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鹿鼎记》txt在线阅读,《鹿鼎记》读后感

《鹿鼎记》全文阅读——第二十三回天生才士定多癖君与此图皆
    澄观道:“以要师叔你老人家和净济他们四个出去,和两位女施主动手,让她们折断手足,。倘若折得厉害,难以治愈,从此残废,岂不可惜?又如两位女施主下手狠辣,竟把你们五个杀了,岂不危险?”韦小宝奇道:“为什么又要我们五人去动手?”澄观道:“两个女施主所学的招数,一定不止这些。师侄既不知她们另有什么招数,自然不知拆解的法门。五位若不是关上去挨打试招,如何能够查明?”
    韦小宝哈哈大笑:“原来如此。那也有法子的,只要你出跟她们动手,就不会可惜,没有危险了。”澄观脸有难色,道:“出家人不生嗔怒,平白无端的去跟人家动手,那是大大不妥。”韦小宝道:“有了。咱二人就出寺走走,倘若两位女施主已然远去,那再好也没有了。这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便另有什么招数,咱们也不必理会了。”澄观道:“是极,是极!不过师侄从来不出寺门,一出便存心生事,立意似乎不善。我佛当年在鹿野苑初转****,传的是四圣谛,八正道,这『正意』是八正道的一道……”韦小宝打断他话头,说道:“咱们也不必去远,只在寺旁随意走走,最好遇不著她们。”澄观道:“正是,正是。师叔立心仁善,与人无争无竞,那便是『正意』了,师侄当引为模揩。”
    韦小宝暗暗好笑,携著他手,从侧门走出少林寺来。澄观连寺畔的树林也没见过,眼见一大片青松,不由得啧啧称奇,赞道:“这许多松树生在一起,大是奇观。我们般若堂的庭院之中,只有两棵……”
    一言未毕,忽听得身后一声娇叱:“小贼秃在这里!”白光闪动,一把钢刀向韦小宝砍将过来。澄观道:“这是五虎断门刀中的『猛虎下山』。”伸手去抓使刀人的手腕,忽然想起,这一招是『拈花擒拿手』中的手法,未免太难,说道:“不行!”急忙缩手。
    使刀的正是那蓝衫女郎,她见澄观缩手,柳叶刀疾翻,向他腰间横扫。便在这时,绿衫女郎也从松林中窜出,挥刀向韦小宝砍去。韦小宝急忙躲到澄观身后,绿衫女郎这一刀便砍向澄观左肩。澄观道:“这是太极刀的招数,倒不易用简便的法子来化解……”一句话没说完,二女双刀挥舞,越砍越急。澄观叫道:“师叔,不行,不行。两位女施主出招太快,我可……我可来不及想。你……你快请两位不必性急,慢慢的砍。”
    蓝衫女郎连使狠招,始终砍不著老和尚,几次还险些给他将刀夺去,听他大呼小叫,只道他有意讥讽,大怒之下,砍更更加急了。
    韦小宝笑道:“喂,两位姑娘,我师侄请你们不必性急,慢慢的发招。”
    澄观道:“正是,我脑子不大灵活,一时三刻之间,可想不出这许多破法?!?绿衫女郎恨极了韦小宝,几刀砍中澄观,又挥刀向韦小宝砍来。澄观伸手挡住,说道:“这位女施主,我师叔没学过你这路刀的破法,现下不必砍他,等他学会之后,识了抵挡之法,那时再砍他不迟。唉,我这些法子委实不行。师叔,你现下不忙记,我这些法子都是不管用的,回头咱们再慢慢琢磨。”他口中不停,双手忽抓手拿,忽点忽打,将二女缠得紧紧的,绿衫女郎去杀韦小宝,却哪里能够?
    韦小宝眼见已无凶险,笑嘻嘻的倚树观战,一双眼不住在绿衫女郎脸上、身上、手上、脚手转来转去,饱餐秀色,乐也无穷。
    绿衫女郎不见韦小宝,只道他已经逃走,回头找寻,见他一双眼正盯住自己,脸一红,再也顾不澄观,转身举刀,向他奔去。哪知澄观正出指向她胁下点来,这一指故意点得甚慢,她原可避开,但一分心要去杀人,胁下立时中指,一声嘤咛,摔倒在地。澄观忙道:“哎哟,对不住。老僧这招『笑指天南』,指力使得并不厉害,女施主只须用五虎断门刀中的一招『恶虎拦路』,斜刀一封,便可挡开了。这一招女施主虽未使过,但那位穿蓝衫的女施主却使过的,老僧心想女施主一定也会使,哪知道……唉,得罪,得罪。”
    蓝衫女郎怒极,钢刀横砍直削,势道凌厉,可是她武功和澄观相差实在太远,连他僧袍衣角也带不上半点。澄观嘴里罗唆不休,心中只记忆她的招数,他当场想不出简易破法,只好记明了刀法招数,此后再一招招的细加参详。
    韦小宝走到绿衫女郎身前,赞道:“这样美貌的小美人儿,普天下也只有你一个了,啧啧啧!真是瞧得我魂飞天外。”伸出手去,在她脸上轻轻摸了一把。那女郎惊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迸,一口气转不过来,登时晕去。韦小宝一惊,倒也不敢再肆意轻薄,站直身子,叫道:“澄观师侄,你把这位女施主也点倒了,请她把各种招数慢慢说将出来,免伤和气。”
    澄观迟疑道:“这个不大好罢?”韦小宝道:“现下这样动手动脚,太不雅观,还是请她口说,较为斯文大方。”澄观喜道:“师叔说得是。动手动脚,不是『正行』之道。”
    蓝衫女郎知道只要这老和尚全力施为,自己挡不住他一招半式,眼下师妹被擒,自己如也落入其手,无人去报讯求救,当即向后跃开,叫道:“你们要是伤我师妹一根毛发,把你们少林寺烧成白地。”
    澄观一怔,道:“我们怎敢伤了这位女施主?不过要是她自己落下一根头发,难道你也要放火烧寺?”蓝衫女郎奔出几步,回头骂道:“老贼秃油嘴滑舌,小贼秃……”她本想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邪好色”,但这四字不便出口,一顿足,窜入林中。
    韦小宝眼见绿衫女郎横卧于地,绿茵上一张白玉般的娇脸,一双白玉手般的纤手,真似翡翠座上一尊白玉观音的睡像一般,不由得看得疾了。
    澄观道:“女施主,你师姊走了。你也快快去罢,可别掉了一根头发,你师姊来烧我们寺庙。”
    韦小宝心想:“良机莫失。这小美人儿既落入我手,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走了。”合十说道:“我佛保佑,澄观师侄,我佛要你光大少林武学,维护本派千余年威名,你真是本派的第一大功臣。”澄观奇道:“师叔何出此言?”韦小宝道:“咱们正在烦恼,不知两位女施主更有什么招数。幸蒙我佛垂怜,派遣这位女施主光临本寺,让她一一施展。”说著俯身抱起那女郎,说道:“回去罢。”
    澄观愕然不解,只觉此事大大的不对,但错在何处,却又说不上来,过了一会,才道:“师叔,我们请这女施主入寺,好像不合规矩。”韦小宝道:“什么不合规矩?她到过少林寺没有?方丈和戒律院首座都说没什么不对,自然是合规矩了,是不是?”他问一句,澄观点一下头,只觉他每一句话都是无可辩驳。眼见小师叔脱下身上僧袍,罩在那女郎身上,抱了她从侧门进寺,只得跟在后面,脸上一片迷惘,脑中一片混乱。
    韦小宝心里却是怦怦大跳,虽然这女郎自头至足,都被僧袍罩住,没丝毫显露在外,但若给寺中僧侣见到,总是不免起疑。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香软玉,抱个满怀,内心却只有害怕,幸好般若堂是后寺僻静之处,他快步疾趋,没撞到其他僧人。进堂之时,堂中执事僧见师叔驾到,首座随在其后,都恭恭敬敬的让在一边。
    进了澄观的禅房,那女郎兀自未醒,韦小宝将她放在榻上,满手都是冷汗,双掌在腿侧一擦,吁了口长气,笑道:“行啦。”
    澄观问道:“咱们请这位……这位女施主住在这里?”韦小宝道:“是啊,她又不是第一次在本寺住。先前她伤了脖子,不是在东院住过吗?”澄观点头道:“是。不过……不过那一次是为了治伤,性命攸关,不得不从权处置。”韦小宝道:“那容易得很。”从靴中拔出匕首,道:“只须狠狠割她一刀,让她再有性命之忧,又可从权处置了。”说著走到她身前,作势便要割落。
    澄观忙道:“不,不,那……那是不必了。”韦小宝道:“好,我便听你的。除非你不让别人知晓,待她将各种招数演毕,咱们悄悄送她出去,否则的话,我只好割伤她了。”澄观道:“是,是。我不说便是。”只觉这位小师叔行事著实奇怪,但想他既是晦字辈的尊长,见识定比自己高超,听他吩咐,决不岔差。
    韦小宝道:“这女施主脾气刚硬,她说定要抢了你般若堂的首座来做,我得好好劝她一劝。”澄观道:“她一定要做,师侄让了给她,也就是了。”
    韦小宝一怔,没料到这老和尚生性淡泊,全无竞争之心,说道:“她又不是本寺僧侣,抢了般若堂首座位子,咱们少林寺的脸面往哪里搁去?你若存此心,便是对不起少林派。”说著脸色一沉,只把澄观吓得连声称是。韦小宝板起了脸道:“是了。你且出去,在外面等著,我要劝她了。”澄观躬身答应,走出禅房,带上了门。
    韦小宝揭开盖在那女郎头上的僧袍,那女郎正欲张口呼叫,突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指住自己鼻子,登时张大了嘴,不敢叫出声来。韦小宝笑嘻嘻的道:“小姑娘,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我不会伤你一根毫毛。否则的话,我只好割下你的鼻子,放了出寺。一个人少了个鼻子,只不过闻不过香气鼻气,也没什么大不了,是不是?”那女郎惊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脸上更无半点血色。韦小宝道:“你听不听话?”那女郎怒极,低声道:“你快杀了我。”
    韦小宝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般花容月貌,我怎舍得杀你?不过放你走罢,从此我名人轶事日夜都会想著你,非为你害相思病而死不可,那也不伤上天好生之德。”
    那女郎脸上一阵,随即又转为苍白。韦小宝道:“只有一个法子。我割了你的鼻子,你相貌就不怎么美啦。那我就不会害相思病了。”
    那女郎闭上了眼,两粒清澈的泪珠从长长的睫毛下渗了出来,韦小宝心中一软,安慰道:“别哭,别哭!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宁可割了自己的鼻子,也不割你的鼻子。你叫什么名字?”那女郎摇了摇头,眼泪更加流得多了。韦小宝笑道:“原来你名叫摇头猫,这名字可不大好听哪。”那女郎睁开眼来,呜□道:“谁叫摇头猫?你才是摇头猫。”
    韦小宝听她答话,心中大乐,笑道:“好,我就是摇头猫。那么你叫什么?”那女郎怒道:“不说!”韦小宝道:“你不肯说,只好给你起一个名字,叫做……叫做哑巴猫。”那女郎怒道:“胡说八道,我又不是哑巴。”
    韦小宝坐在一叠高高堆起的少林武学典籍之上,架起二郎腿,轻轻摇晃,见她虽满脸怒色,但秀丽绝纶,动人心魄,笑道:“那么你尊姓大名哪?”
    那女郎道:“我说过不说,就是不说。”韦小宝道:“我有话跟你商量,没名没姓的,说起来有多别扭。你既不肯说,我只她给你取个名字了。嗯,取个什么名字呢?”那女郎连声道:“不要,不要,不要!”韦小宝道:“有了,你叫做『韦门摇氏』”。那女郎一怔,道:“古里古怪的,我又不姓韦。”
    韦小宝正色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这一生一世,便是上刀山,下油锅,满门抄斩,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男盗女娼,绝子绝孙,天打雷劈,满身生上一千零一个大疔疮,我也非娶你做老婆不可。”
    那女郎听他一口气的发下许多毒誓,只听得呆了,忽然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满脸通红,呸的一声。
    韦小宝道:“我姓韦,因此你已经命中注定,总之是姓韦的了。我不知你姓什么,你只是摇头,所以叫你『韦门摇氏』。”
    那女郎闭起了眼睛,怒道:“世上从来没有像你这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的和尚。你是出家人,娶什么……娶什么……也不怕菩萨降罚,死了入十八层地狱。”
    韦小宝双手合十,扑的一声跪倒,那女郎听到他跪地之名人轶事声,好奇心起,睁开眼来,只见他面向窗子,磕了几个头,说道:“我佛如来,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玉皇大帝,四大金刚,阎王叛官,无常小鬼,大家请一起听了。我韦小宝非娶这个姑娘为妻不可。就算我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拔舌头,锯脑袋,万劫不得超生,那也没有什么。我是活著什么也不理,死后什么也不怕,这个老婆总之是娶定了。”
    那女郎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并无轻浮之态,不像是开玩笑,倒也害怕起来,求道:“别说了,别说了。”顿了一顿,恨恨的道:“你杀了我也好,天天打我也好,总之我是恨死了你,决计……决计不答应的。”
    韦小宝站起身来,道:“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今后八十年是跟你耗上了。就算你变了一百岁的老太婆,我若不娶你到手,仍然死不瞑目。”
    那女郎恼道:“你如此辱我,总有一天教你死在我手里。我要先杀了你,这才自名人轶事杀。”
    韦小宝道:“你杀我是可以的,不过那是谋杀亲夫。我如做不成你老公,不会就那么死的。”说到这句话时,不由得声音发颤。
    那女郎见他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起,心中害怕起来,又闭上了眼睛。
    韦小宝向著她走近几步,只觉全身发软,手足颤动,忽然间只想向她跪下膜拜,虔诚哀求,再跨得一步,喉头低低叫了一声,似是受伤的野兽嘶嚎一般,又想就此扼死了她。
    那女郎听到怪声,睁开眼来,见他眼露异光,尖声叫了起来。
    韦小宝一怔,退后几步,颓然坐下,心想:“在皇宫之中,我曾叫方姑娘和小郡主做我大小老婆,那时嘻嘻哈哈,何等轻松自在?想搂抱便搂抱,要亲嘴便亲嘴。这小名人轶事妞儿明明给老和尚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怎地我连摸一摸她的手也是不敢?”眼见她美丽的纤手从僧袍下露了出来,只想去轻轻握上一握,便是没这股勇气,忍不住骂道:“辣块妈妈!”
    那女郎不懂,凝视著他。韦小宝脸一红,道:“我骂我自己胆小不中用,可不是骂你。”那女郎道:“你这般无法无天,还说胆小呢,你倘若胆小,可真要谢天谢地了。”
    一听此言,韦小宝豪气顿生,站起身来,说道:“好,我要无法天天了。我要剥光你的衣衫。”那女郎大惊,险些晕了过去。
    韦小宝走到她身前,见到她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之意,心道:“算了,算了,我韦小宝是乌龟儿子王八蛋,向你投降,不敢动手。”柔声道:“我生来怕老婆,放你走罢。”
    那女郎惊惧甫减,怒气又生,说道:“你……你在镇上,跟那些……那些坏女人胡说什么?说我师姊和我是……是……你……什么的,要捉你回去,你……你这恶人……”
    韦小宝哈哈大笑,道:“那些坏女人懂得什么?将来我娶你为妻之后,天下堂子的十万个婊名人轶事子,排队站在我面前,韦小宝眼角儿也不瞟他们一瞟,从朝到晚,从晚到朝,一天十二个时辰,只瞧著我亲亲好老婆一个。”那女郎急道:“你再叫我一声老……老……什么的,我永远不跟你说话。”韦小宝大喜,忙道:“好,好,我不叫,我只心里叫。”那女郎道:“心里也不许叫。”韦小宝微笑道:“我心里偷偷的叫,你也不会知道。”那女郎道:“哼,我怎会不知?瞧你脸上神气古里古怪,你心里就在叫了。”
    韦小宝道:“妈妈一生下我,我脸上的神气就这样古里古怪了。多半因为我一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胎,就知道将来要娶你为妻。”那女郎闭上眼,不再理他。韦小宝道:“喂,我又没叫你老婆,你怎地不理我了?”那女郎道:“还说没有?当面撒谎。你说娶我为……为什么的,那就是了。”韦小宝笑道:“好,这个也不说,我只说将来做了你老公……”
    那女郎怒极,用力闭住眼睛,此后任凭韦小宝如何东拉西扯,逗她说话,总是不答。
    韦小宝无法可施,想说:“你再不睬我,我要香你面孔了。”可是这句话到了口边,立即缩住,只觉如此胁迫这位天仙般的美名人轶事女,实是亵渎了她,叹道:“我只求你一件事,你跟我说了姓名,我就放你出去。”那女郎道:“你骗人。”韦小宝道:“普天下我人人都骗,只不骗你一个。这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死马难追。小妻子一言不发,活马好追。”
    那女郎一怔,问道:“什么死马难追,活马好追?”
    韦小宝道:“这是我们少林派的话,总而言之,我不骗你就是。你想,我一心一意要让你孙子叫我做爷爷,今天倘若骗了你,你儿子都不肯叫我爹爹,还说什么孙子?”
    那女郎先不懂他说什么爷爷孙子的,一转念间,明白他绕了弯子,又是在说那件事,轻轻说道:“我也不要你放,我受了你这般欺侮,早就不想活啦。你快一刀杀了我罢!”
    韦小宝见到她颈中刀痕犹新,留著一条红痕,好生歉疚,跪在地来,咚咚咚咚,向著她重重的磕了四个响头,说道:“是我对姑娘不对!”左右开弓,在自己脸颊连打了十几下,双颊登时红肿,说道:“姑娘别难过,韦小宝这混帐东西真正该打!”站起身来,过去开了房门,说道:“喂,老师侄,我要解开这位姑娘的穴道,该用什么法子?”
    澄观一直站在禅房门口等候。他内力深厚,韦小宝和那女郎的对答,虽微细语,亦无不入耳,只觉这位师叔“劝说”女施主的言语,委实高深莫测,什么老公、老婆、孙子、爷爷,似乎均与武功无关,小师叔的机锋妙语也深奥,自己佛法修为不够,未能领会。后来听得小师叔跪下磕头,自击面颊,不由得更是感佩。禅宗传法,弟子倘若不明师尊所传的微言妙义,师父往往一棒打去,大喝一声。以棒打人传法,始于唐朝德山禅师,以大喝促人醒悟者,始于唐代道一禅师。“当头棒喝”的成语,由此而来。澄观心想当年高僧以棒打人而点化,小师叔以掌击而点化这位女施主,舍已为人,慈悲心肠更胜前人,正自感佩赞叹,听得他问起解穴之法,忙道:“这位女施主被封的是『大包名人轶事皮穴』,乃属足太陰脾经,师叔替她在腿上『箕门』、『血海』两处穴道推血过宫,即可解开。”
    韦小宝道:“『箕门』、『血海』两穴,却在何处?”澄观捋起衣衫,指给他看膝盖内侧穴道所在,让他试拿无误,又教了推血过宫之法,说道:“师叔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功,解穴较慢。但推拿得半个时辰,必可解开。”韦小宝点了点头,关上房门,回到榻畔。
    那女郎于两人对答都听见了,惊叫:“不要你解穴,不许你碰我身子!”
    韦小宝寻思:“在她膝弯内侧推拿半个时辰,的确不大对头。我诚心给她解穴,但她一定说有意轻薄。虽然老公轻薄老婆天公地道,何况良机莫失,失机者斩。不过小名人轶事妞儿性子狠,我一解开她穴道,只怕她当即一头在墙上撞死,韦小宝就要绝子绝孙了。”回头大声问道:“男女授受不亲,咱们出家人更须讲究,倘若不用推拿,可有什么法子?”
    澄观道:“是。师叔持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严,师侄佩服之至。不触对方身体而解穴。是有法子的。袖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指……啊哟,不对,小师叔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内功,这些法子都用不上,待师侄好好想想。”其实只须他自己走进房来,袖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指,都可立时解开那女郎的穴道,但师叔既然问起,自当设法回答。可是身无内功之人,不用手指推拿而要解穴,那是何等的难事?就算他想上一年半截,也未必想得出什么法子。
    韦小宝听他良久不答,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只见他仰起了头呆呆出神,只怕就此三个时辰不言不动,也不出奇,于是又带上了门,回过身来,想起当日在皇宫中给沐剑屏解穴,从第一流的法子用到第九流的,在她身上拿捏打戳,毫无顾怨,她虽是郡主之尊,自己可一点也没瞧在眼里,但对眼前这无名女郎,却为什么这么战战兢兢、敬若天神?
    转眼向那女郎瞧去,只见她秀眉紧蹙,神色愁苦,不由得怜惜之意大起,拿起了木鱼的锤子,走到她身边,说道:“韦小宝前世欠了你的债,今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你小姑娘一人。现下我向你投降,我给你解穴,可不是存心占你便宜。”说著揭开僧袍,将木鱼锤子在她左腿膝弯内侧轻轻戳几下。那女郎白了他一眼,紧闭小嘴。韦小宝又戳了几下,问道:“觉得怎样?”
    那女郎道:“你……你就是会说流名人轶事氓话,此外什么也不会。”
    澄观内力深厚,轻轻一指,劲透穴道,韦小宝木鱼锤所戳之处虽然部位很准,解不开被封的穴道。他听那女郎出言讽刺,怒气不可抑制,挺木鱼重重戳了几下。那女郎“啊”的一声,韦小宝一惊,问道:“痛吗?”那女郎怒道:“我……我……”
    韦小宝又去戳她右腿膝弯,下手却轻了,戳得数下,那女郎身子微微一颤,韦小宝喜道:“成了,少林派本来只有七十二门绝技,打从今天起,共有七十三门了。这一项新绝技是高僧晦明禅师手创,叫作……叫作『木鱼锤解穴神功』,嘿嘿……”
    正自得意突然腰眼间一痛,呆了一呆,那女郎翻身坐起,伸手抢过他匕首,一剑直插入他胸中。韦小宝叫道:“啊哟,谋杀亲夫……”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坐倒。
    那女郎抢过放在一旁的柳叶刀,拉开名人轶事房门,疾往外窜去。澄观伸手拦住,惊道:“女施主,你……杀……杀……了我师叔……那……那……”那女郎左手柳叶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与右手,刷刷刷连劈三刀。澄观袍袖拂出,那女郎双腿酸麻,摔倒在地。
    澄观抢到韦小宝身边,右手中指连弹,封了他伤口四周穴道,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三根手指抓住匕首之柄,轻轻提了出来,伤口中鲜血跟著渗出。澄观见出血不多,忙解开他衣衫,见伤口约有半寸来深,口子也不甚大,又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韦小宝身穿护身宝衣,若不是匕首锋利无匹,本来丝毫伤他不得,匕首虽然透衣而过,却已无甚力道,入肉甚浅。但他眼见胸口流血,伤处又甚疼痛,只道难以活命,喃喃的道:“谋杀亲夫……咳咳,谋杀亲夫……”
    那女郎倒在地下,哭道:“是我杀了他,老和尚,你快快杀了我,给他……给他抵命便了。”澄观道:“咳,我师叔点化于你,女施主执迷不悟,也就罢了,这般行凶……杀人,未免太过。”韦小宝道:“我……我要死了,咳,谋杀亲……”
    澄观一怔,飞奔出房,取了金创药来,敷在他伤口,说道:“师叔,你大慈大悲,点化凶顽,你福报未尽,不会就此圆寂的。再说,你伤势不重,不打紧的。”
    韦小宝听他说伤势不重,精神大振,果觉伤口其实也不如何疼痛,说道:“俯耳过来,啊哟,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澄观弯腰将耳朵凑到他嘴边。韦小宝低声道:“你解开她穴道,可是不能让她出房,等她全身武艺都施展完了,这才……这才……”澄观道:“这才如何?”韦小宝道:“那时候……那时候才……”心想:“就算到了那时候,也不能放她。”说道:“就……就照我吩咐……快……快……我要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澄观听他催得紧迫,虽然不明其意,还是回过身来,弹指解开那女郎被封的穴道。
    那女郎眼见韦小宝对澄观说话之时鬼鬼祟祟,心想这小恶僧诡计多端,临死之时,定是安排了毒计来整治我,否则干么反而放我?当即跃起,但穴道初解,血行未畅,双腿麻软,又即摔倒。澄观呆呆的瞧著她,不住念佛。那女郎惊惧更甚,叫道:“快快一掌打死了我,折磨人不是英雄好汉。”澄观道:“小师叔说此刻不能放你,当然也不能害死你。”
    那女郎大惊,脸上一红,心想:“这小恶僧说过,他说什么也要娶我为妻,否则死不瞑目,莫非……莫非他在断气之前,要……要娶我做……做什么……什么老婆?”侧身拾起地下柳叶刀,猛力往自己额头砍落。
    澄观袍袖拂出,卷住刀锋,左手衣袖向她脸上拂去。那女郎但觉劲风刮面,只得松手撤刀,向后跃开。澄观衣袖一弹,柳叶刀激射而出,噗的一声,钉入屋顶梁上。那女郎见他仰头望刀,左足一点,便从他左侧窜出。澄观伸手拦阻。那女郎右手五指往他眼中抓去。澄观翻手拿她右肘,说道:“『云烟过眼』,这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蒋家的武功。”那女郎飞腿踢他小腹。澄观微微弯腰,这一腿便踢了个空,说道:“这一招『空谷足音』,源出山西晋陽,乃是沙陀人的武功。不过沙陀人一定另有名称,老衲孤陋寡闻,遍查不知,女施主可知道这一招的原名么?”
    那女郎哪来理他,拳打足踢,指戳肘撞,招数层出不穷。澄观一一辨认,只是她出招甚快,已来不及口说,只得随手拆解,一一记在心中。那女郎连出数十招,都被他毫不费力的破解,眼见难以脱身,惶急之下,一口气转不过来,晃了几下,晕倒在地。
    澄观叹道:“女施主贪多务得,学了各门各派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招数,身上却无内力,久战自然不济。依老衲之见,还是从头再练内力,方是正途。此刻打得脱了力,倘若救醒了你,势必再斗不免要受内伤,还是躺著多休息一会,女施主以为如何?不过千万不可误会,以为老衲袖手旁观,任你晕倒,置之不理。啊哟,老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你早已晕昏,自然听不到我说话,却还在说个不休。”
    走到榻边一搭韦小宝脉搏,但觉平稳厚实,绝无险象,说道:“师叔不用担心,你这伤一点不要紧的。”
    韦小宝笑道:“这小姑娘所使的招数,你都记得么?”澄观道:“倒也记得,只是要以简明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手法对付,却是大大的不易。”韦小宝道:“只须记住她的招数就是。至于如何对付,慢慢再想不迟。”澄观道:“是,是,师叔指点得是。”韦小宝道:“等她拳脚功夫使完之后,再让她使刀,记住了招数。”澄观道:“对,兵刃上的招数,也要记的。只不过有一件事为难,她的柳叶已钉在梁上了。只怕她跳不到那么高,拿不到。”韦小宝问道:“你呢?你能跳上去取下来吗?”澄观一怔,哈哈一笑,道:“师侄真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之极。”
    他这么一笑,登时将那女郎惊醒。她双手一撑,跳起身来,向门口冲出。
    澄观左袖斜拂,向那女郎侧身推去。那女郎一个踉跄,撞向墙壁,澄观右袖跟著拂出,挡在墙前,将她身子轻轻一托,那女郎登时站稳。她一怔之际,知道自己武功和这老僧相差实在太远,继续争斗徒然受他作弄,当即退了两步,坐在椅中。澄观奇道:“咦,你不打了?”那女郎气道:“打不过你,还打什么?”澄观道:“你不出手,我怎知你会些什么招式?怎能想法子来破你的武功?你快坑诏手罢?”
    那女郎心想:“好啊,原来你诱我动手,是要明白我武功家数,我偏不让你知道。”突然间跃起身来,双拳直上直下,狂挥乱打,两脚乱踢,一般的不成章法。
    澄观大奇,叫道:“咦,啊,古怪!希奇!哎!唷!不懂!奇哉!怪也!”但见她每一招都是见所未见,偶尔有数招与某些派中的招式相似,却也是小同大异,似是而非,一时之间,头脑中混乱不堪,只觉数十年勤修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武学,突然全都变了样子,一切奉为天经地义,金科玉律的规则,霎时间尽数破坏无遗。
    他哪知道那女郎所使的,根本不是什么武功招式,只是乱打乱踢。她知道不论自己如何出手,这老僧决计不会加害,最多也不过给他点中了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已,他若要制住自己,原不过举手之劳,纵然自己使出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武功,结果也无分别,不如就此乱打乱踢。你要查知我武功的招式,我偏偏教你查不到。
    澄观熟知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竟想不到世上尽有成千成万全然没学过的武功之人,打起架来,出拳便打,发足便踢,懂什么拳法脚法,招数正误?但见那女郎各种奇招怪式,源源不绝,无一不是生平从所未见,向所未闻,不由得惶然失措。
    他毕生长于少林寺中,自剃度以来,从未出过寺门一步。少林寺中有人施展拳脚,自然每一招都有根有据,有人讲到各派武功,自然皆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独到之招,这些小孩子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乱踢,人人都见得多了,偏偏就是这位少林寺般若堂首座,武功渊博的澄观大师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人听说过。他再看得十余招,不由得目瞪口呆,连“奇哉怪也”的感叹之辞也说不出口了,眼前种种招式,纷至沓来:“这似乎是武当长拳的『倒骑龙』,可是收式不对。难道是从崆峒派『云起龙骧』这一招中化出来?咦?这一脚踢得更加怪了,这样直踢出去,给人随手一拿,便抓住了足踝。但武学之道,大巧不能胜至拙,其中必定藏有极厉害的后著变化。啊,这一招她双手抓来,要抓我头发,可是我明明没有头发,那么这是虚招了。武术讲究中有实,实中虚,为什么要抓和尚头发,其中深意,不可不细加参详……”
    那女郎出手越乱,澄观越感学惘,渐渐由不解而起敬佩,由敬佩而生畏惧。
    韦小宝眼见那女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出手,澄观却一本正经地凝神钻研,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牵动处,甚是疼痛,只是咬牙忍住,一时又痛又好笑,难当之极。
    澄观正自惶惑失措,忽然听得韦小宝发笑,登时面红过耳,心道:“师叔笑我不识得这女施主的奇妙招数,只怕要请她来当般若堂的首座。”一回头,见他神色痛苦,更感歉仄:“师叔心地仁厚,要我将首座之位让了给这位女施主,这话一时却说不出口。”但见那女郎拳脚越来越乱,心想:“古人说道,武功到于绝指,那便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听说前朝有位独孤败大侠,又有位令狐冲大侠,以无招胜有招,当世无敌,难道……难道……”
    他只须上前一试,随便一拳一脚,便能把那女郎打倒。只是武学大师出手,必先看明对方招数,谋定后动,既对那女郎的乱打乱踢全然不识,便如黔虎初见驴子,惶恐无已。
    那女郎却也不敢向他攻击。一个乱打乱踢,愤怒难抑;一个心惊胆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思乱想。那女郎乱打良久手足酸软,想到终究难以脱困,心中一阵气苦,突然一晃身子,坐倒在地。
    澄观大吃一惊,心道:“故老相传,武功练到极高境界,坐在地下即可遥遥出手伤人,只怕……只怕……”脑中本已一片混乱,惶急之下,热血上冲,登时晕了过去,慢慢坐倒。
    那女郎又惊又喜,生怕他二人安排下什么毒辣诡计,不敢上前去杀这老少二僧,起身便即冲出禅房。般若堂众僧忽见一个少女向外疾奔,都是惊诧不已,未得尊长号令,谁也不敢上前阻拦。韦小宝卧在榻上,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过了良久,澄观才悠悠醒转,满脸羞渐,说道:“师叔,我……我实在愧对本寺的列祖列宗。”韦小宝苦笑道:“你到底想到哪里去啦?”澄观道:“这位女施主武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师侄一招也识他不得,孤陋寡闻,实在惭愧之至。”用心记忆那女郎的招式,可是她招数变幻无穷,全无脉络可循,却哪里记得住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手扶墙壁,又欲晕倒。
    韦小宝笑道:“你……你说她这样乱打一气,也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武功?哈哈,呵呵,这……这可笑……笑死我了。”澄观奇道:“师叔说这……这是乱打一气,不……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武功?”韦小宝按住伤口,竭力忍笑,额头汗珠一粒粒渗将出来,不住咳嗽,笑道:“这是天下每个小孩儿……小孩儿……都……都会的……哈哈……啊哟……笑死我了。”
    澄观吁了口气,心下兀自将信将疑,脸却上有了笑容,说道:“师叔,当真这是乱打一气?怎地我从来没见过?”韦小宝笑道:“少林寺中,自然从来没这等功夫。”澄观抬头想了半天,一拍大腿,道:“是了。这位女施主这些拳脚虽然奇特,其实极易破解,只须用少林长拳最粗浅的招式,便可取胜。只是……只是师侄心想天下决无如此容易之事,大巧若拙,大智大愚,良贾深藏若虚,外表看来极浅易的招式之中,定然隐伏有高深武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义。难道这些拳脚,真的并无高深之处?这倒奇了。这位女施主为什么要在这里施展,那些招式似乎不登大雅之堂……那岂不是贻笑方家么?”韦小宝笑道:“我看也没什么奇怪。她使不出什么新招了,就只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出手。唉,哈哈,呵呵!”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韦小宝所受刀伤甚轻,少林寺中的金创药又极具灵效,养息得十多天,也就好了。他是当今皇帝的替身,在寺中地位尊祟,谁也不敢问他的事,此事既非从所周知,只要他自己不说,旁人也就不知。他养伤之时,澄观将两个女郎所施的各种招式一一录明,想出了破解的法子,一等韦小宝伤愈,便一招一式的传他。
    澄观所教虽杂,但大致以“拈花擒拿手”为主。“拈花擒拿手”是少林派的高深武学,纯以浑厚内力为基,出手平淡冲雅,不杂丝毫霸气。禅宗历代相传,当年释迦牟尼在灵山会上,手拈金色波罗花示众,众皆默然,不解其意,独有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佛祖说道:“我有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诃迦叶。”摩诃迦叶是佛祖的十大弟子之一,称为“头陀第一”,禅宗奉之为初祖。少林寺属于禅宗,注重心悟。想佛祖拈花,迦叶微笑,不著一言,妙悟于心,那是何等超妙的境界?后人以“拈花”两字为这路擒拿之名,自然每一招都是姿式高雅,和寻常擒拿手的扳手攀腿,大异其趣。只是韦小宝全无内力根基,以如此斯文雅致的手法拿到高手身上,只要被对方轻轻一挥,势必摔出几个筋斗跌得鼻青脸肿,不免号啕大哭,微笑云云,那是全然说不上了,幸而那两个女郎地是全无内力,以此对付,倒也用得上。澄观心想对方是两个少女,不能粗鲁相待,因此教的著重于这路手法。
    韦小宝当日向海天富学武功,由于有人监督,兼之即学即用,总算学到了一点儿,此后陈近南传他武功图谱,只学得几次,便畏难不学了。至于洪教主洪夫人所授的救命六招,也只马马虎虎的学个大概,离神龙岛后便不再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可是这一次练武,为的是要捉那绿衫女郎来做老婆,自己做不成她老公便得上刀山,下油锅,死后身入十八层地狱,此事非同小可,学招时居然十分用心,一招一式,和澄观拆解试演。
    学得几天,又懒了起来,忽然想起到双儿:“这小丫头武功不弱,大可对付得了这两个姑娘,我只须叫双儿在身边保驾便是,不用自己学武功了。”转念又想:“我自己使本事拿住那绿衣姑娘,香香她的面孔,这才够味。叫双儿点了她穴道,我再去香面孔,太也没种,这绿衣姑娘更加要瞧我不起。而且叫好双儿做这等事,她纵然听话,心里一定难过,我也不能太对她不住了。就算两人的脸孔都香,公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易,她二人也必都不喜欢。”终于强打精神,又学招式。
    这天澄观说道:“师叔,你用心学这种武功,其实……其实没有什么用处的。你这样拿在我身上,倘若我内力不吐,你的手腕……你的手腕就这个……那个……”韦小宝笑道:“我的手腕就这个地个喀喇一响,断之哀哉了。”澄观道:“你老望安,我是决不会对你使上内劲的,师侄万万不敢。不过师侄之见,还是从头自少林长拳学起,循序渐进,才是正途。”韦小宝道:“咱们练的招式为什么不是正途?”澄观道:“这些招式没有内功根基。遇上了高手,不论变化多么巧妙,总不免一败涂地。只有对付那两位女施主,才有用处。”
    韦小宝笑道:“那好极了,我就是要学来对付这位女施。”
    澄观向著他迷惘瞪视,大惑不解,说道:“倘然今后师叔再不遇到那两位女施女,这番功夫心血,岂不是费了?又耽误了正经练功的时日。”
    韦小宝摇头道:“我倘若遇不到这位女施主,那是非死不可,练了正经功夫,又有什么用?”澄观说的是“那两位女施主”,韦小宝说的却是“这位女施女”。
    澄观更是奇怪,问道:“师叔是不是中了那女施的毒,因此非找到她来取解药不可,否则的话,就会性命难保?”韦小宝心道:“我说的是男女风话,这老和尚却夹缠到哪里去了?”正色道:“正是,正是。我中了她的毒,这毒钻入五脏六腑,全身骨髓,非她本人不解。”澄观“啊哟”一声,道:“本寺澄照师弟善于解毒,我去请他来给师叔瞧瞧。”韦小宝忍笑道:“不用,不用,我所中的是慢性毒,只有她本人才是解药,旁的人谁都不管用。澄照老和尚更加没用。”澄观点头道:“原来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韦小宝说“只有他本人才是解药”,澄观误作“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一字之差,意思大不相同。老和尚心下担忧,喃喃自语:“唉,师叔中了这位施主的独门奇毒,幸亏是慢性的……”
    那女郎武功招式繁多,澄观所拟的拆法也是变化不少,有些更颇为艰难,韦小宝武功全无根柢,一时又怎学得会?他每日里和澄观过招试演,往往将这个白须皓然的老僧,当作了是那红颜绿衫的女郎,有时竟然言语轻佻,出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好在澄观一概不懂,只道这位小师叔妙悟佛法,禅机深湛,自己蠢笨,难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诣。
    这一日两人正在禅房中谈论二女的刀法,般若堂的一名执事僧来到门外,说道:“方丈大师有请师叔祖和师伯,请到大殿叙话。”
    两人来到大雄宝殿,只见殿中有数十名外客,或坐或站,方丈晦聪禅师坐在下首相陪。上首坐著三人。第一人是身穿蒙古服色的贵人,二十来岁年纪;第二人是个中年喇嘛,身材干枯,矮瘦黝黑;第三人是个军官,穿戴总兵服色,约莫四十来岁。站在这三人身后的数十人有的是武官,有的是喇嘛,另有数十人穿著平民服色,眼见个个形貌健悍,身负武功。
    晦聪方丈见韦小宝进殿,便站起身来,说道:“师弟,贵客降临本寺。这位是蒙古葛尔丹王子殿下,这位是西藏大喇嘛昌齐大法师。这位是云南平西王麾下总兵马宝马大人。”转身向三人道:“这位是老衲的师弟晦明禅明。”
    众人见韦小宝年纪幼小,神情贼忒嘻嘻,十足是个浮滑小儿,居然是少林寺中与方丈并肩的禅师,均感讶异。葛尔丹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这位小高僧真是小得有趣,哈哈,古怪,古怪。”韦小宝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大王子真是大得滑稽,嘻嘻,希奇,希奇!”葛尔丹怒道:“我有什么滑稽希奇?”韦小宝道:“小僧有什么有趣古怪,殿下便有什么滑稽希奇了,难兄难弟,彼此彼此,请请。”说著便在晦聪方丈的下首坐下,澄观站在他身后。
    众人听了韦小宝说话,都觉莫测高深,心中暗暗称奇。
    晦聪方丈道:“三位贵人降临本寺,不知有何见教?”昌齐喇嘛道:“我们三人在道中偶然相遇,言谈之下,都说少林寺是中原武学泰山北斗,好生仰慕。我们三人都僻处边地,见闻鄙陋,因此上一同前来宝寺瞻仰,得见高僧尊范,不胜荣幸。”他虽是西藏喇嘛,却说得好一口北京官腔,清脆明亮,吐属文雅。
    晦聪道:“不敢当。蒙古、西藏、云南三地,素来佛法昌盛。三位久受佛法光照,自是智慧明澈,还盼多加指点。”昌齐喇嘛说的是武学,晦聪方丈说的却是佛法。少林寺虽以武功闻名天下,但寺中高僧皆以勤修佛法为正途,向来以为武学只是护寺持佛法的末节。
    葛尔丹道:“听说少林寺历代相传,其有七十二门绝技,威震天下,少有匹敌。方丈大师可否请贵寺众位高僧一一试演,好让小等一开眼界?”晦聪道:“好教殿下得知,江湖上传闻不足凭信。敝寺僧侣勤修参禅,以求正觉,虽然也有人闲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练武功,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区区小技,不足挂齿。”葛尔丹道:“方丈,你这可太也不光明磊落了。你试演一下这七十二项绝技,我们也不过是瞧瞧而已,又偷学不去的,何必小气?”
    少林寺名气太大,上门来领教武功之人,千余年几乎每月皆有,有的固是诚心求艺,有的却是恶意寻衅,寺中僧侣总是好言推辞。就算来者十分狂妄,寺僧才迫不得已,出手反击,总是教来人讨不了好去。像葛尔丹王子这等言语,晦聪方丈早已不知听了多少,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若肯阐明禅理,讲论佛法,老僧自当召集僧众,恭聆教益。至于武功什么的,本寺向有寺规,决计不敢妄自向外来的施主们班门弄斧。”
    葛尔丹双眉一挺,大声道:“如此说来,少林寺乃是浪得虚名。寺中僧侣的武功狗屁不如,一钱不值。”晦聪微笑道:“人生在世,本是虚妄,本就狗屁不如,一钱不值。五蕴皆空,色身已是空的,名声更是身外之物,殿下说敝寺浪得虚名,那也说得是。”
    葛尔丹没料得这老和尚竟没半分火气,不禁一怔,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指著韦小宝道:“小和尚,你也是狗屁不如,一钱不值之人么?”
    韦小宝嘻嘻一笑,说道:“大王子当然是胜过小和尚了。小和尚确是狗屁不如,一钱不值。大王子却是有如狗屁,值得一钱,这叫做胜了一筹。”站著的众人之中,登时有几人笑了出来。葛尔丹大怒,忍不住便要离座动武,随即心想:“这小和尚在少林寺中辈份甚高,只怕真有些古怪,也未可知。”呼呼喘气,将满腔怒火强行按捺。
    韦小宝道:“殿下不必动怒,须知世上最臭的不是狗屁,而是人言。有些人说出话来,臭气冲天,好比……好比……嘿嘿,那也不用多说了。至于一钱不值,还不是最贱,最贱的乃是欠了人家几千万、几百万两银子,抵赖不还/殿下有?蘅髑罚约盒睦镉惺!?葛尔丹张口愕然,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晦聪方丈说道:“师弟之言,禅机渊深,佩服,佩服。世事因果报应,有因必有果。做了恶事,必有恶果。一钱不值,也不过无善无恶,比之欠下无数孽债,却又好得多了。”禅宗高僧,无时无刻不在探求禅理,韦小宝这几句话,本来只是讥刺葛尔丹的寻常言语,可是听在晦聪方丈耳里,只觉其中深藏机锋。
    澄观听方丈这么一解,登时也明白了,不由得欢喜赞叹:“晦明师叔年少有德,妙悟至理。老衲跟著他老人家学了几个月,近来参禅,脑筋似乎已开通了不少。”
    一个小和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两个老和尚随声附和,倒似是和葛尔丹有意的过不去。
    葛尔丹满脸通红,突然急纵而起,向韦小宝扑来。宾主双方相对而坐,相隔二丈有余,可是他身手矫捷,一扑即至,双手成爪,一抓面门,一抓前胸,一股劲风已将他全身罩住。韦小宝便欲抵挡,已毫无施展余地,只有束手待毙。
    晦聪方丈右手袖子轻轻拂出,挡在葛尔丹之前。葛尔丹一股猛劲和他衣袖一撞,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便如撞在一堵棉花作面,钢铁为里的厚墙上一般,身不由主的急退三步,待欲使劲站住,竟然立不住足,又退了三步,其时撞来之力已然消失,可是霎时之间,自己全身道竟也无影无踪,大骇之下,双膝一软,便即坐倒,心道:“糟糕,这次要大大出丑。”心念甫转,只觉屁名人轶事股碰到硬板,竟已回坐入自己原来的椅子。
    晦聪方丈袍袖这一拂之力,轻柔浑和,绝无半分霸气,于对方撞来的力道,顷刻间便估量得准确异常,刚好将他弹回原椅,力道用得稍重,葛尔丹势必会裂木椅,向后摔跌,力道用得略轻,他未到椅子,便已坐倒,不免坐在地下。来人中武功高深的,眼见他这轻轻一拂之中,孕育了武学绝诣,有人忍不住便喝出彩来。
    葛尔丹没有当场出丑,心下稍慰,暗吸一口气,内力潜生,并不给这老僧化去,又是一喜,随即想到适才如此鲁莽,似乎没有出丑,其实已大大的出丑,登时满脸通红,听得身后有人喝彩,料想不是称赞自己给人家这么一撞撞得好,更是恼怒。
    韦小宝惊魂未定,晦聪转过头来,向他说道:“师弟,你定力当真高强,外逆横来,不见不理。《大宝积经》云:『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故经云:『有心皆苦,无心即乐。』师弟年纪轻轻,禅定修为,竟已达此『时时无心,刻刻不动』的极高境界,实是宿根深厚,大智大慧。”
    他哪里知道韦小宝所以非但没有还手招架,甚至连躲闪逃避之意也未显出,只不过葛尔丹的扑击实在来得太快,所谓“迅雷不及掩耳”,并非不想掩耳,而是不及掩耳。晦聪方丈以明心见性为正宗功夫,平时孜孜兀兀所专注者,尽在如何修到无我的境界,是以一见韦小宝竟然不理会自己的生死安危,便不由得佩服之极,至于自己以“破衲功”衣袖一拂之力将葛尔丹震开,反觉渺不足道。
    澄观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赞道:“金刚经有云:『无我知,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晦明师叔已修到了这境界,他日自必得证阿扔卩罗三藐三菩提。”
    葛尔丹本已怒不可遏,听这两个老和尚又来大赞这小和尚,当即大叫:“哈里斯巴儿,尼马哄,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比丁儿!”
    他身后武士突然手臂急扬,黄光连闪,九枚金镖分击晦聪、澄观、韦小宝三人胸口。
    双方相距既近,韦小宝等又不懂葛尔丹喝令发镖的蒙古语,猝不及防之际,必镖势劲力急,已然及胸,晦聪和澄观同时叫声:“啊哟!”晦聪仍是使“破衲功”,袍袖一掩,已将三镖卷起,澄观双掌一合,使一招“敬礼三宝”,将三枚金镖都合在手掌中,射向韦小宝的三镖噗的一声响,却都已打在他的胸口。
    这九镖陡发齐至,晦聪和澄观待要救援,已然不及,都大吃一惊,却听得当当郎郎几声响,三枚金镖落在地下,韦小宝身穿护身宝衣,金镖伤他不得。
    这一来,大殿上众人无不耸动,眼见这小和尚年纪幼小,居然已练成少林派内功最高境界的“金刚护体神功”,委实不可思议,均想:“难怪这小和尚能身居少林派『晦』字辈,与少林寺住持,成名已垂数十年的晦聪方丈并肩。”其实晦聪和澄观接镖的手段也都高明之极,若非内外功俱臻化境,决难办到,只是韦小宝所显的“本事”太过神妙,人人对这两位老僧便不加注意了。
    众人群相惊佩之际,昌齐喇嘛笑道:“小高僧的『金刚护体神功』练到了这等地步,也可说不为易,只不过这神功似乎尚有欠缺,还不能震开暗器,以致僧袍上给戳了三个小洞。”故老相传,这“金刚护体神功”练到登峰造极之时,周身有一层无形罡气,敌人袭来的兵刃暗器尚未及身,已给震开,可是那也只是武林中传说而已,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人能够练成。昌齐喇嘛如此说法,众人都知不过是鸡蛋里找骨头,硬要贬低敌手身价。
    韦小宝给三枚金镖打得胸口剧痛,其中一枚撞在伤口之侧,更是痛入骨髓,一口气转不过来,哪里说得出话?只好勉强一笑。
    众人都道他修为极高,不屑与昌齐这等无理取的闹的言语争辩。好几个人心中都说:“你说他这路神功还没练到家,那么我射你三镖,只怕你胸口要开三个大洞,却不是衣服上戳破三个小洞。”只是众人同路而来,不便出言讥刺。葛尔丹见韦小宝如此厉害,满腔怒火登时化为乌有,心想:“少林派武功,果然大有门道。”
    昌齐之道:“少林寺的武功,我们已见识到了,自然不是浪得虚名,狗屁不如。只不过听说贵寺窝藏妇女,于这清规戒律,却未免有亏。”晦聪脸色一沉,说道:“大喇嘛此言差矣!敝寺素不接待女施主进寺礼佛,窝藏妇女之事,从何说起?”昌齐笑道:“可是江湖上沸沸扬扬,却是众口一辞。”晦聪方丈微微一笑,说道:“江湖流言,何必多加理会?终须像晦明师弟一般,于外界横逆之来,全不动心,这才是悟妙理,证正觉的功夫。”
    昌齐喇嘛道:“听说这位小高僧的禅房之中,便藏著一位绝色美名人轶事女,而且是他强力绑架而来,难道晦明禅师对这位美名人轶事女,也是全不动心么?”
    韦小宝这时已缓过气来,大吃一惊:“他们怎么知道了?”随即明白:“是了,那穿蓝衫的姑娘逃了出去,自然是去跟她们师长说了。看来这些人是她搬来的救兵,今日搭救我老婆来了。他说我房中有个美名人轶事女,那么我老婆逃了出去,还没跟他们遇上。”当即微微一笑,说道:“我房中有没有美名人轶事女,一看便知,各位有兴,不妨便去瞧瞧。”
    葛尔丹大声道:“好,我们便去搜查个水落石出。”说著站起身来,左手一挥,喝道:“搜寺!”他手下的从人便欲向殿后走去。
    晦聪说道:“殿下要搜查本寺,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葛尔丹说道:“是我本人下令就行,何必再奉别人命令?”晦聪道:“这话不对了。殿下是蒙古王子,若在蒙古,自可下令任意施为。少林寺不在蒙古境内,却不由殿下管辖。”葛尔丹指著马总兵道:“那么他是朝廷命官,由他下令搜寺,这总成了。”他眼见少林僧武功高强,人数众多,倘若动武,已方数十人可不是对手,又道:“你们违抗朝廷命令,那便是造反。”
    晦聪道:“违抗朝廷的命令,少林寺是不敢的。不过这一位是云南平西王麾下的武官,平西王权力再大,也管不到河南省来。”晦聪为人本来精明,只是一谈到禅理,就不收得将世事全然置之度外,除此之外,却是畅晓世务,与澄观的一窍不通全然不同。
    昌齐喇嘛笑道:“这位小高僧都答应了,方丈大师却又何必借词阻拦?难道这位美名人轶事女不是在晦明禅师的房中,却是在……是在……嘻嘻……在方丈大师的禅房之中么?”
    晦聪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大师何出此言?”
    葛尔丹身后忽有一人娇声说道:“殿下,我妹子明明是给这小和尚捉去的,快叫他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人来,否则我们决不能罢休,一把火将少林寺烧了。”这几句话全是女子声音,但说话之人却是个男人,脸色焦黄,满脸浓髯。
    韦小宝一听,即知此人便是那蓝衫女郎所乔扮改扮,不过脸上涂了黄蜡,粘了假须,不禁大喜:“这几日我正愁,老婆的门派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她背夫私逃,却上哪里找去?现今知道她们跟这蒙古王子是一伙,很好,很好,那便走不脱了。”
    晦聪也认了出来,说道:“原来这位便是那日来到敝寺伤人的姑娘,另有一位姑娘,确曾在敝寺疗伤,不是随著姑娘一起去了吗?”
    那女郎怒道:“后来我师妹给这小和尚捉进你庙里来了,这个老和尚便是帮手,是他将我师打倒的的。”说著指著澄观。
    韦小宝大惊,心道:“啊哟,不好,澄观老和尚不会撒谎,这件事可要穿了,那便如何是好?”一时无计。
    那女郎手指澄观,大声道:“老和尚,你说,你说,有没这回事?”
    澄观合十道:“令师妹女施主到了何处,还请赐告。我师叔中了她所下的剧毒,只有她本人才有解药。女施主大慈大悲,请你赶快去求求令师妹,赐予解药。虽然晦明师叔智慧深湛,勘破生死,对这事漫不在乎,所谓生死即涅磐,涅磐即生死,不过……唉……”
    他颠三倒四的说了一大串,旁人虽然不能尽晓,但也都知道那女郎不在寺中,而且韦小宝被她下毒,正要找他拿解药解毒,否则性命难保。众人见他形貌质朴,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谁都相信不是假话,又想:“就算寺中当真窝藏妇女,而住持又让人搜查,少林寺百房千舍,一时三刻却哪里搜得出来?当真要搜,多半徒然自讨没趣。”
    那女郎却尖声道:“我师妹明明是给你们掳进寺去的,只怕已给你们害死了。你们这些恶和尚伤天害理,毁□灭迹,自然搜不到了。”说到后来,又气又急,声音中已带呜□。
    葛尔丹点头道:“此话甚是。这个……这个小和尚不是好人。”
    那女郎指著韦小宝骂道:“你这坏人,那天……那天在妓名人轶事院里和那许多坏女人鬼混,又见到我师妹生得美貌,心里便转歹主意,一定是我师妹不肯……不肯从你,你就将她杀了。你妓名人轶事院都去,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晦聪一听,微微一笑,心想哪有此事。澄观更不知妓名人轶事院是什么东西,还道是类似少林寺戒律院、达摩院、菩提院的所在,心道:“师叔勇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进,勤行善法,这是六波罗蜜中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进波罗蜜『,在妓名人轶事院中修行,那也很好啊!”
    韦小宝心中却是大急,生怕他一五一十,将自己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都抖了出来。
    忽然马总兵身后走出一人,抱拳说道:“姑娘,小人知道这位小禅师戒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严,绝无涉足妓名人轶事院之事,只怕是传闻所误。”
    韦小宝一见之下,登时大喜,原来此人便是在北京会过面的杨溢之。他当日卫护吴应熊前往北京,想来吴应熊已回云南,这一趟随著马总兵到河南,他一直低下了头,站在旁人身后,是以没认他出来。
    那女郎怒道:“你又怎么知道?难道你认得他吗?”
    杨溢之神态恭敬,说道:“小人认得这位小禅师,我们世子也认得他。这位小禅师于我王府有极大恩惠,他出家之前,本是皇宫中的一位公公。因此去妓名人轶事院什么的,又是什么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令师妹,决非事实,请姑娘明鉴。”
    众人一听,都“哦”的一声,均想:“如果他本是太监,自然不会去嫖名人轶事妓,更不会强抢女子,藏入寺中。”
    那女郎见了众人神色,知道大家已不信自己的话,更是恼怒,尖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太监?他如是太监,怎会说要娶……娶我师妹做……做老婆?但小和尚风言风语,这老和尚也是油嘴滑舌,爱计讨人便宜。”说著手指澄观。
    众人见澄观年逾八旬,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适才听他说话结结巴巴,辞不达意,普天下要找一个比他更不油嘴滑舌之人,只怕十分为难。这一来,对那女郎的话更加不信了,都觉今日贸然听了她异想天开的一面之辞,来到少林寺出丑,颇为后悔。
    杨溢之道:“姑娘,你不知这位小禅师出家之前,大大有名,乃是手诛大奸臣鳌拜的桂公公。我们王名人轶事爷受奸人诬谄,险遭不白之冤,全仗这位小禅师在皇上面前一力分辩,大恩大德,至今未报。”
    众人都曾听过杀鳌拜的小桂子之名,知他是康熙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一个小太监,不由得“哦”了一声,脸上显露惊佩之色。
    韦小宝笑道:“杨兄,多时不见,你们世子好?从前的一些小事,你老是挂在嘴上干什么?”
    杨溢之跟随著马总兵上少室山来,除了平西王诸人之外,葛尔丹和昌齐喇嘛那伙人都不知他姓名,听得韦小宝称他为“杨兄”,两人自是素识无疑。只听杨溢之道:“禅师慈悲为怀,与人为善,说道小事一件,我们王名人轶事爷却是感激无已。虽然皇上圣明,是非黑白,最终能辨明,可是若非禅师及早代为言明真相,这中间的波折,可也难说得很了。”
    韦小宝笑道:“好说,好说。你们王名人轶事爷太也客气了。”心下却想:“我恨不得扳倒了你们这个汉奸王名人轶事爷,只是皇上圣明,自己查知了真相,我这个顺水人情想不做也不可得。总算当日结下了善缘,今天居然是这人来给我解围。”
    葛尔丹上上下下的向他打量,说道:“原来你就是杀死鳌拜的小太监。我在蒙古,也曾听到过你的名头。鳌拜号称满洲第一勇士,那么你的武功,并不是在少林寺中学的了。”
    韦小宝笑道:“我的武功差劲之极,说来不值不笑。教过我武功的人倒是不少,这位杨大哥,就曾教过我一招『横扫千军』,一招『高山流水』。”说著站起身来,将这两招随手比划。他没使半分内劲,旁人瞧不出高下,但招式确是『沐家拳』无疑。
    杨溢之道:“全仗禅师将这两招演给皇帝上看了,才辨明我们王名人轶事爷为仇家诬谄的冤屈。”
    那女郎脸色不如先前气恼,道:“杨大哥,这小……这人当真本来是太监?当真于平西王府有恩?”杨溢之道:“正是。此事北京知道的人甚多。”
    那女郎微一沉吟,问韦小宝道:“那么你跟我们姊妹……这样……这样开玩笑,是不是另有用意?”韦小宝道:“玩笑是没有开,用意当然是有的。”心道:“我的用意要娶你妹子做老婆,不过这里人多,说不出口。”那女郎问道:“什么用意?”韦小宝微微一笑,并不答复。众人均想:“他既别有用意,当然不便当众揭露。”
    昌齐站起身来,合十说道:“方丈大师,晦明禅师,我们来得鲁莽,得罪莫怪,这就告辞了。”晦聪合十还礼,说道:“佳客远来,请用了素斋去。不过这位女施主……”他想你乔装男人,混时寺来,不加追究,也就是了,再你吃斋,未免不合寺规。昌齐笑道:“多谢,多谢!免得方丈师兄为难,这餐斋饭,大家都不吃了罢。”
    当下众人告辞出来,方丈和韦小宝、澄观等送到山门口。
    忽听得马蹄声响,十余骑急驰而来。驰到近处,见马上乘客穿的都是御前侍卫服色,共是一十六人。没到寺前,十六人便都翻身下马,列队走近,当先二人正是张康年和赵齐贤。
    张康年一见韦小宝,大声道:“都……都……大人,你老人家好!”他本想叫“都统大人”,但见他身穿僧袍,这一句称呼只好含糊过去。当下十六人齐向他拜了下去。
    韦小宝大喜,说道:“各位请起,不必多礼。我天天在等你们。”
    葛尔丹等见这十六人都是品级不低的御前侍卫,对韦小宝却如此恭敬,均想:“这小和尚果然有些来历。”清制总兵是正二品官,一等侍卫是正三品,二等侍卫正四品。张康年等官阶虽较总兵为低,但他们是皇帝侍卫,对外省武官并不瞧在眼里,只对马总兵微一点头招呼,便向韦小宝大献殷勤。
    葛尔丹见这些御前侍卫著力奉承韦小宝,对旁人视若无睹,心中有气,哼了一声,道:“走罢,我可看不惯这等样子。”一行人向晦聪放丈一拱手,下山而去。
    韦小玉邀众侍卫入寺。张康年和他并肩而行,低声道:“皇上有蜜旨。”韦小宝点了点头。
    到得大雄宝殿,张康年取出圣旨宣读,却只是向句官样文章,皇帝赐了五千两银子给少林寺,修建僧舍,重修佛像金身,又册封韦小宝为“辅国奉圣禅师”。晦聪和韦小宝叩头拜谢。张康年道:“皇上吩咐,要辅国奉圣禅师克日启程,前往五台山。”这事早在韦小宝意料之中,躬身应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遵旨。”
    奉过茶后,韦小宝邀过张康年、赵齐贤二人到自己禅房中叙话。张康年从怀中取出一道密旨,双手奉上,说道:“皇上另有旨意。”
    韦小宝跪下磕头,双手接过,见是人漆印密封了的,寻思:“不知皇上有什么吩咐。圣旨上写的字,他认得我,我不认得他。既是密旨,可不能让张赵他们得知,还是去请教方丈师兄为是。他决不能泄汇漏了机密。”
    于是拿了密旨,来到晦聪的禅房,说道:“方丈师兄,皇上有一道密旨给我,要请你指点。”拆开密旨封套,见里面折著一大张宣纸,摊著开来,画著四幅图画。
    第一幅画著五座山峰,韦小宝认得便是五台山。以南台顶之北画著一座庙宇,写著“清凉寺”三字。他曾在清凉寺多日,这三个字倒有点面熟,写在别处,他是决计不识的,写在庙上,便算是遇上了熟人了。
    第二幅是一个小和尚走进庙宇,庙额上写的也是“清凉寺”三字。小和尚身后跟著一群僧侣,众僧头顶写著“少林寺和尚”五字。前面三字,韦小宝也识得,“和尚”两字虽然不识,却也猜得到。
    第三幅画的是大雄宝殿,一个小和尚居中而坐,嬉皮笑脸,面目宛然便是韦小宝,但身披大红袈裟,穿了方丈的法衣,旁边有许多僧人侍立。韦小宝瞧著画中的小和尚和自己实在相像,越著越觉有趣,不觉笑了出来。
    第四幅画中这小和尚跪在地下,侍奉一个中年僧人。这僧人相貌清,正是出家后法名行痴的顺治皇帝。
    除了四幅图画处,密旨中更无其他文字。原来康熙雅擅丹青,知道韦小宝识字有限,便画图下旨。这四幅图画说得再也明白不过,是要他到清凉寺去做住持,侍奉老皇帝。
    韦小宝先觉有趣,随即喜悦之情消减,暗暗叫苦:“做做小和尚也还罢了,又要去做老和尚,那可糟糕之至了。”
    晦聪微笑道:“恭喜师弟,皇上派你去住持清凉寺。清凉寺乃庄严古刹,建于北魏教文帝时,比少林寺尤早。师弟出主大寺,必可宏宣佛法,普渡众生,昌大我教。”韦小宝摇头苦笑,说道:“这住持我是做不来的,一定搞得笑话百出,一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晦聪道:“圣旨中画明要师弟带领一群本寺僧侣,随同前往。师弟可自行挑选。大家既是你相熟的晚辈,自当尽心辅佐,决无疏虞,师弟大可放心。”
    韦小宝呆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皇帝思虑周详,当时派自己来少林寺出家,早就安排下了今日之事。让自己在少林寺住了半年有余,得与群僧相熟,以便挑选合意僧侣,同赴清冰寺。老皇帝既已出家,决不愿由侍卫官兵保卫,说不定竟然来个不别而行,从此再也找不到他。少林僧武功卓绝,由自己率领了保护皇帝,比之侍卫官兵是稳妥得多了。
    何况此事乃天大机密,皇帝倘若派遣侍卫官兵,去保卫五台山的一个和尚,必定沸沸扬扬,传得举世皆知。众侍卫中也必有识得老皇帝的。由一个少林僧入主清凉寺,却十分寻常,以前清凉寺的住持澄光,本就是少林寺的十八罗汉之一。又想:“倘若小皇帝起初就命我去清凉寺出家,仍然太过引人注目,到少林寺来转得一转,就不会有人起疑心了。”想到此处,对康熙的布置不由得大地钦佩。
    当下回去禅房,取出六千两银两,命张康年待分赏给众侍卫。张赵二人没想到韦小宝做了和尚,还是这等慷慨,喜出望外,赞道:“自古以来,大和尚赏银子给皇帝侍卫的,只有你韦大人一位,当真是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韦小宝笑道:“前无古僧,后来来僧。”
    张康年低声道:“韦大人,皇上派你办什么大事,我们不敢多问。你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好了。给你办事就是给皇上办事,大伙儿一样的奋勇争先。”赵齐贤道:“倘若韦大人要办什么事,一时不得其便,我们或许可以稍尽微力。比方……比方说,韦大人如果要少林寺中的武功秘本,我们就来放火烧寺,一场大乱,韦大人就可乘机动手。”张康年吃吃而笑,悄声道:“是啊,这叫做乘火打劫,浑水摸鱼。”
    韦小宝一怔,随即明白:“是了,他们一定在猜想皇上派我来少林寺做和尚,到底有什么用意,这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的密旨之中,又说了些什么。他们知道皇上好武,派我来少林寺出家,自然是****武功秘本了。”笑了一笑,也低声道:“两位放心!这个……我已经得手啦。”
    张赵二人名人轶事大喜,一齐躬身请安,道:“皇上洪福齐天,韦大人精明干炼,恭喜你立此大功。”赵齐贤道:“要不要让我们给你带出去?庙里和尚若有疑心,韦小宝尽可解衣给他们搜查。”韦小宝笑道:“那倒不用。你们去回奏皇上,就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韦小宝谨奉圣旨,已将图画牢牢记住,用心办事,请皇上放心。”两位应道:“是。”
    赵齐贤想了片刻,已明白其中道理,道:“原来这些武功秘诀都是图谱,韦小宝看熟后已牢牢记住。”张康年也即省悟,赞道:“那是更加好,倘若将秘本盗去,庙里和尚自然会知道,终究……终究不如那个最好,看过后记住,却是神不知鬼不觉。那也全仗韦大人天生的绝顶聪明,像我这等蠢才,就说什么记不住。”韦小宝见二人误会他所说的图画是少林寺武功图谱,暗暗好笑,说道:“张兄不必太谦,在寺里慢慢的看,一天两天不成,几个月下来,终于记住了。”两人齐声称是,心想你在寺在半年有余,少林派武学的图谱一定记了不少。
    两人告辞出去。韦小宝想起一事,问道:“刚才在山门外遇见一批人,你们可知是什么来历?”张赵二人道:“不知。”韦小宝道:“你们快去查查。这群人来到少林寺,鬼鬼祟祟,看样子也是想偷盗寺进而的武功秘本。尤其是那个总兵,不知是谁的部下,他身为朝廷命官,竟胆敢想坏皇上的大事,委实大逆不道,存心造反。你们查到是何人主使,倒是一件大大的功劳。”二人喜道:“这个容易,他们下山不久,一定追得上。那总兵有名有姓,一查便知。”韦小宝明知那马总兵是吴三桂的部下,却故意诬诌,假作不知他来历,让一众御前侍卫查知,禀告皇上邀功,远胜于自己去诬告。
    韦小宝又道:“跟这伙人在一起的,有个女扮男装白少女,她们正在找寻另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美貌姑娘。这两个姑娘,跟这件逆谋大事牵涉极多。你们去设法详细查明,两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什么出身来历。查明之后,送封信来。”这番话自然是假公济私了。他差皇上的侍卫去追查自己的心上人,他们贪图赏金,定然落力办事。御前侍卫要查什么案子,普天下官府都奉命差遣,如此雷厉风行的追查,岂有找不到的线索之理?
    张赵二人拍胸担保,定当查个水落石出,以报韦大人提拔之恩,知遇之恩,眷顾之情,重赏之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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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全文阅读——第二十五回乌飞白头窜帝子马挟红粉啼
    韦小宝被提著疾行,犹似腾云驾雾一般,一棵棵大树在身旁掠过,只觉越奔越高,心中说不出的害怕:“这贼秃一剑刺不死我,定然大大不服气。他要改用别法,且看从万丈高峰上掷下来,我这小贼秃会不会死?”果然不出所料,那白衣僧突然松手,将韦小宝掷下。
    韦小宝大叫一声,跟著背心著地,却原来中是摔在地下。白衣僧冷冷的瞧著他,说道:“听说少林派有一门护体神功,刀槍不入,想不到你这小和尚倒会。”韦小宝听那人语音清亮,带著三分娇柔,微感诧异,看那人脸时,只见雪白一张瓜子脸,又眉弯弯,凤目含愁,竟是个极美貌的女子,约莫三十来岁年纪,只是剃光了头,顶有香疤,原来是个尼姑。
    韦小宝心中一喜:“尼姑总比和尚好说话些。”忙欲坐起,只觉胸口剧痛,却是适才给她刺了一剑,虽仗宝衣护身,未曾刺伤皮肉,但她内力太强,戳得他疼痛已极,“啊哟”一声,又即翻倒。
    那女尼冷冷的道:“我道少林神功有什么了不起,原来也不过如此。”
    韦小宝说:“不瞒师太说,清凉寺大雄宝殿中那三十六名少林僧,有的是达摩院首座,有的是般若堂首座……哎唷……哎唷……少林派大名鼎鼎的十八罗汉都在其内,个个都是少林派一等一的头挑高手。他们三十六人敌不过你师太一个人……哎唷……”顿了一顿,又道:“早知如此,我也不入少林寺了,哎唷……拜了师太为师,那可高上百倍。”
    白衣尼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少林寺学艺几年了?”
    韦小宝思忖:“她行刺皇上,说要为大明天子报仇,自然是反清复明之至,只不积压她跟天地会是友是敌,还是暂不吐露的为妙。”便道:“我是扬州穷人家的孤儿,爹爹给鞑子兵杀死了,从小给送进了皇宫去当小太监,做小桂子。后来……”
    白衣女尼沉吟道:“小太监小桂子?好像听过你的名字。鞑子朝廷有个大奸臣鳌拜,是给一个小太监杀死的,那是谁杀的?”韦小宝听得“鳌拜”的名字上加了“大奸臣”三实际情况,忙道:“是……是……我杀的。”白衣尼将信将疑,道:“当真是你杀的?那鳌拜武功很高,号称满洲第一勇士,你怎么杀他得了?”
    韦小宝慢慢坐起,说了擒拿鳌拜的经过,如何小皇帝下令动手,如何自己冷不防向鳌拜刺了一刀,如何将香灰撒入他的眼中,后来又如何在囚室中刺他背脊。这件事他已说过几遍,每多说一次,油盐酱醋等等作料使加添一些。
    白衣尼静静听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倘若当真如此,庄家那些寡名人轶事妇们可真要多谢你了。”韦小宝喜道:“你老人家说的是庄家三少奶奶她们?她早谢过我了,还送了一个丫头给我,叫作双儿,这时候她一定急死啦,她……”白衣尼问道:“你又怎地识得庄家的人了?”韦小宝据实而言,最后道:“你老人家倘若不信,可以去叫双儿来问。”白衣尼道:“你知道三少奶和双儿,那就是了。怎么又去做了和尚?”
    韦小宝心想老皇爷出家之事自当隐瞒,说道:“小皇帝派我作他替身,到少林寺出家,后来又派我去清凉寺。少林派的武功我学得很少,其实就是再学几十年,把什么韦陀掌、般若掌、拈花擒拿手等都学会了,在你老人家面前,那也毫无用处。”
    白衣尼突然脸一沉,森然道:“你既是汉人,为什么认贼作父,舍命去保护皇帝?真是生成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胚子。”
    韦小宝心中一寒,这句话实在不易回答,当时这白衣尼行刺康熙,他情急之下,挺身遮挡,可全没想到要讨好皇帝,只觉康熙是自己世上最亲近的人,就像是亲哥哥一样,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杀了他。
    白衣尼冷冷的道:“满洲鞑子来抢咱们大明天下,还不算最坏的坏人,最坏的是为虎作伥的汉人,只求自己荣华富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说著眼光射到韦小宝脸上,缓缓的道:“我把你从这山峰上抛下去。你的护体神功还管不管用?”
    韦小宝大声道:“当然不管用。其实也不用将我抛下山去,只须轻轻在我头顶一掌,我的脑袋立刻碎成十七八块。”
    白衣尼道:“那么你讨好鞑子皇帝,还有什么好处?”
    韦小宝大声道:“我不是讨好他。小皇帝是我的朋友,他……他说过永不加赋,爱惜百姓。咱们江湖上汉子,义气为重,要爱惜百姓。”其实他对康熙义气倒确是有的,爱惜百姓什么,却做梦也没想过,眼前性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关,只好抬出这顶大帽子来抵挡一阵。
    白衣尼脸上闪过一阵迟疑之色,问道:“他说过要永不加赋,爱惜百姓?”韦小宝忙道:“不错,不错。也不知说过几百遍了。他说鞑子皇帝进关之后大杀百姓,大大的不该,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赌,简直是禽名人轶事兽畜生做的事。他心里不安,所以……所以要上五台山来烧香拜佛,还下旨免了扬州、嘉定三年钱粮。”白衣尼点了点头。韦小宝道:“鳌拜这大奸臣害死了许多忠良,小皇帝不许他害,他偏偏不听。小皇帝大怒。就叫我杀了他。好师太,你倘若杀了小皇帝,朝廷里大事就由太后做主了。这老婊名人轶事子坏得不得了,她一拿权,又要搞什么扬州十日、嘉定三赌。你要杀鞑子,还是去杀了太后这老婊名人轶事子的好。”
    白衣尼瞪了他一眼,道:“在我面前,不可口出粗俗无礼的言语。”韦小宝道:“是,是!在你老人家跟前,以后七八十年之中,我再也不说半句粗俗的言语。”
    白衣尼抬头望著天上白云,不去理他,过了一会,问道:“太后有什么不好?”韦小宝心想:“太后做的坏事,跟这师太全不相干,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诌些罪名,回在她头上。”说道:“太后说现下大清的天下,应当把大明十七八代皇帝的坟墓都掘了,看看坟里有什么宝贝,又说天下姓朱的汉人都不大要得,应当家家满门抄斩,免得他们来抢回大清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
    白衣尼大怒,右手一掌拍在石上,登时石屑纷飞,厉声道:“这女人好恶毒!”
    韦小宝道:“可不是吗?我劝小皇帝道,这等事万万做不得。”
    白衣尼哼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学问,说得出什么道理,劝得小皇帝信你的话?”
    韦小宝道:“我的道理可大著哪。我说,皇上,一个人总是要死的。陽间固然是你们满洲人掌权,你可知陰世的阎罗王是汉人还是满人?那些判官、小鬼、牛头、马面、黑无常、白无常,是汉人还是满人?他们个个是汉人。你在陽间欺压汉人,就算你活到一百岁,总有一天,你要大大的糟糕。小皇帝说,小桂子,亏得你提醒。因此那些坏主意,小皇帝一句也不听,反说要颁下银两,大修大明皇帝的坟,从洪武爷的修起,一直修到祟祯皇帝,对了,还有什么福王、鲁王、唐王、桂王。我也记不清那许多皇帝。”
    白衣尼突然眼圈一红,掉下泪来,一滴滴眼泪从衣衫上滚下,滴在草上,过了好一会,她伸衣袖一拭泪水,说道:“倘若真是如此,你不但无过,反而有极大功劳,要是我……要是我大明历代皇帝的陵墓都叫这……这恶女人给掘了……”说到这里,声音哽□,再也说不下去。她站起身来,走到一块悬崖。
    韦小宝大叫:“师太,你……你可千万不可……不可自寻短见。”说道奔过去拉她左臂。在这片刻之间,他对这美貌尼姑已大有好感,只觉她清丽高雅,斯文慈和,生平所见女子中没一个及得上。一拉之下,只拉到一只空袖,韦小宝一怔,才知她没了左臂。
    白衣尼回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我为什么要寻短见?”韦小宝道:“我见你很伤心,怕你一时想不开。”白衣尼道:“我如自寻短见,你回到皇帝身这,从此大富大贵,岂不是好?”韦小宝道:“不,不!我做小太监,是迫不得已,鞑子兵杀了我爸爸,我怎能认贼作……作那个爹?”白衣尼点点头,道:“你倒也还有良心。”从身边取出十几两银子,伸手给他,说道:“给你作盘缠,你回扬州本乡去罢。”
    韦小宝心想:“我赏人银子,不是二百两,也有一百两,怎希罕你这点儿钱?这师太心肠软,我索性讨好她的好。”不接银子,突然伏在地下,抱住她腿,放声大哭。
    白衣尼皱眉道:“干什么?起来,起来!”韦小宝道:“我……我不要银子。”白衣尼道:“那你哭什么?”韦小宝道:“我没爹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从来没人疼我,师太,你……你就像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样。我自个儿常常想,有……有个好好疼我的妈妈就好了。”白衣尼脸上一红,轻声啐道:“胡说八道!我是出家人……”韦小宝道:“是,是!”站起身来,泪痕满脸,说哭便哭原是他的绝技之一。
    白衣尼沉吟道:“我本要去北京,那么带你一起上路好了。不过你是个小和尚……”
    韦小宝心想:回去北京,那当真再好不过,忙道:“我这小和尚是假的,下山后换过衣衫,便不是小和尚了。”白衣尼点点头,更不说话同下峰来。遇到险峻难行之处,白衣尼提住她衣领,轻轻巧巧的一跃而过。韦小宝大赞不已,又说少林派武功天下闻名,可及不上她一点边儿,那白衣尼便似听而不闻。待韦小宝说到第七八遍,白衣尼道:“少林派武功自有独到之处,小孩儿家井底之蛙,不可信口雌黄。单以你这刀槍不入的护体神功而言,我就不会。”
    韦小宝一阵冲动,说道:“我这护体神功是假的。”解开外衣,露出背心,道:“这件背心是刀槍不入。”白衣尼伸手一扯,指上用劲,以她这一扯之力,连钢丝也扯断了,可是那背心竟丝毫不动。她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我本来奇怪,就算少林派内功当真了得,以你小不年纪,也决计练不到这火候。”解开了心中一个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甚是高兴,笑道:“你这孩子,说话倒也老实。”
    韦小宝暗暗好笑,一生之中,居然有人赞他老实,当真希罕之至,说道:“你对别人也不怎么老实,对师太却句句说的是实话,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多半是我把你当作是我……我妈妈……”白衣尼道:“以后别再说这话,难听得很。”
    韦小宝道:“是,是。”心道:“你在我胸口戳了这一下,这时候还在痛。我已叫了你好几声妈妈,就算扯直了。”他叫人妈妈,就是骂人为婊名人轶事子,得意之下,又向白衣尼瞧了一眼,见到她高华贵重的气象,不自禁的心生尊敬,好生后悔叫了她几声“妈妈”。
    他又向白衣尼望了一眼,却见她泪水盈眶,泫然欲泣,心下奇怪。
    他自然不知道,白衣尼心中正在想:“这件背心,我早该想到了。他……他……可不是也有这么一件吗?”
    白衣尼和他自北边下山,折而向东。到得一座市镇,韦小宝便去购买衣衫,打扮成个少年公子模样。他假扮喇嘛,护著顺治离清凉寺几,几十万两银票自然决不离身。一路之上吩咐店家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美素斋。服侍白衣尼十分周到。
    白衣尼对菜肴美恶分辨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便如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一般,与那些少林僧全然不同。她虽不有意挑剔,但如菜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致,便多吃几筷。韦小宝身上有的是银子,只要市上买得到,什么人参,燕窝、茯苓、银耳、金钱菇,有多贵就买多贵。他掌管御厨房时,太后、皇帝第逢佛祖诞、观音诞或是祈年大斋都要吃素,他点起素菜来自也十分在行。有时客店中的厨子不知如何烹饪,倒要他去厨房指点一番,煮出来倒也与御膳有七八分差相仿佛。
    白衣尼沉默寡言,往往整日不说一句话。韦小宝对她既生敬意,便也不敢胡说八道。不一日到了北京,韦小宝去找了一家大客店,一进门便赏了十两银子。客店掌柜虽觉尼姑住店有些突兀,但这位贵公子出手豪阔,自是殷勤接待。白衣尼似乎一切视作当然,从来不问。
    用过午膳后,白衣尼道:“我要去煤山瞧瞧。”韦小宝道:“去煤山吗?那是祟祯皇上归天的地方,咱们得去磕几个头。”
    那煤山便在皇宫之侧,片刻即到。来到山上,韦小宝指著一株大树,说道:“祟祯皇上便是在这株树上吊死的。”
    白衣尼伸手抚树,手臂不住颤动,泪水扑簌簌的滚了下来,忽然放声大哭,伏倒在地。
    韦小宝见她哭得伤心,寻思:“难道她认得祟祯皇帝?”心念一动:“莫非她就跟陶姑姑一样,也是大明皇宫里的宫女,说不定还是祟祯皇帝的妃子。不,年纪可不对了,她好像比老婊名人轶事子还年轻,不会是祟祯的妃子。”只听她哭得哀切异常,一口气几乎转不过来,忍不住也掉下泪来,跪倒在地,向那树拜也几拜。
    白衣尼哀哭了良久,站起身来,抱住树干,突然全身颤抖,昏晕了过去,身子慢慢软垂下来。韦小宝吃了一惊,急忙扶住,叫道:“师太,师太,快醒来。”
    过了一会,白衣尼悠悠醒转,定了定神,说道:“咱们去皇宫瞧瞧。”韦小宝道:“好,咱们先回店。我去弄套太监的衣衫来,师太换上了,我带你入宫。”白衣尼怒道:“我怎能穿鞑子太监的衣衫?”韦小宝道:“是,是。那么……那么……有了,师太扮作个喇嘛,皇宫里经常有喇嘛进出的。”白衣尼道:“我也不扮喇嘛。就这样冲进宫去,谁能阻挡?”韦小宝道:“是,谅那些侍卫也挡不住师太。只不过……这不免大开杀戒。师太只顾杀人,就不能静静的瞧东西了。”他可真不愿跟白衣尼就这样硬闯皇宫。
    白衣尼点点头:“那也说得是,今天晚上趁黑闯宫便了。你在客店等著我,以免遭遇危险。”韦小宝道:“不,不,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进宫,我不放心。皇宫里我可熟得到了家,地方熟,人也熟。你想瞧什么地方,我带你去便是。”白衣尼不语,呆呆出神。
    到得二更天时,白衣尼和韦小宝出了客店,来到宫墙之外。韦小宝道:“咱们绕到东北角上,那边宫墙较矮,里面是苏拉杂役所住的所在,没什么侍卫巡。”白衣尼依著他指点,来到北十三排之侧,抓住韦小宝后腰,轻轻跃进宫去。
    韦小宝低声道:“这边过去是乐寿堂和养性殿,师太你想瞧什么地方?”白衣尼沉吟道:“什么地方都瞧瞧。”向西从乐寿堂和养性殿之间穿过,绕过一道长廊,经玄穹宝殿、景陽宫、钟粹宫而到了御花园中。
    白衣尼虽在黑暗之中,仍行走十分迅速,转弯抹角,竟无丝毫迟疑,遇到侍卫和更夫巡查,便在屋角或树林后一躲。韦小宝大奇:“她怎地对宫中情形如此熟悉?她以前定是在宫里住的。”跟著她过御花园,继续向西,出坤宁门,来到坤宁宫外。白衣尼微一踌躇,问道:“皇后是不是住在这里?”韦小宝道:“皇上还没大婚,没有皇后。从前太后住在这里,现今搬到慈宁宫去了。眼下坤宁宫没人住。”白衣尼道:“咱们去瞧瞧。”来到坤宁宫外,伸手按上窗格,微一使劲,窗闩嗤嗤轻响,已然断了,拉开窗子,跃了进去。韦小宝跟著爬进。
    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室,韦小宝从没来过,这寝宫久无人住,触鼻一阵灰尘霉气。月光从窗纸中映进一些微光,依稀见到白衣尼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听得扑簌簌有声,却是她眼泪流上了衣襟。
    韦小宝心道:“是了,她多半跟陶姑姑一样,本来是宫里的宫女,服侍过前朝皇后。”只见她抬头瞧著屋梁,低道道:“周皇后,就是……就是在这里自尽死的。”韦小宝应道:“是。”心下更无怀疑,低声道:“师太,你要不要见我姑姑?”
    白衣尼奇道:“你姑姑?她是什么人?”韦小宝道:“我姑姑姓陶,叫作陶红英……”白衣尼轻声惊呼:“红英?”韦小宝道:“是啊,说不定你认识她。我姑姑从前是服侍祟祯皇帝的长公主的。”
    白衣尼道:“好,好。她在哪里?你快……快去叫她来见我。”她一直泰然自若,即就那日在清凉寺中行刺康熙,尽管行动迅速,仍不失镇静,可是此刻语音中竟显得十分焦急。
    韦小宝道:“今晚是叫不到了。”白衣尼连问:“为什么?为什么?”韦小宝道:“我姑姑忠于大明,曾行刺鞑子太后,可惜刺她不死,只好在宫里躲躲藏藏。她要见我的暗号之后,明晚才能相见。”白衣尼道:“很好,红英这丫头有气节。你做什么暗号?”韦小宝道:“我跟姑姑约好的。我在火场上堆一个石堆,插一根木条,她便知道了。”
    白衣尼道:“咱们就做暗号去。”跃出窗外,拉了韦小宝的手,出隆福门,过永寿宫、体元殿向北来到火场。韦小宝拾起一根炭条,在一块木片上画了只雀儿,用乱石堆成一堆,将木条插入石堆。白衣尼忽道:“有人来啦!”
    火场是宫中焚烧废物的所在,深夜忽然有人到来,事非寻常韦小宝一拉白衣尼的手,躲到一只大瓦缸之后,只听得脚步声细碎,一人奔将过去,站定身四下一看,见到了韦小宝所插的木条,微微一怔,便走过去拔起。这人一转身,月光照到脸上,韦小宝见到正是陶红英,心中大喜,叫道:“姑姑,我在这里。”从瓦缸后面走了出来。
    陶红英抢上前来,一把搂住了他,喜道:“好孩子,你终于来了。每天晚上,我都到这里来瞧瞧,只盼早日见到你的记号。”韦小宝道:“姑姑,有一人想见你。”陶红英微感诧异,放开了他身子,问道:“是谁?”
    白衣尼站直身子,低声道:“红英,你……你还认得我么?”
    陶红英没想到瓦缸后面另有别人,吃了一惊,退后三步,右手在腰间一摸,拔短剑在手,道:“是……是谁?”白衣尼叹了口秘,道:“原来你不认得我了。”陶红英道:“我……我见不到你脸,你……你是……”
    白衣尼身子微侧,让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低声道:“你相貌也变了很多啦。”
    陶红英颤声道:“你是……你是……”突然间掷下短剑,叫道:“公主,是你?我……我……”扑过去抱住白衣尼的腿,伏在地下,呜□道:“公主,今日能再见到你,我……我便即刻死了,也……也喜欢得紧。”
    一听得“公主”二字,韦小宝这一下惊诧自是非同小可,但随即想起陶红英先前说过的往事:她是先朝宫中的宫女,一直服侍长公主,李闯攻入北京后,祟祯提剑要杀长公主,砍断了她手臂,陶红英在混乱中晕了过去,醒转来时,皇帝和公主都已不见了。韦小宝向白衣尼望了一眼,心想:“她少了一条手臂,对宫中情形这样熟悉,又在坤宁宫中哭泣,我早该想到了。似她这等高贵模样,怎能会是宫女?我到这时候才知,真在大大的蠢才。”
    只听白衣尼道:“这些日子来,你一直都在宫里?”陶红英呜□道:“是。”白衣尼道:“这孩子说,你曾行刺鞑子皇太后,那很好。可……可也难为你了。”说到这里,泪水涔涔而下。陶红英道:“公主是万金之体,不可在这里耽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即刻送公主出宫。”白衣尼叹了口气,道:“我早已不是公主了。”陶红英道:“不,不,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心里,你永远是公主,是我的长公主。”
    白衣尼凄然一笑。月光之下,她脸颊上泪珠莹然,这一笑更显凄清。她缓缓的道:“宁寿宫这会儿有人住么?我想去瞧瞧。”陶红英道:“宁寿宫……现今是……鞑子的建宁公主住著。不过这几天鞑子皇帝、太后和公主都不在宫里,不知上哪里去了。宁寿宫只余下几个宫女太监。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去把他们杀了,请公主过去。”宁寿宫是公主的寝宫,正是这位大明长平公主的旧居。
    白衣尼道:“那也不用杀人,我们过去瞧瞧便是。”陶红英道:“是。”她不知长平公主已身负超凡入圣的武功,只道是韦小宝带著她混进宫来的。她乍逢故主,满心激动,别说公主不过是要去看看旧居,就是刀山油锅,也毫不思索的抢先跳了。
    当下三人向北出铁门,折而向东,过顺贞门,经北五所,茶库,来到宁寿宫外。
    陶红英低声道:“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进去驱除宫女太监。”白衣尼道:“不用。”伸手推门,门闩轻轻一响的断了,宫门打开,白衣尼走了进去。虽然换了朝代,宫中规矩并无多大更改,宁寿宫是白衣尼的旧居,她熟知太监宫女住宿何处,不待众人惊觉,已一一点了各人的晕穴,来到公主的寝殿。陶红英又惊又喜:“公主,想不到你武功如此了得!”
    白衣尼坐在床沿之上,回思二十多年前的往事,自己曾在这里图绘一人的肖像,又曾与此人同被共枕。现今天下都给鞑子占了去,自己这一间卧室,也给鞑子的公主占住了,那人更是远在绝域万里之外,今生今世,再也难以相见……
    陶红英和韦小宝侍立在旁,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白衣尼轻声叹息,幽幽的道:“点起烛火。”陶红英道:“是。”点燃了蜡烛,只见墙壁上、桌椅上,都是刀剑皮鞭之类的兵器,便如是个武人的居室,哪里像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寝室。
    白衣尼道:“原来这公主也生性好武。”
    韦小宝道:“这鞑子公主的脾气很怪,不但喜欢打人,还喜欢人家打她,武功却稀松平常,连我也不如。”他向床上瞧了一眼,想起那日躲在公主被中,给太后抓住,若不是那枚五龙令掉了出来,此刻早在陰世做小太监,服侍阎罗王的公主了。
    白衣尼轻声道:“我那些图画,书册,都给她丢掉了?”陶红英道:“是。这番邦女子只怕字也不认得几个,懂得什么丹青图书?”
    白衣尼左手一抬,袖子微扬,烛火登时灭了,说道:“你跟我出宫去罢。”
    陶红英道:“是。”又道:“公主,你身手这样了得,如能抓到鞑子太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她将那几部经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出来,便可破了鞑子的龙脉。”
    白衣尼道:“什么经书?鞑子的龙脉?”陶红英当下简述八部《四十二章经》的来历。白衣尼默默的听完,沉吟半晌,说道:“这八部经书之中,倘若当真藏著这么个大秘密,能破得鞑子的龙脉,自是再好不过。等鞑子皇太后回宫,我们再来。”
    三人出得宁寿宫,仍从北十三排之侧城墙出宫,回到客店宿歇。陶红英和白衣尼住在一房,事隔二十多年,今晚竟得再和故主同室而卧,喜不自胜,这晚哪里能再睡得著?”
    韦小宝却想:“五部经书在我手里,有一部在皇上那里,另外两部却不知在哪里。这位公主师太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老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经书,她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出的,正好三言两语,撺掇公主师太杀了她,拔了皇上和我的眼中钉。”
    此后数日,白衣尼和陶红英在客店中足不出户,韦小宝每日出去打听,皇上是否已经回宫。到第七日上午,见康亲王、索额图、多隆等人率领大批御前侍卫,拥卫著几辆大轿子入宫,知道皇上已回。果然过不多时,一群群亲王贝勒、各部大臣陆续进宫,自是去恭叩圣安。韦小宝回到客店告知。
    白衣尼道:“很好,今晚我进宫去。鞑子皇帝已回,宫中守卫比上次严密数倍,你们二人在客店里等著我便是。”韦小宝道:“公主师太,我跟你去。”陶红英也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想随著公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和这孩子熟知宫中地形,不会有危险的。”她既和故主重逢,说什么也不肯再离她一步。白衣尼点头允可。
    当晚三人自原路入宫,来到太后所住的慈宁宫外。四下里静悄悄地,白衣尼带著三人绕到宫后,抓住韦小宝后腰越墙而入,落地无声。陶红英跃下之时,白衣尼左手衣袖在她腰间一托,她落地时便也一无声息。韦小宝指著太后寝宫的侧窗,打名人轶事手势示意太后住于该外,领著二人走入后院。那是慈宁宫宫女的住处。眼见只三间屋子的窗子透出淡淡黄光。白衣尼自一间屋子的窗逢中向内一张,见十余名宫女并排坐在凳上,每人低垂眉,犹似入定一般。她轻轻掀开帘子,径自走进太后的寝殿。韦小宝和陶红英跟了进去。
    桌上明晃晃的点著四根红烛,房中一人也无。陶红英低声道:“婢子曾划破三口箱子,抽屉也全找过了,还没见到经书影子,鞑子太后和那个假宫女就进来了……啊哟,有人来啦!”韦小宝一扯她衣袖,忙躲到床后。白衣尼点点头,和陶红英跟著躲在床后。
    只听房外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跟你办成了这件事,你赏我什么?”正是建宁公主。听得太后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差你做些小事,也要讨赏。真不成话!”两人说著话,走进房来。
    建宁公主道:“啊哟,这还是小事吗?倘若皇帝哥哥查起来,知道是我拿的,非大大生气不可。”太后坐了下来,道:“一部佛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去五台山进香,为的是求菩萨保佑,回宫之后,仍要诵经念佛,菩萨这才喜欢哪。”公主道:“既然没什么大不了,那么我就跟皇帝哥哥说去,说你差我拿了这部《四十二章经》,用来诵经念佛,求菩萨保佑他国泰平安,皇帝哥哥万岁万岁万万岁。”
    韦小宝心中喜道:“妙极,原来你差公主去偷了经书来。”转念一想,又觉运气不好,倘若这次不是和白衣尼同来,这部经书大可落入自己手中,现下却没指望了。
    太后道:“你去说好了。皇帝如来问我,我可不知道这回事。小孩儿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也作得准的?”建宁公主叫道:“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想赖么?经书是明明在这里。”太后嗤的一笑,道:“那也容易,我丢在炉子里烧了便是。”公主笑道:“算了,算了,我总说不过你。小气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不肯赏我也罢了,却来欺侮女儿。”太后道:“你什么都有了,又要我赏什么?”
    公主道:“我什么都有了,就是差了一件。”太后道:“差什么?”公主道:“差了个陪我玩了小太监。”太后又一笑,说道:“小太监,宫里几百个小太监,你爱差哪个陪你玩,就差哪一个,还嫌少了?”公主道:“不,那些小太监笨死啦,都不好玩。我要皇帝哥哥身边的那个小桂子……”
    韦小宝心中一震:“这死丫头居然还记著我。陪她玩这件差可不容易当,一不小心,便送老子的一条老命。”只听公主续道:“我问皇帝哥哥,他说差小桂子出京办事去了。可是这么久也不回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去跟皇帝说,要他将小桂子给了我。”
    韦小宝肚里暗骂:“鬼丫头倒想得出,老子落入了你手里,全身若不是每天长上十七八个大伤口,老子就跟你姓。啊哟,公主姓什么?公主跟小皇帝是一样的姓,小皇帝却又姓什么?老子当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这可不知道。”
    太后道:“皇帝差小桂子去办事,你可知去了哪里?去办什么事?”
    建宁公主道:“这个我倒知道。听侍卫们说,小桂子是在五台山上。”
    太后“啊”的一声,轻轻惊呼,道:“他……便在五台山上?这一次咱们怎地没见到他?”公主道:“我也是回宫之后,才听侍卫们说起的,可不知皇帝哥哥派他去五台山干什么。听侍卫们说,皇帝哥哥又升了他的官。”太后嗯了一声,沉思半晌,道:“好,等他回宫,我跟皇帝说去。”语音冷淡,似乎心思不属,又道:“不早了,你回去睡罢。”
    公主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我不回去,我要陪你睡。”太后道:“又不是小桂子啦,怎不回自己屋去?”公主道:“我屋里闹鬼,我怕!”太后道:“胡说,什么闹鬼?”公主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真的。我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说,前几天夜里,每个人都让鬼迷了,一觉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个个人都做恶梦。”太后道:“哪有这等事,别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们胡说。我们不在宫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才们心里害怕,便疑神疑鬼的。快回去罢。”公主不敢再说,请了安退出。
    太后坐在桌边,一手支颐,望著烛光呆呆出神,过了良久,一转头间”突然见到墙上两个人影,随著烛□微微颤动。她还道是眼花,凝神一看,果然是两个影子。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影子和自己的影子并列。这一惊非同小可,想到自己过去害死了的人命,不由得全身寒毛直竖,饶是一身武功,竟然不敢回过头来。
    过了好一会,想起:“鬼是没影子的,有影子的就不是鬼。”可是屏息倾听,身畔竟无第二人的呼吸之名人轶事声,只吓得全身手足酸软,动弹不得,瞪视著墙上的两个影子,几欲晕去。突然之间,听到床背后有轻轻的呼吸,心中一喜,转过头来。
    只见一个白衣尼隔著桌子坐在对面,一又妙目凝望著自己,容貌清秀,神色木然,一时也看不出是人是鬼。太后颤后道:“你……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白衣尼不答,过了片刻,冷冷的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太后听到她说话,惊惧稍减,说道:“这里是皇宫内院,你……你好大胆?”白衣尼冷冷的道:“不错,这里是皇宫内院,你是什么东西?大胆来到此处?”太后怒道:“我是皇太后,你是何方妖人?”
    白衣尼伸出右手,按在太后后面前那部《四十二章经》上,慢慢拿过。太后喝道:“放手!”呼的一掌,向她面门击去。白衣尼右手翻起,和她对了一掌。太后身子一晃,离椅而起,低声喝道:“好啊,原来是个武林高手。”既知对方是人非鬼,惧意尽去,扑上来呼呼呼呼连击四掌。白衣尼坐在椅上,并不起立,先将经书在怀中一揣,举掌将她攻来的四招一一化解了。太后见她取去经书,惊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催动掌力,霎时间又连攻了七八招。白衣尼一一化解,始终不加还击。太后伸手在右腿一摸,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
    韦小宝疑神看去,见太后手中所握的是一柄白金点钢蛾眉刺,当日杀海天富用的便是此物。她兵刃在手,气势一振,接连向白衣尼戳去,只听得风声呼呼,掌劈刺戳,寝宫中一条条白光急闪。韦小宝低声道:“我出去喝住她,别伤了师太。”陶红英一把拉住,低声道:“不用!”
    但见白衣尼仍稳坐椅上,右手食指指东一点,西一戳,将太后的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太后倏进倏退,忽而跃起,忽而伏低,迅速之极,掌风将四枝蜡烛的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得向后倾斜,突然间房中一暗,四枝烛火熄了两枝,更拆数招,余下两枝也都熄了。
    黑暗中只听得掌风之名人轶事声更响,夹著太后重浊的喘息之名人轶事声。忽听白衣尼冷冷的道:“你身为皇太后,这些武功是哪里学来的?”太后不答,仍是竭力进攻,突然拍拍拍拍四下清脆之名人轶事声,显是太后脸上给打中了四下耳光,跟著她“啊”的一声叫,声音中充满著愤怒与惊惧,腾的一响,登时房中更无声音。
    黑暗中火光一闪,白衣尼手中已持著一条点燃的火折,太后却直挺挺的跪在她身前,一动也不动。韦小宝大喜,心想:“今日非杀了老婊名人轶事子不可。”
    只见白衣尼将火折轻轻向上一掷,火飞起数尺,左手衣袖挥出,那火折为袖风所送,缓缓飞向烛火,竟将四枝烛火逐一点燃,便如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空中拿住一般。白衣尼衣袖向前一招,一股吸力将火折吸了回来,伸右手接过,轻轻吹熄了,放入怀中。只将韦小宝瞧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后被点中穴道,跪在地下,一张脸忽而紫胀,忽而惨白,低声怒道:“你快把我杀了,这等折磨人,不是高为所为。”白衣尼道:“你一身蛇岛武功,这可奇了。一个深宫中的贵人,怎会和神龙教拉上了关系?”
    韦小宝暗暗咋舌,心想:“这位师太无事不知,以后向她撒谎,可要加倍留神。”
    太后道:“我不知神龙教是什么。我这些微末功夫,是宫里一个太监教的。”白衣尼道:“太监?宫里的太监,怎会跟神龙教有关?他叫什么名字?”太后道:“他叫海天富,早已死了。”韦小宝肚里大笑,心道:“老婊名人轶事子胡说八道之至。倘若她知道我躲在这里,可不敢撒这漫天大谎了。”
    白衣尼沉吟道:“海天富?没听见过这一号人物。你刚才向我连拍七掌,掌力陰沉,那是什么掌法?”太后道:“我师父说,这是武当派功夫,叫作……叫作柔云掌。”白衣尼摇头道:“不是,这是『化骨绵掌』。武当派名门正派,怎能有这等陰毒的功夫?”太后道:“师父说得是。那是我师父说我,我……我可不知道。”她见白衣尼武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深,见闻广博,心中越来越敬畏,言语中便也越加客气。
    白衣尼道:“你用这路掌法,伤过多少人?”太后道:“我……晚辈生长深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只是为了强身,从来没伤过一个人。”韦小宝心想:“不要脸,大吹法螺,不用本钱。”只听她又道:“师太明鉴,晚辈有人保护,一生之中,从来没跟人动过手。今晚遇上师太,那是第一次。晚辈所学的武功,原来半点也没有用。”白衣尼微微生笑,道:“你的武功,也算挺不差的了。”
    太后道:“晚辈是井底之蛙,今日若不见师太的绝世神功,岂知天地之大。”白衣尼唔了一声,问道:“那太监海天富几时死的?是谁杀他的?”太后道:“他……他逝世多年,是年老病死的。”白衣尼道:“你自身虽未作恶,但你们满洲鞑子占我大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死我大明天子。你是第一个鞑子皇帝的妻子,第二个鞑子皇帝的母亲,却也容你不得。”
    太后大惊,颤声道:“师……师太,当今皇帝并不是晚辈生的。他的亲生母亲是孝康皇后,早已死了。”白衣尼点头道:“原来如此。可是你身为顺治之妻,他残杀我千千万万汉人百姓,何以你未有一言相劝?”太后道:“师太明鉴,先帝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那狐媚子董鄂妃,晚辈当年要见先帝一面也难,实是无从劝起。”白衣尼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今日我不来杀你……”太后道:“多谢师太不杀之恩,晚辈今后必定日日诵经念佛。那……那部佛经,请师太赐还了罢!”
    白衣尼道:“这部《四十二章经》,你要来何用?”太后道:“晚辈虔心礼佛,今后有生之年,日日晚晚都要念经。”白衣尼道:“《四十二章经》是十分寻常的经书,不论哪一所庙宇寺院之中,都有十部八部,何以你非要这部不可?”太后道:“师太有所不知。这部经书是先帝当年日夕诵读的,晚辈不忘旧情,对经如对先帝。”白衣尼道:“那就不是了。诵经礼佛之时,须当心中一片空明,不可有丝毫情缘牵缠。你一面念经,一面想著死去的丈夫,复有何用?”太后道:“多谢太师指点。只是……只是晚辈愚鲁,解脱不开。”
    白衣尼双眼中突然神光一现,问道:“到底这部经书之中,有什么古怪,你给我从实说来。”太后道:“实在……实在是晚辈一片痴心。先帝虽然待晚辈不好,可是我始终忘不了他,每日见到这部经书,也可稍慰思念之苦。”
    白衣尼叹道:“你既执迷不悟,不肯实说,那也由得你。”左手衣袖挥动,袖尖在她身上一拂,被点的穴道登时解开了。太后道:“多谢师太慈悲!”磕了个头,站起身来。
    白衣尼道:“我也没什么慈悲。你那『化骨绵掌』打中在别人身上,那便如何?”
    太后道:“那太监没跟我说过,只说这路掌法很是了得,天下没几个人能抵挡得住。”
    白衣尼道:“嗯,适才你向我拍了七掌,我也并没抵挡,只是将你七掌『化骨绵掌』的掌力,尽数送了回去,从何处来,回何处去。这掌力自你身上而出,回到你的身上。这恶业是你自作,自作自受,须怪旁人不得。”
    太后不由得魂飞天外。她自然深知这“化骨绵掌”的厉害,身中这掌力之后,全身骨骸酥化,寸寸断绝,终于遍体如绵,欲抬一根小指头也不可得。当年她以此掌力拍死董鄂妃姊妹,董鄂妃的独生子荣亲王,三人临死时的惨状,自己亲眼目睹。这白衣尼武功如此了得,而将敌人掌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敌身,亦为武学中所常有,此言自非虚假,这等如有人将七掌“化骨绵掌”拍在自己身上。适才出手,唯恐不狠,实是竭尽了平生之力,只一掌便已禁受不起,何况连拍七掌?霎时间惊到了极处,跪倒在地,叫道:“求师太救命。”
    白衣尼叹了口气道:“业由自作,须当自解,旁人可无能为力。”太后磕头道:“还望师太慈悲,指点一条明路。”白衣尼道:“你事事隐瞒,不肯吐实。明路好端端的就摆在你眼前,自己偏不愿走,又怨得谁来?我纵有慈悲之心,也对我们汉人同胞施去。你是鞑子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我有深仇大恨,今日不亲手取你性命,已是慈悲之极了。”说著站起身来。
    太后知道时机稍纵即逝,此人一走,自己数日间便死得惨不堪言,董鄂妃姊妹临死时痛楚万状,辗转床第之的情景,霎时之间都现在眼前,不由得全身发颤,叫道:“师……师太,我不是鞑子,我是,我是……”白衣尼问道:“你是什么?”太后道:“我是,我是……汉人。”白衣尼冷笑道:“你是什么?”太后道:“我是,我是……汉人。”白衣尼冷笑道:“到这当儿还在满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鞑子皇后哪有由汉人充任之理?”太后道:“我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当今皇帝的亲后母亲佟桂氏,她父亲佟图赖中汉军理的,就是汉人。”白衣尼道:“她母以子贵,听说本来只是妃子,并不是皇后。她从来没做过皇后,儿子做了皇帝之后,才追封她为皇太后。”
    太后俯首道:“是。”见白衣尼举步欲行,急道:“师太,我真的是汉人,我……我恨死了鞑子。”白衣尼道:“那是什么缘故?”太后道:“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我……我原是不该说的,不过不过……”白衣尼道:“既是不该说,也就不用说了。”
    太后这当儿当真是火烧眉毛,只顾眼下,余下一切都顾不得了,一咬牙,说道:“我这太后是假的,我……我不是太后!”
    此言一出,白衣尼固然一愕,躲在床后的韦小宝更是大吃一惊。
    白衣尼缓缓坐入椅中,问道:“怎么是假的?”太后道:“我父母为鞑子所害,我恨死鞑子,我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入宫做宫女,服侍皇后,后来……后来,我假冒了皇后。”
    韦小宝越听越奇,心道:“这老婊名人轶事子撒谎的胆子当真不小,这等怪话也敢说,乖乖龙的东,老婊名人轶事子还没入我白龙门,已学会了掌门使小白龙的吹牛功夫。我入宫假冒小太监,难道她也是当真入宫假冒皇后?”
    只听太后又道:“真太后是满洲人,姓博尔济吉特,是科乐沁贝勒的女儿。晚辈的父亲姓毛,是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杭州的汉人,便是大明大将军毛文龙。晚辈名叫毛东珠。”白衣尼一怔,问道:“你是毛文龙的女儿?当年镇守皮岛的毛文龙?”太后道:“正是,我爹爹和鞑子连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战,后来给袁祟焕大帅所杀。其实……其实那是由于鞑子的反间计。”白衣尼哦了一声,道:“这倒是一件奇闻了。你怎能冒充皇后,这许多年竟会不给发觉?”
    太后道:“晚辈服侍皇后多年,她的说话声调,举止神态,给我学得维肖维妙。我这副面貌,也是假的。”说著走到妆台之侧,拿起一块绵帕,在金盒中浸湿了,在脸上用力擦洗数下,又在双颊上撕下两块人皮一般的物事来,登时相貌大变,本来胖胖的一张圆脸,忽然变成了瘦削的瓜子脸,眼眶下面也凹了进去。
    白衣尼“啊”的一声,甚感惊异,说道:“你的相貌果然大大不同了。”沉吟片刻,道:“可是要假冒皇后,毕竟不是易事。难道你贴身的宫女会认不出?连你丈夫也认不出?”太后道:“我丈夫?先帝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狐媚子董鄂妃一人,这些年来,他从来没在皇后这里住过一晚。真皇后他一眼都不瞧,假皇后他自然也不瞧。”这几句话语气甚是苦涩,又道:“别说我化装得甚像,就算全然不像,他……他……哼,他也怎会知道?”
    白衣尼微微点头,又问:“那么服侍皇后的太监宫女,难道也都认不出来?”太后道:“晚辈一制住皇后,便让她在慈宁宫的太监宫女尽数换了新人,我极少出外,偶尔不得不出去,宫里规矩,太监宫女们也不敢正面瞧我,就算远远偷瞧一眼,又怎分辨得出真假?”
    白衣尼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不对。你说老皇帝从不睬你,可是……可是你却生下了一个公主。”太后道:“这个女儿,不是皇帝生的。他父亲是个汉人,有时偷偷来到宫里和我相会,便假扮了宫女。这人……他不久之前不幸……不幸病死了。”
    陶红英捏了捏韦小宝的手掌,两人均想:“假扮宫女的男子倒确是有的,只不过不是病死而已。”韦小宝又想:“怪不得公主如此野蛮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原来是那个假宫女生的杂种。老皇帝慈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和,生的女儿决不会这个样子。”
    白衣尼心想:“你忽然怀孕生女,老皇帝倘若没跟你同房,怎会不起疑心?”只是这种居室之私,她处名人轶事女出家,问不出口,寻思:“这人既然处心积虑的假皇后,一觉怀孕总有法子遮掩,那也不必细查。”摇摇头,说道:“你的话总是不尽不实。”
    太后急道:“前辈,连这等十分可耻之事,我也照实说了,余事更加不敢隐瞒。”白衣尼道:“如此说来,那真太后是给杀了。你手上沾的血腥却也不少。”太后道:“晚辈诵经拜佛,虽对鞑子心怀深仇,却不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杀人。真太后还好端端的活著。”
    这句话令床前床后三人都大出意料之外。白衣尼道:“她还活道?你不怕泄露秘密?”
    太后走到一张大挂毡之前,拉动毡旁的羊毛衫子,挂毡慢慢卷了上去,露出两扇柜门。太后从怀里摸出一枚黄金钥匙,开了柜上暗锁,打开柜门,只见柜内横卧著一个女人,身上盖著锦被。白衣尼轻轻一声惊呼,问道:“她……她便是真皇后?”
    太后道:“前辈请瞧她的相貌。”说著手持烛台,将烛光照在那女子的脸上。白衣尼见那女子容色十分憔悴,更无半点血色,但相貌确与太后除去脸上化装之前甚为相似。
    那女子微微将眼睁开,随即闭住,低声道:“我不说,你……你快快将我杀了。”
    太后道:“我从来不杀人,怎会杀你?”说著关上柜门,放下挂毡。
    白衣尼道:“你将她关在这里,已关了许多年?”太后道:“是。”白衣尼道:“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问他什么事?只因她坚决不说,这才得以活到今日。她一说了出来,你立即便将她杀了?是不是?”太后道:“不,不。晚辈知道佛门首戒杀生,平时常常吃素,决不会伤害她性命。”
    白衣尼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明白你的心思?这人关在这里,时时刻刻都有危险,你不杀她,必有重大图谋。倘若她在柜内叫嚷起来,岂不立时败露机关?”
    太后道:“她不敢叫的,我对她说,这事要败露,我首先杀了老皇帝。后来老皇帝死了,我就说要杀小皇帝。这鞑子女人对两个皇帝忠心耿耿,决不肯让他们受到伤害。”白衣尼道:“你到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问她什么话?她不肯说,你干么不以皇帝的性命相胁?”太后道:“她说我倘若害了皇帝,她立即绝食自尽。她所以不绝食,只因我答应不加害皇帝。”
    白衣尼寻思:真假太后一个以绝食自尽相胁,一个以加害皇帝相胁,各有所忌,相持多年,形成僵局。按理说,真太后如此危险的人物,便一刻也留不得,杀了之后,尚须得将□骨化灰,不留半丝痕迹,居然仍让她活在宫中,自是因为她尚有一件重要秘密,始终不肯吐露之故,而秘密之重大,也就可想而知。问道:“我问你的那句话,你总是东拉西扯,回避不答,你到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问她说什么秘密?”
    太后道:“是,是。这是关涉鞑子气运盛衰的一个大秘密。鞑子龙兴辽东,占了我大明天下,自是因为他们祖宗的风水奇佳。晚辈得知辽东长白山中,有道爱新觉罗氏的龙脉,只须将这道龙脉掘断了,我们非但能光复汉家山河,鞑子还尽数覆灭于关内。”
    白衣尼点点头,心想这话倒与陶红英所说无甚差别,问道:“这道龙脉在哪里?”
    太后道:“这就是那个大秘密了。先帝临死之时,小皇帝还小,不懂事,先帝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的董鄂妃又先他而死,因此他将这个大秘密跟皇后说了,要她等小皇帝长大,才跟他说知。那时晚辈是服侍皇后的宫女,偷名人轶事听到先帝和皇后的说话,却未能听得全。我只想查明了这件大事,邀集一批有志之士,去长白山掘断龙脉,我大明天下就可重光了。”
    白衣尼沉吟道:“风水龙脉之事,事属虚无缥缈,殊难入信。我大明失却天下,是因历朝施政不善,苛待百姓,以致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民反。这些道理,直到近年来我周游四方,这才明白。”
    太后道:“是,师太洞明事理,自非晚辈所及。不过为了光复我汉家山河,那风水龙脉之事,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能掘了龙脉,最糟也不过对鞑子一无所损,倘若此事当真灵验,岂不是能拯救天下千千万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白衣尼矍然动容,点头道:“你说得是。到底是否具有屡效,事不可知,就算无益,也是绝无所损。只须将此事宣示天下,鞑子君臣是深信龙脉之事的,他们心中先自馁了,咱们图谋复国,大伙儿又多了一层信心。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问这真太后的,就是这个秘密?”
    太后道:“正是。但这贱人知道此事关连她子孙基业,宁死不肯吐露,不论晚辈如何软骗硬吓,这些年来出尽了法子,她始终宁死不说。”
    白衣尼从怀中取出那部《四十二章经》,道:“你是要问她,其余那几部经书是在何处?”太后吓了一跳,倒退两步,颤声道:“你……你已知道了?”白衣尼道:“那个大秘密,便藏在这经书之中,你已得了几部?”太后道:“师太法力神通,无所不知,晚辈不敢隐瞒。本来我已得了三部,第一部是先帝赐给董鄂妃的,她死之后,就在晚辈这里了。另外两部,是从奸臣鳌拜家里抄出来的。可是一天晚上有人入宫行刺,在我胸口刺了一刀,将这三部经书都盗去了。师太请看。”说著解开外衣,内名人轶事衣和肚兜,露出胸口一个极大伤疤。
    韦小宝一颗心怦怦大跳:“再查问下去,恐怕师太要疑心到我头上来了。”
    只听白衣尼道:“我知道行刺你的是谁,可是这人并没取去那三部经书。”她想这三部经书若为陶红英取去,她决不会隐瞒不说。太后惊道:“这刺客没盗经书?那么三本经书是谁偷了去,这……这真奇了。”白衣尼道:“说与不说,也全由得你。”太后道:“师太恨鞑子入骨,又是法力神通,这大秘密若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您手里,由您老人家主持大局,去掘了鞑子的龙脉,正是求之不得,晚辈如何会再隐瞒?再说,须得八部经书一齐到手,方能找到龙脉所在,现下有一部已在师太手中,晚辈就算另有三部,也是一无用处。”
    白衣尼冷冷的道:“到底你心中打什么主意,我也不必费心猜测。你既然是皮岛毛文龙之女,那么跟神龙教定是渊源极深的了。”
    太后颤声道:“不,没……没有。晚辈……从来没听见过神龙教的名字。”
    白衣尼向瞪视片刻,道:“我传你一项散功的法子,每日朝午晚三次,依此法拍击树木,连拍九九八十一日,或许可将你体内中『化骨绵掌』的陰毒掌力散出。”太后大喜,又跪倒叩谢。白衣尼当即传了口诀,说道:“自今以后,你只须一运内力,出手伤人,全身骨骼立即寸断,谁也救你不得了。”太后低声道:“是。”神色黯然。
    韦小宝心花怒放:“此后见到老婊名人轶事子,就算我没五龙令,也不用再怕她了。”
    白衣尼衣袖一拂,点了她晕穴,太后登时双眼翻白,晕倒在地。
    白衣尼低声道:“出来罢。”韦小定和陶红英从床后出来。韦小宝道:“师太,这女人说话三分真,七分假,想念不得。”白衣尼点头道:“经书中所藏秘密,不单是关及鞑子龙脉,其中的金钱财宝,她便故意不提。”
    韦小宝道:“我再来抄抄看。”假装东翻西寻,揭开被褥,见到了暗格盖板上的铜环,低声喜道:“经书在这里了!”拉起暗格盖板,见暗格中藏著不少珠宝银票,却无经书,叹道:“没有经书!珠宝有什么用?”白衣尼道:“把珠宝都取了。日后起义兴复,事事都须用钱。”陶红英将珠宝银票包名人轶事皮入一块绵缎之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了白衣尼。
    韦小宝心想:“老婊名人轶事子这一下可大大破财了。”又想:“怎地上次暗格中没珠宝银票?是了,上次放了经书,放不下别的东西,可惜,可惜。”
    白衣尼向陶红英道:“这女人假冒太后,多半另有图谋。你潜藏宫中,细加查探。好在她武功已失,不足为惧。”陶红英答应了,与旧主重会不久又须分手,甚是恋恋不舍。
    白衣尼带了韦小宝越墙出宫,回到客店,取出经书察看。这部经书黄绸封面,正是顺治皇帝皇韦小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康熙的。白衣尼揭开书面,见第一页上写著:“永不加赋”四个大字,点了点头,向韦小宝道:“你说鞑子皇帝要永不加赋,这四个字果然写在这里。”一页页的查阅下去。《四十二章经》的经文甚短,每一章寥寥数行,只是字体极大,每一章才占了一页二页不等。这些经文她早已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如流,从头至尾的诵读一遍,与原经无一字之差,再将书页对准烛火映照,也不见有夹层字迹。
    她沉思良久,见内文不过数十页,上下封皮还比内文厚得多,忽然想想袁承志当年得到“金蛇秘笈”的经过,当下用清水浸湿封皮,轻轻揭开,只见里面包名人轶事皮著两层羊皮,四边密密以丝线缝合,拆开丝线,两层羊皮之间藏著百余皮剪碎的极薄羊皮。
    韦小宝喜叫:“是了,是了!这就是那个大秘密。”
    白衣尼将碎片□在桌上,只见每一片有大有小,有方有圆,或为三角,或作菱形,皮上绘有许多弯弯曲曲的朱线,另有黑墨写著满洲文字,只是图文都已剪破,残缺不全,百余片碎皮各不相接,难以拚凑。韦小宝道:“原来每一部经书中都藏了碎皮,要八部经书都得到了,才拼成一张地图。”白衣尼道:“想必如此。”将碎皮放回原来的两层羊皮之间,用锦缎包名人轶事皮好,收入衣囊。
    次日白衣尼带了韦小宝,出京向西,来到昌平县锦屏山思陵,那是安葬祟祯皇帝之所。陵前乱草丛生,甚是荒凉。白衣尼一路之上,不发一言,这时再也忍耐不住,伏在陵前大哭。韦小宝也跪下磕头,忽觉身旁长草一动,转过头来,见到一条绿色裙子。
    这条绿裙子,韦小宝日间不知已想过多少万千次,夜里做梦也不知已梦到多少千百次,此时陡然见到,心中怦的一跳。只怕又是做梦,一时不敢去看。
    只听得一个娇嫩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什么,说道:“终于等到了,我……我已在这里等了三天啦。”接著一声叹息,又道:“可别太伤心了。”正是那绿衣女郎的声音。
    这一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的娇音入耳,韦小宝脑中登时天旋地转,喜欢得全身如欲炸裂,一片片尽如《本十二章经》中的碎皮,有大有小,有方有圆,或为三角,或作菱形,说道:“是,是,你已等了我三天,多谢,多谢。我……我听你的话,不伤心。”说著站起身来,一眼见到的,正是那绿衣女郎有美绝伦的可爱容颜,只是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的脸色突然转为错愕,立即又转为气恼。
    韦小宝笑道:“我可也想得你她苦……”话未说完,小腹上一痛,身子飞起,向后摔出丈余,重重掉在地下,却是给她踢了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见那女郎提起柳叶刀,往他头上砍落,急忙一个打滚,拍的一声,一刀砍在地下。
    那女郎还等再砍,白衣尼喝道:“住手!”那女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抛下刀子,扑在白衣尼怀里,叫道:“这坏人,他……他专门欺侮。师父,你快快把他杀了。”
    韦小宝又惊又喜,又是没趣,心道:“原来她是师太的徒北,刚才那两句话却不是向我说的。”哭丧脸慢慢坐起,寻思:“事到如今,我只有拚命装好人,最好能骗得师太大发慈悲,作主将她配我为妻。”走上前去,向那女郎深深一揖,说道:“小人无意中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大量,不要见怪。姑娘要打,尽管下手便是,只盼姑娘饶了小人性命。”
    那女郎双手搂著白衣尼,并不转身,飞腿倒踢一脚,足踝正踢中韦小宝下颚,他“啊”的一声,又向后摔倒,哼哼唧唧,一时爬不起身。
    白衣尼道:“阿坷,你怎地不问情由,一见面就踢人两脚?”语气中颇有见责之意。
    韦小宝一听大喜,心想:“原来你名叫阿坷,终于给我知道了。”他随伴白衣尼多日,知她喜人恭谨谦让,在她面前,越是吃亏,越有好处,忙道:“师太,姑娘这两脚原是该踢的,寮在是我不对,真难怪姑娘生气。她便再踢我一千一万下,那也是小的该死。”爬起身来,双手托住下颚,只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这倒不是做诈,实在那一脚踢得不轻。
    阿珂抽抽噎噎的道“师父,这小和尚坏死了,他……他欺侮我。”白衣尼道:“他怎么欺侮你?”阿珂脸一红,道:“他……欺侮了我很多……很多次。”
    韦小宝道:“师太,总而言之,是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涂,武功又差。那一日姑娘到少林寺去玩……”白衣尼道:“你去少林寺?女孩儿家怎么能去少林寺?”韦小宝心中又是一喜:“她去少林寺,原来不是师太吩咐的,那更加好了。”说道:“那不是姑娘自己去的,是她的一位师姊要去,姑娘拗不过她,只好陪著。”白衣尼道:“你又怎地知道?”
    韦小宝道:“那时我奉了鞑子皇帝之命,做他替身,在少林寺出家为僧,见到另一位姑娘向少林寺来,姑娘跟在后面,显然是不大愿意。”白衣尼转头问道:“是阿琪带你去的?”阿珂道:“是。”白衣尼道:“那便怎样?”阿珂道:“他们少林寺的和尚凶得狠,说他们寺里的规矩,不许女子入寺。”
    韦小宝道:“是,是。这规矩实在要不得,为什么施主不能入寺?观世音菩萨就是女的。”白衣尼道:“那便怎样?”韦小宝道:“姑娘说,既然人家不让进寺,那就回去罢。可是少林寺的四个知客僧很没礼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得罪了两位姑娘,偏偏武功又差劲得很。”
    白衣尼问阿珂道:“你们跟人家动了手?”
    韦小宝抢道:“那全是少林寺知客僧的不是,这是我亲眼目睹的。他们伸手去推两位姑娘。师太你想,两位姑娘是千金之体,怎能让四个和尚的脏手碰到身上?两位姑娘自然要闪身躲避,四个和尚毛手毛脚,自己将手脚碰在山亭的柱子上,不免有点儿痛了。”
    白衣尼哼了一声,道:“少林寺武功领袖武林,岂有如此不的?阿珂,你出手之时,用的是哪几招手法?”阿珂不敢隐瞒,低头小声说了。白衣尼道:“你们将四名少林僧都打倒了?”阿珂向韦小宝望了一眼,恨恨的道:“连他是五个。”
    白衣尼道:“你们胆子倒真不小,上得少林寺去,将人家五位少林僧人的手足打脱了骱。”双目如电,向她全身打量。阿珂吓得脸孔更加白了。白衣尼见到她颈中一条红痕,问道:“这一条刀伤,是寺中高手伤的?”
    阿珂道:“不,不是。他……他……”抬头向韦小宝白了一眼,突然又颊晕红,眼中含泪道:“他……他好生羞辱我,弟子自己……自己挥刀勒了脖子,却……却没有死。”
    白衣尼先前听到两名弟子上少林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甚是恼怒,但见她颈中刀痕甚长,登生怜惜之心,问道:“他怎地羞辱你?”阿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韦小宝道:“的的确确,是我大大的不该,我说话没上没下,没有分寸,姑娘只不过抓住了我,吓了我一跳,说要挖出我的眼珠,又不是真挖,偏偏我胆小没用,吓得魂飞天外,双手反过来乱打乱抓,不小心碰到了姑娘的身子,虽然不是有意,总也难怪姑娘生气。”
    阿珂一张俏脸羞得通红,眼光中却满是恼怒气苦。
    白衣尼问了几句当时动手的招数,已明就理,说道:“这是无心之赤,却也不必太当真了。”轻轻拍了拍阿珂的肩头,柔声道:“他是个小小孩童,又是……又是个太监,没什么要紧,你既已用『乳燕归巢』那一招折断了他双臂,已罚过他了。”
    阿珂眼中泪水不住滚动,心道:“他哪里是个小孩童了?他曾到妓名人轶事院去作坏事。”但这句话却也不敢出口,生怕师父追问,查知自己跟著师姊去妓名人轶事院打人,心中一急,又哭了出来。
    韦小宝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道:“姑娘,你心中不痛快,再踢我几脚出气罢。”阿珂顿足哭道:“我偏偏不踢。”韦小宝提起手掌,劈劈拍拍,在自己脸上连打了几个耳光,说道:“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白衣尼微皱双眉,说道:“这事也不算是你的错。阿珂,咱们也不能太欺侮人了。”阿珂油油噎噎的道:“是他欺侮我,把我捉了去,关在庙里不放。”白衣尼一惊,道:“有这等事?”韦小宝道:“是,是。是我知道自己不对,想讨好姑娘,因此请了她进寺。我心里想,这件事总是因姑娘想进少林寺逛逛而起,寺里和尚不让她进寺,难怪她生气,因此……这就大了胆子,请了姑娘去般若堂玩玩,叫一个老和尚陪著姑娘说话解闷。”
    白衣尼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两个孩子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什么老和尚?”
    韦小宝道:“是般若堂的首座澄观大师,就是师太在清凉寺中跟他对过一掌的。”
    白衣尼点点头道:“这位大师武功很是了得。”又拍了拍阿珂的肩头,道:“好啊,这位大师武功既高,年纪又老,小宝请他陪你,也不算委曲了你。这件事就不用多说了。”
    阿珂心想:“这小恶人实在坏得不得了,只是有许多事,却又不便说。否则师父追究起来,师姊和我都落得有许多不是。”说道:“师父,你不知道,他……他……”
    白衣尼不再理他,瞧著祟祯的坟墓只呆呆出神。
    韦小宝向阿珂伸伸舌头,扮个鬼脸。阿珂大怒,向他狠狠白了一眼。韦小宝只觉她就算生气之时,也是美不可言,心中大乐,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欣赏她的神态,但见她从头到脚,头发眉毛,连一根小指头也是美丽到了极处。
    阿珂斜眼向他瞥了一眼,见他呆呆的瞧著自己,脸上一红,扯了扯白衣尼的衣袖:“师父,他……他在看我。”
    白衣尼嗯了一声,心中正自想著当年在宫中的情景,这句话全没听时耳里。
    这一坐直到太慢偏西,白衣尼还是不舍得离开父亲的坟墓。韦小宝盼她这样十天半月的一直坐下去,只要眼中望著阿珂,就算不吃饭也不打紧。阿珂却给他瞧得周身她生不自在,虽然不去转头望他,却知他一双眼总是盯著自己身上,心里一阵害羞,一阵焦躁,又是一阵怒,心想:“这小恶人花言巧语,不知说了些什么谎语,骗得师父老是护他。一等师父不在,我非杀了他不可,拚著给师父狠狠责罚一场,也不能容得他如此羞辱于我。”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黑,白衣尼叹了口长气,站起身来道:“咱们走罢。”
    当晚三人在一家农家借宿。韦小宝知道白衣尼好洁,吃饭时先将她二人的碗筷用热水洗过,将她二人所坐的板凳,吃饭的桌子抹得纤法不染,又去抹床扫地,将她二人所住的一间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向来懒惰,如此勤快,寮是生平从所未有。
    白衣尼暗暗点头,心想:“这孩子倒也勤快,出外行走,带了他倒是方便得多。”她十五岁前长于深宫,自幼给宫女太监服侍惯了,身遭国变之后流落江湖,日常起居饮食自是大不相同。韦小宝做惯太监,又是尽心竭力的讨好,意令她重享旧日做公主之乐。白衣尼出家修行,于昔时豪华,自早不放在心上,但每个人幼时如何过日子,一生深印脑中,再也磨灭不掉,她不求再做公主,韦小宝却服侍得她犹如公主一般,自感愉悦。
    晚饭过后,白衣尼问起阿琪的下落。阿珂道:“那日在少林寺外失散之后,就没再见到师姊,只怕……只怕已给他害死了。”说著眼睛向韦小宝一横。韦小宝忙道:“哪有此事?我见到阿琪姑娘跟蒙古的葛尔丹王子在一起,还有几个喇嘛,吴三桂手下的一个总兵。”
    白衣尼一听到吴三桂的名字,登时神色愤怒之极,怒道:“阿琪她干什么跟这些不相干的人混在一起?”韦小宝道:“那些人到少林寺来,大概刚好跟阿琪姑娘撞到。师太,你要找她,我陪你,那就很容易找到了。”白衣尼道:“为什么?”韦小宝道:“那些蒙古人,喇嘛,还有云南的军官,我都记得他们的相貌,只须遇上一个,就好办了。”
    白衣尼道:“好,那你就跟著我一起去找。”韦小宝大喜,忙道:“多谢师太。”白衣尼奇道:“你帮我去办事,该当我谢你才是,你又谢我什么了?”韦小宝道:“我每日跟著师太,再也快活不过,最好是永远陪在师太身边。就算不能,那也是多陪一天好一天。”白衣尼道:“是吗?”她虽收了阿琪、阿珂两人为徒,但平素对这两个弟子一直都冷冰冰地。二女对她甚为敬畏,从来不敢吐露什么心事,哪有如韦小宝这般花言巧语,甜嘴蜜舌?她虽性情严冷,这些话听在耳中,毕竟甚是受用,不由得嘴角边露出微笑。
    阿珂道:“师父,他……他不是的……”她深知韦小宝热心帮同去寻师姊,其实是为了要陪自己,什么“我每日跟著师太,再也快活不过,最好是永远陪在师太身边”云云,其实他内心的真意,该当把“师太”两字,换上了“阿珂”才是。
    白衣尼向她瞪了眼,道:“为什么不是?你又怎知人家的心事?我以前常跟你说,江湖上人心险诈,言语不可尽信。但这孩子跟随我多日,并无虚假,那是可以信得过的。他小小孩童,岂能与江湖上的汉子一概而论?”
    阿珂不敢再说,只得低头应了声:“是。”
    韦小宝大喜,暗道:“阿珂好老婆,你老公自然与众不同,岂能与江湖上的汉子一概而论?你听师父的话,包名人轶事皮你不吃亏。最多不过嫁了给我,难道我还舍得不要你吗?放你一百二十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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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全文阅读——第二十六回草木连天人骨白关山满眼夕
    次日三人向南进发,沿路寻访阿琪的下落。一路之上,韦小宝服侍二人十分周到,心中虽爱煞了阿珂,却不敢露出轻狂之态,心想倘若白衣尼察觉,那就糟糕之极了。阿珂从严没对他有一句好言好语,往往乘白衣尼不见,便打他一拳,踢他一脚出气。韦小宝只要能陪伴着他,那就满心喜乐不禁,偶尔挨上几下,那也是拳来身受,脚来臀受,晚间在床上细细回味她踢打的情状,但觉乐也无尽。
    这一日将到沧州,三人在一家小客店中歇息。次日清晨,韦小宝到街上买新鲜蔬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店伴给白衣尼做早饭。他兴匆匆的提了两斤白菜,半斤腐皮,二两口磨从街上回来,见阿珂站在客店门口闲眺,当即笑吟吟的迎上去,从怀中掏出一包名人轶事皮玫瑰松子糖,说道:“我在街上给你买了一包名人轶事皮糖,想不到这小镇上,也有这样的好糖果。”阿珂不接,向他白了一眼,说道:“你买的糖是臭的,我不爱吃。”韦小宝道:“你吃一粒试试,滋味可真不差。”他冷眼旁观,早知阿珂爱吃零食,只是白衣尼没什么钱给她零花,偶尔买一包名人轶事皮糖豆,也吃得津津有味,因此买了一包名人轶事皮糖讨她欢喜。
    阿珂接了过来,说道:“师父在房里打坐。我气闷得紧。这里有什么风景优雅,僻静无人的所在,你陪我去玩玩。”韦小宝几乎不想念自己的耳朵,登时全身热血沸腾,一张脸胀得通红,道:“你……你这不是冤我?”阿珂道:“我冤你什么?你不肯陪我,我自己一个儿去好了。”说着向东边一条小路走去。韦小宝道:“去,去,为什么不去?姑娘就是叫我赴汤蹈火,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忙跟在她身后。
    两人出得小镇,阿珂指着东南方数里外的一座小山,道:“到那边去玩玩倒也不错。”韦小宝心花怒放,忙道:“是,是。”两人沿着山道,来到了山上。那小山上生满了密密的松树,确实僻静无人,风景却一无足观。
    但纵是天地间最丑最恶的山水,此刻在韦小宝眼中,也是胜景无极,何况景色好恶,他本来也不大分辨得出,当即大赞:“这里风景真是美妙无比。”阿珂道:“有什么美?许多乱石树木挤在一起,难看死啦。”韦小宝道:“是,是。风景本是没什么好看。”阿珂道:“那你怎么说‘这里的风景真是美妙无比’?”韦小宝笑道:“原来的风景是不好看的,不过你的容貌一映上去,就美妙无比了。这山上没花儿,你的相貌,却比一万朵鲜花还要美丽。山上没有鸟雀,你的声音,可比一千头黄莺一齐唱歌还好听得多。”阿珂哼了一声,说道:“我叫你到这里,不是来听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是叫你立刻给我走开,走得远远地,从今而后,再也不许见我的面。倘若再给我见到,定然挖出你的眼珠子。”韦小宝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哭丧着脸道:“姑娘,以后我再也不敢得罪你啦。请你饶了我罢。”阿珂道:“我确是饶了你啦,今日不取你性命,便是饶你。”说着刷的一声,从腰间拔出柳叶刀来,又道:“你跟着我,心中老是存坏念头,难道我不知道了?你如此羞辱于我,我……我宁可给师父责打一千次一万次,也杀了你不可。”韦小宝见到刀光闪闪,想起她刚烈的性情,知道不是虚言,说道:“师太命我帮同找寻阿琪姑娘,找到之后,我就不再跟着你便是。”阿珂摇头道:“不成!没有你帮,我们也找得到。就算找不到,我师姊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自己不会回来?”提刀在空中虚劈,呼呼生风,厉声道:“你再不走,可休怪我无情!”韦小宝笑笑道:“你本来对我就很无情,那也没什么。”阿珂大怒,喝道:“到了此刻,你还胆敢向我风言风语?”纵身而前,举刀向韦小宝头顶砍落。韦小宝大骇,急忙跃开闪避。阿珂喝道:“你走不走?”韦小宝道:“你就算将我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万段,我变成了鬼,也是跟定了你。”阿珂怒极,提刀呼呼呼三刀。幸好这些招数,在少林寺般若堂中都已施展过,澄观和尚一一想出了拆解之法。韦小宝受过指点,当下逐一避过。阿珂砍不中,更是气恼,柳叶刀使得更加急了。再过数招,韦小宝已感难以躲闪,只得拔出匕首,当的一声,将她柳叶刀削为两截。阿珂惊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舞起半截断刀,向他没头没脑的剁去。韦小宝见她见短,不敢再用匕首招架,自己武艺平庸,一个拿捏不准,如此锋利的匕首只消在她身上轻轻一带,便送了她性命,避了几下,只得发足奔逃下山。阿珂持着断刀追下,叫道:“你给我滚的远远地,便不杀你。”却见他向镇上奔去,心下大急:“这小坏人去向师父哭诉,那可不妥。”忙提气疾追,想将他迎头截住。但白衣尼只传了她一些武功招式,内功心法却从未传过,她内功修为和韦小宝只是半斤八两,始终追他不上,眼见他奔进了客店,急得险些要哭,心想:“倘若师父责怪,只好将他从前调戏我的言语都说了出来。”收起断刀,慢慢走进客店。一步踏入店房,突觉一股力道奇大的劲风,从房门中激扑出来,将她一撞,登时立足不定,腾腾腾倒退三步,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坐倒。
    阿珂只觉身下软绵绵地,却是坐在一人身上,忙想支撑着站起,右手反过去一撑,正按在那人脸上,狼狈之下,也不及细想,挺身站起,回过身来一看,见地下那人正是韦小宝。她吃了一惊,喝道:“你干什……”一言未毕,突觉双膝一软,再也站立一定,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扑倒,向韦小宝摔将下来。这一次却是俯身而扑,惊叫:“不,不……”已摔在他的怀里,四只眼睛相对,相距不及数寸。阿珂大急,生怕这小恶人乘机来吻自己,拚命想快快站起,不知如何,竟然全身没了丝毫气力,只得转过了头,急道:“快扶我起来。”韦小宝道:“我也没了力气,这可如何是好?”身上伏着这个千娇百媚的美名人轶事女,心中真快得使欲疯了,暗道:“别说我没力气,这当儿就有一万斤力气,也不会扶你起来。是你自己扑在我身上的,又怎怪得我?”
    阿珂急道:“师父正在受敌人围攻,快想法子帮她。”原来刚才她一进门,只见白衣尼盘膝坐在地下,右手出掌,左手挥动衣袖,正在与敌人相抗。对方是些什么人,却没看清,只知非止一人,待要细看,已被房中的内力劲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出来。韦小宝比她先到一几步,遭遇却是一模一样,也是一脚刚踏进门,立被劲内撞出,摔在地下,阿珂跟着赶到,便跌在他身上。虽然韦小宝既摔得屁名人轶事股奇痛,阿珂从空中跌下,压得他胸口肚腹又是一阵疼痛,心里却欣喜无比,只盼这个小美人永远伏在自己怀中,再也不能站起来,至于白衣尼跟什么人相斗可全不放在心上,料想她功力神通,再厉害的敌人也奈何她不得。阿珂右手撑在韦小宝胸口,慢慢挺身,深深吸了口气,终于站起,嗔道:“你干么躺在这里,绊了我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她明知韦小宝和自己遭际相同,身不由已,但刚才的情景实在太过羞人,忍不住发作几句。韦小宝道:“是,是。早知你要摔在这地方,我该当向旁爬开三尺才是。不,三尺也还不够,若只爬开三尺,和你并头而卧,却也不大雅相。”阿珂啐了一口,挂念着师父,张目往房中望去。只见白衣尼坐在地下,发掌挥袖,迎击敌人。围攻她的敌人一眼见到共有五人,都是身穿红衣的喇嘛,每人迅速之极的出掌拍击,但被白衣尼的掌力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均是背脊紧紧贴着房中的板壁,难以欺近。阿珂走上一步,想看除了这五人外是否另有敌人,但只跨出一步,便觉劲风压体,气也喘不过来,只得倒退了两步,踢了韦小宝一脚,道:“喂,还不站起来?你看敌人是什么来路?”
    韦小宝身扶身后的墙壁,站起身来,见到房中的情景,说道:“六个喇嘛都是坏人。”他站起身来,多见到了一名喇嘛。阿珂道:“废话!自然是坏人,还用你说?”韦小宝笑道:“是不是坏人,也不一定的。好比我是好人,你偏偏说我是坏人。这六个喇嘛,胆敢向师太动手,可比我坏得多啦。”阿珂横了他一眼,道:“哼,我瞧你们是一伙。这六个喇嘛是你引来的,想来害师父。”韦小宝道:“我敬重师太,好比敬重菩萨一样;敬重姑娘,好比敬重仙女一样,哪有加害之理?”阿珂凝神瞧着房中情景,突然一声惊呼。韦小宝向房内望去,只见六个喇嘛均已手持戒刀,欲待上前砍杀,只是给白衣尼的袖力掌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住了,欺不近身。但白衣尼头顶冒出丝丝白气,看来已是出尽了全力。她只一条臂膀,独力拚斗六个手执兵刃的喇嘛,再支持下去恐怕难以抵敌,韦小宝想上前相助,但自知武艺低微,连房门也走不进去,就算在地下爬了进去,白衣尼不免要分照顾,反而是帮她倒忙,焦急之下,忽见墙角落里倚着一柄扫帚,当即过去拿起,身子缩在门边,伸出扫帚,向近门的一名喇嘛脸上乱拔,只盼他心神一乱,内力不纯,就可给白衣尼的掌力震死。扫帚刚伸出,便听一声大喝,手中一轻,扫帚头已被那喇嘛一刀斩断,随着房中鼓荡的劲风直飞出来,擦过他脸畔,划出了几杀血丝,好不疼痛。阿珂急道:“你这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那……那不成的。”
    韦小宝身靠房门的板壁,只觉不住震动,似乎店房四周的板壁都要被刀风掌力震坍一般,心念一动,看清了六七名喇嘛所站的方位,走到那削断他扫帚的喇嘛身后,拔出匕首,隔着板壁刺了进去。匕首锋利无比,板壁不过一寸来厚,匕首刺去,如入豆腐,跟着插入了那喇嘛后心。哪喇嘛大叫一声,身子软垂,靠着板壁慢慢坐倒。韦小宝听到叫声,知已得手,走到第二个喇嘛后,又是一匕首刺出。转眼之间,如此连杀了四人。匕首刃短,刺入后心之后并不从前胸穿出,每名喇嘛中剑坐倒,房中余人均不知他们如何身死。其余两名喇嘛大骇,夺门欲逃。白衣尼跃身发掌,击在一名喇嘛后心,登时震得他狂喷鲜血而死,右手衣袖一拂,阻住了另一名喇嘛去路,右手出指如风,点了他身上五处穴道。那喇嘛软瘫在地,动弹不得。白衣尼踢转四名喇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见到背上各有刀伤,又看到板壁上的洞孔,才明其理,向那喇嘛喝道:“你……你是何……”突然身子一晃坐倒,口中鲜血汩汩涌出。门名喇嘛都是好手,她以一敌六,内力几已耗竭,最后这一击一拂,更是全力施为,再也支持不住。阿珂和韦小宝大惊,抢上扶住。阿珂连叫:“师父,师父!”白衣尼呼吸细微,闭目不语。韦小宝和阿珂两人将她抬到炕上,她又吐出许多血来。阿珂慌了手脚,只是流泪。客店中掌柜与店小二等见有人斗殴,早就躲得远远地,这时听得声音渐息,过来探头探脑,见到满地鲜血,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狼藉,吓得都大叫起来。韦小宝双手各提一柄戒刀,喝道:“叫什么?快给我闭上了鸟嘴,否则一刀一个,都将你们杀了。”众人见到明晃晃的戒刀,吓得诺诺连声。韦小宝取出三锭银子,每锭都是五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店伙,喝道:“快去雇两辆大车来。五两银子赏你的。”那店伙又惊又喜,飞奔而出,片刻间将大车雇到。韦小宝又取出四十两银子,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掌柜,大声道:“这六个恶喇嘛自己打架,你杀我,我杀你,你们都亲眼瞧见了,是不是?”那掌柜如何敢说不是,只有点头。韦小宝道:“这四十两银子,算是房饭钱。”和阿珂合力抬起白衣尼放入大车,取过炕上棉被,盖在她身眄,再命店伙将那被点了穴道的喇嘛抬入另一辆在车。韦小宝向阿珂道:“你陪师父,我陪他。”两人上了大车。韦小宝吩咐沿大路向南,心想:“师太身受重伤,再有喇嘛来攻,那可糟糕。得找个偏僻的地方,让师太养伤才好。”生怕哪喇嘛解开了穴道,可不是他对手,取过一条绳子,将他手足牢牢缚住。行得十余里,阿珂忽然叫停,从车中跃出,奔到韦小宝车前,满脸惶急,说道:“师父的气息越来越弱,只怕……只怕……”韦小宝一惊,忙下车去看,见白衣尼气若游丝。阿珂哭道:“有什么灵效伤药,那就好了。咱们快找大夫。只是这地方……”韦小宝忽然想起,太后曾给自己三十颗丸药,叫什么“雪参玉蟾丸”,是高丽国国王进贡来的,说道服后强身健体,解毒疗伤,灵验非凡,其中廿十颗请自己转呈洪教主和夫人,当即从怀中取出那玉瓶,说道:“灵效伤药,我这里倒有。”倒了两颗出来,喂在白衣尼口中。阿珂取过水壶,喂着师父喝了两口。韦小宝乘机坐在白衣尼车中,与阿珂相对,说道:“师父服药之后,不知如何,我得时时刻刻守着她。”命两辆大车又行。过了一盏茶时分,白衣尼忽然长长吸了口气,缓缓睁眼。阿珂大喜,叫道:“师父,你好些了?”白衣尼点了点头。韦小宝忙又取出两颗丸药,道:“师太,丸药有效,你再服两颗。”白衣尼微微摇关,低声道:“今天……够了……我得运气化这药力……停……停下车子。”韦小宝道:“是,是。”吩咐停车。白衣尼命阿珂扶起身子,盘膝而坐,闭目运功。阿珂目不转睛的望着师父,韦小宝却目不转睛的瞧着阿珂。
    但见阿珂初时脸上深有忧色,渐渐的秀眉转舒,眼中露出光彩,又过了一会,小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韦小宝不用去看白衣尼,也知她运功疗伤,大有进境。再过一会,见阿珂喜色更浓,韦小宝心想:“倘若车中没有这师太,就只我和小美儿两个,而她脸色也是这般欢喜,那可真是开心死我了。”突然间阿珂抬起头来,见到他呆呆的瞧着自己,登时双颊红晕,便欲叱责,生怕惊动了师父行功,一句话到得口边,又即忍住,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韦小宝向她一笑,顺着她眼光看白衣尼时,呼吸也已调匀。
    白衣尼呼了口气,睁开眼来,低声道:“可以走了。”韦小宝道:“再歇一会,也不打紧。”白衣尼道:“不用了。”韦小宝又取出五两银子分赏车夫,命他们赶车启程。当时雇一辆大车,一日只须一钱半银子,两名车夫见他出手豪阔,大喜过望,连声称谢。白衣尼缓缓的道:“小宝,你给我服的,是什么药?”韦小宝道:“那叫‘雪参玉蟾丸’,是朝鲜国国王进贡给小皇帝的。”白衣尼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说道:“雪参和玉蟾二物,都是疗伤大补的圣药,几有起死回生之功,想不到竟教我碰上了,那也是命不该绝。”她重伤之余,这时说话竟然声调平稳,已无中气不足之象。阿珂喜道:“师父,你老人家好了?”白衣尼道:“死不了啦。”韦小宝道:“我这里还有二十八粒,请师太收用。”说着将玉瓶递过。白衣尼不接,道:“最多再服两三颗,也就够了,用不着这许多。”韦小宝生性慷慨,心想:“三十颗丸药就都给你吃了,又打什么紧?老婊名人轶事子那里一定还有。”说道:“师太,你身子要紧,这丸药既然有用,下次我见到小皇帝,再向他讨些就是了。”将玉瓶放在她手里。白衣尼点了点头,但仍将玉瓶还了给他。
    又行一程,白衣尼道:“有什么僻静所在,停下车来,问问那个喇嘛。”韦小宝应道:“是。”命大车驶入一处山坳,叫车夫将那喇嘛抬在地下,然后牵骡子到山后吃草,说道:“不听我叫唤,不可过来。”两名车夫答应了,牵了骡子走开。白衣尼道:“你问他。”韦小宝拔出匕首,嗤的一声,割下一条树枝,随手批削,顷刻间将树枝削成一条木棍,问道:“老兄,你想不想变成一条人棍?”那喇嘛见那匕首如此锋利,早已心寒,颤声道:“请问小爷,什么叫做人棍?”韦小宝道:“把你两条臂膀削去,耳朵、鼻子也都削了,全身凸出来的东西,通统削平,那就是一条人棍。很好玩的,你要不要试试?”说着将匕首在他鼻子上擦了几擦。那喇嘛道:“不,不,小僧不要做人棍。”韦小宝道:“我不偏你,很好玩的,做一次也不妨。”那喇嘛道:“恐怕不好玩。”韦小宝道:“你又没做过,怎知不好玩?咱们试试再说。”说着将匕首在他肩头比了比。
    韦小宝道:“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只消有半句虚言,就叫你做一条人棍。我将你种在这里,加些肥料,淋上些水,过得十天半月,说不定你又会第出两条臂膀和耳朵、鼻子来。”那喇嘛道:“不会的,不会的。小僧老实回答就是。”韦小宝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来冒犯师太?”
    那喇嘛道:“小僧名叫呼巴音,是西藏的喇嘛,奉了大师兄桑结之命,想要生……生擒这位师太。”韦小宝心想桑结之名,在五台山上倒也说过,问道:“这位师太好端端地,又没得罪了你那个臭师兄,你为什么这等在胆妄为?”呼巴音道:“大师兄说,我们活佛有八部宝经,给这位师太偷……不,不,不是偷,是借了去,要请师太赐还。”韦小宝道:“什么宝经?”呼巴音道:“是差奄古吐乌经。”韦小宝道:“胡说八道,什么叽哩咕噜乌经?”呼巴音道:“是,是。这是我们西藏话,汉语就是《四十二章经》?”呼巴音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韦小宝道“你不知道,留着舌头何用?把舌头伸出来。”说着把匕首一扬。呼巴音哪里肯伸?求道:“小僧真的不知道。”韦小宝道:“你臭师兄在西藏,哪有这么快便派了你们出来?”呼巴音道:“大师兄和我们几个,本来都是北京,一路从北京追出来的。”韦小宝点点头,已明其理:“那自然是老婊名人轶事子通了消息。”问道:“你们这一伙臭喇嘛,武功比你高的,跟你差不多的,还有几个?”
    呼巴音道:“我们同门师兄弟,一共是一十三人,给师太打死了五个,还有八个。”韦小宝暗暗心惊,喝道:“什么八个?你还算是人么?你早晚是一条人棍。”呼巴音道:“小爷答应过,不让小僧变人棍的。”韦小宝道:“余下那七条人棍,现今到了哪里?”呼巴音道:“我们大师兄本领高强得很,不会变人棍的。”韦小宝在他腰眼里重重踢了一脚,骂道:“你这臭贼,死到临头,还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吹大气。你那臭师兄本事再大,我也削成一条人棍给你瞧瞧。”呼巴音道:“是,是。”可是脸上神色,显是颇以为然。
    韦小宝反来复去的又盘问良久,再也问不出什么,于是钻进大车,放下了车帷,低声将呼巴音的话说了,又道:“师太,还有七个喇嘛,如果一齐赶到,那可不容易对付。若在平日,师太自也不放在心上,此刻你身子不大舒服……”白衣尼摇头道:“就算我安然无恙,以一敌六,也是难以取胜,何况再加上一个武功远远高出侪辈的大师兄。听说那桑结是西藏密宗的第一高手,大手印神功已练到登峰造极的境界。”韦小宝道:“我倒有个计较,只是……只是太堕了师太的威风。”白衣尼叹道:“出农会有什么威风可言?你有什么计策?”韦小宝道:“我们去偏僻的所在,找家农家躲了起来。请师太换上乡下女子的装束,睡在床上养伤。阿珂和我换上乡下姑娘和小子的衣衫,算是师太……师太的儿子女儿。”白衣尼摇了摇头。阿珂道:“你这人坏,想出来的计策也就坏。师父是当世高人,这么躲了起来,岂不是怕了人家?”白衣尼道:“计策可以行得。你两个算是我的侄儿侄女。”韦小宝喜道:“是,是。”心道:“最好算是你的侄儿跟侄儿媳妇。”阿珂白了他一眼,听得师父接纳他的计策,颇不乐意。韦小宝道;“留下这喇嘛的活口,只怕他泄露了风声,咱们将他活埋了就是,不露丝毫痕迹。”白衣尼道:“先前与人动手,是不得已,难以容情。这喇嘛已无抗拒之力,再要杀他,未免太过狠毒。只是……只是放了他却也不行,咱们暂且带着,再作打算。”韦小宝应了,叫过车夫,将呼巴音抬入车中,命车夫赶了大车又走。一路上却不见有什么农家,生怕桑结赶上,只待一见小路便转道而行,只是沿途所见的岔道都太过窄小,行不得大车。
    正行之间,忽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有数十骑马急驰追来。韦小宝暗暗叫苦:“糟了,糟了!臭喇嘛竟有数十名之多。”催大车快奔。两名车夫口催鞭打,急赶骡子。但追骑越奔越近,不多时已到大车之后。韦小宝从车厢板壁缝中一张,当即放心,透了口气,原来这数十骑都是身穿青衣的汉子,并非喇嘛。顷刻之间,数十乘马都从车旁掠过,抢到车前。阿珂突然叫道:“郑……郑公子!”
    马上一名乘客立时勒住了马,向旁一让,待大车赶上时与车子并肩而驰,叫道:“是陈姑娘?”阿珂道:“是啊,是我。”声音中充满喜悦之意。马上乘客大声道:“想不到又再相见,你跟王姑娘在一起吗?”阿珂道:“不是,师姊不在这里。”那乘客道:“你也去河间府?咱们正好一路同行。”阿珂道:“不,我们不去河间府。”那乘客道:“河间府很热闹的,你也去罢。”他二人说话之时,车马仍继续前驰。韦小宝见阿珂双颊晕红,眼中满是光彩,又是高兴,便如遇上了世上最亲近之人一般,霎时之间,他胸口便如给大锤子重重捶了一下,心想:“难道是她的意中人到了?”低声道:“咱们避难要紧,别跟不相干的人说话。”阿珂全没听见他说话,问道:“河间府有什么热闹事?”
    那人道:“你不知道么?”车帷一掀,一张脸探了进来。
    那人面目俊美,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满脸欢容,说道:“河间府要开‘杀龟大会’,天下英雄好汉都去参与,好玩得很呢。”阿珂问道:“什么‘杀龟大会’。杀大乌龟么?那有什么好玩?”那人笑道:“是杀大乌龟,不过不是真的乌龟,是个大坏人。他名字中有个‘龟’字的。”阿珂笑道:“哪有人名字中有个‘龟’字的?你骗人。”那人笑道:“不是乌龟的龟,声音相同罢了,是桂花的桂,你倒猜猜看,是什么人?”韦小宝吓了一跳,心道:“名字中有个桂花的‘桂’,那不是要杀我小桂子么?”
    却听阿珂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是大汉奸吴三桂。”那人笑道:“正是,你真聪明,一猜就着。”阿珂道:“你们把吴三桂捉到了么?”那人道:“这可没有,大伙儿商量怎么去杀了这大汉奸。”韦小宝舒了口气,心道:“这就是了。想我小桂子是个小小孩童,他们不会要杀我的,就算要杀,也用不着开什么‘杀龟大会’。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老子假冒姓名,也算倒霉,冒得名字中有个‘桂’字。”只见那人笑吟吟的瞧着阿珂,蹄声车声一直不断。这人骑在马上,弯过身来瞧着车厢里,骑术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阿珂转头向白衣尼低声道:“师父,咱们要不要去?”
    白衣尼武功虽高,却殊乏应变之才,武林豪杰共商诛杀吴三桂之策,自己亟愿与闻,但桑结等众喇嘛不久就会追赶前来,情势甚急,沉吟片刻,问韦小宝道:“你说呢?”韦小宝见到阿珂对待那青年神态语气,心中说不出的厌憎,决不愿让阿珂跟他在一起,忙道:“恶喇嘛一来,咱们对付了不,还是尽忙躲避的为是。”那青年道:“什么恶喇嘛?”阿珂道:“郑公子,这位是我师父。我们途中遇到一群恶喇嘛,要害我师父。她老人家身受重伤,后面还有七名喇嘛追来。”那青年道:“是!”转头出去,几声呼啸,马队都停了下来,两辆大车也即停住。
    那青年跃下马背,郑起车帷,躬身说道:“晚辈郑克爽拜见间辈。”白衣尼点了点头。郑克爽道:“谅七八名喇嘛,也不用挂心,晚辈找劳,打发了便是。”阿珂又惊又喜,又有些担心,说道:“那些恶喇嘛很厉害的。”郑克爽道:“我带的那些伴当,武艺都很了得,谅可料理得了。咱们就算多胜少,一个对一个,也不怕他七八个喇嘛。”阿珂转头向师父,眼光中露出询问之意,其实祈求之意更多于询问。
    韦小宝道:“不行,师太这等高深的武功,还受了伤,你二十几个人,又有什么用?”阿珂怒道:“又不是问你,要你多罗唆什么?”韦小宝道:“我是关心师太的平安。”阿珂怒道:“你自己怕死,却说关心师父。你这小恶人,就只会做坏事,还安着好心了?”韦小宝道:“这姓郑的本事很大么?比师太还强么?”阿珂道:“他带着二十几人,个个武艺高强。难道二十几个人还怕了七个喇嘛?”韦小宝道:“你怎知道二十几人个个武艺高强?我看个个武艺低微。”阿珂道:“我自然知道,我见过他们出手,每个都抵得你一百个。”白衣尼沉吟不语,韦小宝要她扮作农妇,躲避喇嘛,事非得已,却实大违所愿,若只两个小孩知道,那也罢了,要她当着二三十个江湖豪客之前去乔装避祸,那是宁死不为,缓缓的道:“这些喇嘛是冲着我一人而来,郑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你们请上路罢。”郑克爽道:“师太说哪里话来?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何况师太是陈姑娘的师父,晚辈稍效微劳,那是义不容辞。”阿珂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却显得十分得意。白衣尼点了点头,道:“好,那么咱们一起去河间府瞧瞧,不过你不必对旁人说起我。我生必疏懒,不愿跟旁人相见。”郑克爽喜道:“是,是!自当谨遵前辈吩咐。”白衣尼道:“郑公子属何门派?尊师是哪一位?”问他门派师承,那是在查考他的武功了。郑克爽道:“晚辈承三位师父传过武艺。启蒙的业师姓施,是武夷派高手。第二位师父姓刘,是福建莆田少林寺的俗家高手。”白衣尼道:“嗯,这位刘师傅尊姓大名?”郑克爽道:“他叫刘国轩。”白衣尼听得他直呼师父的名字,并无恭敬之意,微觉奇怪,随即想起一人,道:“那不地跟台湾的刘大将军同名么?”郑克爽道:“那就是台湾延平王麾下中提督刘国轩在将军。”白衣尼道:“郑公主子是延平郡王一家人?”郑克爽道:“晚辈是延平郡王次子。”白衣尼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忠良后代。”
    郑成功从荷兰人手中夺得台湾。桂王封郑为延平郡王,招讨大将军。永历十六年(即康熙元年)五月,郑成功逝世,其时世子郑经镇守金门、厦门,郑成功之弟郑袭在台湾接位。郑经率领大将周全斌,陈近南等回师台湾,攻破拥戴郑袭的部队,而接延平郡王之位。郑经长子克臧,次子克爽,自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算起,郑克爽已是郑家的第四代了。其时延平郡王以一军力抗满清不屈,孤悬海外而奉大明正朔,天下仁人义士无不敬仰。郑克爽说出自己身份,只道这尼姑定当肃然起敬,哪知白衣尼只点点头,说了一句“原来是忠良后代”,更无其他表示。他不知白衣尼是祟祯皇帝的公主。他师父刘国轩是你们父亲部属,他对之便不如何恭敬,在白衣尼眼中,郑经也不是一个忠良的臣子而已。韦小宝肚里已在骂个不休:“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好希罕么?延平郡王有什么了不起?”其实他知道橇瞬?”起的,他师父陈近南就是延平郡王的部下,心下越来越觉不妙。眼看郑克爽的神情对阿珂大为有意,他是坐拥雄兵,据地开府的郡王的堂堂公子,比之流落江湖的沐王府,又不可同日而语,何况这人相貌比自己俊雄十倍,谈吐高出百倍,年纪又比自己大得多。武功如何虽不知道,看来就算高不上十倍”七八倍总是有的。阿珂对他十分倾心,就是瞎子也瞧得出来。倘若师父知道自己跟郑公子争夺阿珂,不用郑公子下令,只怕先一掌将自己打死了。师太又在赞他是忠良后代,自己是什么后代了?只不过是婊名人轶事子的后代而已。白衣尼眼望郑克爽,缓缓的道:“那么你第一个师父,就是投降满清鞑子的施琅么?”
    郑克爽道:“是。这人无名人轶事耻忘义,晚辈早已不认他是师父,他日疆场相见,必当亲手杀了他。”言下甚是慷慨激昂。韦小宝寻思:“原来你的师父投降了朝廷。这个施琅,下次见了面倒要留心。”郑克爽又道:“晚辈近十年来,一直跟冯师父学艺他是昆仑派的第一高手,外号叫作‘一剑无血’,师太想必知道这外号的来历。”白衣尼道:“嗯,那是冯锡范冯师傅,只是不知他这外号的来历。”郑克爽道:“冯师父剑法固然极高,气功尤其出神入化。他用利剑的剑尖点人死穴,被杀的人皮肤不伤,决不出血。”白衣尼“哦”的一声,道:“气功练到这般由利返钝的境界,当世也没几人。冯师傅他有多大年纪了?”郑克爽十分得意,道:“今年冬天,晚辈就要给师父办五十寿筵。”白衣尼点了点头,道:“还不过五十岁,内力已如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纯,很难得了。”顿了一顿,又道:“你带的那些随从,武功都还过得去罢?”郑克爽道:“师太放心,那都是晚辈王府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选的高手卫士。”韦小宝忽道:“师太,天下的高手怎地这么多啊?这位郑公子的第一个师父是武夷派高手,第二个师父是福建派高手,第三个师父是昆仑派高手,所带的随从又个个是高手,想来他自己也必是高手了。”郑克爽听他出言尖刻,登时大怒,只是不知这孩单童的来历,但见他和白衣尼、阿珂同坐一车,想必跟她们极有渊源,当下强自忍耐。阿珂道:“常言道,名师必出高徒,郑公子由三位名师调名人轶事教出来,武功自然了得。”韦小宝道:“姑娘说得甚是。我没见识过郑公子的武功,因此随口问问。姑娘和郑公子相比,不知哪一位的武功强些?”阿珂向郑克爽瞧了一眼,道:“自然是他比我强得多。”郑克爽一笑,说道:“姑娘太谦了。”韦小宝点头道:“原来如此。你说名师必出高徒,原来你的武功不高,只因为你师父是低手,是暗师,远远不及郑公子的三位高手名师。”说到言辞便给,阿珂如何是他的对手,只一句便给他捉住了把柄。阿珂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忙道:“我……我几时说过师父是低手,是暗师了?你自己在这里胡说八道。”白衣尼微微一笑,道:“阿珂,你跟小宝斗嘴,是斗不过的。咱们走罢。”
    大车放下帷幕。一行车马折向西行。郑克爽骑马随在大车之侧。
    白衣尼低声问阿珂道:“这个郑公子,你怎么相况的?”阿珂脸一红,道:“我和师姊在河南开封府见到他的。那时候我们……我们穿了男装,他以为我们是男人,在酒楼上过来请我们喝酒。”白衣尼道:“你们胆子可不小哇,两个大姑娘家,到酒楼上去喝酒。”阿珂低下头来,道:“也不是真的喝酒,装模作样,好玩儿的。”韦小宝道:“阿珂姑娘,你相貌这样美,就算穿了男装,人人一看都知道你是个美貌姑娘。这郑公子哪,我瞧是不怀好意。”阿珂怒道:“你才不怀好意!我们扮了男人,他一点都认不出来。后来师姊跟他说了,他还连声道歉呢。人家是彬彬有礼的君子,哪像你……”一行人中午时分到了丰尔庄,那是冀西的一个大镇。众人到一家饭店中打尖。
    韦小宝下得车来,但见那郑克爽长身玉立,气宇轩昂,至少要高出自己一个半头,不由得更兴自惭形秽之感,又见他衣饰华贵,腰间所悬向下佩剑的剑鞘上镶了珠玉宝石,灿然生光。他手下二十余名随从,有的身材魁梧,有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悍挺拔,身负刀剑,看来个个神气十足。来到饭店,阿珂扶着白衣尼在桌边坐下,她和郑克爽便打横相陪。韦小宝正要在白衣尼对面坐下,阿珂白了他一眼,道:“那边座位很多,你别坐在这里行不行?我见到了你吃不下饭。”韦小宝大怒,一张脸登时胀得通红,心道:“这位郑公子陪你,你就多吃几碗,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胀死了你这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白衣尼道:“阿珂,你怎地对小宝如此无礼?”阿珂道:“他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师父吩咐不许杀他,否则……”说着向韦小宝狠狠横了一眼。韦小宝心中气苦,自行走到厅角的一张桌旁坐下,心想:“你是一心一意,要嫁这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臭贼郑公子做老婆了,我韦小宝岂肯轻易罢休?你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待老子用个计策,先杀了你心目中的老公,教你还没嫁成,先做个寡名人轶事妇,终究还是嫁老子不可。老子不算你是寡名人轶事妇改嫁,便宜了你这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皮。”饭店中伙计送上饭菜,郑家众伴当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韦小宝拿了七八个馒头,去给缚在大车中的呼巴音吃了,只觉这呼巴音比之郑家那些人倒还更亲些,。他回入座位,隔着几张桌子瞧去,只见阿珂容光焕发,和郑克爽言笑晏晏,神情甚是亲密,韦小宝气得几乎难以下咽,寻思,“要害死这郑公子,倒不容易,可不能让人瞧出半点痕迹,否则阿珂如知是我害的,定要谋杀亲夫,为奸夫报仇。”
    忽听得一声马蹄声响,几个人乘马冲进镇来,下马入店,却是七个喇嘛。韦小宝心中怦怦乱跳,但有些幸灾乐祸,心想:“这郑公子刚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吹大气,什么跟三个高手师父学了武功。且让你们打场大架,老子袖手旁观,倒是妙极!”
    那七名喇订一见白衣尼,登时脸色大变,咕噜咕噜说起话来。其中一名身材高瘦的喇嘛吩咐了几句,七人在门口一桌边坐下,叫了饭菜。各人目不转睛的瞧着白衣尼,神色甚是愤怒。白衣尼只作不见,自管自的缓缓吃饭,过了一会,一名喇嘛站起身来,走到白衣尼桌前,大声道:“兀那尼姑,我们的向个同伴,都是你害死的么?”郑克爽站起身来,朗声道:“你们干什么的?在这里大呼小叫,如此无礼?”那喇嘛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自跟这尼姑说话,关你什么事?滚开!”只听得呼呼几声,郑克爽手下四名伴当跃了过来,齐向喇嘛抓去。那喇嘛右手一格,挡开了两人,飞出一腿,将一名伴当踢得向饭店外摔了出去,跟着迎面一拳,正中另一名伴当的鼻梁,将他打得晕倒在地。其余众伴当在叫:“并肩上啊!”油出兵刃向那喇嘛去。那边五名喇嘛也各抽戒刀,杀将过来,只那高瘦喇嘛坐着不动。顷刻之间,饭堂中乒乒乓乓,打得十分热闹。店伴和吃饭的闲人见有人打架,纷向店外逃出。郑克爽和阿珂都拔出长剑,守在白衣尼身前,店堂中碗盏纷飞,桌椅乱掷,每一名喇嘛都抵挡四五名郑府伴当。忽听得呼一声响,一柄单刀向上飞去,砍在屋梁之上,韦小宝抬头看去,白光闪动,又有两把刀飞了上来,砍在梁上。跟着又有三四柄长剑飞上,几名郑府伴当连连惊呼,空手跃开,呼呼声接连不断,一柄柄兵刃向上飞去,都是钉在横梁或是椽之上,再不落下,。有些钢鞭,铁锏等沉重的兵器,却是穿破了屋顶,掉上瓦面。不到半炷香时分,郑府二十余名伴当手中都没了兵刃。韦小宝又惊又喜,喜欢却比惊讶更多了几分。
    几名喇嘛纷纷喝道:“快跪下投降,迟得一步,把你们脑袋瓜儿一个个都砍了下来。”郑府众伴当兵刃虽失,并无怯意,或空手使拳,或提起长凳,又向六喇嘛扑来。六名喇嘛一声吆喝,挥刀掷出,扑的一声响,六柄戒刀都插在那高瘦喇嘛所坐的桌上,整整齐齐的围成了一个圆圈,跟着门人跃出人群,但听得哎唷、啊哟,呼声此起彼落,混杂着喀喇,喀嘛之名人轶事声不绝,片刻之间,二十余名伴当个个都被折断了大腿骨,在店堂中摔满了一地。韦小宝这时心中惊骇已远远胜过欢喜之情,只是叫苦,心道:“他们就要去为难师太和我的小美儿了,那可如何是好?”
    六名喇嘛双手合十,叽哩咕噜的似乎念了一会经,坐回桌旁,拔下桌上的戒刀,挂在身旁。那高高瘦瘦喇嘛叫道:“拿酒来,拿饭菜来!”喝了几下,店伴远远瞧着,哪敢过来?一名喇嘛骂道:“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不拿酒饭来,咱们放火烧了这家黑店。”掌柜的一听要烧店,忙道:“是,是!这就拿酒饭来,快快,快拿酒饭给众位佛爷。”韦小宝眼望白衣尼,瞧她有何对策,但见她右手拿着茶杯缓缓啜茶,衣袖纹丝不动,脸上神色漠然。阿珂却脸色惨白,眼不中满是惧意。郑克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按剑柄,手臂不住颤动,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积压是否该当上前厮杀。
    那高瘦喇嘛一声冷笑,起身走到郑克爽面前。郑克爽向旁跃开,剑尖指着那喇嘛,喝道:“你……你……你待怎地?”声音又是嘶哑,又是发颤。那喇嘛道:“我们只找尼姑有事,跟旁人不相干。你是她的弟子?”郑克爽道:“不是。”那喇嘛道:“好!识相的,快快滚罢。”郑克爽道:“尊驾……尊驾是谁,请留下万儿来,日后……日后也好……”那喇嘛仰头长笑,韦小宝耳中嗡嗡作响,登时头晕脑胀。阿珂站立不定,坐倒在凳,伏在桌上。那喇嘛笑道:“我法名桑结,是西藏****喇嘛活佛座下的大护法。你日后怎么样?想来找我报仇是不是?”郑克爽硬起头皮,颤声道:“正……正是!”桑结哈哈一笑,左手衣袖往他脸上拂去。郑克爽举剑挡架。桑结右手中指弹出,铮的一声响,长剑飞起,插到屋顶梁上,跟着左手一探,已抓住了他后颈,将他提了起来,重重往板凳一放,笑道:“坐下罢!”
    郑克爽给他抓住后颈“大椎穴”,那是手足三陽督脉之余,登时全身动弹不得。桑结嘿嘿冷笑,回去自己桌旁坐下。
    韦小宝心想:“他们在等甚么?怎地不向师太动手?难道还有帮手来么?”四下一望,饭堂四边都是砖墙,已不能故伎重施,用匕首隔着板壁刺敌,忽地想起大车中那个呼巴音,暗道:“糟糕,他们将呼巴音一救出,立时便知我跟师太是一伙,说不定还会知道那四个喇嘛是我杀的。那时候韦小宝不去陰世跟四个大喇嘛聚聚,只怕也难得了。最怕他们先将我削成一根人棍,这可是我的法子。”想到即以其人之匕首,还削其人为人棍,不禁全身寒毛直竖,转头向桑结瞧去,只见他神情肃然,脸上竟微有惴不安之意,登时明白:“是了,他不知师太已负重伤,忌惮师太武功了得,正自拿主意,不积压如何出手才好。”这时店伙送上酒菜,一壶酒在每个喇嘛面前斟得半碗,便即空了。一个喇嘛拍桌骂道:“这一点儿酒,给佛爷独个儿喝也还不够。”店伴早就全身发抖,更加怕得厉害,转身又去取酒。
    韦小宝灵机一动,跟进厨房。他是个小小孩童,谁也没加留意。只见那店伙拿了酒提,从坛中提了酒倒入壶中,双手发颤,只溅得地下,桌上,坛边,壶旁到处都是酒水。韦小宝取出一锭小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了他,说道:“不用怕。这是我的饭钱,多下的赏钱。我来帮你倒酒。”说着接过了酒提。那店伙大喜过望,想不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人。韦小宝道:“这些喇嘛凶得很,你去瞧瞧,他们在干什么?”店伙应了,到厨房门口向店堂张望。韦小宝从怀中取出蒙|汗|药,打开纸包名人轶事皮,尽数抖入酒壶,又倒了几提酒,用力晃动。那店伙转身道:“他们在喝酒,没……没干什么!”韦小宝将酒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说道:“快拿去,他们发起脾气来,别真的把店烧了。”那店伙谢不绝口,双手捧了酒壶出去,口中兀自喃喃的说:“多谢,多谢,唉,真是好人,菩萨保佑。”众喇嘛抢过酒壶,各人斟了半碗,喝道:“不够,再去打酒。”
    韦小宝见七名喇嘛毫不起疑心,将碗中药酒喝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光,心中大喜,暗道:“臭喇嘛枉自武功高强,连这一点粗浅之极的江湖之道儿,也不提防,当真可笑。”殊不知桑结等一干人眼见五个同门死于非命,其中一人更是被掌力震得全身前后肋骨齐断,敌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桑结自忖若和此人动手,只怕还是输面居多。在饭店中见白衣尼怡终神色自若,的是大高手的风范,七人全神贯注,尽在注视她的动静,又怎会提防一位武功已臻峰造极之境的大高手,竟会去使用蒙|汗|药这等下三滥的勾当?他们口中喝酒,其实全然饮而不知其味,想到五名兄弟惨死的情状,心中一直在栗栗自惧。倘若饭店中并无白衣尼安坐座头,那么这一壶下了大量蒙|汗|药的药酒饮入口中,未必就察觉不出。
    一名胖胖的喇嘛是个好色之徒,见到阿珂容色艳丽,早就想上前摸手摸脚,只是忌惮白衣尼了得,不敢无礼,待得半碗酒一下肚,已自按捺不住,过得片刻,药性发作,脑中昏昏沉沉,登时什么都在乎了,站起身来,笑嘻嘻的道:“小姑娘,有了婆家没有?”伸出大手,在阿珂脸蛋上摸了一把。阿珂吓得全身发抖,道:“你……你……”挥刀砍去。那喇嘛伸手抓住她手腕,一扭之下,阿珂手中钢刀落地。那喇嘛哈哈大笑,将她抱在怀中。阿珂高声尖叫,拚命挣扎,但那喇嘛一双粗的手臂犹如一个大铁圈相似,紧紧箍住,却哪里挣扎得脱?白衣尼本来镇静自若,这一来却也脸上变色,心想:“这些恶喇嘛倘若出手杀了我,倒不打紧,如此当众无礼,我便立时死了,也不闭眼。”郑克爽双手撑桌,站起身来,叫道:“你……你……”那胖大喇嘛左手一拳直挺,砰的一声,将他打得在地上连翻了两个滚。
    韦小宝见心上人受辱,十分焦急:“怎地蒙|汗|药还不发作,难道臭喇嘛另有古怪功夫,不怕****?”眼见那喇嘛伸嘴去阿珂脸上乱吻乱嗅,再也顾不得凶险,袖中暗藏匕首,笑嘻嘻的走过去,笑道:“大和尚,你在干什么?”右手碰到他左边背心,手腕一翻,匕首从衣袖中戳了出来,插入那喇嘛心脏,笑道:“大和尚,你在玩什么把戏?”急速向左一闪,防他反击。匕首锋锐无匹,入肉无声,刺入时又时对准了心脏,这喇嘛心跳立停,就此僵立不动,但双手仍抱住阿珂不放。阿珂不知他已死,吓得只是尖声大叫。韦小宝走上前去,板开那喇嘛手臂,在他胸口一撞,低声道:“阿珂,快跟我走。”一手拉着她手,一手扶了白衣尼,向店堂外走出。那胖大喇嘛一离阿珂的身子,慢慢软倒。余下几名喇嘛大惊,纷纷抢上。韦小宝叫道:“站住!我师父神功奇妙,这喇嘛无礼,已把他治死了。谁要踏上一步,一个个叫他立刻便死。”众喇嘛一呆之际,砰砰两声,两人摔倒在地,过得一会,又有两人摔倒。桑结内力深湛,蒙|汗|药一时迷他不倒,却也觉头脑晕眩,身子摇摇晃晃,哪想得到是中了蒙|汗|药?阿珂叫道:“郑公子,快跟我们走。”郑克爽道:“是。”爬起身来,抢先出外。韦小宝扶了白衣尼出店。桑结追得两步,身子一晃,摔在一张桌上,喀喇一声响,登时将桌子压垮。韦小宝见车夫已不知逃到何处,不及等待,扶着白衣尼上车,见车中那呼巴音赫然在内,生怕桑结等喇嘛追出,见阿珂和郑克爽都上了车,跳上车夫座位,扬鞭赶车。
    一口气奔出十余里,骡子脚程已疲,这才放慢了行走,便在此时,只听得马蹄声隐隐响起,数乘马追将上来。郑克爽道:“唉,可惜没马,否则我们的骏马奔跑迅速,恶喇嘛定然追赶不上。”韦小宝道:“师太怎么能骑马?我又没请你上车。”说着口中吆喝,挥鞭赶骡。郑克爽自知失言,他是王府公子,向来给人奉承惯了的,给抢白了两句,登时满脸怒色。
    但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韦小宝道:“师太,我们下车躲一躲。”一眼望出去,并无房屋,只右首田中有几个大麦草堆,说道:“好,我们去躲在麦草堆里。”说着勒定骡子。郑克爽怒道:“藏身草堆之中,倘若给人知道,岂不堕了我延平王府的威风。”韦小宝道:“对!我们三个去躲在草堆里,请公子继续赶车急奔,好将追兵引开。”当下扶着白衣尼下车。阿珂一时拿不定主意。白衣尼道:“阿珂,你来!”阿珂向郑克爽招了招手,道:“你也躲起来罢。”郑克爽见三人钻入了麦草堆,略一迟疑,跟着钻进草堆。
    韦小宝忽然想起一事,忙从草堆中钻出,走进大车,拔出匕首,将呼巴音一刀戳死,心念一动,将他右手齐腕割下,又在骡子臀上刺了一刀。骡子吃痛,拉着大车狂奔而去,。只听得追骑渐近,忙又钻入草堆。他将匕首插入靴筒,右手拿了那只死人手掌,想去吓阿珂一吓,左手摸出去,碰到的是一条辫子,知是郑克爽,又伸手过去摸索,这次摸到一条纤细柔软的腰肢,那自是阿珂国,心中大喜,用力捏了几把,叫道:“郑公子,你干什么摸我屁名人轶事股?”郑克爽道:“我没有。”韦小宝道:“哼,你以为我是阿珂姑娘,是不是?动手动脚,好生无礼。”郑克爽骂道:“胡说。”韦小宝左手在阿珂胸口用力一捏,立即缩手,大叫:“喂,郑公子,你还在多手!”跟着将呼巴音的手掌放在阿珂脸眄,来回抚摸,跟着向下去摸他胸脯。先前他摸阿珂的腰肢和胸口,口中大呼小叫,阿珂还道真是郑克爽在草堆中乘机无礼,不禁又羞又急,接着又是一只冷冰冰的在手摸到自己脸上,心想韦小宝的手掌决没这么大,自然是郑克爽无疑,待要叫嚷,又觉给师父和韦小宝听到了不雅,忙转头相避,那只大手又摸到自己胸口,心想:“这郑公子如此无赖。”不由得暗暗恼怒,身子向右一让。韦小宝反过左手,拍的一声,重重打了郑克爽一个耳光,叫道:“阿珂姑娘,打得好,这郑公子是个好色之徒,啊哟,郑公子,你又来摸我,摸错人了。”郑克爽只道这一记耳光是阿珂打的,怒道:“是你去摸人,却害我……害我……”阿珂心想:“这明明是只大手,决不会是小恶人。”韦小宝持着呼巴音的手掌,又去摸阿珂的后颈。
    便在此时,马蹄声奔到近处。原来桑结见白衣尼等出店,待欲追赶,却是全身无力。他内功深湛,饮了蒙|汗|药酒,竟不昏倒,提了两口气,内息畅通无阻,只是头晕眼花,登时明白,叫道:“取冷水来,快取冷水来!”店伙取了一碗冷水过来,桑结叫道:“倒在我头上。”那店伙如何敢倒,迟疑不动。桑结还道这****是这家饭店所下,双手抬不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将脑袋往那碗冷水撞去,一碗水都泼在他头上,头脑略觉清醒,叫道:“冷水,越多越好,快,快。”店伙又去倒了两碗水,桑结倒在自己头上,命店伙提了一大桶水来,救醒了众喇嘛,那胖大喇嘛却说什么也不醒。待见他背心有血,检视伤口,才知已死。六名喇嘛来不及放火烧店,骑上马匹,大呼追来。
    阿珂觉到那大手又摸到颈中,再也忍耐不住,叫道:“不要!”韦小宝反手一掌。郑克爽身在草堆之中,眼不见物,难以闪避,又吃了一记耳光,叫道:“不是我!”这两声一叫,踪迹立被发觉,桑结叫道:“在这里了!”一名喇嘛跃下马来,奔到草堆旁见到郑克爽的一只脚露在外面,抓住他虽踝,将他拉出草堆,怕他反击,随手一甩,将他摔出数丈之外。
    那喇嘛又伸手入草堆掏摸。韦小宝蜷缩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这时草堆已被那喇嘛掀开,但见一只大手伸进来乱抓,情急之下,将呼巴音的手掌塞入他手里。那喇嘛摸到一只手掌,当即使力向外一拉,只待将这人拉出草堆,跟着也是随手一甩,哪料到这一拉竟拉了一个空。他使劲极大,只拉到一只断手,登时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坐倒。待看得清楚是一只死人手掌进,只觉胸口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他所使的这一股力道,本拟从草堆中拉出一个人来,用力甩了出去。郑克爽有一百三十斤,那喇嘛预拟第二个人重量相若,这一拉之力少说也有二百余斤。何况这一次拉到的不足足踝,而是手掌,生怕使力不够,反被对方拉入草堆,是以使劲力更是刚猛。哪知这一股大力竟用来拉一只只有几两重的手掌,自是尽数回到了自身,直和受了二百余斤的掌力重重一击无异。
    韦小宝见他坐倒,大喜之下,将一大捆麦草抛到他脸上,那喇嘛伸手掠开,突然间胸口一痛,身子扭曲几下,便即不动了,却是韦小宝乘着他目光为麦草所遮,急跃上前,挺匕首刺入他心口。他刚拔出匕首,只听得身周有几人以西藏话大声呼喝,不禁暗暗叫苦,料想无路无逃,只得将匕首藏入衣袖,慢慢站起身来,一抬头,便见桑结和余下四名喇嘛站在麦田之中,离开草堆却有三丈之遥。那喇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首上堆满了麦杆,如何死法,桑结等并不知道,料想又是又衣尼施展神功,将他击死,当下都离得远远地,不敢过来。桑结叫道:“小尼姑,你连杀我八名师弟,我跟你仇深似海。躲在草堆之中不敢出来,算是什么英雄?”
    韦小宝心道:“怎么已杀了他八名师弟?”一算果然是八个,其中只有一名是白衣尼杀的,眼见桑结说出了这句话后,又后后退了两步,显是颇有惧意,忍不住大声道:“我师父武功出神入化,天下更没第二个比得上,不过她老人家慈悲为怀,有好生之德,不想再杀人了。你们五个喇嘛,她老人家说饶了性命,快快给我去罢。”
    桑结道:“哪有这么容易?小尼姑,你把那部《四十二章经》乖乖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来,佛爷放你们走路。否则便逃到天涯海角,佛爷也决不罢休。”韦小宝道:“你们要《四十二章经》?这经书到处寺庙里都有,有什么稀罕?”桑结道:“我们便是要小尼姑身上的那一部。”
    韦小宝一指郑克爽,道:“这一部经收,我师父早就送了给他,你们问他要便是。”这时郑克爽刚从地下爬起,还没站稳,一名喇嘛扑过抓住他双臂,另一名喇嘛便扯他衣衫,嗤嗤声响,外衫骨衣立时撕破,衣袋中的金银珠宝掉了一地,却哪里有什么经书?韦小宝叫道:“郑公子,你这部经书藏到哪里去啦?跟他们说了罢,那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郑克爽怒极,大声道:“我没有!”一名喇嘛拍的一掌,打得他险些晕去,喝道:“你说不说?”跟着又是一掌。韦小宝见他两边脸登时肿起,心中说不出痛快,叫道:“郑公子,这带这几位佛爷去拿经书罢。我见你在那边客店中地下挖洞,是不是埋藏经书?”
    桑结喜道:“是了,小孩子说的,必是真话,押他回店去取。”那喇嘛应道:“是!”又打了郑克爽一个耳光。
    阿珂再也忍不住,从草堆中钻了出来,叫道:“这小孩子专门说谎,你们别信他的。这位公子从没见过什么经书。”
    韦小宝回头低声道:“我是要救师太和你,让郑公子引开他们。”阿珂道:“我不要你救。你冤枉郑公子,要害得他送了性命。”韦小宝道:“师太和你的性命,比郑公子要紧万倍。”
    桑结向抓住郑克爽的喇嘛叫道:“别打死了他。”转头道:“小尼姑,你出来,还有两个娃娃,跟我们一起去取经书。”
    阿珂怒道:“你自己怕死,却说救师父。你有种,就去跟这些喇嘛打上一架。”韦小宝心头热血上涌,心想:“你这样瞧不起我,我就给这些恶喇嘛打死了,又算得了什么?”说道:“打就打。我死了也没什么,只是救不了你和师太。倘若我赢了呢?”阿珂道:“哼,你转世投胎,也赢不了。你打得赢一个喇嘛,我永远服了你。”韦小宝道:“什么打得赢一个?我不是已杀了一个喇嘛?”阿珂道:“你使鬼计杀的,那不算。”韦小宝道:“我打赢一个喇嘛,你就嫁给我做老婆。”阿珂怒道:“胡说!你是小和尚,又是小太监,怎么……怎么……”韦小宝道:“小和尚可以还俗,小太监可以不做太监,总而言之,我非娶你做老婆不可。”阿珂急道:“师匀,你听,在这当口,他还在不干不净的瞎说。”
    白衣尼叹了口气,心想当真形势危急,只好自绝脉而死,免得受喇嘛的凌辱,低声道:“小宝,你伸手到草堆中来。”韦小宝道:“是。”左手反手伸入草堆,只觉手掌中多了一个小纸包名人轶事皮,听得白衣尼低声道:“这是经书所藏的地图,你不必管我,自行逃命。将来如能得到另外七部经书,我大汉山河说不定便有光复之望。那可比一人的生命要紧得多了。”
    韦小宝见她如此看重,这件要物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徒儿,反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自己,登时精神一振,突然间心中有了主意,当下不及细想,便大声道:“我师父是当世高人,不愿跟你们动手。你们派一人出来,先跟我比划比划,倘若打得赢我,我师姊才会出手。哼,哼!料你们也不悸,识相的,还是快快挟了尾巴逃走罢。”说着将那纸包名人轶事皮揣入怀中。
    五名喇嘛纵声大笑。他们对白衣尼虽然颇为忌惮,这小孩子却哪里放在心上?一名喇嘛笑道:“我只须一掌,便打得你翻出十七八个筋斗,比划个屁!”
    韦小宝踏上一步,朗声道:“好,就是你跟我来比。”回头向阿珂道:“我打赢经后,你就是我老婆了,可不能抵赖。”阿珂道:“你打不赢的,说什么也不会赢。”韦小宝道:“一夫拚命,万夫莫当。为了要娶你做老婆,只好拚命了。”
    那喇嘛走上几步,笑道:“你真的要跟我比?”
    韦小宝道:“那还有假的?咱二人一对一的比,你放心,我师父决不出手。你那四个师兄弟,会不会帮你?”
    桑结哈哈大笑,说道:“我们自然不帮。”韦小宝道:“倘若我一拳打死了他,你们是否一拥而上,想倚多为胜?咱们话说在前头,倘若你们一起来,我可敌不过,我师父也只好出手了。”桑结也真怕白衣尼出手,心想几名师弟死得不明不白,不知这尼姑使的是什么武功,让一名师弟先和这小孩单打独斗,看明白这尼姑的武功家数,实是大大有利,便道:“你们二人单打独斗就是,双方谁也不许相帮。”韦小宝道:“有人帮了,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桑结道:“不错。有人想帮,便是乌龟女儿王八蛋。”
    桑结武功既高,又十分机灵,眼见白衣尼和阿珂都是女子,是以将“乌龟儿子王八蛋”说成了“乌龟女儿王八蛋”,以免对方反正做不成乌龟儿子,就此出手相助。韦小宝笑道:“很好,你大喇嘛非常精明,在下佩服之至。”桑结道:“你再走上几步。”他见韦小宝距草堆仍近,生怕白衣尼贴住他背心,暗传功力,师弟便抵敌不住。
    韦小宝道:“我们汉人光明正大,赢要赢得光彩。输要输得漂亮,岂有作名人轶事弊之理?”白衣尼低声道:“小宝,你赢不了的,假意比武,快抢了马逃走罢。”韦小宝道:“是。”走上三步,距草堆已有丈许。桑结见白衣尼再也无法暗中相助,便点了点头。
    那喇嘛也走上数步,和他相对而立,笑问:“怎样比法?”韦小宝道:“文也可以,武也可以。”那喇嘛笑道:“文比是怎样?武比又是怎样?”韦小宝道:“文比是我打你一拳,你又打我一拳。我再打你一拳,你又打我一拳。打上七八十拳,直到有人跌倒为止。你打我的时候,我不能躲闪退让,也不能出手招架,只能直挺挺的站着,运起内劲,硬受你一拳。我打你的时候,你也一样。如是武比,那么比兵刃也罢,比拳脚也罢,自然可以闪避招架,奔跑跳跃。”
    桑结心想:“这顽童身子灵便,倘若跳来跳去,只怕师弟一时打他不到。他有恃无恐,必有鬼计,多半他会跳到草堆之旁,引得师弟追过去,那尼姑便在草堆中突施暗算。如是文比,他这小小拳头,就是师弟身上打上七八十拳,也只当搔痒。”用藏语叫道:“跟他文比,可别打伤了他。跟他打得越久越好,以便看明他的武功家数。”
    韦小宝道:“你师兄害怕了,怕你打不过我,教你投降,是不是?”
    那喇嘛笑道:“小鬼头胡说八道。师哥见你可怜,叫我别一拳便打死了你。谅你小小年纪,兵刃拳脚的功夫有限,我也不占这个便宜,咱们便文比罢。”
    韦小宝道:“好!”挺起胸膛,双手负在背后,道:“你先打我一拳。我如躲闪招架,不算英雄好汉。”那喇嘛笑道:“你是小孩,自然是你先打。”说着学他的样,也是双手负在背后,挺出了胸膛。他比韦小宝虽足高了一个头有余,脸上笑嘻嘻地,全不以这小顽童为意。韦小宝左手拳头伸出,刚好及到他的小腹,比了一比。五名喇嘛见了他的小拳头,都哈哈大笑起来。
    韦小宝道:“好!我打了!”那喇嘛倒也不敢太过失意,生怕他得异人传授,内力有独到之处,当下将一股内力,都运上了小腹。韦小宝左手衣袖突然拂出,拳头藏在袖中,无声无息的在他左边胸口打了一拳。桑结等见这一拳如此无力,又都大笑。
    笑声未歇,却见那喇嘛身子晃了一晃,韦小宝道:“现下你打我了。”那喇嘛突然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扑倒,伏在地下,就此不动。桑结等人名人轶事大惊,一齐奔出。韦小宝退向草堆,叫道:“站住,谁过来就是乌龟喇嘛王八蛋。”四名喇嘛登时止步,只见那喇嘛仍是不动,不是闭气重伤,便已死去。四人张大了嘴,惊骇无已,都说不出话来。韦小宝双手拳头高举过顶,说道:“我师父教我的这门功夫,叫做‘隔山打牛神拳’,大牯牛也一拳打死了,何况一个小小喇嘛?哪一个不服,再来尝尝滋味!”低声道:“阿珂老婆,你赖不了罢?”
    阿珂见他这等轻描淡写的一拳,居然便将这武功高强,身材魁梧的喇嘛打得伏地不起,不知死活,也是讶异之极,听了他的话,竟然忘了斥责。韦小宝笑道:“哈哈,你答应了,乖老婆。”阿珂怒道:“没有。”韦小宝道:“你又耍赖,不是英雄好汉。”阿珂道:“不是就不是,又怎样了?”白衣尼却看到韦小宝在那喇嘛心中打了一拳之后,那喇嘛胸前便渗出鲜血,摇晃几下,便即伏倒,一凝思间,已知韦小宝袖中暗藏匕首,其实并不是打了一拳,而是对准了对方心脏戳了一剑。这匕首锋利绝伦,别说戳在人身,便是钢铁,也戳了进去。韦小形容词先有左手拳头比一比,让人瞧见他使用拳头,使了匕首后立即藏起,双拳高举,旁人更是绝无怀疑。
    桑结叫了那喇嘛几声,不闻回音,一时惊疑难决。一名身材瘦削的喇嘛拔出戒刀,叫道:“小鬼头,就算你拳法高明,却怎地?佛爷来你比刀法。”心想这小孩得到高明传授,内功拳劲果然是非同小可,但跟他比兵刃相斗他的拳劲便无用处。
    韦小宝道:“比刀法也可以,过来罢!”那喇嘛不敢走近,喝道:“有种的便过来。”韦小宝道:“你有种,你过来!”那喇嘛道:“一、二、三!大家走上三步。”韦小宝道:“好!一、二、三!”走上了三步。那喇嘛也走上三步,戒刀舞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白光,护住上盘,只怕他忽然使出“隔山打牛神拳”。韦小宝笑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使神拳打你便是。”那喇嘛哪里肯信,仍是将戒刀舞得呼呼风响,叫道:“快拔刀!”韦小宝笑道:“我练成了‘金刚门’的护头神功,你在我头顶砍一刀试试,包名人轶事皮管你这柄大刀反弹转来,砍了你自己的光头。我先跟你说明白了,免得你上当。”那喇嘛将信将疑,眼见他随手一拳便打死了师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一时不敢贸然上前,更不敢举刀往他头上砍去。韦小宝道:“你武功太低,我决不还手就是。不过你只能砍我的头,可有能斩我胸口。我年纪小,胸口的护体神功还没练成,你一刀斩在我胸口,非条了我不可。”
    那喇嘛斜眼看他,问道:“你的脑袋当真不怕刀砍?”韦小宝摘下帽子,道:“你瞧,我的辫子已经练断了,头发越练越短,头顶和头颈中的神功已练成。等到头发练得一根都没有,你就是砍在我胸口也不怕了。”他在少林寺,清凉寺出家,头发剃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光,这时长起还不过一寸多长。当时除了和尚和天生秃头之外,男子人人都留辫子,似他这般头上只长一寸头发,确是世间所无。至于头发越练越短,是他记起了当日在康亲王府中,见到吴应熊那些“金顶门”随从的情景。那喇嘛看了,更信了几分,又知武功中确有个“金顶门”,铁头功夫十分厉害,说道:“我不信你脑袋经得起我刀砍。”韦小宝道:“我劝你还是别试的好,这一刀反弹过来,你的吃饭家伙就不保了。”那喇嘛道:“我不信!站着别动,我要砍你!”说着举起了戒刀。
    韦小宝见到刀光闪闪,实是说不出的害怕,心想倘若他当真一刀砍在自己头上,别说脑袋一分为二,连身子也非给剖成两爿不可。只是一来不能真的跟这喇嘛动手,除了使诈,别无脱身之法;二来他好赌成性,赌这喇嘛听了自己一番恐吓之后,不敢砍自己脑袋和项颈,这场赌,赌注是自己性命。这时自己的生死,只在喇嘛一念之间,然而是输是赢,也不过和掷骰子一般无异,何况这一场大赌是非赌不可的,倘若不赌,这喇嘛提刀乱砍,自己和白衣尼、阿珂三人终究还是会给他砍死,更何况阿珂这小美人正在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想到这里,忍不住向躺在地下的郑克爽瞧了一眼,心道:“你是王府公子,跟我这婊名人轶事子儿子相比,又是谁英雄些?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你敢不敢站在这里,让人家在脑袋上砍一刀。
    桑结用藏语叫道:“这小鬼甚是邪门,别砍他脑袋颈项。”
    韦小宝道:“他说什么?他叫你不可砍我的头,是不是?你们陰险狡猾,说过了话不算数,那可不行。”那喇嘛道:“不是,不是!大师兄我别信你吹牛,一刀把你的脑袋吹成两半。”这“半”字一出口,一刀从半空中砍半下来。
    韦小宝只吓得魂飞天外,满腔英雄气概,霎时间不知去向,急忙缩头,暗叫:“我命体矣!”不料这一刀砍到离他头顶三尺之处,已然变招,戒刀转了半个圈子,化成一招“怀中抱月”,回刀自外向内,扑的一声,砍在他背上。这一刀劲力极大,韦小宝背上剧痛,立足不定,跌入那喇嘛怀中,右手匕首立即在他胸口连戳三下,低头在他胯下爬了出来,叫道:“啊哟,啊哟,你说话不算数!”那喇嘛口中荷荷而叫,戒刀反将过来,正好砍在自己脸上,蜷缩成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扭了几下,便不动了。
    韦小宝本盼他一刀砍在自己胸口,自己有宝衣护身,不会丧命,便可将四名喇嘛吓得逃走,哪知他不砍胸而砍背,将自己推入他怀中,正好乘机用匕首戳他几剑,只是在对方胯下爬出,未名太过狼狈,临危逃命,也顾不得英雄还是狗熊了。他大叫大嚷:“师父,我背上的神功也练成啦,你瞧,咳,咳……这一刀反弹过去,杀死了他,妙极,妙极!”其实戒刀反弹,那喇嘛脸上受伤甚轻,匕首所戳的三下才是致命之伤。但桑结等三人哪知其中关窍,只道真是戒刀反弹杀人,只吓得纵出数丈之外,高声叫唤那喇嘛的名字。韦小宝有护身宝衣,白衣尼是知道的,阿珂曾两次砍他不伤,这一次倒也不以为奇,但竟敢有脑袋试刀,不禁佩服他的胆气。只是韦小宝刚才吓得这一吓只得尿水长流,裤裆中淋淋漓漓,除他自己之外,却是夜班也不知道了。那喇嘛本刀劲力甚重,撞得他背上肋骨几乎断折,靠在草堆之上,忍不住呻吟。白衣尼道:“快给他服‘雪参玉蟾丸’。”阿珂向韦小宝道:“药丸呢?”韦小宝道:“在我怀里,我可活不了啦。”阿珂从他怀中取出玉瓶,拔开塞子,取出一颗丸药,塞上塞子,将玉瓶放回他怀中,说道:“快吃了罢!”韦小宝伸手去接,却假装提不起来。阿珂无奈,只得送入他嘴里。韦小宝见她雪白粉名人轶事嫩的小手,药丸一入口,立即伸嘴去吻。阿珂急忙缩手,却已给他手背上吻了一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韦小宝大声道:“师父,这些喇嘛说话如同放狗屁。讲好砍我的头,却砍我背心。现下还剩下三个,弟子就用‘隔山打牛神拳’,将他们都打死了罢!”桑结等听了,又退了几步。三喇嘛商议了几句,取出火折,点燃几束麦杆,向草堆掷将过来。起初三束草落在空中,桑结又点了一束,奔前数丈,使劲掷回,双手虚拍护身,以防韦小宝使“神拳”袭击,随即飞身退回。草堆一遇着火,立即便烧了起来。韦小宝拉白衣尼从草堆中爬出,四下一望,见西首山石间似有一洞,当下不及细看,道:“阿珂,你快扶师父到那边山洞去躲避,我挡住这些喇嘛。”向桑结走上两步,叫道:“你们好大胆子,居然不怕小爷的‘隔山打牛神拳’,”护头金顶神功’。桑结,你是头脑,快上业吃小爷两拳。”
    桑结甚是持重,一时倒也真的不敢过来,但想到经书要紧,而十名师弟俱都丧命,倘若就此罢手,一世英名,更有何剩?眼见白衣尼步履缓慢,要那小姑娘扶着行走,若非受伤,便是患病,那正是良机,难道连眼前这一个小孩子也斗不过?只是他武功怪异,中人立毙,一时迟疑不决。韦小宝一转头,见白衣尼和阿珂已走近山洞,回过头来,叫道:“你不敢跟你比武,老子要过来杀了人,你们还不逃走?”这句放话可露出马脚,桑结心想:“你真有本事杀我,何不就此冲过来?叫我逃走,便是心中怕了我。”一阵狞笑,双手伸出,全身骨骼格格作响,走上两步。
    韦小宝暗叫:“糟糕。这一次却用什么诡计杀他?”这时身后草堆已烧得极旺。即将烧到身上,寻思:“老子先躲到山洞之中,慢慢再想法子。”想到躲入山洞,心中便是一喜,山洞中倘若暗不见物,又好向阿珂动手动脚了。一弯腰,从死喇嘛手中将呼巴音的那只手掌拿了过来。放入怀中,见桑结又走上了几步,便大声叫道:“这里太热,老子神功使不出,你有种的,就到那边去比比。”说着转身奔向山洞,钻了进去。只见白衣尼和阿珂已坐在地下,这山洞其实只是山壁上凹进去的一块,并无可资躲避之处,洞中也不黑暗,阿珂靠着白衣尼而坐,要想摸手摸脚,绝无可能,不由得微感失望。桑结和两名喇嘛慢慢走到洞前,隔着三丈站定。桑结叫道:“你们已走上绝路,无路可逃。拿火把来。”两名喇嘛捡起一束束麦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在他手中。
    韦小宝道:“很好,你快将火丢过来,且看烧不烧死我们。那部《四十二章经》烧起来倒只怕快得很。”桑结高举火束,正要掷入洞,听他这么说,觉得此话不错,要烧死三人,那部经书却也毁了。便掷下火把,叫道:“快把经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来,佛爷慈悲为怀,放你们一条生路。”韦小宝道:“你向我师父磕十八个响头,我师父慈悲为怀,放你们一条生路。”
    桑结大怒,拾起火束,投到洞前。一阵浓烟随风卷入洞中,韦小宝和阿珂都给薰得双目流泪,大咳起来。白衣尼呼吸细微缓慢,却不受呛。另外两名喇嘛纷纷投掷火束。
    韦小宝道:“师太,那部经书已没有用了,便了他们,先来缓……缓将之计。”阿珂道:“缓兵之计。”他们又不是兵。”阿珂连声咳嗽,无法跟队争辩。白衣尼道:“也好。”将经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了给他。
    韦小宝大声道:“经书这里倒有一部,我抛出来了。抛在火里烧了,可不关我事。”
    桑结听他答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经书,心中大喜,怕怕经书落在火中烧了,当即拾起几块大石,抛在火束上。他劲力既大,投掷又准,火束登时便给大石压熄。
    韦小宝见他掷大石的劲力,不由得吃惊,心想:“倘若他将大石向山洞中投来,我们三人都给他砸死了,经书却砸不坏。这主意可不能让他想到。”
    桑结叫道:“快将经书抛出来。”
    韦小宝道:“很好,很好!我师父说,你们想读经书,是佛门的好弟子,吩咐我不可伤害你们……”一面说,一面抽出匕首,将呼音巴的手掌世成数块,放在经书上,从怀中取出那瓶“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粉”在断掌的血肉中撒下一些粉末。他身子遮住了白衣尼和阿珂的眼光,不让她们见到,大声道:“我师父说,这部《四十二章经》,是从北京皇宫取出来的,十分宝贵。听说其中藏有重大秘密,参详出来之后,便可昌盛佛教,使得普天下人人都信菩萨,男的都做和尚,女的都尼姑,小孩子便做小和尚,小尼姑,老头儿……”他说话之时,断掌渐渐化为黄水,渗入经书。桑结听得这部经书果然从皇宫得来,其中又藏有重大秘密,登时心花怒放,知道“昌盛佛法”云云,显非实情,生怕他不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经书,口中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敷衍,说道:“昌盛佛法,光大本教,那好得很啊。”
    韦小宝道:“我师父读了以后,想不出其中秘密,现下把这经书给你,请你好好想想。倘若发见了其中的秘密,你务必要遍告普天下和尚庙、尼姑庵,可不许自么,只兴旺你们的喇嘛教。你答允不答允?”桑结笑道:“自然答允,请你师父放心好啦。”韦小宝道:“你如想不出,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少林寺去。少林寺的和尚想不出,请你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五台山清凉寺。清凉寺的和尚想不出,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扬州的禅智寺去。一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一个,总之要找到经书的秘密为止。”桑结道:“好啦,我必定办到。”心道:“这尼姑只道经书的秘密和佛法有关,幸亏她不明真相,否则怎肯轻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出?哼,得了经书之后,再慢慢想法子治死你们/。”韦小宝又道:“我师父说,你念完这部《四十二章经》后,如果民慕佛法,还想再念,你可以再来找她老人家,我们还有金刚经,法华经,心经,大般若经,小般若经,长阿含经,短阿含经,不长不短中阿含经,老阿含经,少阿含经……”一连串说了十几部佛经的名字,都是他在少林寺清凉寺出家时听来的,其中自不免说错了不少。桑结不耐烦起来,却又不敢径自过去强抢,既怕白衣尼的神拳,又怕他们将经书毁了,只得随口敷衍,说道:“是了,我念完这部经后,再向你师父借就是了。”
    韦小宝见断掌血肉已然化尽,所化的黄水浸湿了经书内处,当即除下鞋套在手上,拿起经书抛了出去,叫道:“《四十二章经》来了。”桑结大喜,纵身而前,伸手欲取,忽然心想:“这经书十分宝贵,哪有如此轻易便得到了,莫非其中有诈?只怕他乘我去拿经书,便即发射暗器。”一迟疑间,两名喇嘛将经书拾起,说道:“师兄,是不是这部经书?”桑结道:“到那边细看,别要上当,弄到一部假经。”两名喇嘛道:“是。师兄想得周到,可别让他们蒙骗过去。”
    三人退出数丈,忙不迭的打开书函,翻阅起来。桑结道:“经书湿了,慢慢的翻,别弄破了纸页。瞧样子倒不像是假。跟那人所说果然一模一样。”一名喇嘛叫道:“是了,大师兄,正是这部经书。”
    韦小宝听他们大声说话,虽然不懂藏语,但语气中欣喜异常的心情,却也听得出来,叫道:“喂喂,你们脸上怎么有蜈蚣?”两名喇嘛一惊,伸手在脸上摸了几下,没有什么蜈蚣昆虫,骂道:“小顽童就爱胡说。”桑结修为甚深,颇有定力,听得韦小宝叫嚷时不觉脸上有早爬动,便不上他当,只是凝神翻阅经书。韦小宝又叫道:“啊哟,啊哟,十几只蝎子钻进他们衣领去了。”这一次两名喇嘛再不上当。一人道:“这顽童见我们得到经书,心有不甘,说些怪话来骗人。这小贼杀了咱们两个师弟,可不能此饶他性命。”另一人却似颈中有些麻痒,伸手去搔了几把,只搔得几下,突觉十根手指都痒不可当,当下在手臂上擦了几下。这时桑结和另一名喇嘛也觉手指发痒,一时也不在意,过得半晌,竟然痒得难以忍耐,提起一看,只见十根手指尖都在渗出黄水。三人齐声叫道:“奇怪,那是什么东西?”两名喇嘛只觉脸上也大痒起来,当即伸指用力搔抓,越搔越痒,又过片刻,脸上也渗出黄水来。桑结突然省悟,叫道:“啊哟,不好,经书上有毒!”使力将经书抛在地下,只见自己手指上一粒粒黄水,犹如汗珠般渗将出来,大惊之下,忙在地下泥土擦了几擦,但见两名师弟使劲在脸上搔抓,一条条都是血痕。
    韦小宝从海天富处得来的这瓶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粉最是厉害不过,倘若沾在完好肌肤之上,那是绝无害处,但只须碰到一滴血液,血液便化成黄水,腐蚀性极强,化烂血肉,又成为黄水毒水,越化越多,便似火石上爆出的一星火花,可以将一个大草料场烧成飞灰一般。这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粉遇血成毒,可说是天下第一毒名人轶事药,最初传自西域,据传为宋代武林怪杰西毒欧陽锋所创,系十十余种毒蛇、毒虫的毒液合成。母毒既成,此后便不必再制,只须将血肉化成的黄色毒水晒干,便成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粉了。两名喇嘛搔脸见血,顷刻间脸上黄水淋漓,登时大声号叫,又痛又痒,摔倒在地,不住打滚。桑结幸没在脸上搔一搔,但十根手指也是奇痒入骨,当即脱下外衣,裹起经书,挟在胁下,飞奔而去,急欲找水来洗去指上毒名人轶事药。两名喇嘛痒得神智迷糊,举头在岩石上乱撞,撞得几下,便双双晕去。
    白衣尼和阿珂见了这等神情,都是惊讶无已。韦小宝只见过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粉能化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不知用在活人身上是否生效,危急之际,只好一试,居然一举成功,也幸好有了呼巴音那只断掌作为引子,倘若将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粉撒在经书之上,却一无用处了。他本来只想拿断掌再去抚摸阿珂,岂知竟成成此大功。他见桑结远去,两名喇嘛晕倒,忙从山洞中奔出,拔出匕首,想在每人身上戳上两剑。奔到临近,只见两名喇嘛脸上已然腐烂见骨,不用自己动手,不多时便会化成两滩黄水。当下走到郑克爽身边,笑道:“郑公子,我这门妖法倒很灵验,你要不要尝尝滋味?”
    郑克爽见到两名喇嘛的可怖情状,听韦小宝这么一说,大吃一惊,向后急纵,握拳护身,叫道:“你……你别过来!”阿珂从山洞中出来,对韦小宝怒道:“你……你想干什么?”韦小宝笑道:“我吓吓他的,要你担什么心?”阿珂怒道:“不许你吓人!”韦小宝道:“你握吓坏了他么?”阿珂道:“好端端的干什么吓人?”韦小宝招招手道:“你过来看。”阿珂道:“我不看。”嘴里这样说,还是好奇心起,慢慢走近,低眼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尖声叫了出来,只见两名喇嘛脸上肌肉、鼻子、嘴唇都已烂去,只剩下满脸白骨,四个窟窿,但头发、耳朵和项颈以下的肌肉却尚未烂去。世上自有生人以来,只怕从未有过如此两张可怖的脸孔。阿珂一阵晕眩,向后便倒。韦小宝忙伸手扶住,叫道:“别怕,别怕!”阿珂又是一阵尖叫,逃回了山洞,喘气道:“师父,师父,他……他把两个喇嘛弄成了……弄成了妖怪。”白衣尼缓缓站起,阿珂扶着她走到两名喇嘛身旁,自己却闭住眼不敢再看。白衣尼见到这两个白骨骷髅,不禁打一个突,再见到远处又有三名喇嘛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不禁长叹,抬起头来。此刻太陽西沉,映得半边天色血也似的红,心想这夕陽所照之处,千关万山,尽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虏,若要复国,不知又将杀伤多少人命,堆下多少白骨,到底该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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