住他足踝一拖,就算拖他不起,匕首指住他小腹,敌人也只好投降。那时你便得在他胸口『神藏』『神封』『步廊』等要穴踢上几脚,防他反击。”
    韦小宝大喜,道:“是,是!这几脚是非踢不可的。”
    洪安通双手反负背后,让夫人拿住,洪夫人拿著半截门闩,架在他颈中。洪安通笑道:“敌人拿住我双手,自然扣住我手腕脉门,教我手上无力,难以反击,当此情景,本来只好用脚……”他话未说完,洪夫人“啊”的一声,笑著放手,跳了开去,满脸通红,道:“不能教孩子使这种下流招数。”
    洪安通笑道:“『撩陰腿』哪里是下流招数了?”正色说道:“下陰是人身要害,中者立毙,即使名门大派的拳脚之中,也往往有『撩陰腿』这一招,少林派有,武当派也有,不足为奇。不过敌人在你背后,你双手被制,颈中架刀,只好使『反撩陰腿』。”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但敌人也必早防你这一著,见你腿动,多半一刀先将你小脑袋吹也下来。因此撩陰反踢这招便用不著。”
    他这时双臂反在背后,给洪夫人抓住了手腕,突然双手十指弯起,各成半球之形,身子向后一撞,十指便抓向洪夫人胸部。
    洪夫人向后急缩,放脱了他手腕,啐道:“这又是什么英雄招式了?”
    洪安通微微一笑,道:“人身胸口『乳中』『乳根』两穴,不信论男女,都是致命大穴。白龙使,那人既能将你双手反剪握住,武功自是不低,何况多半已拿住你手腕穴道,就算给你抓中了,本来也不要紧,但他一见你使出这等手势,自然而然的会向后一缩,待得想起你手上使不出力道,已然迟了一步。夫人,你再来抓住我双手。”
    洪夫人走上两步,轻轻在他反剪的手背上打了一记,然后伸左手握住他双手手腕,上身后仰,不让他手指碰到自己胸口。洪安通道:“看仔细了!”背脊后撞,十指向洪夫人胸口虚抓。洪夫人明知他这一抓是虚势,还是缩身避让。
    洪安通突然一个倒翻筋斗,身子跃起,双腿一分,已跨在她肩头,同时双手拇指按住她太陽穴,食指按眉,中指按眼,说道:“中指使力,戳瞎敌人眼睛,拇指使力,压令敌人昏晕。但须防人反击。”又是一个空筋斗倒翻出去,远远跃出丈余,右手在小腿边一摸,装作摸出匕首,匕尖向外,左掌斜举,说道:“敌人的眼睛如给你这样一下戳瞎了,再扑上来势道定然厉害无比,须防他抱住了你牢牢不放。”
    韦小宝见这一招甚为繁复,宛似马戏班中小丑逗趣一般,可是闪避敌刃,制敌要害,的具显效,叹道:“这一招真好,可就难练得紧了。”
    洪夫人道:“教主,我这美人三招是师父所授,当年经过千锤百炼的改正。你这英雄三招却是临时兴之所至,随意创制,比之我的美人三招又更厉害得多。不是当面捧你,大宗师武学渊深,实在令人拜服。”
    洪安通抱拳笑道:“夫人谬赞,可不敢当。”
    昨日韦小宝在大厅之上,见他不言不笑,形若木偶,心下他很有点瞧不起,早就在想:“这样一个呆木头般的老家伙,大家何必对他怕成这个样子?”此刻见到他的真实功夫,那才死心塌地的佩服,说道:“把教主师父功夫练的纯熟,那不算希奇,教主心里要出什么新招,就随手使了出来,那才真是天下无敌了。”洪夫人问道:“为会么天下无敌?”韦小宝道:“敌人本事再大,教主使几下新招出去,他认也不认得,自然只好大叫投降。”
    洪安通和夫人齐声大笑,一个微微点头,一个道:“说得不错。”
    洪夫人又道:“教主,我这美人三招有三个美人的名字,你这英雄三招如此厉害,也得有三位大英雄的名头才是。”洪通微笑道:“好,我来想想,第一招是将敌人举了起来,那是临潼会伍子胥举鼎,叫做『子胥举鼎』。”洪夫人道:“好,伍子胥是大英雄。”洪安通道:“第二招将敌人倒提而起,那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叫做『鲁达拔柳』。”洪夫人道:“很好,鲁智深是大英雄。你这第三招虽然巧妙,不过有点儿无赖浪子的味道,似乎不大英雄……“说到这里,格格娇笑。”
    洪安通笑道:“怎么会不大英雄?叫个什么招式好呢?嗯,我两根食指扣住你眉毛,这叫做『张敞画眉』。”洪夫人笑道:“张敞又不是英雄,给夫人画眉,难道也算是英雄的一招?”洪安通笑道:“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你说给夫人画眉不是英雄?”洪夫人红晕双颊,摇了摇头。
    韦小宝不知张敞是什么古人,心想给老婆画眉毛,非但不是英雄,简直是个怕老婆的孱汉,他也不懂洪安通掉文,乃是在跟妻子调笑,说道:“教主,你这一招骑在敌人头颈里,骑马的英雄可多得很,关云长骑赤兔马,秦叔宝骑黄骠马。”
    洪安通笑道:“对,不过关云长的赤兔马本来是吕布的,秦琼又将黄骠马卖了,都不大贴切。有了,这一招是狄青降龙驹宝马,叫做『狄青降龙』,他降服的那匹宝马,本来是龙变的。”
    洪夫人拍手笑道:“好极!狄青上阵戴个青铜鬼脸儿,只吓得番邦兵将大呼小叫,落荒而逃,那自然是位大英雄。只不过咱们叫做神龙教……”洪教主微笑道:“不相干,就算是龙,也有给人收伏得服服帖帖的时候。”洪夫人“呸”的一声,满脸红晕,眼中水汪汪地满是媚态。
    当下韦小宝又将“美人三招”和“英雄三招”一一试演,手法身法不对的,洪安通和夫人再加指点。这六招功夫甚是巧妙,韦小宝一时之间自难学会。洪教主说不用担心,只消懂了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窍门,假以时日,自能纯熟。等得教毕,已是中午时分了。
    洪夫人坚决不收匕首,还了给韦小宝,说道:“你武功还没练好,这次去为教主办事,须得这等利器防身。”又道:“白龙使,本教之中,能得教主亲自点拔功夫的,除我之外,便是你一个了。”韦小宝道:“那不知是属下几生修来的福气。”洪夫人道:“你当忠心给教主办事,以报答教主的恩德。”韦小宝道:“是。”洪夫人道:“你这就去罢,明天一早和胖头陀,陆高轩他们乘船出发,不用再来告辞了。”
    韦小宝答应了,向二人恭恭敬敬的行礼,转身出门,走到门边,回头道:“夫人,如果我活到八十岁,那时教主和夫人再各教我三招,好不好?”
    洪夫人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这里他善祷善颂,他现下不过十四五岁,到八十岁还有六十几年,但教主和自己是寿与天齐,再活六十几岁自是应有之义,嘻嘻一笑,说道:“我答应你了。你八十岁生日,教主和我再各传你三招。等到你一百岁大寿,我们又各传三招,叫做『老寿星三招』、『老婆婆三招』。”韦小宝道:“不,夫人那时仍跟今日一样年轻美丽,多半你和教主更年轻了,传我的是……是……『金童三招』,『玉女三招』。”
    洪安通和夫人哈哈大笑。
    胖头陀和陆高轩两人坐在厅外山石上等了甚久,始终不见韦小宝出厅,惊疑不定,不知有什么变故,待见他笑容满脸的出来,才放了心。两人想问,又不敢问。
    韦小宝道:“教主和夫人传了我不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武功。”胖头陀和陆高轩齐声道:“恭喜白龙使。本教之中,除了夫人之外,从未有人得教主传过一招半式。”韦小宝洋洋得意,道:“教主也这么说。”陆高轩道:“白龙使得教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幸,实是本教创教以来,从所未有。”向胖头它望了一眼,问韦小宝道:“教主和夫人可曾说起,何时赐给我们『豹胎易筋丸』的解药。”韦小宝奇道:“这『豹胎易筋丸』还得有解药吗?难道……难道……这是毒名人轶事药?”陆高轩道:“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回家详谈。”向竹厅瞧了几眼,脸上大有戒慎恐惧之色。
    三人回到陆家,韦小宝见胖陆二人神色郁郁,心下起疑,问道:“这『豹胎易筋丸』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毒名人轶事药还是灵丹?”胖头陀叹道:“是毒名人轶事药是灵丹,那也得走瞧呢!咱三人的性命,全在白龙使的掌握之中了。”韦小宝一惊,问道:“为什么?”
    胖头陀向陆高轩瞧去,陆高轩点了点头。胖头陀道:“白龙使,人家客气的,叫我胖尊者,不怎么客气的,叫我胖头陀。可是我瘦得这般模样,全然名不副实,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儿奇怪?”韦小宝道:“是啊。我早在奇怪,猜想人家跟著开玩笑,才这样叫的,可是教主也叫你胖头陀,他老人家可不会取笑你啊。”
    胖头陀叹了口长气,道:“我服了豹胎易筋丸,这是第二次了,那真是死去活来,现在还常常做噩梦。我本来很矮很胖,胖头陀三字,名不虚传。”
    韦小宝道:“啊,一服豹胎易筋丸,你就变得又高又瘦了?那好得很啊,你现在相貌堂堂,威武之极,从前是个矮胖子,一定不及现在神气。”
    胖头陀苦笑,说道:“话是不错,可是你想想,一个矮胖子,在三个月之内,身子忽然拉长了三尺,全身皮肤鲜血淋漓,这番滋味好不好受?若不是运气好,终于回归神龙岛,教主又大发慈悲,给了解药,我只怕还得再高两尺。”
    韦小宝不禁骇然,道:“咱们三人也服了这药丸,我再高两尺,还不打紧,你如再高两尺,那……那可未免太高了。”
    胖头陀道:“这豹胎易筋丸药效甚是灵奇,服下一年之内,能令人强身健体,但若一年满期,不服解药,其中猛烈之极的毒性发作出来。却也不一定是拉高人的身子,我师哥瘦头陀本来极高,却忽然矮了下去,他本来极瘦,却变得肿胀不堪,十足成了个大胖子。”
    韦小宝笑道:“你胖尊者变瘦尊者,瘦尊者变胖尊者,两人只消对掉名字,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胖头陀脸上微有怒色,摇头道:“不成的。”韦小宝道歉:“对不起,胖尊者,我说错了,请勿见怪。”
    胖头陀道:“你执掌五龙令,我是下属,就算打我骂我,我也不会反抗,何况这句话也不是有意损人。我和师兄二人脾气性格,相貌声音,全然大不相同,单是一胖一瘦换个名字,并不能让胖尊才变瘦尊者,瘦尊者变胖尊者。”韦小宝点头道:“原来如此。”
    胖头陀续道:“五年之前,教主派我和师哥去办一件事。这件事十分棘手,等到办成,已过期三天,立即上船回岛,在船里药性已经发作,苦楚难当。师哥脾气暴躁,狂性大发,将船上桅□一脚踢断了,这艘船例在大海中漂流,日子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高,越来越瘦,他偏越来越矮,越来越胖。这豹胎易筋丸能将矮胖之人拉成瘦长,高瘦之人压成矮胖,洪教主也当真神通广大之至。这样漂流了两个多月,只道两人再也难以活命。船上粮食吃完,我们将梢公水手一个个杀来吃,幸好侥天之幸,碰上了另一艘船,才得遇救,我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著那船立即驶来神龙岛。教主见事情办得妥当,我们又不是故意耽搁,便赐了解药,我们这两条性命才算捡了回来。”
    韦小宝越听越惊,转头向陆高轩瞧去,见他脸色郑重,知道胖头陀之言当非虚假,说道:“那么我们在一年之内,定须取得八部《四十二章经》,回归神龙岛了?”
    陆高轩道:“八部经书一齐取得,自是再好不过,但这谈何容易?只要能取得一两部,及时赶回,教主自然也会赐给解药。”
    韦小宝心想:“我手中已有六部,当真没奈何时,便分一两部给教主,又有何难?”当即放心,笑道:“这次倘若教主不赐解药,说不定咱们小的变老,老的变小。我变成七八十岁的老公公,你们两却变成了小娃娃,那可有趣得紧。”
    陆高轩身子一颤,道:“那……那也并非不能。”语气之中,甚是恐惧,又道:“我潜心思索,这豹胎易筋丸半是以豹胎、鹿胎、紫河车、海狗肾等等大补大发的珍奇药材制炼而成,药性显然是将原来身体上的特点反其道而行之。猜想教主当初制炼此药,是为了返老还童,不过在别人身上一试,药效却不易随心所欲,因此……因此……”
    韦小宝道:“因此教主自己就不试服,却用在属下身上。”
    陆高轩忙道:“这是我的猜想,决计作不得准。请白龙使今后千万不可提起。”
    韦小宝道:“两位放心,包名人轶事皮在我身上,教主定给解药。两位请坐,我去给方姑娘说几句话。”他昨日见到了沐剑屏,急于要告知方怡。
    陆高轩道:“洪夫人已传了方姑娘去,说请白龙使放心,只要你尽心为教主办事,方姑娘在岛上只有好处。”韦小宝吃了一惊,道:“方……方姑娘不跟我们一起去?”陆高轩道:“洪夫人差人来传了她去,有言留给内人,是这样说的。还说赤龙门的那位沐剑屏沐姑娘也是一样。”
    韦小宝暗暗叫苦,他刚才跟无根道人说,要在赤龙门中挑选几人同去,其意自然只在沐剑屏,哪知洪夫人早已料到,颤声问道:“夫人……夫人是不放心我?”
    陆高轩道:“这是本教的规矩,奉命出外替教主办事,不能携带家眷。”韦小宝苦笑道:“这两个姑娘不是我家眷。”陆高轩道:“那也差不多。”
    韦小宝本来想到明日就可携方沐二女离岛,心下十分欢喜,霎时之间,不由得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采,寻思:“教主和夫人果然厉害,豹胎易筋丸箍在我头上还不够,再加上我大小老婆的两道箍子。”
    次日清晨,韦小宝刚起身,只听得号角声响,不少人在门外叫道:“白龙门座下弟子,恭送掌门使出征,为教主忠心办事。”跟著鼓乐丝竹响起。韦小形容词抢出门去,只见门外排著三四百人,一色白衣,有老有少。众人齐声高呼:“掌门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其后有数十名青衣教衣,是来相送代掌门使胖头陀的。
    韦小宝自觉神气,登时精神一振,带同胖头陀、陆高轩二人,便即上船。正在和前来适行的无根道人、张淡月、殷锦等人行礼作别,忽听得马蹄声响,两骑马驰到船边。马上两人都身穿白衣,竟是方怡和沐剑屏二女。韦小宝大喜,心中怦怦乱跳,寻思:“莫非夫人回心转意,又放她们和我同去么?”
    方沐二人翻身下马,走上几步。方怡朗声说道:“奉教主和夫人之命,前来相送白龙使出征。”韦小宝心一沉:“原来只是送行。”方怡又躬身道:“属下方怡,沐剑屏,奉夫人之命自赤龙门调归白龙门,齐奉白龙使号令。”
    韦小宝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原来你……你早已日神龙教赤龙门的属下,一路上装腔作势,只是奉教主之命,骗我上神龙岛来。胖尊者硬请不成功,你就来软请。”想到此节,只觉满心不是味儿,本想和她二人说几句亲热的话儿,却也全无兴致,忽然想起一事,对陆高轩道:“陆先生,服待我的那小丫头双儿,你去叫人放出来,我要带同去。”陆高轩道:“这个……”韦小宝大怒喝道:“什么这个那会的?快放?”
    他厉声一喝,陆高轩竟不敢违抗,应道:“是,是!”向船上随从嘱咐了几句。那人一跃上岸,飞奔而去。
    过不多时,便见两乘马迅速奔来,当先一匹马上乘者身形纤小,正是双儿。她不等勒定马匹,叫道:“公子!”便从鞍上飞身而起,轻轻巧巧的落在船头。在无根道人等大高手眼中,这手轻巧也不算如何了不起,只是见她年纪幼小,姿势又甚美观,都喝了声彩。
    初时韦小宝见坐船驶走,生怕双儿落入奸人之手,常自担心,她武功虽强,毕竟年纪幼小,人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斯文,不明世务,在海船上无处可走,必定吃亏,待见到方怡也是神龙教下弟子,猛然想起,自己坐到岛上的那艘船自然也是教中之物。他见到双儿,十分喜欢,拉住她手,但见她容色憔悴,双眼红肿,显是哭过不少次数,忙问:“有人欺侮你吗?”
    双儿道:“没……没有,我只是记挂著相公。他们……他们关了我起来。”韦小宝道:“好啦!咱们回去了。”双儿道:“这里……毒蛇很多。”说著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韦小宝向方怡又望了一眼,想起她引自己走入林中,让毒蛇咬噬,诸多做作,海船上种种甜言蜜语,全是假意,不由得甚是气愤,向她狠狠白了一眼,道:“开船罢!”
    船上水手拔锚起碇,岸上鞭炮声大作,送行者齐声说道:“恭祝白龙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为教主立下大功!”
    海船乘风扬帆,缓缓离岛。岸上众人名人轶事大声呼叫:“教主宝训,时刻在心……”
    韦小宝心想:“我若不知方姑娘已经入教,倒会时时刻刻记著她。这么一来,倒也一无牵挂。”但想到方怡的柔情缠名人轶事绵,心下不禁一片惆怅。又想:“她们两个怎么会入了神龙教,当真奇怪。是了,她们给章老三一伙人捉闻去,庄少奶说托人去救,定是救不出来,于是便给神龙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入伙。小郡主服了教主的毒名人轶事药,方姑娘也当然也服了。嗯,方姑娘如不听话,不来骗我上神龙岛,她也得毒发身亡,那是无可奈何,倒也怪她不得。不过这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装模作样,骗老公不花本钱,不是好人!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神龙教到底是干什么的?老子虽然作了白龙使,可就全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想到这些事全因章老三而起,心道:“这老家伙不知是属于什么门,老子将来回到神龙岛,将他调到白龙门来,每天打这老家伙三百板屁名人轶事股。”又想:“章老三不知是不是在岛上?他多半不敢禀报教主,说我就是小桂子,否则教主听他说捉到了我这么个大人物,转手又即放了,非杀他的头不可。他是老家伙,不是小白脸,教主和夫人本来就要杀了,犯了这样的事,那还有不杀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十七八次?对!胖头陀不敢拆穿西洋镜,章老三也不敢拆穿东洋镜。只不过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夫人喜欢小白脸,倒不奇怪,教主为什么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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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全文阅读——第二十一回金剪无声云委地宝钗有梦燕
    不一日,海船到达秦皇岛,弃船登岸,到了北京。
    韦小宝道:“我要想法子混进皇宫去,可不知哪一天方能得手,大伙儿须得找个安身之所。”当下陆高轩去租了一所住宅,是在宣武门头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甚是清静,一行人搬了进去。
    安顿已毕,韦小宝独自出来,到甜水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天地会的落脚处去一看,见住客已换了个茶叶商,打著会中切口问了几句,那人瞠目不知,显是会中已搬了地址。再踱去天桥,心想八臂猿猴徐天川就算也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著入了神龙教,不在天桥,会中其余兄弟高彦超、樊老本等或许可以撞上。哪知在天桥来回踱了几转,竟见不到一个。
    当下来到西直门上次来京住过的客店,取出三两银子,抛在柜上,说要一间上房。掌柜见他出手阔绰,招呼得十分恭敬。韦小宝又取出五钱银子,塞进店小二手里,仍要上次住的那间天字第三号上房,碰巧这房并无住客,店小二算是白赚了五钱银子。韦小宝喝了杯茶,躺在炕上闭目关头养神,听得四下无声,拔出匕首,撬开墙洞,顺治皇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的那部经书好端端的便在洞里。他打开油布,检视无误,将砖块塞回墙洞。胖头陀已成自己下属,不必再叫待卫来护送经书,于是把经书揣入怀中,径向紫禁城走去。
    走到宫外,守门侍卫见一个少年穿著平民服色,直向宫门走来,喝道:“小家伙,干什么的?”韦小宝笑道:“你不认识我么?我是宫里桂公公。”那侍卫向他仔细一看,认了出来,果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桂公公,忙满脸堆笑,说道:“桂公公,你穿了这身衣服,嘻嘻。”韦小宝笑道:“皇上差我去办一件紧事,赶著回话,来不及换衣服了。”那侍卫道:“是,是。桂公公红光满面,这趟差事定然顺手得很,皇上定有大大赏赐。”
    韦小宝回到自己住处,换了太监服色,将经书用块旧布包名人轶事皮了,径到上书房来见皇帝。
    康熙听得小桂子求见,喜道:“快进来,快进来。”韦小宝快步走进,只见康熙站在内书房门口,喜孜孜的道:“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小桂子,快给我滚进来,怎么去了这么久?”这“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三字,他只在韦小宝面前才说,已憋得甚久。
    韦小宝跪下磕头,说道:“恭喜皇上,天大之喜!”
    康熙一听,便知父王果然尚在人间,心头一阵激□,身子晃几下,伸手扶住门框,说道:“进来慢慢的说。”胸口一酸,险此掉下泪来。
    韦小宝走进内书房,回身将房门关上,上了门闩,在四周书架后巡视了一趟,不见另有侍候皇帝的太监,才低声说道:“皇上,我在五台山上见到了老皇爷。”
    康熙紧紧抓住他手,颤声道:“父皇……果然在五台山出了家?他……他说什么?”
    韦小宝于是将在清凉寺中如何会见老皇爷,如何西藏的喇嘛意图加害,自己如何奋勇救护,拚命保驾,如何幸得少林十八罗汉援手等情一一说了。这件事本已十分惊险,在他口中说来,另行加多了三分,自己的忠心英勇,那更是足尺加五。只听得康熙手中捏了捏汗,连说:“好险,好险!”又道:“咱们即刻派一千名护卫上山,加意卫护。”
    韦小宝摇头道:“老皇爷多半不愿意。”于是又将顺治的言语一一转述。
    康熙听父亲叫自己不用去五台山相会,又赞自己:“他是好皇帝,先想到朝廷大事,可不像我……”这几句话,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说道:“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
    韦小宝待他哭了一会,取出经书,双手呈上,说道:“老皇爷要我对你说:『天下事须当顺其自然,不可强求,能给中原百姓造福,那是取好。倘若天下百姓都要咱们走,那么咱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老皇爷又要我对你说:『要天下太平,《永不加赋》四字,务须牢牢紧记。他能做到这四字,便是对我好,我便心中欢喜。”
    康熙怔怔听著,眼泪扑簌簌的流在包名人轶事皮袱之上,双手发抖,接了过去,打开所袱,见是一部《四十二章经》,翻了开来,第一页写著“永不加赋”四个大字,笔致圆柔,果是父亲的手笔,呜□道:“父皇训示,孩儿决不敢忘。”
    他定了定神,细细询问顺治身子是否安康,现下相貌如何,在清凉寺中是否清苦之极。韦小宝一一据实禀告。康熙一阵伤心,又大哭起来。
    韦小宝灵机一动:“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我也陪他大哭一场,他给我的赏赐一定又多了许多,反正眼泪又不用钱买。”说哭便哭,抽噎了几下,眼泪长流,呜呜□□的哭得凄惨之极。康熙虽然难忍,哭泣出声,但自念不可太失名人轶事身份,因此不住强自抑。韦小宝却有意做作,竟然号啕大哭。这件本事,他当年在扬州之时,便已十分拿手,母亲的毛竹板尚未打上屁名人轶事股,他已哭的惊逃诏地,而且并非干号,而是货真价实的泪水滚滚而下,旁人决计难辨伪。
    康熙哭了一会,收泪问道:“我想念父皇,而哭泣,你却比我哭得还伤心,那为什么?”韦小宝道:“我见你哭得伤心,又想起老皇爷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和慈爱,对我连声称赞,说我不顾性命的保驾,很喜欢我,心中更加难过了。”一面说,一面呜□不止,又道:“若不是我知道你挂念,赶著回来向你禀报,真想留在五台山上服侍老皇爷,也免得担心他给坏人欺侮。”
    康熙道:“小桂子,你很好,我一定重重赏你。”
    韦小宝眼泪还是不断流下,抽抽噎噎的道:“皇上待我已经好得很,我也不要什么赏赐了,只盼老皇爷平安,我们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的就快活得很了。”他在神龙教走了这一遭,耳听得人高呼“教主永享仙福,寿与天齐”,丝毫不以为耻,不免脸皮练得更厚,拍马屁的功夫大有长进,但教讨人欢喜,言语更夸张。
    康熙信以为真,说道:“我也真担心父皇没人服待。你说那个行颠行尚莽莽撞撞,甚是粗笨,父皇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好教人放心不下。小桂子,难得父皇这样喜欢你……”韦小宝听到这里,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心里暗暗叫苦:“啊哟,啊哟!这次老子要倒大霉,老子吹牛吹得过了份。”只听康熙续道:“……本来嘛,我身边也少不了你。不过做儿子的孝顺父亲,手边有什么东西,总是挑最好的孝敬爹爹。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年纪虽小,却十分能干,对我父子忠尽耿耿……”韦小宝心中大叫:“乖乖龙的东,我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呀!你派老子去五台山陪老和尚,宁可叫我坐牢。”
    果然听得康熙说道:“这样罢,你上五台山去,出家做了和尚,就在清凉寺中服侍我父皇……”韦小宝听得局势紧急,不但要陪老和尚,自己还得做小和尚,大事之不妙,无以复加,不等他说完,忙道:“服侍老皇爷是好得很,要我做和尚,这个……我可不干!”
    康熙微微一笑,说道:“也不是要你永远做和尚。只不过父皇既一心清修,你也做了和尚,服侍起来方便些。将来……将来……你要还俗,自也由得你。”言下之意,是说日后顺治老,圆寂归西,你不做和尚,谁也不会加以阻拦。
    饶是韦小宝机变百出,这时却也束手无策,他虽知小皇帝待自己甚好,但既出口差遣,倘若坚决不允,不但前功尽弃,说不定皇帝一翻脸,立即砍了自己脑袋,可不是好玩的,哭丧著脸,道:“我……我可又舍不得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次却是半点不假,千真万确,只不过并非为了忠君爱主之心,实在是不愿去当小和尚。
    康熙大为感动,轻拍他的肩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道:“这样罢,你去做几年和尚,服侍我父皇,然后我另行派人来,接替你回到我身边,岂不是好?父皇不许我朝见,我却是非出不可的。那时候你又可见到我了,也不用隔多久。小桂子,你乖乖的,听我吩咐,将来我给你一个好官做。”眼见韦小宝哭个不住,安慰道:“你在庙里有空,说读书识字,以便日后做官,做个大官。”
    韦小宝心想:“将来做不做大官,管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眼前这个小和尚怕是做定了。”转念一想:“我到得五台山上,胡说八道一番,哄得老皇你放我转来,也非难事。只说小皇帝没我服侍,吃不下饭,这次离开他一两个月,便瘦了好几斤,老皇爷爱惜儿子,定然命我回宫。”此计一生,便即慢慢收了哭声,说道:“你差我去办什么事,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别说去做和尚,就是乌龟王八蛋,那也做了。皇上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服侍老皇爷,让他老人家身子康强,长命百岁……还有……永享仙福,寿与天齐。”
    康熙大喜,笑道:“你出京几个月,居然学问也长进了,成语用得不错。怎地在五台山上耽了这么久?不容易见到老皇爷,是不是?”
    韦小宝心想神龙岛之事,还是不说为妙,答道:“是啊,清凉寺的住持方丈,还有那位玉林法师,说什么也不肯认庙里有老皇爷,我又不好点破,只得在山上一座座庙里转来转去的做法事,今天到显灵寺去醮,明天又到佛光寺放□口。五台山几千大和尚小和尚,我少说也识得了一千有零。若不是那些恶喇嘛罗皂老皇爷,只怕我今天还在布施僧衣斋饭呢。”康熙笑道:“你这下可破费不少哪!花了的银子,都到内务府务领还罢。”他也不问数目,心想韦小宝立了大功,又肯去做小和尚,他爱开多少虚头,尽可自便。
    不料韦小宝道:“不瞒皇上说,上次你派我去抄鳌拜的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是很有点好处的。当时不好意思跟你禀报。这次去五台山,见到老皇爷,受了他老人家的教训,明白对皇上什么坏事都不可做,于是把先前得的银子,都布施在庙里了,也算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帮皇上积些陰德,盼望菩萨保佑,老皇爷和皇上早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圆。这笔钱本来是皇上的,不用再领了。”心想你父子早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圆,我也可少做几天小和尚;同时有了这番话,日后如果有人告发,说我抄鳌拜家时吞没巨款,此刻也已有了伏笔:“我代你布施在五台山上啦,还追问什么?”
    康熙一听,更是欢喜,连连点头,问道:“五台山好不好玩?”
    当下韦小宝说了些五台山上的风景。康熙听得津津有味,说道:“小桂子,你先去,我不久就来。咱们总得想法子迎接父皇回宫,他老人家倘若一定不肯还俗复位,那么在宫里清修,也是一样。”韦小宝摇头道:“那恐怕难得紧……”
    忽听得书房门外靴声橐橐,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叫道:“皇帝哥哥,你怎么还不来跟我比武?”说著砰砰几声,用力推门。康熙脸露微笑,道:“开了门。”
    韦小宝心想:“这是谁?难道是建宁公主?”走到门边,拔下门闩,打开名人轶事房门。一个身穿大红锦衣的少女一阵风般冲进来,说道:“皇帝哥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老是不来,怕了我啦,是不是?”韦小宝见这少女十五六岁年纪,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颇有英气。
    康熙笑道:“谁怕你啦?我看你连我徒儿也打不过,怎配跟我动手。”那少女奇道:“你收了徒儿,那是谁?”康熙左眼向韦小宝一眨,说道:“这是我的徒儿小桂子,他的武功是我一手所传,快来参见师姑建宁公主。”
    韦小宝心想:“果然是建宁公主。”他知道老皇爷共生六女,五女夭殇,只有这位建宁公主长大,是皇太后亲生。韦小宝极怕皇太后,平时极少行近慈宁宫,公主又不到皇帝的书房来,因此直至今日才得见到。他听了康熙的话,知道是他兄弟闹著玩,便即凑趣,笑嘻嘻的上前请安,说道:“师侄小桂子叩见师姑在人,师姑万福金……”
    建宁公主嘻嘻一笑,突然间飞起一脚,正中韦小宝下颏。这一脚踢来,事先竟没半点征兆,韦小宝又屈了一腿,躬身在她足边,却哪里避得开?他一句话没说完,下巴上突然给重重踢了一脚,下颚合上,登时咬住了舌头,只痛得他“啊”的一声,大叫来他,嘴巴开处,鲜血流了满襟。
    康熙惊道:“你……你……”建宁公主笑道:“皇帝哥哥,你的徒儿功夫脓包名人轶事皮之极,我踢一脚试试他本事,他竟然避不开。我瞧你自己的武功,也不过如此了。”说著格格而笑。
    韦小宝大怒,心中不知已骂了几十句“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烂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可是身在皇宫,公主究是主子,又怎敢骂出一个字来?
    康熙慰问韦小宝:“怎么?舌头咬伤了?痛得厉害么?”
    韦小宝苦笑道:“还好,还好!”舌头咬伤,话也说不清楚了。
    建宁公主学著他口音,道:“还好,还好,性命丢了大半条!”又笑了起来,拉住康熙的手:“来,咱们比武去。”
    先前皇太后教康熙武功,建宁公主看得有趣,缠著母亲也教,皇太后点拔了一些。她见母亲敷衍了事,远不及教哥哥那样用心,要强好胜,便去请宫在的侍卫教拳。东学几招,西学几式,练得两三年下来,竟也小有成就。前几日刚学了几招擒拿手,和几名侍卫试招,大家当然相让,个个装模作样,给小公主摔得落花流水。她知众侍卫哄她高兴,反而不喜,便去约皇帝哥哥比武。康熙久不和韦小宝过招,手脚早已发□,御妹有约,正好打上一架。
    两人在小殿中动起手来。康熙半真半假,半让半不让,五场比试中赢了四场。建宁公主气不过,又去要母亲教招。皇太后重伤初愈,精神未复,将她撵了出来。她只得再找侍卫,又学了几招擒拿手,约好了康熙这天再打。
    不料韦小宝回宫,长谈之下,康熙早将这场比武之约忘了。他得到父皇的确讯,悲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心神恍惚,哪里还有兴致和妹子闹玩,说道:“此刻我有要紧事情,没空跟你玩,你再去练练罢,过几天再比。”
    建宁公主一双弯弯的眉毛蹙了起来,说道:“咱们江湖上英雄比武,死约会不见不散,你不来赴约,岂不让天下好汉耻笑于你?你不来比武,那就是认栽了。”这些江湖口吻,都是侍卫们教的。
    康熙道:“好,算我栽了。建宁公主武功天下第一,拳打南山猛虎,足踢北海蛟龙。”
    建宁公主笑道:“足踢北海毛虫!”飞起一脚,又向韦小宝踢来。
    韦小宝侧身闪避,她这一脚就踢了个空。她眼见皇帝今天是不肯跟自己比武了,侍卫们身材魁梧,倘若真打,自己定然打不过,这个小太监年纪高矮都和自己差不多,身手又甚灵活,正好拿来试试,说道:“好!你师父怕了我,不敢动手,你跟我来。”
    康熙向来对这活泼伶俐的妹子很欢喜,不忍太扫她兴,吩咐:“小桂子,你去陪公主玩玩,明日再来侍候。”
    建宁公主突然叫道:“皇帝哥哥,看招!”握起两个粉拳,“钟鼓齐鸣”,向康熙双太陽穴打去。康熙叫道:“来得好!”举手一格,转腕侧身,变招“推窗望月”,在她背上轻轻一推。公主站立不定,向外跌了几步。
    韦小宝嗤的一声笑。公主恼羞成怒,骂道:“死太监,笑什么?”一伸手,抓住了他右耳,将他拖出书房。韦小宝若要抵挡闪避,公主原是抓他不住,但终究不敢无礼,只得任由她扭了出去。
    建宁公主扭住他耳朵,直拉过一条长廊。书房外站著侍候的一大排侍卫,太监们见了,无不好笑,只是忌惮韦小宝的权势,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韦小宝道:“好啦,快放手,你要到哪里,我跟著你去便是。”
    公主道:“你这横行不法的大盗头子,今日给我拿住了,岂可轻易放手?我先行点了你的穴道再说。”伸出食指,在他胸口和小腹重重戳了几下。她不会点穴,这几下自然是乱戳一气。韦小宝大叫:“点中穴道啦!”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坐倒,目瞪口呆,就此不动。
    公主又惊又喜,轻轻踢了他一脚,韦小宝丝毫不动。公主喝道:“起来!”韦小宝仍是不动。公主还道自己误打误中,当真点中了他穴道:“我来给你解穴!”提足在他后腰一踢。韦小宝心道:“这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见解不开我的穴道,还要再踢。”当下“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说道:“公主,你的点穴本领当真高明,只怕连皇上也不会。”公主道:“你这小太监奸滑得很,我几时会点穴了?”但见他善伺人意,也自喜欢,说道:“跟我来!”
    韦小宝跟随著她,来到他和康熙昔日比武的那间屋子。公主道:“闩上了门,别让人来偷拳学师。”韦小宝一笑,心道:“凭你这点微末功夫,有谁来偷拳学师了!”当即依言关门。公主拿起门闩,似是要递给他,突然之间,韦小宝耳边的一声,头顶一阵剧痛,就此人事不知了。
    待得醒转,睁眼只见公主笑吟吟的叉腰而立,说道:“窝囊废的,学武之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打你这一下,你怎么不防备?还学什么武功?”韦小宝道:“我……我……”只觉头痛欲裂,忽然左眼中湿腻腻的,睁不开来,鼻中闻到一股血腥味,才知适才已给这一门闩打得头破血流。
    公主一摆门闩,喝道:“有种的,快起身再打。”呼的一声,又是一闩打在他肩头。
    韦小宝“啊”的一声,跳起身来。公主挥门闩横扫,掠他脚骨。韦小宝侧身闪避,伸手去夺门闩。公主叫道:“来得好!”门闩挑起,猛戳他胸口。韦小宝向左避让,不料那门闩翻了过来,砰的一声,重重的打中了他右颊。
    韦小宝眼前金星乱冒,踉跄几步。公主叫道:“你这绿林大盗,非得赶尽杀绝不可。”门闩横扫,韦小宝扑地倒了。
    公主大喜,举门闩往他后脑猛击而下。韦小宝只听得脑后风声劲急,大骇之下,身子急滚,砰的一声,门闩打在地下。公主大叫:“啊哟!”这一下使力太重,震得虎口剧痛,大怒之下,在他腰间重重一脚。韦小宝叫道:“投降,投降!不打了!”公主举门闩击落,这一下打在他小腹,拍的一声,幸好打在他怀中所藏的五龙令上,韦小宝刚跃起,又摔了下来。公主一闩又是一闩,怒骂:“你这死太监,我要打你,你敢闪开?”
    公主力气虽不大,但出手毫不容情,竟似要把他当场打死。韦小宝惊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奋力转身跃起。公主举闩迎面打来,韦小宝左手挡路,喀喇一响,臂骨险断。他心念急转:“公主明明不是跟我闹著玩,干么要打死我?啊,是了,她受了皇太后嘱咐,要取我性命!”
    一想到此节,决不能再任由她殴打,右手食中两根手指“双龙抢珠”,疾往公主眼中戳去。公主“啊哟”一声,退了一步。韦小宝左足横扫,公主扑地倒,大叫:“死太监,你真打么?”韦小宝夹手夺过门闩,便要往她头顶击落,只见她眼中露出又是恐惧,又是恼怒的神色,心中一惊:“这是皇宫内院,我这一门闩打下去,那是大逆不道之事,除非她杀了,用化□粉化去,否则后患无穷。”这么一迟疑,手中高举的门闩便打不下去。
    公主骂道:“死太监,拉我起来。”韦小宝心想:“她真要杀我,可也不容易。”当即伸左手拉她起来。公主道:“你武功不及我,只不过我不小心绊了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而已。刚才你已叫过投降,怎地又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不守武林中的规矩?”
    韦小宝额头鲜血淋漓,迷住了眼睛,伸袖子去擦。公主笑道:“你打输了,没用东西。来,我给你擦擦血。”从怀中取出一块雪白和帕,走近几步。韦小宝退了一步,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可不敢当。”公主道:“咱们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须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便用手帕去抹他脸上的血渍。韦小宝闻到她身上一阵幽香,心中微微一□,此时两人相距甚近,见到她一张秀丽的面庞,皮色白腻,心想:“这小公主生得好俊!”
    公主道:“转过身来,我瞧瞧你后脑的伤怎样。”韦小宝依言转身,心想:“先前我可晚饭疑了,原来小公主真是闹著玩的,只不过她好胜心强,出手不知轻重。”公主伸手轻轻抚摸他后脑的伤处,笑问:“痛得厉害么?”韦小宝道:“还好……”
    突然之间,韦小宝背心一阵剧痛,脚下被她一勾,俯跌在地。原来公主悄悄取出藏在小蛮靴中的短刀,冷不防的忽施偷袭,左足踏住他背脊,提刀在他左腿右腿各戳一刀,笑道:“痛得厉害么?你说『还好』,那么再多戳几刀。”
    韦小宝大骇,暗叫:“老子要归位!”背上有宝衣护身,短刀戳不进去,腿上这两刀也非重伤,却已痛得他死去活来,想要施展洪夫人所教的第二招“小怜横陈”脱身,一来先受伤,没了气力,一来这一招并未练熟,挣了一挣,想要从她跨下钻到她背后,但行动太慢,身子甫动,屁名人轶事股上又吃了一刀,只听她格格笑道:“痛得厉害么?”
    韦小宝道:“厉害之极了。公主武功高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是你老人家的对手。江湖上的……好汉,大英雄,捉住了人,一定饶他性命。”公主笑道:“死罪可恕,活罪难饶。”蹲身便坐在他屁名人轶事股上,喝道:“你动一动,我便一刀杀了你。”韦小宝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半动也不动。”可是公主刚好坐在他伤口上,痛得不住呻吟。
    公主解下他腰带,将他双足缚住,用刀割下他衣襟,又将他双手反剪缚住,笑道:“你是我的俘虏,咱们来练一招功夫,叫做……叫做『诸葛亮七擒孟获』。”满清皇族人人对三国故事十分熟悉,《三国演义》她已看过三遍。韦小宝看过这戏,忙道:“是,是,诸葛亮擒孟获七擒七纵,建宁主公擒小桂子,只消一擒一纵。你一放我,我就不反了。你比诸葛亮还厉害七倍。”公主道:“不成!诸葛亮要火烧□甲兵。”
    韦小宝吓了一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不……不穿□甲。”公主笑道:“那么烧你衣服也一样。”韦小宝大叫:“不行,不行!”公主怒道:“什么行不行的,诸葛亮要烧便烧,□甲兵不得多言。”见桌上烛台旁放著火刀火石,当即打燃了火,点了蜡烛。韦小宝叫道:“诸葛亮并没有烧死孟获。你烧死了我,你就不是诸葛亮,你是曹操!”公主拈起他衣服,正要凑烛火过去点火,忽然见到油光乌亮的辫子,心念一动,便用烛火去烧他辫尾。
    头发极易著火,一经点燃,立时使烧了上去,嗤嗤声响,满屋焦臭,。韦小玉吓得魂飞天外,大叫:“救命,救命!曹操烧死诸葛亮啦!”
    公主握著他辫根,不住摇晃,哈哈大笑,道:“这是一根火把,好玩得紧。”
    转眼之间,火头烧近,公主放脱了手。韦小宝顷刻间满头是火,危急中力气大增,挺头往公主怀里撞去。公主“啊哟”一声,退避不及,韦小宝已撞上她小腹,头上火□竟然熄灭。公主双手扑打衣衫上的焦灰断发,史觉小腹疼痛,又惊又恐,提足在韦小宝头上乱踢。踢得几下,韦小宝晕了过去。
    迷糊中忽觉全身伤口剧痛,醒了过来,发觉自己仰躺在地,胸口袒裸,衣衫,背心,内名人轶事衣竟然都被解开了,公主左手抓著一把白色粉末,右手用短刀在胸口割了一道三四分深的伤口,将白粉撒入伤口。韦小宝大叫:“你干什么?”
    公主笑道:“侍卫说,他们捉到了强盗恶贼,贼人不招,便在他伤口里加上些盐,痛得他大叫救命,那就非招不可。因此我随身带得有盐,专为对付你这等江湖大贼。”韦小宝但觉伤口中阵阵抽痛,大叫:“救命,救命,我招啦!”公主嘻嘻一笑,说道:“你这脓包名人轶事皮,这么快便招,有什么好玩?你要说:『老子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皱一皱眉头的不是好汉。』我再割你几道伤口,盐放得多些,你再求饶,那才有趣哪。”韦小宝大怒,骂道:“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你这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喂喂,我不是骂你,我……我不是好汉,我招啦,我招啦!”
    公主叹了口气,要将盐末丢掉,转念一想,却将盐末都撒在他伤口之中,正色道:“我是建派掌门人,武功天下第一,擒住了你这无恶不作的大盗……”韦小宝道:“好,好,我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洋大盗,今日艺不如人,给武功天下第一的建掌派掌门人擒住,有死无生。江湖上道得好:杀不过头点地。在下既服了,也就是了。”公主听他满口江湖汉子的言语,与张康年等侍卫说给她听的相同,心中就乐了,赞道:“这才对啦,既然要玩,就该玩得像。”
    韦小宝心中“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烂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痛骂,全身伤口痛入了骨髓,一时捉摸不到她到底是奉太后之命来杀死自己,还是不过模拟江湖豪客行径,心想这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下手如此毒辣,就算不过拿我玩耍,老子这条命还得送在她手里,忽然想起当日恐吓沐剑屏这条计策颇有效验,小姑娘们都怕鬼,当下强忍疼痛,说道:“老子忽然之间,又不服了。掌门老师,你如有种,就放了我,咱们再来比划比划。你要是怕老子武功高强,不敢动手,那就一刀将我杀了。我变了冤鬼,白天跟在你背后,晚上钻在你被窝里,握住你脖子,吸你的血……”
    公主“啊”的一声大叫,颤声道:“我杀你干什么?”韦小宝道:“那么快放了我!”公主道:“不放!死太监,你吓我。”拿起烛台,用烛火去烧他的脸。
    烛火烧在脸上,嗤的一声,韦小宝吃痛,向后一仰,右肩奋力往她手臂撞去。公主手臂一动,烛台落地,烛火登时熄了。她大怒之下,提起门闩,又夹头夹脑向他打去。韦小宝疼痛难当,害怕之极:“这次再也活不成了。”大叫一声:“我死了。”假装已死,再也不动。
    公主怒道:“你装死!快醒转来,陪我玩!”韦小宝毫不动弹。公主轻轻踢了他一脚,见他丝毫不动,柔声道:“好啦,我不打你了,你别死罢。”韦小宝心想:“我死都死了,怎能不死?狗屁不通。”
    公主拔下头发上的宝钗,在他脸上,颈中戳了几下,韦小宝忍痛不动。
    公主柔声道:“求求你,你……你……别吓我,我……我不是想打死你,我只是跟你比武打架,谁叫你……谁叫你这样脓包名人轶事皮,打不过我……”突然觉到韦小宝鼻中有轻微的呼吸之名人轶事声,她心中一喜,伸手去摸他心口,只觉一颗心兀自跳动,笑道:“死太监,原来你没死。这一次饶了你,快睁开眼来。”
    韦小宝仍然不动,公主却不再上他当了,喝道:“我挖出你的眼珠,教你死后变成个瞎鬼,找不到我。”拿起短刀,将刀尖指到他右眼皮上。韦小宝大惊,一个打滚,立即滚开。
    公主怒道:“球小鬼头,你又来吓我。我……我非刺瞎你的眼睛不可。”跳将过去,伸足猛力踏住他胸口,举刀往他右眼疾戳下去。
    这一下可不是假装,她和身猛刺,刀势劲急,不但要戳瞎他眼睛,势必直刺入脑。韦小宝双腿急曲,膝盖向她胸口撞去,拍的一声,公主身子一晃,软软摔倒。
    韦小宝大喜,弯了身子,伸手拔出靴筒中匕首,先割开缚住双脚的衣襟,一站起身,便在公主头顶上重重踢了一脚,教她一时不得醒转,这才将匕首插入桌腿,转过身来,将缚住双手的腰带到刃锋上去轻轻擦动,只擦得两下,腰带便即断开了。
    他舒了一口长气,死里逃生,说不出的开心,身上到处是伤,痛得厉害,一时也不去理会,心想:“如何处置这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倒是件天大的难事。听她口气,似乎当真是跟我玩耍,倘若是奉太后之命杀我,干么见我装死,反而害怕起来?可是小孩子玩耍,哪有玩得这么凶的?是了,她是公主,压根儿就没把太监宫女当人,人家死了好,活也好,她只当是捏死一只蚂蚁。”越想越气,向她胸口又中一脚。
    不料这一脚,却踢得她闭住的气息顺了。公主一声呻吟,醒了转来,慢慢支撑著站起,骂道:“死太监,你……”韦小宝正自恼怒,伸手拍拍两个耳光,当胸一拳,右足横扫,公主又即跌倒。他跳将上去,倒骑在她背上,双拳使如擂鼓,往好腿上、背上、屁名人轶事股上用力打去,叫道:“死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婊名人轶事子生的鬼丫头,老子打死了你。”公主大叫:“别打,别打!你没规矩,我叫太后杀了你,叫皇帝杀了你,凌……凌迟处死。”
    韦小宝心中一寒,便即住手,转念又想:“打也打了,索性便打个痛快。”挥拳又打,骂道:“老子操名人轶事你十八代祖宗,打死你这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打得几下,公主忽然嗤的一笑。韦小宝大奇:“我如此用力打她,怎么她不哭反笑?”从桌腿上拔出匕首,指住好颈项,左手将她身子翻了过来,喝道:“笑什么?”只见她眉眼如丝,满脸笑意,似乎真的十分欢畅,并非做作,听她柔声说道:“别打得那么重,可也别打得太轻了。”韦小宝摸不著头脑,只怕她突施诡计,右足牢牢踏住她胸口,喝道:“你玩什么花样,老子才不上当呢。”
    公主身子一挣,鼻中嗯嗯两声,似要跳起身来。韦小宝喝道:“不许动。”在她额上用力一推,公主又即倒下。韦小宝只觉伤口中一阵阵抽痛,怒火只炽,拍拍拍四下,左右开弓,连打她四个耳光。公主又是嗯嗯几声,胸口起伏,脸上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舒服,轻声说道:“死太监,别打我脸。打伤了,太后问起来,只怕瞒不了。”韦小宝骂道:“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这犯贱货,越是挨打越开心,是不是?”伸手在她左臂上重重扭了两把,公主“哎唷,哎唷”的叫了几声,皱起眉头,眼中却孕著笑意。韦小宝道:“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舒不舒服?”
    公主不答,缓缓闭上眼睛,突然间飞起一脚,踢中韦小宝大腿,正是一处刀伤的所在。韦小宝吃痛,扑上去按住她双肩,在她臂上、肩头、胸口、小腹使劲力扭。公主格格直笑,叫道:“死太监,小太监,好公公,好哥哥,饶了我罢,我……我……真吃不消啦。”
    她这么柔声一叫,韦小宝心中突然一□,心想:“她这么叫唤,倒像是方姑娘在海船中跟我说情话的模样。”怒气大减,然而她到底打什么主意,实是难测,于是依样画葫芦,解下她腰带,将她双手双脚绑住。公主笑道:“死小鬼头,你干什么?”韦小宝道:“叫你别打坏主意害人。”站起身来,呼呼喘气,全身疼痛,又欲晕去。
    公主笑道:“小桂子,今天玩得真开心,你还打不打我?”韦小宝道:“你不打我,我又怎敢打你?”公主道:“我动不来啦,你就是再打我,我也没法子。”韦小宝吐了一口唾沫,道:“你不是公主,你是贱货。”在她屁名人轶事股上踢了一脚。
    公;主“哎唷”一声,道:“咱们再玩么?”韦小宝道:“老子性命给你玩去了半条,还玩?我现在扮诸葛亮,也要火烧□甲兵,把你头发和衣服都烧了。”公主急道:“头发不能烧……”嘻嘻一笑,说道:“你烧我衣裳好了,全身都烧起泡,我也不怕。”
    韦小宝道:“呸,你不怕死,老子可不陪你发颠。我得去治伤了,伤口里都是盐,当真好玩么?”这时才相信公主并无杀害自己之意,将她手上缚著的腰带解开。
    公主道:“真的不玩了?那么明天再来,好不好?”语气中满是祈求之意。韦小宝道:“要是太后和皇上知道了,我还有命么?”公主慢慢起身,道:“只要我不说,太后和皇上怎会知道?明天你别打我脸。身上伤痕再多也不打紧。”韦小宝摇头道:“明天不能来。我给打得太厉害,一两个月,养不好伤。”公主道:“哼,你明天不来?刚才你骂我什么?说操我的十八代祖宗。我的十八代祖宗,就是皇帝哥哥的十代祖宗,是皇阿爸的十七代祖宗,太宗皇帝的十六代祖宗,太祖皇帝的十五代祖宗……”
    韦小宝目瞪口呆,暗暗叫苦,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不是老皇帝后的,我骂你的祖宗,跟皇上、老皇爷、什么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全不相干。”公主大怒,叫道:“我怎么不是老皇爷生的?你这死太监胡说八道,明天午后我在这里等你,你这死太监倘若不来,我就去禀告太后,说你打我。”说著捋起衣袖,一条雪白粉名人轶事嫩的手臂之上,青一块,黑一声,全是给你扭起的乌青。韦小宝暗暗心惊:“刚才怎么下手如此之重。”
    公主道:“哼,你明天不来,瞧你要命不要?”
    至此情景,韦小宝欲不屈服,亦不可得,只好点头道:“我明天来陪你玩便是,不过你不能再打我了。”公主大喜,说道:“你来就好,我再打你,你也打还我好了。咱们江湖上好汉,讲究恩怨公明。”韦小宝苦笑道:“再给打一顿,我这条好汉变成恶鬼了。”
    公主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当真打死你的。”顿了一顿,又道:“最多打得你半死不活。”见他脸色有异,嫣然一笑,柔声道:“小桂子,宫里这许多太监侍卫,我就只喜欢你一个。另外那些家伙太没骨气,就是给我打死了,也不敢骂我一句『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贱货……』”学著他骂人的腔调:“婊名人轶事子生的鬼丫头,从来没人这样骂过我。”
    韦小宝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爱挨骂?”公主笑道:“要像你这样骂我才好。太后板起脸训斥,要我守规矩,我可就不爱听了。”韦小宝道:“那你最去丽春院。”心想:“你去做婊名人轶事子,臭骂你的人可就多了。老鸨要打,嫖名人轶事客发起火来,也会又打又骂。”
    公主精神一振,问道:“丽春院是什么地方?好不好玩?”韦小宝肚里暗笑,道:“好玩极了,不过是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你不能去。你只要在丽春院里住上三个月,包名人轶事皮你开心得要命,公主也不想做了。”公主叹了口气,悠然神往,道:“等我年纪大了,一定要去。”
    韦小宝正色道:“好,好!将来我一定带你去。大丈夫一言既出,死马难追。”他这句“驷马难追”总记不住,“什么马难追”是不说了,却说成“死马难追”。
    公主握住他手,说道:“我跟那些侍卫太监们打架,谁也故意让我,半点也不好玩。只有昨天皇帝哥哥跟我比武,才有三分真打,不过他也不肯打痛,扭痛了我。好小桂子,只有你一个,才是真的打我。你放心,我决计不舍得杀你。”突然凑过嘴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亲,脸上飞红,飞奔出房。
    韦小宝霎时间只觉天旋在转,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坐倒,心想:“这公主只怕是有些疯了,我越打她骂她,她越开心。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这老婊名人轶事子生的鬼丫头,难道真的喜欢我这假太监?”想到她秀丽的面庞,心下迷迷糊糊,缓缓站起,支撑著回屋,筋疲力竭,一倒在床,便即睡著了。
    这一觉直睡了五个多时辰,醒转时天色已黑,只觉全身到处疼痛,忍不住呻吟,站起身来想洗去伤口中盐末,哪知一解衣服,伤口鲜血凝结,都已牢牢粘在衣上,一扯之下,又是一阵剧痛,不免又再“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烂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乱骂一顿,当下洗去盐末,敷上金创药。
    次日去见小皇帝,康熙见他鼻青脸肿,头发眉毛都给烧得七零八落,大吃一惊,登时料到是那宝贝御妹的杰作,问道:“是公主打的?受的伤不重吗?”
    韦小宝苦笑道:“还好。师父,徒儿丢了您老人家的脸,只好苦练三年,再去找回这场子,为你老人家争光。”
    康熙本来担心他怒气冲天,求自己给他出头,不过御妹虽然理屈,做主子的殴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总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如不理,却又怕他到了五台山上,服侍父皇不肯忠心,正感为难,听他这么说,竟对此事并不抱怨,只当作一场玩耍,不由得大喜,笑道:“小桂子,你真好!我非好好赏赐你不可。你想要什么?”
    韦小宝道:“师父不责弟子学艺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弟子已经感激万分,什么赏赐都不用了。”顿了一顿,说道:“师父传授弟子几招高招,以后遇险,不会再给人欺侮,也就是了。”
    康熙哈哈大笑,道:“好,好!”当下将太后所传武功,拣了几个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招数传授给他。这几招擒拿手法虽然也颇不凡,但比之洪教主夫妇所传的六招却差得远了。韦小宝以前和他比武,这几招也见他用过,此时一加点拨,不多时便学会了。
    韦小宝心想:“以前和他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便似朋友一般。但他是皇帝,我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这朋友总是做不长久。这次回北京来,眼见他人没大了多少,也是拍马屁得多了。『小玄子『三字再也叫不出口,不如改了称呼,也是拍马屁的妙法。”当下跪下,咚咚咚磕了八个响头,说道:“师父在上,弟子韦小宝是你老人家的开山弟子。”
    康熙一怔,登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一来觉得挺好玩,二来确也不喜他再以“小玄子”相称,笑道:“君无戏言!我说过是师父,只好收了你做徒弟。”叫道:“来人哪!”
    两名太监,两名侍卫走进书房。康熙道:“转过身来。”四人应道:“是。”但规矩臣子不得以背向皇帝,否则极为不敬,四人不明康熙用意,只微微侧身,不敢转身。
    康熙从书桌上拿起一把金剪刀,走到四人身后。四人又略略侧身。康熙看了看四人的辫子,见其中一名太监的辫子最是油光乌亮,左手抓住了,喀的一声,齐发根剪了下来。那太监只吓得魂飞天外,当即跪倒,连连叩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该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该死!”康熙笑道:“不用怕,赏你十两银子。大家出去罢!”四人莫名奇妙,只觉天威难测,倒退了出去。
    康熙将辫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韦小宝,笑道:“你就要去做和尚,公主烧了你头发,看来也是天意。上天假公主之手,吩咐你去落发为僧。你先把这条假辫子结头上,否则有失观瞻。”
    韦小跪下道:“是,师父爱惜徒弟,真是体贴之至。”康熙笑道:“你拜我为师,可不许跟旁人说起。我知你口紧,谨慎小心,这才答应。你若在外招摇,我掌门人立时便废了你武功,将你逐出门墙。”韦小宝连称:“是,是,弟子不敢。”康熙和他比武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除了太后和海天富之外,宫中始终并无旁人得知,心想闹著玩收他为徒,只要决不外传,也不失皇帝的体面,但生性谨细,特意叮嘱一番。
    康熙坐了下来,心想:“太后陰险毒辣,教我武功也决不会当真尽心,否则她将人打得骨节寸断的厉害功夫,怎地半招也不传我?我虽做了师父,其实比之这小子也强不了多少,没什么高明武功传他。少林寺的和尚武功极高,此番父皇有难,也是他们相救……”
    想到此处,心中有了个主意,说道:“你去休息养伤,明天再来见我。”
    韦小宝回到下处,命手下太监去请御医来敷药治伤。伤处虽痛,却均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及筋骨,太医说将养将十天半月,便即好了,不用担心。
    他吃过饭后,便去应公主之约,心头七上八下,既怕她再打,却又喜欢见她。
    一推开门,公主一声大叫,扑将上来。韦小宝早已有备,左臂挡格,右足一勾,右手已抓住了公置瘁领,将她按得俯身下弯。公主笑骂:“死太监,今天你怎么厉害起来啦。”韦小宝抓住她左臂反扭,低声道:“你不叫我好桂子、好哥哥,我把你这条手臂扭断了。”
    公主骂道:“呸,你这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韦小宝将公主的手臂重重一扭,喝道:“你不叫,我将你这条手臂扭断了。”公主笑道:“我偏偏不叫。”韦小宝心想:“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的确犯贱。我越打她,她越欢喜。”右手拍的一声,在她臂上重重打了一拳。公主身子一跳,却格格的笑了起来。韦小宝道:“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原来你爱挨打。”使劲连击数拳。
    公主痛得缩在地下,站不起来,韦小宝这才停手。公主喘气道:“好啦,现下轮到我来打你。”韦小宝摇头道:“不,我不给你打。”心想这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下手如此狠辣,给她打将起来,随时随刻有性命之忧。公主软语求恳,韦小宝只是不肯。
    公主大发脾气,扑上来又打又咬,给韦小宝几个耳光,推倒在地,揪住头发,又打了一顿屁名人轶事股,心想屁名人轶事股也打了,也不用客气啦,伸手在她全身到处乱扭。公主伏在他脚边,抱住他两腿,将脸庞挨在他小腿之间,轻轻磨擦,娇媚柔顺,腻声道:“好桂子,好哥哥,你给我打一次罢,我不打痛便是。”韦小宝见她犹似小鸟依人一般,又听她叫得亲热,心神□漾,便待答允。公主又道:“好哥哥,你身上出血,我见了比什么都喜欢。”
    韦小宝吓了一跳,怒道:“不行!”提起左足,在她头上踢了一脚,道:“放开了,我要去了。跟你磨在一起,总有一日死在你手里。”公主叹道:“你不跟我玩了?”韦小宝道:“太危险,时时刻刻会送了老命。”公主格格一笑,站起身来,道:“好!那么你扶我回房去,我给你打得路也走不动了。”韦小宝道:“我不扶。”公主扶著墙壁,慢慢出去,道:“小桂子,明儿再来,好不好?”忽然左腿一屈,险些摔倒。韦小宝抢上去扶住。
    公主道:“好桂子,劳你的驾,去叫两名太监来扶我回去。”韦小宝心想一叫太监,只怕给太后知道,查究公主为什么受伤,只要稍有泄漏,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只得扶住了她,道:“我扶你回房就是。”公主笑道:“好桂子,多谢你。”靠在他肩头,向西而行。
    公主的住处在慈宁宫之西,寿康宫之侧。两人渐渐走近慈宁花园,韦小宝想起太的神气,心下栗栗危惧。两人行到长廊之下,公主忽然在他耳边轻轻吹气。韦小宝脸上一红,道:“不……不是……”公主柔声道:“为什么?我又不是打你。”说著将他耳垂轻轻咬住,伸出舌头,缓缓舐动。韦小宝只觉麻□难当,低声道:“你如咬痛了我耳朵,我可永远不来见你了。大丈夫一言既出,死马难追。”公主本想突然间将他耳垂咬下一块肉来,听了这句话,不敢再咬,只腻声而笑,直笑得韦小宝面河邡赤,全身酸软。
    到了公主寝宫,韦小宝转向身便走。公主道:“你进来,我给你瞧一件玩意儿。”这时建宁宫中的四名太监,四名宫女在门外侍侯,韦小宝不敢放肆,只得跟了进去。公主拉著他手,直入自己卧室。两名宫已跟了进来,只拿著热毛巾给公主挣脸。公主拿起一块手巾,递给韦小宝。韦小宝接过,擦去脸上汗水。两名宫女见公主对这小太监姑娘破格礼遇,连对太后皇上也没这样客气,而这小太监竟也坦然接受,无礼之极,不由得都是呆了。
    公主瞥了一眼,瞪眼道:“有什么好看?”两名宫女道:“是,是!”弯腰退出,哪里已经迟了,公主一伸手,向近身一名宫女眼中挖去。那宫女微微一让,一声惨呼,眼珠虽没挖中,脸上却是鲜血淋漓,自额头直至下巴,登时出现四条爪痕。两名宫女只吓得魂飞天外,疾忙退出。
    公主笑道:“你瞧,这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就只会叫嚷求饶,有什么好玩?”韦小宝见她出手残忍,心想这小婊名人轶事子太过凶恶,跟她母亲老婊名人轶事子差不多,还是及早脱身为是,说道:“公主,皇上差我有事去办,我要去了。”公主道:“急什么?”反手关上了门,上了门闩。
    韦小宝心中怦怦乱跳,不知她要干什么怪事。公主笑道:“我做主子做了十五年,总是给人服侍,没点味道,今儿咱们来换换班。你做主子,我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韦小宝双手乱摇:“不行,不行。我可没这福气。”公主俏脸一沉,说道:“你不答应吧?我要大叫了,我说你对我无礼,打得我全身肿痛。”突然纵声叫道:“哎唷,好痛啊!”
    韦小宝连连作揖,说道:“别嚷,别嚷,我听你吩咐就是。”这是公主寝宫,外面有许多太监宫女站著侍候,她只消再叫得几声,立时便有人涌将进来,可不比那间比武的小屋,四下无人。公主微微一笑,说道:“贱骨头!好好跟你说,偏偏不肯听,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韦小宝心道:“你才是贱骨头,主子不做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
    公主屈下一膝,恭恭敬敬的向他请个安,说道:“桂贝勒,你要安息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侍侯你脱名人轶事衣。”韦小宝哼了一声,道:“我不睡,你给我轻轻的捶捶腿。”公主道:“是!”坐在地下,端起他右足,搁在自己腿上,轻轻捶了起来,细心熨贴,一点也不触痛他伤处,韦小宝赞道:“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胚子,你服侍得我挺美啊。”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扭了一把,公主大乐,低声道:“主子夸奖了。”除下他靴子,在他脚上轻捏一会,换过他左足,捶了半晌,又脱下靴子按摩,道:“桂贝勒,你睡上床去,我给你捶背。”
    韦小宝给她按摩得十分舒服,心想这贱骨头如不过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瘾,决不能放我走,便上床横卧,鼻中立时传入幽香阵阵,心想:“这贱骨头的床这等华丽,丽春院中的头等婊名人轶事子,也没这般漂亮的被褥枕头。”公主拉过一条薄被,盖在他身上,在他背上轻轻拍打。
    韦小宝迷迷糊糊,正在大充桂贝勒之际,忽听得门外许多人齐声道:“太后驾到!”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欲跳起。公主神色惊惶,颤声道:“来不及逃啦!快别动,钻在被窝里。”韦小宝头一缩,钻入了被中,隐隐听得打门之名人轶事声,只吓得险些晕去。
    公主放下帐子,转身拔开门闩,一开门,太后便跨了进来,说道:“青天白日的,关上了门干什么?”公主笑道:“我倦得很,正想睡一忽儿。”太后坐了下来,问道:“又在搞什么古怪玩意儿,怎么脸上一点儿也没血色?”公主道:“我说倦得很。”
    太后一低头,见到床前一对靴子,又见锦帐微动,心知有异,向众太监宫女道:“你们都在外面侍候。”众人出去,说道:“关上了门,上了闩。”公主笑道:“太后也搞什么古怪玩意吗?”依言关门,顺著太后的目光瞧去,见到靴子,不由得脸色大变,强笑道:“我正想穿上男装,扮个小太监给太后瞧瞧。你说我穿了男装,模样儿俊不俊?”
    太后冷冷的道:“得瞧床上那小子模样儿俊不俊?”陡地站起,走到床前。
    公主大骇,拉住太后的手,叫道:“太后,我跟他闹著玩的……”
    太后手一甩,将她摔开几步,捋起帐子,揭开被子,抓住韦小宝的衣领,提了起来。
    韦小宝面向里床,不敢转头和她相对,早吓得全身簌簌发抖。
    公主叫道:“太后,这皇帝哥哥最喜欢的小太监……,你……你可别伤他。”
    太后哼了一声,心想女儿年纪渐大,情窦已开,床上藏个小太监,也不过做些假凤虚凰的勾当,算不了什么大事,右手一转,将韦小宝的脸转了过来,拍拍的记两耳光,喝道:“滚你的,再教我见到你跟公主鬼混……”突然间看清楚了他面貌,惊道:“是你?”
    韦小宝一转头,道:“不是我!”
    这三字莫名其妙,可是当此心惊胆战之际,又有什么话可说?
    太后牢牢抓住他后领,缓缓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对公主无礼,今日可怨不得我。”公主急道:“太后,是我要他睡在这里的,不能怪他。”太后左掌在韦小宝脑门轻轻一拍,左臂提起,便却运动使重手击落,一掌便毙了他。
    韦小宝于万分危急之中,陡然想起洪教主所授的那招“狄青降龙”,双手反伸,在太后胸前摸了一把。太后大吃一惊,胸口急缩,叱道:“你作死!”韦小宝双足在床沿一登,一个倒翻筋斗,已骑在太后颈中,双手食指按住她眼睛,拇指抵住她太陽穴,喝道:“你一动,我便挖了你的眼珠出来!”
    他这一招并未熟练,本来难以施展,好在他在床上而太后站在地下,一高一低,倒骑容易,而挖眼本来该用中指,却变成了食指,倒翻筋斗时足尖勾下帐子。这招使得拖泥带水,狼狈不堪,洪教主倘若亲见,非气个半死不可。虽然手法不对,但招式实在巧妙,太后还是受制,变起仓卒,竟然难以抵挡。
    公主哈哈大笑,叫道:“小桂子,你不得无礼,快放了太后。”
    韦小宝右腿一提,右手拔出匕首,抵在太后后心,这才从她颈中滑下。忽然啪的一声,一件五色灿烂的物事落在地下,正是神龙教的五龙令。
    太后大吃一惊,道:“这……这……东西……怎么来的?”
    韦小宝想起太后和神龙教的假宫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炳春、柳燕暗中勾结,说不定这五龙令可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她就范,说道:“什么这东西那东西,这是本教的五龙令,你不认得吗?好大的胆子!”
    太后全身一颤,道:“是,是!”
    韦小宝听她言语恭顺,不由得心花怒放,说道:“见五龙令如见教主亲临,洪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太后颤声道:“洪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俯身拾起五龙令,高举过顶。韦小宝伸手接过,问道:“你听不听我号令?”太后道:“是,谨遵吩咐。”
    太后恭恭敬敬的念道:“教主宝训,时刻在心,制胜克敌,无事不事。”
    直到此刻,韦小宝才嘘了口气,放开匕首,大模大样的在床沿坐了下来。
    太后向公主道:“你到外面去,什么话也别说,否则我杀了你。”
    公主一惊,应道:“是。”向韦小宝看了一眼,满心疑惑,道:“太后,是皇帝哥哥的圣旨么?”康熙年纪渐大,威权渐重,太监宫女以及御前侍卫说到皇上时,畏敬之情与日俱增,公主也早知太后对皇帝颇为忌惮。太后点头道:“是。他是皇帝的亲信,有要紧事跟我说,可千万不可泄漏,在皇帝跟前,更加不可提起。免得……免得皇帝恼你。”
    公主道:“是,是。我可没这么笨。”说著走出房去,反手带上了房门。
    太后和韦小宝面面相对,心中均怀疑忌。过了一会,太后道:“隔墙有耳,此处非说话之外,请去慈宁宫详谈可好?”听她用个“请”字,又是商量的口吻,不敢擅自主张,韦小宝更加心宽,随即又想:“这老婊名人轶事子心狠手毒,骗我到慈宁宫中,不要便什么诡计,加害老子?”便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是本教新任白龙使,奉洪教主命令,出掌五龙令。”
    太后登时肃然起敬,躬身道:“属下参见白龙使。”
    虽然韦小宝早已想到,太生既和黑龙门属下教众勾结,对洪教主必定十分尊敬,这五龙令对她多半有镇慑之效,但万万想不到她自己竟然也是神龙教中的教众,以她太后之尊,天下事何求不得,居然会去入了神龙教,而且地位远比自己为低,委实匪夷所思,眼见她恭恭敬敬的行礼,不由得愕然失措。
    太后见他默默不语,还道他记著先前之恨,甚是惊惧,低声道:“属下先前不知尊使身份,多有得罪,十分惶恐,还望尊使大度宽容。”但见他年纪幼小,竟在教中身居高位,终究难以尽信,随即想到,近年来教主和夫人名人轶事大举提拔少年,教中老兄弟或被屠戳,或被疑忌,权势渐失,这小孩新任白龙使,绝非奇事。又想:“就算他是真的白龙使,我此刻将他杀了,教中也无人知晓。这小鬼对我记恨极深,让他活著,那可后患无究。”杀机既动,眼中不由自主的露出狠毒之色。
    韦小宝登时惊觉,暗道:“不好,老婊名人轶事子要杀我。”低声道:“刚才我擒住你的手法,你可知是谁传授的?”太后吃了一惊,回想这小鬼适才所使的手法,诡秘莫测,一招间便将自己制住,正是教主的手段,颤声道:“莫非……莫非是教主的亲传?”韦小宝笑道:“教主传我三十招杀手,洪夫人传了我三十招擒拿手,比较起来,自然教主的手法厉害得多。不过他老人家的招教,一出手就取人性命,我不想杀你,因此只用了夫人所传的一招『飞燕回翔』。”他吹牛不用本钱,招数一加便加了十倍。
    太生却毫不怀疑,知道洪夫人所使的许多招数,确是都安上个古代美人的名字,不由得出了身冷汗,寻思:“幸亏他只以洪夫人的招数对付我,倘若使出教主所传,此刻我早已性命不在了。”此刻哪里还敢有回害之意?恭恭敬敬的道:“多谢尊使不杀之恩。”
    韦小宝洋洋得意的道:“我没挖出你眼珠,比之夫人所授,又放宽了三分了。”这话倒是不假,适才要挖太后眼珠,本来也可办到,只是她重伤之余,全力反击,也必取了他性命。
    太后越想越怕,道:“多谢手下留情,属下感激万分,必当报答尊使的恩德。”
    韦小宝本来一见太后便如耗子见猫,情不自禁的全身发抖,哪知此刻竟会将她制得贴贴服服,见她诚惶恐的站在面前,心中那份得意,当真难以言宣。他提起左腿,往右腿上一搁,晃了几晃,低声道:“这次随本使从神龙教来京的,有胖头陀和陆高轩二人。”
    太后道:“是,是。”心想胖陆二人是教中高手,居然为他副贰,适才幸而没有鲁莽,倘若将他打死了,别说教主日后追究,即是胖陆二人找了上来,那也是死路一条,眼见他双颊上指痕宛然,正是自己所打的两个耳光所留,颤声道:“属下过去种种,委实罪该万死。尊使大人名人轶事大量,后福无穷。”
    韦小宝微微一笑,道:“白龙使钟志灵背叛教主,教主和夫人已将他杀了,派我接掌白龙门。黑龙使张淡月办事不力,教主和夫人很生气,取经之事,现下归我来办。”
    太后全身发抖,道:“是,是。”想起几部经书得而复失,这些日子来日夜担心,终于事发,颤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请尊使移驾慈宁宫,由属下详禀。”
    韦小宝点头道:“好。”心想此事之中不明白地方甚多,正要查问,便站起身来。太后转身去拔了门闩,开了房门,侧身一旁,让他先行。韦小宝大声道:“太后启驾啦!”太后低声道:“得罪了!”走出门去。韦小宝跟在后面。数十名太监宫女远远相随。
    两人来到慈宁宫,太后引他走进卧室,遣去宫女,关上了门,亲自斟了一碗参汤,双手奉上。韦小宝接过喝了几口,心想:“我今日的威风,只有当年顺治爷可比。就算小皇帝,太后也不会对他如此恭敬。”心中又是一阵大乐。
    太后打开盒子,取出一只锦盒,开盒拿出一只小玉瓶,说道:“启禀尊使:瓶中三十颗『雪参玉蟾丸』,乃是朝鲜国王的贡品,珍贵无比,服后强身健体,百毒不侵。其中十二颗请尊使转呈教主,十颗转呈教主夫人,余下八颗请尊使自服,算是……算是属下的一点儿微未心意。”韦小宝点头道:“多谢你了。但不知这些药丸跟『豹胎易筋丸』会不会冲撞?”太后道:“并夫冲撞。恭喜尊使得蒙教主恩赐『豹胎易筋丸』,不知……不知属下今年的解药,教主是否命尊使带来?”
    韦小宝一怔,道:“今年的解药?”随即明白,太后一定也服了“豹胎易筋丸”,教主每年颁赐解药,却又解得并不彻底,须得每年服食一次,药性才不发作,否则她身处深宫,高手侍卫无数,教主本事再大,也不能遥制,笑道:“你我二人都服了豹胎丸,那解药自不能由我带来。”太后道:“是。不过尊使蒙教主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属下如何能比?”
    韦小宝心想:“她吓得这么厉害,可得安慰她几句。”说道:“教主和夫人说道:只要你尽忠教主,不起异心,努力办事,教主总不会亏待你的,一切放心好了。”
    太后大喜,说道:“教主恩德如山,属下万死难报。教主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韦小宝心想:“你本来是皇后,现下是皇太后,除了皇帝,天下就是你最大。神龙教再厉害,也决不能和你相比,却何以要入教,听命于教主?那不是犯贱之至么?是了,多半你与你女儿一样,都是贱骨头,要给人打骂作贱,这才快活。”他年纪太小,毕竟世事所知有限,一时也猜不透其中关窍所在。
    太后见他沉吟,料想他便要问及取经之事,不如自行先提,说道:“那三部经书,属下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炳春和柳燕二人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教主,他老人家想已收到?”
    韦小宝一怔,心想:“假宫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炳春是陶姑姑所杀,柳燕死于方姑娘剑下,有什么经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教主?”不明她用意所在,说道:“你说有三部经书呈给教主?这倒不曾听说过。教主说黑龙使搞了这么久,一无所得,很是恼怒,险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他自名人轶事杀。”太后脸现诧异之色,道:“这可奇了。属下明明已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炳春和柳燕二人,将三部经书专程送往神龙岛。那自然是在柳燕为尊使处死之前的事。”韦小宝道:“哦,有这等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炳春?就是你那个秃头师兄吗?”太后道:“正是。尊使日后回到神龙岛,传他一问,便知分晓。”
    韦小宝突然省悟,心道:“是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炳春为陶姑姑所杀,这老婊名人轶事子只道我毫不知情。她失去了三部经书,生怕教主怪罪,将一切推在两个死人头上,这叫做死无对证,倒也聪明得紧。哪知道这三部经书却在老子手中。这番话去骗别人,那是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刮刮叫,别别跳,偏偏就骗不到老子。我暂时不揭穿你的西洋镜。”说道:“你既然已取到三部经书,功劳也算不小,其余五部,还得再加一把劲。”
    太后道:“是,属下从早到晚,就在想怎生将另外五部经书取来,报答教主的恩德。”
    韦小宝道:“很好!其实你如此忠心,那豹胎易筋丸中的毒怕,便一次给你解了,也是不妨。不久我见到教主,一定给你多说几句好话。”太后大喜,躬身请了个安,道:“尊使大恩,属下永不敢忘。最好属下能转入白龙门,得由尊使教导指挥,更是大幸。”
    韦小宝道:“那也容易办到。不过你入教的一切经过,须得跟我详说,毫不隐瞒。”
    太后道:“是,属下对本门座使,决不敢有半句不尽不实的言语……”
    忽然门外脚步声响,一名宫女咳嗽一声,说道:“启禀太后:皇上传桂公公,说有要紧事,命他立刻便去。”韦小宝点点头,低声道:“你一要放心,以后再说。”太后低声道:“多谢尊使。”朗声道:“皇上传你,这便去罢。”韦小宝道:“是,太后万福金安。”
    出得门来,只见八名侍卫守在慈宁宫外,微微一惊,心想道:“可出了什么事?”快步来到上书房。
    康熙喜道:“好,你没事。我听说你给老贱人带了去,真有些担心,生怕她害你。”
    韦小宝道:“多谢师父挂怀,那老……老……她问这些日子去哪里?我想老皇爷的事千万说不得,连山西和五台山也不能提,可是我又不大会说谎,给她问得紧了,我情急智生,便说皇上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瞧瞧有什么好玩意儿,便买些进宫。又说,皇上吩咐别让太后知道,免得太后怪罪皇上当了皇帝,还是这般小孩子脾气。”
    康熙哈哈大笑,拍拍他肩头,说道:“这样说最好。让老贱人当我还是小孩子贪玩,便不来防我。你不大会说谎吗?可说得挺好啊。”
    韦小宝道:“原来还说得挺好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一直担心,生怕这么说皇上不高兴呢。”
    康熙道:“很好,很好。我刚才怕老贱人害你,已派了八名侍卫去慈宁宫外守著,倘若老贱人不放你走,我便叫他们冲进去抢你出来,真要跟她立时破脸,也说不得了。”
    韦小宝跪下磕头道:“皇帝师父恩重如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弟子粉身难报。”
    康熙道:“你好好服侍老皇爷,便是报我对你的恩遇。”韦小宝道:“是。”
    康熙从书桌上拿起一个密封的黄纸大封套,说道:“这是赏少林寺众僧的上谕,你挑选四十名御前侍卫,二千名骁骑营官兵,去少林寺宣旨办事。办什么事,在上谕中写著,到少林寺后拆读,你遵旨而行就是。现下我升你的官,任你为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那是正二品的大官了。你本是汉人,我赐你为满洲人,咱们这叫作入满洲抬旗。正黄旗是皇帝亲将的旗兵,骁骑营更是皇帝的亲兵。那御前侍卫副总管的官儿仍然兼著。”他知韦小宝不学无术,年纪又小,当真做官是做不来的,因此两个职位都是副手。
    韦小宝道:“只要能常在皇帝师父身边,官大官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弟子倒不在乎。”说著大力磕头谢恩,心想:“我好好是个汉人,现在摇身一变,变作满洲鞑子了。”又想:“皇帝师父叫我不忙去清凉寺去做小和尚,却先带兵去少林寺颁旨,封赏救驾有功的诸位大师,多半是让我出出风头。这叫做先甜后苦,先做老爷,后打屁名人轶事股。”
    康熙将骁骑营正黄朴诩统灿邴珠传来,谕知他小桂子其实并非太监,而是御前侍卫副总管,真名韦小宝,为了要擒杀鳌拜,这才派他假扮太监,现已赐为旗人,属正黄旗,升任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
    灿邴珠当鳌拜当权之时,大受倾轧,本已下在狱中,性命朝夕不保,幸得鳌拜事败,我才获释,对擒杀鳌拜的韦小宝早已十分感激,听得皇上命他为自己之副,心中大喜,当即向他道贺,说道:“韦兄弟,咱哥儿俩一起办事,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你是少年英雄,咱们骁骑营这下可大大露脸哪。”韦小宝谦虚一番。灿邴珠打定了主意,这人名人轶事大受皇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幸,虽说是自己副手,其实自己该当做他副手,只要讨得他欢心,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康熙道:“我有事差韦小宝去办,你们两人下去,点齐人马。韦小宝今晚就即出京,不用来辞别了。”将调动骁骑劳营兵马的金牌令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了韦小宝。
    韦小宝接过金牌,磕头告别,心想:“老婊名人轶事子干什么要入神龙教,这事还没查明,那也不打紧,多半是犯贱,下次回宫时再去问她。”又想:“昨晚给公主打了一顿,全身疼痛,一觉睡到大天光,没能去见陶姑姑,不知她在宫中怎样,下次回宫,得跟她会上一会。”
    当下二人去御前侍卫总管多隆。韦小宝取出康熙先前所书那张任他为御前侍卫总管的上谕,给他看了,多隆又是连声道贺:“韦小宝要挑那些侍卫,尽管挑选,只要皇上点头,要我陪你一去一遭也成。”韦小宝笑道:“那可不敢当。保护皇上,责任重大,多总管想出京去逛逛,却不大容易了。”多隆笑道:“下次我求皇上,咱哥儿俩换一换班,你做正的,我做副的,有什么出京打秋风的好差使,让做哥哥的走走去。”
    韦小宝点了张康年,赵齐贤两名侍卫,叫二人召约一批亲近的侍卫。灿邴珠点齐二千骁骑营军士。各参领、佐领参见副都统。皇帝赏给少林寺僧人的赐品,也即齐备,装在几十辆车上。皇帝要做什么事,自是叱嗟立办,只两个时辰,一切预备得妥妥帖贴。
    韦小宝本身该身穿骁骑营戎装,可是这样小码的将军戎服,一时之间却不易措办。灿邴珠想得周到,将自己一套戎装送给了他,传了四名巧手裁缝跟去,在大车之中赶著修改,吩咐他们晚上不能睡觉,赶好了衣衫才许回京,倘若偷懒,重责军棍。
    韦小宝抽空回到头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同,对陆高二人道:“今日已混进了宫中,盗经之事也已略有眉目。”吩咐他二人在屋中静候消息,不可轻易外出,以免泄漏机密。陆胖二人见他办事顺利,两天之间便了有头绪,均感欣慰,喏喏连声的答应。
    韦小命双儿改穿男装,扮作书僮,随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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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全文阅读——第二十二回老衲山中移漏处佳人世外改
    韦小宝动身启程,天色已晚,但圣旨要他即日离京,说什么也非得出城不可。出永定门行了二十里,便即扎营住宿。骁骑营是卫护皇帝的亲兵,都是满洲的亲贵子弟,服用饮食,无不高出寻常士兵十倍。大家在京中耽得久了,出京走走,无不兴高采烈,何况又不是拚命打仗,到河南公干,那是朝廷出了钱请他们游出玩水,实是大大的优差。
    韦小宝吃了酒饭,睡觉太早,于是召集张康年,赵齐贤等众侍卫,骁骑营的参领佐领军官,齐到中军帐中。众中均想:“皇上不知差韦副都统去干办什么大事,他传我们去,定是要宣示特旨。”
    名人参见毕,韦小宝笑道:“哥儿们闲着无事,他奶奶的,大家来赌钱,老子作庄。”
    众军官一呆,还道他是开玩笑,却见他从怀中摸出四粒骰子,往木几上一掷,骰滴溜溜的滚动,众人我才欢雷动。大凡当兵的无不好赌,只是行军出征之时,却严禁赌名人轶事博,以免军心学动,有误大事。韦小宝又怎懂得这一套?骁骑营的参领佐领虽知军律,但想这一次又是不打仗,何必阻了副都统的雅兴?韦小宝又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往几下一放,足足有五六千两银子,说道:“哪个有本事的就来赢去?”众军官纷归本帐去取银子。
    骁骑营的军士有很多职位虽低,家财却富,听说韦副都统做庄开赌,都悄悄踅进帐来。
    韦小宝叫道:“上场不分大小,只吃银子元宝!英雄好汉,越输越笑,王八羔子,赢了便跑!”在四粒骰子上吹了口气,一把撒将下来。
    他在扬州之时,好生羡慕赌名人轶事场庄家的威风,做什么副总管、副都统,都还罢了,今日统带数千之众,做庄大赌,那才是生平的大得意事。
    众军官纷纷下名人轶事注,有吃有赔。赌了一会,大家兴起,赌注渐大,挤在后面的军士也递上银子来下名人轶事注。侍卫赵齐贤和一名满洲佐领站在韦小宝身旁,宛然帮他收注赌钱。中军帐中,但闻一片呼幺喝六、吃上赔下之名人轶事声,宛然便是个大赌名人轶事场。赌了一个多时辰,赌台上已有二万多两银子。有些输光了的,回营去向不赌的同袍借钱来翻本。
    韦小宝一把骰子掷下,四骰全红,正是通吃。众人甚是懊丧,有的咒骂,有的叹气。赵齐贤伸出手去,正要将赌注尽数扫进,韦小宝叫道:“且慢!老今日第一天带兵做庄,这一注送给了众位朋友,不吃!”
    众兵将欢声大作,齐叫:“韦副统当真英雄了得!”韦小宝道:“要加注的便加!”各人这一注死里逃生,都觉运气甚好,纷纷加注,满台堆满了银子。
    忽然一人朗声说道:“押天门!”将一件西瓜般的东西押在天门。众人一看,登时惊得呆了。赌台上赫然是一颗血肉模糊的首级。那首级头戴官帽,竟是一名御前侍卫。
    赵齐贤惊道:“葛通!”原来这是御前侍卫葛通的脑袋。他轮值在帐外巡逻,却被人割了头。
    众人惊惶抬头,只见中军帐口站着十多个身穿蓝衫之人,各人手持长剑。众军官人人全神贯注的赌钱,谁也不知这些人是几时进来的。帐中众军官没带兵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赌台前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双手空空,说道:“都统大人,受不受注?”
    赵齐贤叫道:“拿下了!”登时便有四名御前侍卫向那青年扑去。那人双臂一分,抓住两人胸口,砰的一声,将二人头对头一撞,二人便即昏晕。跟着白光闪动,两柄长剑刺出,自另外两名侍卫的背心直通到前胸。两名侍卫惨声长呼,倒地而死。使剑的蓝衫人一是中年汉子,另一个是道人。两人同时拔剑挥手,双剑齐飞,扑扑两声,都插在赌台之上。中年人叫道:“押上门!”道人叫道:“押下门!”两剑长剑果然分别插在上门下门。
    那青年左手一挥,四个蓝衫人抢了上来,四柄长剑分指韦小宝左右要害。
    赵齐贤颤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好大有胆子。杀官闯营,不……不怕杀……杀头么?”
    用剑指着韦小宝的四人之中,忽有一人嗤的一声笑,说道;“我们不怕,你怕不怕?”却是娇嫩的女子声音。韦小宝侧头看去,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蛋微圆,相貌甚甜,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光亮,嘴角也正自带着笑意。他本已吓得魂不附体,但一见到了美貌女子,自然而然勇气大增,笑道:“单只姑娘一人用剑指着我,我早就怕了。”
    那少女长剑微挺,剑尖抵到了他肩头,说道:“你既然怕,为什么还笑?”韦小宝脸孔一板,道:“我最听女人的话,姑娘说不许笑,我就不笑。”果然脸上更无丝毫笑容。那少女见他装模作样,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那带头的青年眉头微蹙,冷笑道:“满洲鞑子也是气数将尽,差了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带兵。喂,两把宝剑,一颗脑袋已经押下了,你怎地不掷骰子?”
    韦小宝身旁有美貌姑娘,又听他说要掷骰子,惊魂稍定,问道:“我输了赔什么?”那青年道:“那还问?输剑赔剑,输头赔头!”料想这少年将军定然讨饶投降。哪知韦小宝打架比武,输了便投降,在赌台上却说什么也不肯做狗熊,认脓包名人轶事皮,何况身边有个俊美姑娘,人生在世,岂能在美貌姑娘之前丢脸?又想:“你们四把剑已指住了我,若要杀我,输也好,反正都是要杀,何必口头上吃亏?”当即拿起骰子,说道:“好,受了!输剑赔剑,输头赔头,输裤子就脱下?你先掷!”
    那青年料不到这少年将军居然有此胆识,倒是一怔。那中年汉子低声道:“大军在外,迟则有变!”要他不必无谓耽搁时光,只怕二千名满洲兵一涌而入,倒是不易对付。那青年向韦小宝望了一眼,见他脸上并无惧色,说道:“我不跟你赌这一场,你死了也不服气。”接过骰子一掷,是个六点。那道人和中年汉子也各掷了,都是八点。
    韦小宝拿起骰子,伸掌到那少女面前,说道“姑娘,请你吹口气!”那少女微笑道:“干什么?”还是在骰子上吹了口气。韦小宝道:“成了!美名人轶事女吹气,有杀无赔!”将骰子在掌心中摇了几摇,正要掷下,起齐贤道:“且慢!韦都统,问……问他们到底要什么?”他怕韦小宝这一记骰子掷下去,掷成了六点以下,不免有性命之忧,更怕韦小宝不赔自己之头,而要割我赵齐贤的头来赔,谁教我站在旁边帮庄呢?
    那青年冷笑道:“倘若怕了,那就跪下讨饶。”
    韦小宝道:“乌龟王八蛋才怕!”手上微玩花样,只是心惊胆战之际,手法不大灵光,四粒骰子掷去,骨碌碌的滚动,定了下来,掷不成一对天牌,却是六点。韦小宝大喜,叫道:“六吃六,杀天门,赔上赔下。”将葛通那颗首级提了过来,放在自己面前,又道:“赵大哥,拿两柄剑来,赔了上家下家。”赵齐贤应道:“是!”向帐门口走去。
    一名蓝衫汉子挺剑指住他前胸,喝道:“站住了!”韦小宝道:“不许拿剑?好,那也成,一把宝剑算一千两银子。”从面前一堆银子中取了二千两,平分了放在长剑之旁。
    这群豪客闯进中军帐来制住了主帅,众军官都束手无策,敌人武功既高,出手杀人,肆无忌惮,已方军士虽多,却均在帐外,未得讯息,待会混战一起,帐中众人赤手空拳,只怕不免要尽数丧命,栗栗危惧之际,见韦小宝和敌人掷骰赌头,谈笑自若,不禁都佩服他的胆气。也有人心想:“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你道这批匪徒是跟你闹着玩么?”
    那青年又是一声冷笑,道:“凭我们这两把宝剑,只赢你二千两银子?台上银子一起拿了!”六七名蓝衫汉子走上前来,将赌台上的银子银票一古脑儿都拿了。那青年接过一把长剑,指住韦小宝的咽喉,喝道:“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你是满洲人还是汉人?叫什么名字?”
    韦小宝心想:“老子若要投降,你们一进来就降了,此时如再屈服,变成有头无尾,前功尽弃,大丈夫要硬就硬到底。”哈哈一笑,说道:“老子是正黄旗副都统,名叫花差花差小宝的便是。你要杀便杀,要赌便赌!嘿嘿,以大欺小,不是好汉。”最后八个字,实在是讨饶了,不过说得倒也颇有点英雄气概。
    那青年微微一笑,道:“以大欺小,不是好汉。这句话倒也不错。小师妹,你年纪跟他也差不多,就跟他斗斗。”那少女笑道:“好!”提剑而出,笑道:“喂,花差花差小宝将军,我领教你的高招。”韦小宝身旁三人长剑微挺,碰到了他衣衫,齐道:“出去动手!”
    那青年一挥手,长剑飞起,插在韦小宝面前桌上。
    韦小宝寻思:“我剑术半点儿也不会,一定打不过小姑娘。”说道:“以大欺小,不是好汉。我比小姑娘大,怎能欺她?”
    那青年一把抓住他后领提起,喝道:“你不敢比剑,那就向我小师妹求饶。”
    韦小宝笑道:“好,磕头就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最好天天跪女人!”双膝一曲,向那少女跪了下去。众蓝衫人都哄笑起来。
    突然之间,韦小宝身子一侧,已转在那青年背后,手中匕首指住他后心,笑道:“你投降不投降?”
    这一下奇变横生,那青年武功虽高,竟也猝不及防,后心要害已被他制住。原来韦小宝知道学自神龙岛救命招数尚未练熟,只好嬉皮笑脸,插科打诨,大做小丑模样,引得敌人都笑嘻嘻的瞧他出丑,跪下之际,伸手握住匕首之柄,蓦地里使出那招“贵妃回眸”,竟然反败为胜。倘若他是大人,对方心在提防,这招半生不熟,似是而非的招数定然无效。但一来这一招十分巧妙,使得虽未全对,却仍具威力,二来那青年怎想到这小丑般的少年竟会出此巧招,就此着了道儿。
    一众蓝衣人名人轶事大惊之下,七八柄长剑皆指住他身子,齐喝:“快放开!”然见他匕首对准那青年后心,这七八柄每一剑固然都可将他刺死,但他匕首只须轻轻一送,那青年却也不免丧命,是以剑尖尖刺到离他身边尺许,不敢再进。
    韦小宝笑道:“放开便放开,有什么希奇?”挥动匕首划了个圈子,铮铮铮一阵响声过去,七八柄长剑剑头齐断,匕首尖头又对住那青年的后心。众蓝衣人一惊,都退了一步。
    韦小宝道:“放下银子,我就饶了你们的头儿。”
    手捧银两的几名蓝衣人毫不迟疑,便将银子银票放在桌上。
    只听得帐外数百人纷纷呼喝:“莫放了匪徒!”“快快投降!”原来适才一下混乱,帐中两名军官逃了出去,召集部属,围住了中军帐。
    那道人喝道:“先杀了小鞑子!”拔起赌台上长剑,白光一闪,噗的一声,已刺在韦小宝小定右胸。他一剑计算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横斜切入,自前而后的击刺,料定韦小定中剑之后,身子必定后仰,匕首尖便离开那青年的背心。
    不料长剑一弯,拍的一声,立时折断。韦小宝叫道:“啊哟,刺不死我!”众蓝衣人见他居然刀槍不入,无不惊得呆了。那道人只觉剑尖着体柔软,并非刺在钢,甲背心之上,一时不明所以,他哪知韦小定内穿防身宝衣,利刃难伤。
    这时中军帐内已涌时数百名军士,长槍大刀,密布四周,众侍卫和军官也已从部属手中取得兵器。那十几名蓝衣人武功再高,也已难于杀出重围,何况几人长剑已断,首领又被制住,本来大占上风,霎时之间形势逆转,一败涂地。那青年高声叫道:“大家别管我,自行冲杀出去!”众侍卫和军官涌上,每七八人围住了一人。这些蓝衣人只要稍有动弹,便是乱刀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祸,只得抛下兵刃,束手就擒。
    韦小宝心想:“这几个人武功了得,又和朝廷作对,说不定跟天地会有些瓜葛,我怎生放了他们走路?”当即笑道:“老兄,刚才你本可杀我,没有下手。倘若我此刻杀了你,不给你翻本的机会,未免不是英雄好汉,这叫做王八羔子,赢了就跑。这样罢,咱们再来赌一赌脑袋。”这时已有七八般兵刃指住那青年。韦小宝收起匕首,笑吟吟的坐了下来。
    那青年怒道:“你要杀便杀,别来消遣老子。”
    韦小宝拿起四颗骰子,笑道:“我做庄,赌你们的脑袋,一个个来赌。哪一个赢了的,立刻便走,再拿一百两盘缠。骰子掷输了的,赵大哥,你拿一把快刀在旁侍候,一刀砍将下去,将脑袋砍了下来,给我们葛通葛大哥报仇。”
    他一点对方人数,共是十九人,当下将一锭锭银子分开,共分十九堆,每堆一百两。
    那些蓝衣人自忖杀官作乱,既已被擒,自然个个杀头,更无幸免之理,不料这少年将军要充好汉,竟然放一条生路,倘若骰子掷输了,那也是无可如何了。那道人道:“很好,大丈夫一言既出……”
    韦小宝道:“死马难追!我花差花差小宝做事,决不占人便宜。这位不知是小姊姊还是小妹妹,刚才帮我在骰子上吹了一口气,保全了我的脑袋,你就不必赌了。你的小脑袋儿,算是我赢了之后分给你的红钱。拿了这一百两银子,先出帐去罢。传下号令,外面把守的人不得留难。”一名佐领大声传令:“副都统有令:中军帐放出去的,一概由其自便,不得留难阻挡。”帐外守军大声答应。韦小宝将两锭五十两的元宝推到那少女面前。
    那少女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缓缓摇头,低声道:“我不要。我们……我们同门一十九人,同……同生共死。”
    韦小宝道:“好,你很有义气。既然同生共死,那也不用一个个分别赌了。小姑娘,你跟我赌一手。你赢了,一十九人一起拿了银子走路,倘若输了,一十九颗脑袋一齐砍下,爽不爽快?”那少女向青年望去,等候他示下。
    那青年好生难以委决,倘若十九人分别和这小将军赌,势必有输有赢,如果他当真言而有信,那么十九人中当可有半数活命,日后尚可再去设法报仇。但如由小师妹掷骰,赢则全师而退,输了全军覆没,未免太过凶险。他眼光向同门众人缓缓望去。
    一名蓝衣大汉大声道:“小师妹说得不错,我们同生共死,请小师妹掷好了。否则就算是我赢了,也不能独活。”七八人随声附和。
    韦小宝笑道:“好!小姑娘,你先掷!”将骰盆向那少女面前一推。
    那少女望着那青年,要瞧他眼色行事。那青年点头道:“小师妹,生死有命,你大胆掷好了。反正大伙儿同生共死!”
    那少女伸手到碗中抓起四粒骰子,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突然抬起头来,向韦小宝看了一眼,拿着骰子的手微微发抖,一松手,四粒骰子跌下碟去,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少女闭上了眼,竟不敢看,只听得耳边响起一阵叫声:“三!三!三点!”夹杂着众侍卫官兵笑骂之所。那少女虽不懂骰子的赌法,但听得敌人欢笑叫嚷,料想自己这一把掷得很差,缓缓睁眼,果见众同门人人脸色惨白。
    四粒骰子最大的可掷到至尊,其次逃谠、地对、人对、和对、梅花、长三、板凳、牛头等等对子,即使不成对,也有必点以至四点都比三点为大。这三点一掷出来,十成中已输了九成九,就算韦小宝也掷了三点,他是庄家,三点吃三点,还是能砍了十九人的脑袋。
    一名蓝衣汉子突然叫道:“我的脑袋,由我自己来赌,别人掷的不算。”那道人怒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贪生怕死?堕了我王屋派的威名。”韦小宝道“众位是王屋派的?”那道人道:“反正大伙是个死,跟你说了,也不打紧。”那蓝衫汉子大声道:“我是我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生的,除了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谁也不能定我的生死。”那道人怒道:“你小师妹掷骰子之前,你又不说,待她掷了三点,这才开腔。我王屋派中,没我这号不成材的人物。”那汉子性命要紧,大声道:“五符师叔,我不做王屋派门下弟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另一名汉子冷冷笑道:“你只求活命,其余的什么都不在乎,是不是?”那汉子道:“这位少年将军明明要我们一个个跟他赌。小师妹代掷骰子,你们答应了,我出声答应了没有?”
    那蓝衣青年森然道:“好,元师兄,从此刻起,你不是王屋派门下弟子。你自己和他赌罢。”那姓元的道:“不是就不是好了。”
    韦小宝道:“你姓元,叫什么名字?”那姓元的微一迟疑,眼见同门已成仇人,自己若说假名,必被揭穿,说道:“在下元义方。”那青年哼了一声,道:“阁下不妨改个名字,叫作元方。”韦小宝道:“为什么改名哪?嗯,元方,元方,少了个‘义’字,他是骂你没有义气。喂,王屋派的各位朋友,还有哪一位要自己赌的?”注目向众蓝衫人中望去,只见有两人口唇微动,似欲自赌,但一迟疑间,终于不说。
    韦小宝道:“很好,王屋派下,个个英雄豪杰,很有义气。这位元兄,反正不是王屋派的,他有没有义气,跟王屋派并不相干。”那青年微微一笑,道:“多谢你了。”韦小宝道:“来人,斟上酒来!我跟这里十八位朋友喝上一杯,待会是输是赢,总是生离死别。这十八位朋友义气深重,不可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中军士斟上十九杯酒,在韦小宝面前放了一杯,一十八个蓝衫人各递一杯。那些人见为首的青年接了,也都接过。
    那青年朗声道:“我们跟满洲鞑子是决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只是你为人爽气,对我王屋派又很看重,跟你喝这一杯也不打紧。”韦小宝道:“好,干了!”一饮而尽。那十八人也都喝了,纷纷将酒杯掷在地下。元义方铁青着脸,转过头不看。
    韦小宝喝道:“侍候十八柄快刀,我这一把骰子,只须掷到三点以上,便将这十八位好朋友的脑袋都割了下来。”众军官轰然答应,十八名军官提起刀剑,站在那十八人身后。
    韦小宝心想:“我这副骰子做了手脚的,要掷成一点两点,本也不难。只是近来少有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上功夫生疏了,刚才想掷天一对,却掷成了个六点,要是稍有差池,不免害了这十八人的性命。这些臭男人也倒罢了,这花朵般的小姑娘死了,岂不可惜?”
    他拿起四枚骰子,在手中摇了摇,自己吹了口气,手指轻转,一把掷下,随即左掌掩住碗口。只听得骰子滚了几滚,定了下来,他没有把握,手指离开一缝,凑眼望去,只见四枚骰子中两枚两点,一枚一点,一枚五点凑起来刚好是个别十。别十便是无点,小到无可再小。他本已打定主意,倘若手法不灵,掷成三点以上,随口便说两点一点,晃动骰碗,扰了骰子,从此死无对证,对方自是喜出望外,自己部属最多只心中起疑,无人敢公然责难。现下作名人轶事弊成功,大喜之下,骂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老子这只手该当砍掉了才是!”左手在自己右手背上重击数下。
    众人看到了骰子,都大叫出声:“别十,别十!”
    那些蓝衣人死里逃生,忍不住纵声欢呼。那为首的蓝衣青年望着韦小宝,心想:“满洲鞑子不讲信义,不知他说过的话是否算数?”
    韦小宝将赌台上的银子一推,说道:“赢了银子,拿了去啊。难道还想再赌?”
    那青年道:“银子是不敢领了。阁下言而有信,是位英雄。后会有期。”一拱手,转身欲走。韦小宝道:“喂,你赢了钱不拿,岂不是瞧不起在下花差花差小宝?”那青年心想:“身在险地,不可多不耽搁。”说道:“那么多谢了。”十八人都拿了银子,转身出帐。
    韦小宝一双眼睛一直盯在那少女脸上。她取了银子后,忍不住向韦小宝瞧了一眼。四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投,那少女脸上一红,微微一笑,低声道:“谢谢你。”走了两步,转头说道:“小将军,你这四枚骰子,给了我成不成?”韦小宝笑道:“成啊,有什么不可以。你拿去跟师兄们赌钱么?”那少女微笑道:“不是的。我要好好留着,刚才真把我性命吓丢了半条。”韦小宝抓起四枚骰子,放在她手里,乘势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捏,这一下便宜,总是要讨的。
    那少女又道:“谢谢你。”快步出帐。
    元义方见众同门出帐,跟着便要出去。韦小宝道:“喂,你可没跟赌过。”元义方脸上登时全无血色,心想:“这件事可真错了,早知他会掷成别十,我又何必枉作小人。”说道:“将军没了骰子,我……我只道不赌了。”韦小宝道:“为什么不赌?什么都可以赌,豁拳可以赌,滚铜钱可以赌。”随手抓起一叠银票,道:“你猜猜,这里一共多少两银子。”元义方道:“那怎么猜到?”韦小宝一拍桌子,喝道:“这匪徒,对本将军无礼,拿出去砍了!”众军官齐声答应。
    元义方吓得面如土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说道:“小……小人不敢,大将军……大将军饶命。”韦小宝大乐,心想:“这家伙叫我大将军。”喝道:“我问你什么,一句句从实招来,若有丝毫隐瞒,砍下你的脑袋。”元义方连声道:“是,是!”
    韦小宝命人取过足镣手名人轶事铐,将他铐上,吩咐输了银子的众军官取回赌本,退了出去,帐中只剩张康年、赵齐贤两名侍卫,以及骁骑营参领富春。当下由张康年审讯,他问一句,元义方答一句,果然毫不隐瞒。
    原来屋王派掌门人司徒伯雷,本是明朝的一名副将,隶属山海关总兵吴三桂部下,抗拒满洲入侵,骁勇善战,颇立功勋。后来李自成打破北京,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司徒伯雷领兵与李自成部作战,奋勇杀敌,攻回北京。当时他只道清兵入关,是为祟祯皇帝报仇,哪知清兵却乘机占了汉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吴三桂做了大汉奸。司徒伯雷大怒之下,立即弃宫,到王屋山隐居。司徒伯雷武功本高,闲来以武功传授旧部,时日既久自然而然的成了个王屋派。那是先有师徒,再有门徒,与别的门派颇不相同。说起司徒伯雷的名字,张康年等倒也曾有所闻。
    元义方说道,那带头的青年是司徒伯雷的儿子司徒鹤,其余的有些是同门师兄弟,有几个年长的,他们以师叔相称。那少女名叫曾柔,她父亲是司徒伯雷的旧部,已于数年之前过世,临终时命她拜在老上司门下。
    他们最近得到讯息,吴三桂的独生子吴应熊到了北京,司徒掌门便派他们来和他相见。路经此处,见到清兵军营,司徒鹤少年好事,潜入窥探,却是志在杀一杀满洲兵的气焰。
    韦小宝问道:“你们去见吴三桂的独生子,为了什么?”元义方道:“师父吩咐,命我们想法子擒了他去王屋山,以此要挟吴三桂,迫他……迫他……”韦小宝道:“怎么?迫他造反?”元义方道:“是师父说的,可与小人不相干。小人忠于大清,决不敢造反。小人今日和王屋派一刀两断,就是不肯附逆弃暗投明,阵前起义。”韦小宝一脚踢去,笑道:“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你还是个大大的义士啦。”元义方毫不闪避,挨了他这一脚,说道:“是,是!全仗将军大人栽培。小人今后给将军大人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做仆,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韦小宝心想对方这一下杀了三名御前侍卫,自己却放了司徒鹤、曾柔一干人,只怕张康年等侍卫不服,至少也要怪老子掷骰子的运气太差劲,眼前这件案子,总须给大家一些好处,才是做大庄家的面子,沉吟半晌,已有了主意,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你这大胆反贼,明明是去跟吴三桂勾结,造反作乱,却说要绑架他儿子。你得了吴三桂多少好处,却替他隐瞒?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王八蛋,来人哪!给我重重的打!”
    帐外走进七八名军士,将元义方掀翻在地,一顿军棍,只打得皮开肉绽。
    韦小宝道:“你招了不招?你说要去绑架吴三桂的儿子,怎么到我们军营来杀害御前侍卫?御前侍卫和骁骑营,都是皇上最最亲信之人,你们得罪了御前侍卫和骁骑劳营,就是不给皇上面子。”张康年、富春等一听,心下大为受用,一齐出声威吓。
    韦小宝道:“这家伙花言巧语,捏造了一片谎话来骗人。这等反贼,不打哪有真话?再给我打!”众军士一阵吆喝,军棍乱下。元义方大叫:“别打,别打!小人愿招!”韦小宝问:“你们在王屋山上住的,共有多少人?”元义方道:“共有四百多人。”韦小宝又问:“连带家人呢?”元义方道:“总有二千来罢!”韦小宝拍案骂道:“操名人轶事你个奶奶雄,哪有这么少的?给我打!”元义方叫道:“别打,别打!有……有……四千……五千多人!”
    韦小宝大骂:“操名人轶事你奶奶的十八代老祖宗,说话不爽爽快快的,九千就是九千,为什么说四千、五千,分开来说?”元义方道:“是,是,有九千多人。”韦小宝道:“你们这等贼,哪有说真话的?说九千多人,至少有一万九千。”砰的一声,在桌上一拍,喝道:“在王屋山聚众造反的,到底有多少人?”
    元义方听出他口气,人数说得越多,小将军越喜欢,便道:“听说……听说共有三万来人。”韦小宝喜道:“是啊,这才差不多了。”转头向参领富春道:“这贼骨头,不打不招。”富春道:“正是,还得狠狠的打。”
    元义方叫道:“不用打了。将军大人问什么,小人招什么。”早已打定了主意,总之是顺着这小将军的口风,以免皮肉受苦。
    韦小宝道:“你们这三万多人,个个都练武艺,是不是?刚才那小姑娘,只十五六岁年纪,也练武艺。你们都是吴三桂的旧部,有些年轻的,是他部下将领的子女,是不是?”元义方道:“是,是。大家都……都会武艺,都是吴三桂的旧部。”韦小宝道:“你们的首领司徒伯雷,以前是吴三桂的爱将,打仗是很厉害的,是不是?他说我们满洲人都杀光了?”元义方道:“这是他大逆不道的言语,非常……非常之不对。”韦小宝道:“他派你们去北京见吴三桂的儿子,商量如何造反。为什么不到云南去,跟吴三桂当面商量?”
    元义方道:“这个……这个……恐怕……恐怕别有原因。”实则他们只是要绑架吴应熊,对韦小宝这句话倒不易回答。
    韦小宝怒道:“混蛋!什么别有原因?你们那司徒伯雷自己早去过云南,跟吴三桂一切都说好了,是不是?”元义方道:“好像……好像是的。”韦小宝骂道:“什么好像不好像?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元义方道:“是……是的,去……去过的。”
    张康年、赵齐贤、富春三人听得韦小宝一路指引,渐渐将一件造反谋叛的大逆案攀到平西王吴三桂头上,不由得面面相觑,暗暗担心,不知他是什么用意。
    韦小宝又问:“司徒伯雷是吴三桂的爱将,带着这三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为什么不驻扎在云南?你奶奶的,王屋山在什么地方?”心想:“倘若王屋山也在云南,这句话可不对了。”幸好元义方答道:“在河南省济源县。”但韦小宝可不知河南省济源县在什么地方,说道:“那离北京很近,是不是?”元义方道:“也不太远。”韦小宝骂道:“操名人轶事你奶奶,很近就很近。什么也不太远。”元义方道:“是,是,很近,很近。“韦小宝道:“好啊,那离北京近得很哪!你们这些反贼,用意当真恶毒,在京城附近山里伏下了一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吴三桂在云南一造反,你们立刻从山里杀将出来,直扑北京,将我们这些御前侍卫,骁骑营亲兵,一个个砍瓜切菜,只杀得血流成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积如山,沙尘滚滚,屁滚尿流,是不是?”元义方磕头道:“这是吴三桂跟司徒伯雷两个反贼大逆不道的陰谋,跟小人可不相干。”
    韦小宝微微一笑,心道:“你这家伙倒乖巧得紧。”问道:“你们王屋派中,在吴三桂部下当过军官兵卒,有哪些人,一一招来。”元义方道:“人数多得很。”当下说了许多人的姓名,那倒并非捏造。韦小宝道:“很好!你把这些人的姓名都写了下来,他们以前在吴三桂部下当过什么宫职,也都一一写明。”元义方道:“有些……有些小人不大清楚。”韦小宝道:“你不清楚?拖下去再打三十棍,你就清楚了。”元义方忙道:“不……不用打,小人都……都记起来啦。”
    军士拿来纸笔,元义方便书写名单。韦小宝见他写了半天也没写完,心中不耐,对张康年道:“这人口供,叫师爷都录了下来。”向元义方喝道:“你刚才说的口供,去跟师爷再说一遍,说得有半句不清楚的,砍了你的脑袋,带了下去。”两名军官拉了他下去。
    韦小宝笑嘻嘻的道:“三位老兄,咱们这次可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上了运啦,破了这一件天大的造反案子,咱四人非大大升官不可。”张康年等三人惊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赵齐贤道:“这是都统大人的明见英断,属下有什么功劳?”韦小宝道:“见者有份,人人都有功劳。”
    张康年道:“说平西王造反,不知道够不够证据?”韦小宝道:“这批王屋山的反贼要造反,总不是假的罢?他们上北京去见吴三桂的儿子,能有什么好事干出来?”张康年道:“这姓元的说,他们要绑架平西世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迫平西王造反,那么平西王事先恐怕未必跟他们有什么联络。”韦小宝道:“张大哥跟平西王府的人很有来往,内情知道得很多,是不是?”倘若他们造反成功,平西王做了皇帝,嘿嘿。”
    张康年听他语不善,大吃一惊,忙道:“平西王府中的人,我一个也不识。都……统大人说……说得是,吴三桂那厮大……大逆不道,咱们立……立刻去向皇上告状。”
    韦小宝道:“请三位去跟师爷商量一下,怎么写这道奏章。”
    张康年等三人和军中文案师爷写好了奏章,读给韦小宝听,内容一如元义方的招供,王屋山中吴三桂旧部诸人的名单,附于其后,奏折中加油添酱,叙述韦小宝日间内到反贼,夜里在营中假装不备,引其来袭,反贼凶悍异常,韦小宝率领众奋战,身先士卒,生擒贼魁元逆义方,得悉逆谋。御前侍卫葛通等三人,忠勇殉国,求皇上恩典,对三人家属厚加抚恤。
    韦小宝听了,说道:“把富参领和张赵两位侍卫头领的功劳也说上几句。”富春等三人名人轶事大喜道谢。韦小宝又道:“再加上几句,说咱们把反贼一十九人都擒住了,反贼却说什么也不肯吐露逆谋,我便依据皇上先前所授方略,故意将一十八名反贼释放,这才将全部逆谋查得明明白白。”三人齐道:“放走十八名反贼,原来是皇上所授方略?”
    韦小宝道:“这个自然,我小小年纪,哪有这等聪明?若不是皇上有先见之明,这一桩大逆谋怎查得出?”
    韦小宝说是的先前康熙命他放走吴立身、敖彪、刘一舟三人,以便查知刺客入宫为逆的真相。张康年等却以为王屋派来袭之事,早为皇上所知,那么诬攀吴三桂,也是皇上先有授意了,眼见一场大富贵平白无端的送到手中,无不大喜过望,向韦小宝千恩万谢。
    按照满清规矩,将军出征,若非奉有诏书,不得擅回,虽然韦小宝离北京不过二三十里,却不能自行回宫向康熙亲奏,当下命两名佐领,十名御前侍卫,领了一个牛录三百名兵士连夜押了元义方去奏知康熙。他心下得意:“这一下搞得吴三桂可够惨的了。沐王府天地会比赛,要瞧是谁斗倒斗垮吴三桂。老子今日对两们师父都立了大功,天地会的陈师父喜欢,皇帝师父也必喜欢。”
    次日领军缓缓南行,到得中午时分,两名御前侍卫从京中快马追来,说道:“皇上有密旨。”韦小宝大喜,当即召集众侍卫,骁骑营众军官在中帐接旨。
    那宣旨的侍卫站在中间,朗声说道:“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兼御前侍卫副总管韦小宝听者:朕叫你去少林寺办事,谁叫你中途多管闲事?听信小人胡说八道,诬陷功臣,这样瞎搞,岂不令藩王寒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话,从此不许再提,若有一言语泄漏了出去,大家提了脑袋回京来见朕罢。钦此。”
    韦小宝一听,只吓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只得磕头谢恩。中军帐内人人面目无光,好生羞惭。富春、张康年等不敢多说,心想你这小孩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皇上不降罪,总算待你很好的了,眼下你心情恶劣,没的找钉子来碰,各人辞了出去。
    那传旨的侍卫走到韦小宝身旁,在他身边低声道:“皇上吩咐,叫你一切小心在意。”韦小宝道:“是,皇上恩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韦小宝感激万分。”取出四百两银子,送了两名侍卫。待两人走后,甚是纳闷:“难道皇帝知道我诬攀吴三桂?还是元义方那厮到了北京之后又翻口供,说我屈打成招?看来皇上对吴三桂好得很,若要扳倒他,倒是不易。”
    傍晚时分,押解元义方的侍卫和骁骑营官兵赶了上来。韦小宝碰了这个大钉子,大家赌钱也没兴致了。一路无话,不一日,到了嵩山少林寺。
    住持得报有圣旨到,率领僧众,迎下山来,将韦小宝一行接入寺中。
    韦小宝取出圣旨,拆开封套,由张康年宣读,只听他长篇大论的读了不少,什么“法师等深悟玄机,早识妙理,克建嘉猷,夹辅皇畿”,什么“梵天宫殿,悬日月之光华,佛地园林,动烟云之气色”,什么“云绕嵩岳,鸾回少室,草垂仙露,林升佛日,倬焉梵众,代有明哲”,跟着读到封少林寺住持晦聪为“护国佑圣禅师”,所有五台山建功的十八名少林僧皆有封赏,最后读道:“兹遣骁骑营正黄朴诩统,兼御前侍卫副总管,钦赐黄马褂韦小宝为朕替身,在少林寺出家为僧,御赐度牒法器,着即剃度,钦此。”
    前面那些文绉绉的骈四骊六,韦小宝听了不知所云,后面这段主去是懂的,不由得脸上变色。康熙要他去五台山做和尚,他是答应了的,万料不想竟会叫他在少木寺剃度。这道圣旨一直在他身边,可是不到地头,怎敢拆开偷着?何况就算看了,也不识其中写些什么。
    晦聪禅师率僧众谢恩。众军官取出赏物分发。韦小宝在旁看着,心下满不是味儿。
    晦聪禅师道:“韦大人代皇上出家,那是本寺的殊荣。”当即取出剃刀,说道:“韦大人是皇上替身,非同小可,即是老衲,也不敢做你师父。老衲替先师收你为弟子,你是老衲的师弟,法名晦明。少林合寺之中,晦字辈的,就是你和老衲二人。”
    韦小宝到此地步,只得满目含泪,跪下受剃。晦聪禅师先用剃刀在他头顶剃三刀,便有剃度僧将他头上本已烧得稀稀落落的头发剃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光。晦聪禅师偈道:“少林素壁,不以为碍。代帝出家,不以为泰。尘土荣华,昔晦今明。不去不来,何损何增!”取过皇帝的御赐度牒,将“晦明”两字填入牒中,引他跪拜如来,众僧齐宣佛号。
    韦小宝心中大骂:“你老贼秃十八代祖宗不积德,却来剃老子的头发。你念一声啊弥陀佛,老子肚里骂一声辣块妈妈。”突然间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满殿军官尽皆惊得呆了。
    晦聪禅师道:“师弟,本寺僧众,眼下以‘大觉观晦,澄净华严’八字排行。本师观证禅师,已于二十八年前圆寂,寺中澄字辈诸僧,都是你的师侄。”
    当下群僧顺次上前参见,其中澄心、澄光、澄通等都是跟他颇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的。
    韦小宝见到一个个白须发银的澄字辈老和尚都称自己为师叔,净字辈也不有少和尚年纪已老,竟称自己为师叔祖,倒也有趣,即是华字辈的众僧,也有三四十岁的,参拜之时竟然口称太师叔祖,忍不住哈哈大笑。众人见他脸上泪珠未擦,忽又大笑,无不营莞尔。
    康熙派遣御前侍卫,骁骑营亲兵来到少林寺,原来不过护送韦小宝前来剃度出家,但皇帝替身,岂同寻常,若非如此大张旗鼓,怎能在少林群僧心中目中显得此事的隆重。
    骁骑营参领富春,御前侍卫赵齐贤、张康年等向韦小宝告别。韦小宝取出三百两银子,要张康年在山下租赁民房,让双儿居住。少林寺向来不接待女施主入寺,双儿虽已改穿了男装,但达摩院十八罗汉都认得她是韦小宝的丫头,是以她候在山下,只道传过圣旨,封赠犒赏之后,韦小宝便即下山回京,哪料到他竟会在寺中出家。
    韦小宝既是皇帝的替身,又是晦字辈的“高僧”,在寺中自是身份尊祟。方丈拨了一座大禅房给他。晦聪方丈道:“师弟在寺中一切自名人轶事由,朝晚功课,亦可自便,除了杀生,偷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邪,妄语,饮酒五大戒之外,其余小戒,可守可不守。”跟着解释五戒是什么意思。
    韦小宝心想:“这五戒之中,妄语一戒,老子是说什么也不守的了。”问道:“戒不戒赌?”晦聪方丈一怔,问道:“什么赌?”韦小宝问道:“赌钱哪?”晦聪微微一笑,说道:“五大戒中,并无赌戒。旁人要守,师弟任便。”韦小宝心想:“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我一人不戒有什么用?难道自己跟自己赌?”
    在寺中住了数日,百无聊赖,寻思:“小玄子要我去服侍老皇爷,却叫我先在少林寺出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让我去五台山?”这日信步走到罗汉堂外,只见澄通带着六名弟子正在练武,众僧见他到来,一齐躬身行礼。
    韦小宝挥手道:“不必多礼,你们练自己的。”但见净字辈六僧拳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严辞,出手狠捷,拆招之时,又是变化多端,比之自己这位师叔祖,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了。听得澄通出言指点,这一拳如何刚猛有余,韧劲不足,这一脚又是如何部位偏了,踢得太高,韦小宝全不明白,瞧得索然无味,转身便走。
    心想:“常听人说,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我来到寺里做和尚,不学功夫岂不可惜?”突然间恍然大悟:“啊哟,是了!海天富这老乌龟教给我的狗屁少林派武功是假的,管不了用,小玄子叫我在少林寺出家,是要我学些少林派的真本事,好去保护老皇爷。可是我的师父在廿八年前早死了,谁来教我功夫?”沉吟半晌,又明白一事:“住持老和尚教我做他师弟,原来就是要让我没有师父,这老贼秃好生奸滑。嗯,是了,他是我是皇帝亲信,乃是满洲大官,决不肯把上乘功夫传给我这小鞑子。哼,你不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瞧着学吗?”
    在传授武功之时,若有人在旁观看,原是任何门派的大忌,但这位晦明禅师乃本寺“前辈高僧”,本派徒子徒孙传功练武,他要在旁瞧瞧,任谁都不能有何异议。他在寺中各院东张西望,见到有人练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艺,便站定了看上一会。只可惜这位“高僧”的根柢实在太过浅薄,当日海天富所教的既非真实功夫,陈近南所传的那本内功秘诀,他又没练过几天。少林派武功博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深,这样随便看看,岂能有所得益?何况他又没耐心多看。
    在少林寺中游荡了月余,武功一点也没学到。但他性子随和,喜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在寺中是位份仅次于方丈的前辈,既肯和人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所有僧众自是对他都十分亲热。
    这一日春风和畅,韦小宝只觉全身暧洋洋地,耽在寺中与和尚为伴,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出了寺门,信步下山,心想好久没见双儿,不知这小丫头独个儿过得怎样,要去瞧瞧她,再者在寺里日日吃斋,青菜豆腐的祖宗早给他骂过几千几万次,得要双儿买些鸡鸭鱼肉,让大和尚饱餐一顿。
    行近寺外迎客亭,忽听得一阵争吵之名人轶事声,他心中一喜:“妙极,妙极!有人吵架。”快步上前,只听得几个男人的声音之中,夹着女子清脆嗓音。
    走到临近,只见亭中两个年轻女子,正在和本寺四名僧人争闹。四僧见韦小宝,齐道:“师叔祖来了,请他老人家评评这道理。”迎出亭来,向他合十躬身。这四僧都是净字辈的,韦小宝知道他们职司接待施主外客,平日能言善语,和蔼可亲,不知何故竟地跟两个年轻女子争闹起来。看这两个女子时,一个二十岁左右,身穿蓝衫,另一个年纪更小,不过十六七岁,身穿淡绿衣衫。
    韦小宝一见这少女,不过十六七岁,胸口宛如被一个无形的铁锤重重击了一记,霎时之间唇燥舌干,目瞪口呆,心道:“我死了,我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美名人轶事女?这美名人轶事女倘若给了我做老婆,小皇帝跟我换位也不干。韦小宝死皮赖活,上天下地,槍林箭雨,刀山油锅,不管怎样,非娶了这姑娘做老婆不可。”
    两个少女见四僧叫这小和尚为“师叔祖”,执礼甚恭,甚是奇怪,片刻之间,便见他双目发呆,牢牢的盯住绿衣女郎。纵然是寻常男子,如此无礼也是十分不该,何况他是出家的僧人?那绿衣女郎脸上一红,转过了过去,那蓝衫女郎已是满脸怒色。
    韦小宝兀自不觉,心想:“她为什么转了头去?她脸上这么微微一红,丽春院中一百个小姑娘站在一起,也没她一根眉毛好看。她每笑一笑,我就给她一万丽银子,那也抵得很。”又想:“方姑娘、小郡主、洪夫人、建宁公主、双儿丫头、还有那个掷骰子的曾姑娘,这许许多多人加起来,都没眼前这位天仙的美貌。我韦小宝不要做皇帝,不做神龙教教主,不做天地会总舵主,什么黄马褂三眼花翎,一品二品的大官,更加不放在心上,我……我非做这小姑娘的老公不可。”顷刻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立下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大决心,脸上神色古怪之极。
    四僧二女见他忽尔眉花眼笑,忽尔咬牙切齿,便似颠狂了一般。净济和净清连叫数次:“师叔祖,师叔祖!”韦小宝只是不觉。过了好一会,才似从梦中醒来,舒了口长气。
    那蓝衫女郎初时还道他好色轻薄,后来又见神色不像,看来这小和尚多半是个白痴,心下好笑,问道:“这小和尚是你们的师叔祖?”
    净济忙道:“姑娘言语可得客气些。这些高僧法名上晦下明,是本寺两位晦字辈的高僧之一,乃是住持方丈的师弟。”两个女郎都微微一惊,随即更觉好笑,摇头不信。那绿衣女郎笑道:“师姊,他骗人,我们才不上当呢。这个小……小法师,怎么会是什么高僧了?”
    这几句话清脆娇媚,轻柔欲融,韦小宝只听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学道:“这个小……小法师,怎么地是什么高僧了?”这句话一学,轻薄无赖之意,表露无遗。
    两个女郎立即沉下脸来,四名净字辈的僧人也觉这位小师叔祖太也失态,甚感羞愧。
    那蓝女郎哼了一声,问道:“你是少林寺的高僧?”韦小宝道:“僧就是僧,却不是什么高僧,你瞧我这么矮,只不过是个矮僧。”蓝衫女郎双眉一轩,朗声道:“我们听人说道,少林寺天下武学的总汇,七十二门绝艺深不可测。我姊妹俩心中羡慕,特来瞻仰,不料武功固是平平,寺里和尚更加不守清规,油嘴滑舌,便如市井流名人轶事氓一般,令人好生失望,咱们走罢!”说着转身出亭。
    净清拦住她身后,说道:“女施主来到少林寺,行凶打人,就算要走,也得留下尊师名号。”
    韦小宝听到“行凶打人”四字,心想:“原来她们打过了人,怪不得净清他们要不依争吵。”只见净清、净济二人左颊上都有个红红的掌印,显是各吃了一巴掌。他和寺中僧众闲谈,早知这几个知客僧的武功,在寺中属于最未流,方丈便因他们口齿伶俐而武功极低,才派他们接待来寺随喜的施主。少林寺在武林中享大名千余年,每月前来寺中领教的武人指不胜屈,知客僧武功低微,便不致跟人动手,否则的话,少林禅寺变成了动武打架的场子,既碍清修,更大违佛家慈悲无诤之义,兼且不成体统。
    那蓝衫女郎显然不知其中缘由,只觉一出手便打了两名少林僧,心下甚是得意,说道:“凭你们这一点功夫,也想要姑娘留下师父名号,哼,你们配不配?”
    净济适才吃过她苦头,知道凭着自己这里五人,无法截得住她们,这两个少女下山去产一加宣扬,说来到少林寺中打了两个和尚,扬长而去,对方连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少林寺的名头往哪里搁去?便道:“我们四僧职司接待施主,武功低微之极,出家人和气为本,岂可妄自跟人动手?两位既要领教敝寺武功,还请少待,贫僧去请几位师伯师叔来,让两位见见便了。”说着转身往寺中奔去。
    突然间蓝影一晃,净济怒喝:“你……”拍的一声,摔了一个筋斗却是那蓝衫女郎抢了过去,伸足勾了他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净济跃起身来,怒道:“女施主,你怎地……”那蓝衫女郎哈哈一笑,右拳出击,净济忙挺右臂挡格。蓝衫女郎左手一带,喀喇一声,竟将右臂关节卸脱。只听得喀喇、哎唷、格格之名人轶事声连响,她顷刻之间,又将余下三僧或断腕骨,或脱臂臼。四僧退在一旁,已全无抵御之能。净济转身便奔,回入寺中报信。
    韦小宝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后领一紧,已被人抓住,这一抓连着他后颈中要穴一走拿住,登时全身酸软,使不出力气。
    眼见蓝衫女郎站在前面,那么抓住他后领的,自然是绿衫女郎,他心中狂喜,大叫:“妙极,妙极!”既已给她这么一抓,就不枉了在这人世走一遭,最好她再在自己身上踢几脚,在头项凿几拳,就算立即给打死了,那也是滋味无穷,艳福不浅。这时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便叫:“好香,好香!”
    蓝衫女郎怒道:“这小贼秃坏得很,妹子,你把他鼻子割了下来。”韦小宝只听得身后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好!我先挖了他一双贼忒兮兮的眼睛。”便觉一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软腻滑的手指尖按到他左眼皮上。韦小宝叫道:“你慢慢的挖,可别太快了。”那女郎奇道:“为什么?”韦小宝道:“最好你这样抓住我,抓一辈子,永远不放。”那女郎怒道:“小和尚,你死在临头,还在跟我风言风语?”
    韦小宝只觉右眼陡然剧痛,那女郎竟然真的要挖出他眼珠,大骇之下,弯腰低头,满腔风情登时丢到九霄云外,双手反撩,只盼格开她抓住自己后领的那只手。那女郎一拳打在他后心。韦小宝大叫:“哎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呀!”双手反过来乱抓乱舞,不知不觉的使上了洪教主所授的半招“狄青降龙”,突然之间,双手手掌中软绵绵地,竟然抓住了那女郎的胸口。
    这一式本是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背后的敌人缩身,然后倒翻筋斗,骑在敌人颈中,岂知那女郎并无临敌经验,不提防韦小宝抓住了胸部。招式的后果既大不相同,那“狄青降龙”的后半招便也使不出来。
    那女郎惊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双手自外向内拗入,兜住韦小宝的双臂,喀喇一声,已拗断了他双臂臂弯的关节,这招“乳燕归巢”名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是“分筋错骨手”中的一记杀着,跟着飞腿将韦小宝踢出丈许。那女郎气恼之极,拔出腰间柳叶刀,猛力向韦小宝背心斩落。
    韦小宝忙一个打滚,滚到了亭心的石桌之下。那女郎一刀斩在地下,火星四溅,右足踢出,将韦小宝从桌子底下踢了出来。蓝衫女郎叫道:“师妹,不可杀人!”绿衫女郎恍若不闻,又是一刀,重重砍在韦小宝背上。韦小宝又叫:“哎哟,我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啊!”绿衫女郎再砍了两刀,只砍得韦小宝奇痛彻骨,幸有宝衣护身,却未受伤。
    绿衫女郎还等再砍,蓝衫女郎抽出刀来,当的一声,架住了她钢刀,叫道:“这小和尚活不成啦,咱们快走!”她想在少林寺杀了庙中僧人,这祸可闯得不小。
    绿衫女郎受了重大侮辱,又以为已将这小和尚杀死,惊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突然间泪水滚下双颊,手臂一弯,挥刀往自己脖子抹去。蓝衫女郎大惊,急忙伸刀去格,虽将她刀刃挡开,但刀尖还是划过颈中,鲜血直冒。蓝衫女郎惊道:“师妹……你……你干什么?”绿衫女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蓝衫女郎抛下钢刀,抱住了她,只是惊叫:“师妹,你……你……死不得。”
    忽听身后有人说道:“阿弥陀佛,快快救治。”蓝衫女郎哭道:“救……救不了啦。”只见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手指连动,点了绿衫女郎颈中伤口周围的穴道,说道:“救人要紧,姑娘莫怪。”嗤嗤声响,那人撕下衣襟,包名人轶事皮住绿衫女郎的头颈,俯身将她抱起。蓝衫女郎手足无措,站起身来,见那人是个白须垂胸的老僧,抱了绿衫女郎,快步向山上奔去。她惶惶之下,只得跟随其后,见那老僧抑抱着师妹奔进了少林寺山门,当即跟了进去。
    韦小宝从石桌下钻出,双臂早已不属已有,软软的垂在身旁,心想:“这……这姑娘好狠,干么自寻短见,倘若当真死了,那怎么办?我……我还是逃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罢?”但一想到那少女的绝世容颜,心口一热,打定主意:“逃是不能逃的,非得去瞧瞧她不可。”双臂剧痛,额头冷汗如黄豆般一滴滴洒将下来,支撑着上山。
    只走得十余步,寺中已有十多名僧人奔出,将他和净字辈三僧扶回房中。
    他和四僧都是给御脱了关节,擒拿跌打原是少林寺武功之所长,当即有僧人过来替他们接上了臼。韦小宝迫不及等要去瞧瞧那姑娘,问知那两个女客的所在,径向东院禅房走去,刚绕过回廊,只见八名僧人手执戒刀,迎面走来。
    那八僧都是戒律耽中的执事僧,为首一人躬身说道:“师叔祖,方丈大师有请。”韦小宝道:“是了。我得先去瞧瞧那个小姑娘,看她是死是活。”那僧人道:“方丈大师在戒律院中相候,请师叔祖即刻过去。”韦小宝怒道:“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我说去瞧那个美貌小姑娘,你没听到吗?”他平时脾气甚好,这时心中急了,在寺中竟也破口骂人。
    八僧面面相觑,不敢阻拦,当下四僧在后跟随,另四僧去传净济等四名知客僧。
    韦小宝来到东院禅房,问道:“小姑娘不会死吗?”一名老僧道:“启禀师叔,伤势不重,小僧正在救治。”韦小宝当即放心。
    那蓝衫女站在站边,指着韦小宝骂道:“都是这小和尚不好。”
    韦小宝向她伸了伸舌头,迟疑片刻,终于不敢进房去看,转身走向戒律院来。只见院门大开,数十名僧人身披袈裟,两旁站立,神情肃然。押着他过来的执刀四僧齐声道:“启禀方丈,晦明僧转到。”韦小宝见了这等神情,心想:“你是大老爷审堂吗?他奶奶的,搭什么臭架子?”走进大堂。只见佛堂前点了数十枝蜡烛,方丈晦聪禅师站在左首,右首站着一位老僧,身材高大,不怒自威,乃是戒律院首座澄识禅师,净清等四僧站在下首。
    晦聪禅师道:“师弟,拜过了如来。”韦小宝跪下礼佛。晦聪待他拜过后站起,说道:“半山亭中之事,相烦师弟向戒律院首座说知。”韦小宝道:“我听得他们在吵架,便过去瞧瞧。至于到底为什么吵架,可不知道了。净济,你来说罢。”
    净济道:“是。”转身说道:“启禀方丈和首座师叔:弟子四人在半山亭中迎客,那两位女施主要到寺来随喜,便婉言相告,本寺向来的规矩,不接待女施主。那位年纪较大的女施主说:‘听说少林寺自称是武学正宗,七十二项绝艺,每一项是当世无敌,我们便是要来见识识,到底是怎样厉害法。’弟子道:‘敝寺决不敢自称武林当世无敌,天下部门各派,武功各有长处,少林派如何敢狂妄自大?’”
    晦聪方丈道:“那说得不错,很是得体啊。”
    净济道:“那女施主道:‘如此说来,少林派只不过浪得虚名,三脚猫的拳脚,不足一笑?’弟子说:‘请教两位女施主是何门派,是哪一位武林前辈门下的高足。’”
    晦聪道:“正是。这两个年轻女子来本寺生事,瞧不起本派武功,必是大有来头,该当问她们的门派来历。”
    净济道:“那女子说:‘你要知道我们的门派来历吗?那容易得很,一看就知道。’突然出手,将弟子和净清师弟都打了一记巴掌。她出手极快,弟子事先又没防备,惭愧得很,竟然没能避过。净清师弟说:‘两位怎地动粗,出手打人?’那女子笑道:‘你们问我门派来历,口说无凭,出手见功,你们一看,不就知道了吗?’说到这里,晦明师叔祖就来了。”
    澄识问道:“那位女施主出手打你。所使手法如何?”净济、净清都低下头去,说道:“弟子没看清楚。”澄识问其余二僧:“你们没挨打,该看到那女施主的手法身法?”二僧道:“只听得拍拍两声,两位师兄就挨了打,那女子好像手也没动,身子也没动。”
    澄识向方丈望去,候他示下。
    晦聪凝思半刻,向执事僧道:“请达摩院、般若堂两位首座过来。”过不多时,两位首座先后到来。达摩院首座澄心,便是到五台山赴援的十八罗汉之首。般若堂的座首澄观禅师是个八十来岁的老僧。二僧向方丈见了礼。晦聪说道:“有两位女施主来本寺生事,不知是什么门派,两位博知多闻,请共同参详。”当下说了经过。
    澄心道:“四名师侄全没看到她出手,可是两人脸上已挨了一掌,这种武功,本派千叶手中是有的,武当派回风掌是有的,昆仑派落雁掌、崆峒派飞凤手,也都有这等手法。”
    晦聪道:“单凭这两掌,瞧不出她的武功门派。师弟,你又怎地和他们动手?”
    韦小宝道:“那蓝衫姑娘先将四个……四个和尚都打断了手……”晦聪询问四僧的手腕手臂如何脱臼。四僧连比带说,演了当时情景。澄心凝神看了,逐一细问那女郎的手法,最后问韦小宝道:“请问师叔,那姑娘又如何折断你老人家的双臂?”
    韦小宝道:“我老人家后领给那美貌姑娘一把抓住,登时全身酸订,她抓在这里。”说首一指后颈。澄心点头道:“那是‘大椎穴’,最是人身要穴。”韦小宝道:“我反手想格开她手臂,却给她在背心上打了一拳,痛得要命。我老人家急了,反过手去乱抓,在她胸口抓了一把。这小姑娘也急了,弄断了我手臂,又将我摔在地下,提刀乱砍。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杀人不要本钱,她一心一意谋杀亲夫,想做小寡名人轶事妇。”
    众僧听他满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面面相觑。澄心站到他背后,伸手相比,见到他后心僧衣的三条刀痕,吃了一惊,道:“她砍了你三刀,师叔伤势如何?”
    韦小宝得意洋洋,道:“我有宝衣护身,并没受伤。这三刀幸好没砍在我的光头上。这小妹子砍我不死,定是吓得魂飞天外,以为我老人家武功深不可测,只好自己抹了脖子。其实我武功稀松平常,而她这等花容月貌,我老人家也决计不会跟她为难……”
    晦聪怕他继续胡说八道下去,插嘴道:“师弟,这就够了。”
    众僧这时均已明白,那女郎所以自寻短见,是因胸口被抓,受了极大羞辱。韦小宝当时生死悬于一发,观他衫上三条刀痕可知,急危中回手乱抓,碰到敌人身上任何部位,都不能说有什么错。他武功低微,给人擒住后拚命挣扎,出手岂能有甚么规矩可循?
    澄识脸色登时平和,说道:“师叔,先前听那女施主口口声声骂你不守清规,只道你真的犯戒去调戏妇女,致有得罪。原来那是争斗之际的无意之失,不能说是违犯戒律。师叔请坐。”亲自端过一张椅子,放在晦聪下首,意思是说你不犯戒律,戒律院便管你不着,你是寺中尊长,自当对你礼敬。韦小宝嘻嘻一笑,坐了下来。澄识见他神态轻浮,说话无聊,忍不住道:“师叔虽不犯色戒,但见到女施主时,也不举止庄重,貌相端严,才不失少林寺高僧的风度。”韦小宝怎么样道:“我这个高僧马马虎虎,随便凑数,当不得真的。”
    晦聪正要出言劝谕,般若堂首座澄观忽道:“没有门派。”澄心奇道:“师兄说这两位女施主没有门派?”澄观道:“偷学的武功!她二人的分筋错骨手中,包名人轶事皮含了武当、昆仑、崆峒、点苍的四派手法,在师叔背心上砍的这三刀,包名人轶事皮含了峨嵋、青城、山西****刀的三门刀法。如此杂驳不纯,而且学得都并不到家,天下没这一派武功。”
    韦小宝大感诧异,说道:“咦,她们这些招式,你每一招都能知道来历?”
    他不知澄观八岁便在少林寺出家,七十余年中潜心武学,从未出过寺门一步,博览武学典籍,所知极为广博。少林寺达摩院专研本派武功,般若堂却专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研天下各家各派武功。般若堂中数十位高僧,每一位都精通一派至数派功夫。
    少林寺众僧于隋末之时,曾助李世民削平王世充,其时武功便已威震天下,千余年来声名不替,固因本派武功博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深,但般若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研别派武功,亦是主因之一。通晓别派武功之后,一来截长补短,可补本派功夫之不足;二来若与别派高手较量,先已知道对方底细,自是大占上风。少林弟子行侠江湖,回寺参见方丈和本师之后,先去戒律院禀告有无过犯,再到般若堂禀告经历见闻。别派武功中只要有一招一式可取,般若堂僧人便笔录下来。如此积累千年,于天下各门派武功了若指掌。纵然寺中并无才智卓杰的人才,却也能领袖群伦了。
    澄观潜心武学,世事一窍不能,为人有些痴痴呆呆,但于各家各派的武功却分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文人读书多而不化,成了“书呆子”,这澄观禅师则是学武功了“武呆子”。他生平除了同门拆招之外,从未与外人动过一招半式,可是于武学所知之博,寺中群僧推为当世第一。
    澄心道:“原来两位女施主并无门派,事情便易办了。只要治好了那位姑娘的伤,送她们出寺,便无后患。”澄识道:“她二人师姊妹相称,似乎是有师父的。”澄心道:“就算有师父,也不会是名门大派中的高明人物。”澄识点了点头。
    晦聪方丈道:“两位女施主年轻好事,这场争斗咱们并没做错了什么。虽然如此,还是不可失了礼数,对两位女施主须得好好相待。这便散了罢。”说着站起身来。
    澄心微笑道:“先前我还道武林中出了哪一位高手,调名人轶事教了两个年轻姑娘,有意来折辱本寺,有点儿担心。少林寺享名千载,可别在咱们手里栽了筋斗”众僧都微笑点头。
    韦小宝忽道:“依我看来,少林派武功名气很大,其实也不过如此。”
    晦聪正要出门,一听愕然回头。韦小宝道:“净济、净清,你们已学了几年功夫?”净济说学了十四年,净清学了十二年,都自称资质低劣,全无长进,惭愧之至。
    晦聪方丈道:“咱们学佛,志在悟道解脱,武功高下乃是末节。”
    韦小宝摇头道:“我看这中间大有毛病。这两个小名人轶事妞儿,年纪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只是东偷一招,西学一式,使些别门别派杂拌儿的三脚猫,就打得学了十几年功夫的少林僧落荒而逃,屁滚尿流,毫无招架之功,死无葬身之地。如此看来,什么武当派、昆仑派的一招半式,可比咱们少林派的正宗武功厉害得多了。”
    晦聪、澄识、澄心等僧的脸色都十分尴尬,韦小宝这番话虽然极不及耳,一时却也难以辩驳,只想:“净济等四人的功夫差劲之极,怎能说是少林派的正宗武功?”
    澄观却点头道:“师叔言之有理。”
    澄识奇道:“怎地师兄也说有理?”澄观道:“人家的杂拌儿打败了咱们的正宗功夫,这不间总有点不大对头。”晦聪道:“各人的资质天份不同。净济等原不以武功见长,他们忙于接待宾客,那于宏扬佛法是大有功德之事。净济、净清、净本、净源,你们四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卸了知客的职司,以后多练练武功罢。”净济等四僧躬身答应。
    众僧出得戒律院来。韦小宝摇了摇头,澄观皱眉思索半晌,也摇了摇头。
    晦聪和澄心对望了一眼,均想:“这一老一少,都大有呆气,不必理会。”径自走了。
    澄观望着院中一片公孙树的叶子缓缓飘落,出了一会神,说道:“师叔,我要去瞧瞧这位女施主。”韦小宝大喜,道:“那再也没有了。我也去。”
    两人来到东院禅房,替绿衫女郎治病的老僧迎了出来。韦小宝问道:“她会不会死?”那老僧道:“刀伤不深,不要紧,不会死的。”韦小宝喜道:“妙极,妙极。”走进禅房。
    只见那绿衫女郎横卧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犹如透明一般,头颈中用棉花和白布包名人轶事皮住,右手放在被外,五根手指细长娇嫩,真如用白玉雕成,手背上手指尽处,有五个小小的圆涡。韦小宝心中大动,忍不住要去摸摸这只美丽可爱已极的小手,说道:“她还有脉搏没有?”伸手假意要去把脉。
    那蓝衫女郎站在床尾,见他进来,早已气往上冲,喝道:“别碰我妹子!”见他并不缩手,左手一探,便抓他手腕。澄观中指往她左手掌侧“陽谷穴”上弹去,说道:“你这招是山西郝家的擒拿手。”蓝衫女郎手一缩,手肘顺势撞出。澄观伸指向她肘底“小海穴”。那女郎右手反打,澄观中指又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她收招,退了一步。那女郎又惊又怒,双拳如风,霎时之间击出了七八拳。澄观不住点头,手指弹了七八下,那女郎“哎唷”一声,右臂“清冷渊”中指,手臂动弹不得,骂道:“死和尚!”
    澄观奇道:“我是活的,若是死和尚,怎能用手指弹你?”那女郎见他武功厉害,心下怯了,却不肯输口,骂道:“你今天活着,明天就死了。”澄观一怔,问道:“女施主怎么知道:难道你有先见之明?”
    那女郎哼了一声,道:“少林寺的和尚就会油嘴滑舌。”她只道澄观跟自己说笑,却不知这老和尚武功虽强,却全然不通世务。他一生足不出寺,寺中僧侣严守妄言之戒,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一句假话,他便道天下绝无说假话之事。他听那女郎说少林寺和尚油嘴滑舌,心想:“难道今天斋菜之中,豆油放得多了?”伸袖抹了抹嘴唇,不见有油,舌头在口中一卷,也不觉如何滑了。正自诧异,那蓝衫女郎低声喝道:“出去,别吵醒了我师妹!”
    澄观道:“是,是……师叔,咱们出去罢。”韦小宝呆望榻上女郎,早已神不守舍,应了一声,却不移步。蓝衫女郎慢慢走到他身边,突然出掌,猛力一推。韦小宝“啊”的一声大叫,被她推得直飞出房去,砰的一声,重重跌下,连声“哎唷”,爬不起来。
    澄观道:“这一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河日下’,本是劳山派的掌法,女施主使得不怎么对。”口中唠叨,出房扶起韦小宝,说道:“师叔,她这一掌推来,共有一十三种应付之法。倘若不愿和她争斗那么六种避法之中,任何一种都可使用。如要反击呢,那么勾腕、托肘、指弹、反点、拿臂、斜格,倒踢,七种方法,每一种都可将之化解了。”
    韦小宝摔得背臂俱痛,正没好气,说道:“你现下再说,又有何用?”
    澄观道:“是,师叔教训得是。都是做师侄的不是。倘若我事先说了,师?”寰退悴幌胛?Yan??灰?岜埽?膊恢掠谡庖唤弧!?”韦小宝心念一动:“这两个姑娘凶得很,日后再见面,她们一上来就拳打脚踢,倒是难以抵挡。这老和尚对两个小名人轶事妞的武功知道得清清楚楚,手指这么一弹,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她就此不敢过来欺人。我要娶那妞儿做老婆,非骗得老和尚跟在身旁保驾不可。”转念又想:“老和尚这样老了,不知还有几天好活,倘若他明天就鸣呼哀哉,岂不糟糕之至?”说道:“你刚才用手指弹了弹,那妞儿便服服帖帖,这是什么功夫?”
    澄观道:“这是‘一指禅’功夫,师叔不会吗?”韦小宝道:“我不会。不如你教了我罢。”澄观道:“师叔有命,自当遵从。这‘一指禅’功夫,也不难学,只要认穴准确,指上劲透对方穴道,也就成了。”
    韦小宝大喜,忙道:“那好极了,你快快教我。”心想学会了这门功夫,手指这么弹得几弹,那绿衣姑娘便即动弹不得,那时要她做老婆,还不容易?而“也不难学”四字,更是关键所在。天下功夫之妙,无过于此,霎时间眉花眼笑,心痒难搔。
    澄观道:“师叔的易筋内功,不知练到了第几层,请你弹一指试试。”韦小宝道:“怎样弹法?”澄观屈指弹出,嗤的一声,一股劲气激射出去,地下一张落叶飘了起来。
    韦小宝笑道:“那倒好玩。”学着他样,也是右手拇指扣住中指,中指弹出去,这一下自然无声无息,连灰尘也不溅起半点。
    澄观道:“原来师叔没练过易筋经内功,要练这门内劲,须得先练般若掌。待我跟你拆拆般若掌,看了师叔掌力深浅,再传授易筋经。”韦小宝道:“般若掌我也不会。”澄观道:“那也不妨,咱们来拆拈花擒拿手。”韦小宝道:“什么拈花擒拿手,可没听见过。”
    澄观脸上微有难色,道:“那么咱们试拆再浅一些的,试金刚神掌好了。这个也不会?就从波罗蜜手试起好了。也不会?那要试散花掌。是了,师叔年纪小,还没学到这路掌法,韦陀掌?伏虎掌?罗汉拳?少林长拳?”他说一路拳法,韦小宝便摇一摇头。
    澄观见韦小宝什么拳法都不会,也不生气,说道:“咱们少林派武功循序渐进,入门之后先学少林长拳,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后,再学罗汉拳,然后学伏虎拳,内功外功有相当根柢了,可以学韦陀掌。如果不学韦陀掌,那么学大慈大悲千手式也可以……”韦小宝口唇一动,便想说:“这大慈大悲千手式我倒会。”随即忍住,知道海老公所教的这些什么大慈大悲千手式,十招中只怕有九招半是假的,这个“会”字,无论如何说不上。只听澄观续道:“不论学韦陀掌或大慈大悲千手式,聪明勤力的,学七八年也差不多了。如果悟性高,可以跟着学散花掌。学到散花掌,武林中别派子弟,就不大敌得过了。是否能学波罗蜜手,要看各人性子不近于练武,进境慢些。再过十年,净清或许可以练韦陀掌。净济学武不专心,我看还是专门念金刚经参禅的为是。”
    韦小宝倒油了口凉气,说道:“你说那一指禅并不难学,可是从少林长拳练起,一路路拳法练将下来,练成这一指禅,要几年功夫?”
    澄观道:“这在般若堂的典籍中是有得记载的。五代后晋年间,本寺有一位法慧禅师,生有宿慧,入寺不过三十六年,就练成了一指禅,进展神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料想他前生一定是一位武学大宗师,许多功夫是前生带来的。其次是南宋建炎年间,有一位灵兴禅师,也不过花了三十九年时光。那都是天纵聪明、百年难遇的奇才,令人好生佩服。前辈典型,后人也只有神驰想像了。”
    韦小宝道:“你开始学武,到练成一指禅,花了多少时候?”
    澄观微笑道:“师侄从十一岁上起始上少林长拳,总算运气极好,拜晦智禅师座下,学得比同门师兄弟们快得多,到五十三岁,于这指法已略窥门径。”
    韦小宝道:“你从十一岁练起,到了五十三岁时略跪什么门闩,那么总共练了四十二年才练成?”澄观甚是得意,道:“以四十二年而练成一指禅,本派千余年来,老衲名列第三。”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老衲的内力修力平平,若以指力而论,恐怕排名在七十名以下。”说到这里,又不禁沮丧。
    韦小宝心想:“管你排第三也好,第七十三也好,老子前世不修,似乎没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胎里带来什么武功,要花四十二年时光来练这指法,我和那小名人轶事妞儿都是五六十岁老头子,老太婆啦。老子还练个屁!”说道:“人家小姑娘只练得一两年,你要练四五十年才胜得过她,实在差劲之至。”
    澄观早想到了此节,一直在心下盘算,说道:“是,是!咱们少林武功如此给人家比了下去,实在……实在不……不大好。”
    韦小宝道:“什么不大好,简直糟糕之极。咱们少林派这一下子,可就抓不到武林中的牛耳朵,马耳朵了。你是般若堂首座,不想个法子,怎对得起几千几万年来少林寺的高僧?你死了以后,见到法什么禅师、灵什么禅师,还有我的师兄晦智禅师,大家责问你,说你只是吃饭拉屎,却不管事,不想法子保全少林派的威名,岂不羞也羞死了?”
    澄观老脸通红,十分惶恐,连连点头,道:“师叔指点得是,待师侄回去,翻查般若堂中的武功典籍,看有什么妙法,可以速成。”韦小宝喜道:“是啊,你倘若查不出来,咱们少林派也不用再在武林中混了。不如请这两位小姑娘来,让那大的做方丈,小的做般若堂首座。由她二人来传授武功,比咱们那此笨头笨脑的傻功夫,定是强得多了。”
    澄观一怔,问道:“她们两位女施主,怎能做本寺的方丈,首座?”
    韦小宝道:“谁教你想不出武功速成的法子?方丈丢脸,你自己丢脸,那也不用说了,少林派从此在武林中没了立足之地,本寺几千名和尚,都要去改拜两个小姑娘为师了。大家都说,花了几十年时光来学少林派武功,又有什么用?两个小姑娘只学得一年半载,便喀喇、喀喇,把少林寺和尚的手脚都折断了。大家保全手脚要紧,不如恭请小姑娘来做般若堂首座罢。”
    这番言语只把澄观听得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双手不住发抖,颤声道:“是,是!请两位小姑娘来做本寺的方丈、座首,唉,那……那太丢人了。”韦小宝道:“可不是吗?那时候咱们也不收少林派了。”澄观问道:“那……那叫什么派?”韦小宝道:“不如干脆叫少女派好啦,少林寺改成少女寺。只消将山门上的牌匾取下来,刮掉那个‘林’字,换上一个‘女’字,只改一个字,那也容易得紧。”澄观脸如土色,忙道:“不成,不成!我……我这就去想法子。师叔,恕师侄不陪了。”合十行礼,转身便走。
    韦小宝道:“且慢!这件事须得严寒秘密。倘若寺中有人知道了,可大大的不妥。”澄观问道:“为什么?”韦小宝道:“大家信不过你,也不知你想不想得出法子。那两个小姑娘还在寺中养伤,大家心惊胆战之下,都去磕头拜师,咱们偌大少林派,岂不就此散了?”
    澄观道:“师叔指点的是。此事有关本派兴衰存亡,那是万万说不得的。”心中好生感激,心想这位师叔年纪虽小,却眼光远大,前辈师尊,果然了得,若非他灵台明澈,具卓识高见,少林派不免变了少女派,千年名派,万动不复。
    韦小宝见他匆匆而去,袍袖颤动,显是十分惊惧,心想:“老和尚拚了老命去想法子,总会有些门道想出来。我这番话人人都知破绽百出,但只要他不和旁人商量,谅这笨和尚也不知我在骗他。”想起躺在榻上那小姑娘容颜如花,一阵心猿意马,又想进房去看她几眼。回头走得几步,门帷下突然见到蓝裙一晃,想起那蓝衫女郎出手狠辣,身边没了澄观保驾,单身入房,非大吃苦头不可,只得叹了口气,回到自已禅房休息。
    次日一早起来,便到东禅院去探望。治病的老僧合十道:“师叔早。”韦小宝道:“女施主的伤处好些了吗?”那老僧道:“那位女施主半夜里醒转,知道身在本寺,定要即刻离去,口出无礼言语,师侄好言相劝,她说决不死在小……小……小僧的庙里。”韦小宝听他吞吞吐吐,知道这小姑娘不是骂自己为“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贼”,便是“小恶僧”,问道:“那便如何”?那老僧道:“师侄不敢阻拦,反正那女施主的伤也无大碍,只得让她们去了,已将这事禀告了方丈。”
    韦小宝点点头,好生没趣,暗想:“这小姑娘一去,不知到了哪里?她无名无姓,又怎查得到?”怪那老僧办事不力,埋怨了几句,转念一想:“这两个小名人轶事妞容貌美丽,大大的与众不同,出手时各家各派的功夫都有,终究会查得到。”于是踱到般若堂中。
    只见澄观坐在地下,周身堆满了数百本簿籍,双手抱头,苦苦思索,眼中都是红丝,多半是一晚不睡,瞧他模样,自然是没想出善法。他见到韦小宝进来,茫然相对,宛若不识,竟是潜心苦思,对身周一切视而不见。
    韦小宝见他神情苦恼,想要安慰他几句,跟他说两个小姑娘已去,眼下不必着急,转念一想:“他如不用心,如何想得出来?只怕我一说,这老和尚便从事偷懒了。”
    倏忽月余,韦小宝常到般若堂行走,但见澄观瘦骨伶仃,容色憔悴,不言不语,状若痴呆,有时站起来拳打脚踢一番,跟着便摇头坐倒。韦小宝只道这老和尚甚笨,苦思了一个多月,仍然一点法子也没有,却不知少林派武功每一门都讲究根基扎实,宁缓不速。这等以求速成,正是少林派武功的大忌。澄观虽于天下武学几乎无所不知,但要他打破本派禁条,另创速成之法,却与他毕生所学全然不合。
    天所渐暖,韦小宝在寺中已有数月。这些日子来,每日里总有数十遍想起绿衫少女。
    这一日闷得无聊,携带很两,向西下了少室山,来到一座大镇,叫作潭头镇人,去衣铺买了一套衣巾鞋补袜,到镇外山洞中换上,将僧袍僧鞋雹入包名人轶事皮袱,负在背上,临着溪水一照,宛然是个富家子弟。回到镇上,在一间酒楼中鸡鸭鱼肉的饱餐一顿,心想:“这便得去寻找赌名人轶事场,大赌一番。”知道赌名人轶事场必在小巷之中,当下穿街过巷,东张西望。
    他每走进一条小巷,便倾听有无呼幺喝六之名人轶事声,寻到第七条巷子时,终于听到有人叫道:“天九王,通吃!”这几个字钻入耳中,当真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比之少林寺中时时刻刻听到的“南无阿弥陀佛”,实有西方极乐世界与十八层地狱之别。
    他快步走近,伸手推门。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歪戴帽子,走了出来,斜眼看他,问道:“干什么的?”韦小宝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在手中一抛,笑道:“手发痒,来输几两银子。”那汉子道:“这里不是赌名人轶事场,是堂子。小兄弟,你要嫖姑娘,再过几年来罢。”
    韦小宝饿赌已久一听到“天九王,通吃”那五个字后,便天土塌下来,也非赌上几手不可,何况来到妓名人轶事院就是回到了老家,怎肯再走?笑道:“你给我打几个清倌人,打打茶围,今日少爷要摆三桌花酒。”将那锭银二两重的银子塞到他手上,笑道:“给你喝酒。”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城喜,见是来了豪客,登时满脸堆欢,道:“谢少爷赏!”长声叫道:“有客!”恭恭敬敬的迎他入内。老鸨出来迎接,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着甚是华贵,心想:“这孩子是偷了家里的钱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花,可重重敲他一笔。”笑嘻嘻的拉着他手,说道:“小少爷,你们这里规矩,有个开门利是。你要见姑娘,须得先给赏钱。”
    韦小宝脸一板,说道:“你欺我没嫖过雏儿吗?咱们可是行家,老子家里就是开这个调调儿的。”摸出一叠银票,约莫四百两,往桌上一拍,说道:“打茶围的五钱银子一个姑娘,做花头是三两银子,提大茶壶的给五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姨五钱。老子今日兴致挺好,一律成双加倍。”一连串妓名人轶事院行话说了出来,竟没半句外行,可把那老鸨听得呆了,怔了半晌,这才笑道:“原来是同行的小少爷,我这可走了眼啦。不知小少爷府上开的是哪几家院子?”
    韦小宝道:“老子家里在扬州开的是丽春院、怡情院、在北京开的是赏心楼、畅春阁、在天津开的是柔情院、问菊院、六家联号。”其实这六家都是扬州著名的妓名人轶事院,否则一时之间,他也杜撰不出六家妓名人轶事院的招牌。
    那老鸨一听,心想乖乖不得了,原来是六院联号的大老板到了,他这生意可做得不小,笑问:“小少爷喜欢怎样的姑娘陪着谈心?”韦小宝道:“谅你们这等小地方,也没苏州姑娘。有没有大同府的?”老鸨面有惭色,低声道:“有是有一个,不过是冒牌货,她是山西汾陽人,只能骗骗冤大头,可不敢欺骗行家。”
    韦小宝笑道:“你把院子里的姑娘通统叫来,少爷每个打赏三两银子。”老鸨大喜,传话出来,霎时间莺莺燕燕,房中挤满了姑娘。这小地方的妓名人轶事院之中,自然是些粗手粗脚的庸脂俗粉,一个个拉手搂腰,竭力献媚。韦小宝大乐,虽然众妓或浓眉高颧,或血盆大口,比他自己还着实丑陋几分,但他自幼立志要要妓名人轶事院中豪阔一番,今日得偿平生之愿,自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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