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白马啸西风》txt全文在线阅读,《白马啸西风》读后感

《白马啸西风》txt——第九
    「瓦耳拉齐!站住!」
    突然前面传来了车尔库的怒喝。李文秀顾不得再等计老人,急忙寻声奔去。
    走到一座大殿门口,只见殿堂之中,一人窜高伏低,正在和手舞长刀的车尔库恶斗。那人空著双手,身披白色长袍,头上套著白布罩子,只露出了两个眼孔,头罩和长袍上都染满了血渍,正是前两晚假扮恶鬼那人的衣服,自便是掳劫阿曼的瓦耳拉齐了,只是这时候他脚下不踩高跷,长袍的下摆便翻了上来缠在腰间。
    苏鲁克、苏普父子见车尔库手中有刀而对方只是空手,料想必胜,便不上前相助,两人高举火把,口中吆喝著助威。
    李文秀只看得数招,便知不妙,叫道:「小心!」正欲出手,只听得砰的一声,车尔库右胸已中了一掌,口喷鲜血,直摔出来。苏鲁克父子大惊,一齐抛去手中火把,挺刀上前,合攻敌人。两根火把掉在地下兀自燃烧,殿中却已黑沈沈地仅可辨物。
    李文秀提著流星锤,叫道:「苏普,退开!苏鲁克伯伯,退开,我来斗他。」苏鲁克怒道:「你退开,别大呼小叫的。」一柄长刀使将开来,呼呼生风。他哈萨克的刀法另成一路,却也是刚猛狠辣。只是瓦耳拉齐身手灵活之极,蓦地里飞出一腿,将苏普手中的长刀踢飞了。
    李文秀忙将流星锤往地下一掷,纵身而上,接住半空中落下的长刀,刷刷两刀,向瓦耳拉齐砍去。她跟师父学的是拳脚和流星锤,刀法并未学过,只是此刻四人缠斗,她锤法未臻一流之境,一使流星锤,非误伤了苏鲁克父子不可,只得在拳脚中夹上刀砍,凝神接战。苏鲁克失了兵刃,出拳挥击。
    瓦耳拉齐以一敌三,仍占上风。
    斗得十馀合,瓦耳拉齐大喝一声,左拳挥出,正中苏鲁鼻梁,跟著一腿,踢中了苏鲁克的小腹。苏鲁克父子先後摔倒,再也爬不起来。原来瓦耳拉齐的拳脚中内力深厚,击中後极难抵挡,苏鲁克虽然悍勇,又是皮粗肉厚,却也经受不起。
    这一来,变成了李文秀独斗强敌的局面,左支右绌,登时便落在下风。
    瓦耳拉齐喝道:「快出去,就饶你的小命。」李文秀眼见自己若撤退一逃,最多是拉了计老人同走,苏普等三人非遭毒手不可,当下奋不顾身,拼力抵御。瓦耳拉齐左手一扬,李文秀向右一闪,那知他这一下却是虚招,右掌跟著疾劈而下,噗的一声,正中她左肩。李文秀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心中便如电光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一招『声东击西』,师父教过我的,怎地便忘了?」瓦耳拉齐喝道:「你再不走,我要杀你了!」
    李文秀忽然间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叫道:「你杀死我好了!」纵身又上,不数招,腰间中了一拳,痛得抛下长刀蹲下身来,心中正叫:「我要死了!」忽然身旁呼的一声,有人扑向瓦耳拉齐。
    李文秀在地下一个打滚,回头看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原来计老人右手拿著一柄匕首,展开身法,已和瓦耳拉齐斗在一起。但见计老人身手矫捷,出招如风,竟是丝毫没有龙锺老态。
    更奇的是,计老人举手出足,招数和瓦耳拉齐全无分别,也便是她师父华辉所授的那些武功。李文秀随即省悟:「是了,中原的武功都是这样的。
    计爷爷和这哈萨克恶人都学过中原的武功,计爷爷原来会武功的,我可一直不知道。」
    眼见二人越斗越紧,瓦耳拉齐忽然尖声叫道:「马家骏,你好!」计老人身子一颤,向後退了一步,瓦耳拉齐左手一扬,使的正是半招「声东击西」。计老人却不上他当,匕首向右戳出,那知瓦耳拉齐却不使全这下半招「声东击西」,左手疾掠而下,一把抓住计老人的脸,硬生生将他一张面名人轶事皮揭了下来。
    李文秀、苏鲁克、阿曼三人齐声惊呼。李文秀更是险些便晕了过去。
    只见瓦耳拉齐跳起身来,左一腿,右一腿,双腿鸳鸯连环,都踢中在计老人身上,便在这时,白光一闪,计老人匕首脱手激射而出,插入了敌人的小腹。
    瓦耳拉齐惨呼一声,双拳一招」五雷轰顶」,往计老人天灵盖猛击下去。
    李文秀知道这两拳一击下去,计老人再难活命,当下奋起平生之力,跃过去举臂力格,喀喇一响,双臂只震得如欲断折。霎时之间,两人势成僵持,瓦耳拉齐双拳击不下来,李文秀也无法将他格开。
    苏鲁克这时已可动弹,跳起身来,奋起平生之力,一拳打在瓦耳拉齐下颏。瓦耳拉齐向後掼出,在墙上一撞,软倒在地。
    李文秀叫道:「计爷爷,计爷爷。」扶起计老人,她不敢睁眼,料想他脸上定是血肉模糊,可怖之极,那知眼开一线,看到的竟是一张壮年男子的脸孔。她吃了一惊,眼睛睁大了些,只见这张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子剃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光,面目颇为英俊,在时明时暗的火把光芒下,看来一片惨白,全无血色,这人不过三十多岁,只有一双眼睛的眼神,却是向来所熟悉的,但配在这张全然陌生的脸上,反而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李文秀呆了半晌,这才「啊」的一声惊呼,将计老人的身子一推,向後跃开。她身上受了拳脚之伤,落下来时站立不稳,坐倒在地,说道:「你…
    …你……」
    计老人道:「我…我不是你计爷爷,我…我…」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说道:「不错,我是马家骏,一直扮作了个老头儿。阿秀,你不怪我吗?」这一句「阿秀」,仍是和十年来一般的充满了亲切关怀之意。
    李文秀道:「我不怪你,当然不怪你。你一直待我是很好很好的。」她瞧瞧马家骏,瞧瞧靠在墙上的瓦耳拉齐,心中充满了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这时阿曼已扶起了父亲,替他推拿胸口的伤处。苏鲁克、苏普父子拾起了长刀,两人一跛一拐的走到瓦耳拉齐身前。
    瓦耳拉齐道:「阿秀,刚才我叫你快走,你为什麽不走?」
    他说的是汉语,声调又和她师父华辉完全相同,李文秀想也没想,当即脱口而出:「师父!」
    瓦耳拉齐道:「你终於认我了。」伸手缓缓取下白布头罩,果然便是华辉。
    李文秀又是惊讶,又是难过,抢过去伏在他的脚边,叫道:「师父,师父,我真的不知道是你。我……我起出猜到是你,但他们说你是哈萨克人瓦耳拉齐,你自己又认了。」瓦耳拉齐涩然道:「我是哈萨克人,我是瓦耳拉齐!」李文秀奇道:「你……你不是汉人?」瓦耳拉齐道:「我是哈萨克人,族里赶了我出来,永远不许我回去。我到了中原,汉人的地方,学了汉人的武功,嘿嘿,收了汉人做徒弟,马家骏,你好,你好!」
    马家骏道:「师父,你虽於我有恩,可是……」李文秀又是大吃了一惊,道:「计爷爷,你……他……他也是你师父?」
    马家骏道:「你别叫我计爷爷。我是马家骏。他是我师父,教了我一身武功,同我一起来到回疆,半夜里带我到哈萨克的铁延部来,他用毒针害死了阿曼的妈妈……」他说的是汉语。李文秀越听越奇,用哈萨克语问阿曼道:
    「你妈是给他用毒针害死的?」
    阿曼还没回答,车尔库跳起身来,叫道:「是了,是了。阿曼的妈,我亲爱的雅丽仙,一天晚上忽然全身乌黑,得疾病死了,原来是你瓦耳拉齐,你这恶棍,是你害死她的。」他要扑过去和瓦耳拉齐拼命,但重伤之馀,稍一动弹便胸口剧痛,又倒了下去。
    瓦耳拉齐道:「不错。雅丽仙是我杀死的,谁教她没生眼珠,嫁了你这大混蛋,又不肯跟我逃走?」车尔库大叫:「你这恶贼,你这恶贼!」
    马家骏以哈萨克语道:「他本来要想杀死车尔库,但这天晚上车尔库不知道那里去了,到处找他不到。我师父自己去找寻车尔库,要我在水井里下毒,把全族的人一起毒死。可是我们在一家哈萨克人家里借宿,主人待我很好,尽他们所有的款待,我想来想去,总是下不了手。我师父回来,说找不到车尔库,一问之下,知道我没听命在水井里下毒,他就大发脾气,说我一定会泄露他的秘密,定要杀了我灭口。他逼名人轶事得到实在狠了,於是我先下手为强,出其不意的在他背心上射了三枚毒针。」瓦耳拉齐恨恨的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今日总教你死在我的手里。」
    马家骏对李文秀道:「阿秀,那天晚上你跟陈达海那强盗动手,一显示武功,我就知道你是跟我师父学的,就知道那三枚毒针没射死他。」瓦耳拉齐道:「哼,凭你这点儿臭功夫,也射得死我?」马家骏不去理他,对李文秀道:「这十多年来我躲在回疆,躲在铁延部里,装做了一个老人,就是怕师父没死。只有这个地方,他是不敢回来的。我一知道他就在附近,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要逃回中原去。」
    李文秀见他气息渐渐微弱,知他给瓦耳拉齐以重脚法接连踢中两下,内脏震裂,已然难以活命,活过头来看瓦耳拉齐时,他小腹上那把匕首直没至柄,也是已无活理。自己在回疆十年,只有这两人是真正照顾自己、关怀自己的,那知他两人恩怨牵缠,竟致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她眼眶中充满了泪水,问马家骏道:「计……马大叔,你……你既然知道他没死,而且就在附近,为甚麽不立刻回中原去?」
    马家骏嘴角边露出凄然的苦笑,轻轻的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的杨柳,已抽出嫩芽了,阿秀,你独自回去吧,以後……以後可得小心,计爷爷,计爷爷不能照顾你了……」声音越说越低,终於没了声息。
    李文秀扑在他身上,叫道:「计爷爷,计爷爷,你别死。」
    马家骏没回答她的问话就死了,可是李文秀心中却已明白得很。马家骏非常非常的怕他的师父,可是非但不立即逃回中原,反而跟著她来到迷宫;只要他始终扮作老人,瓦耳拉齐永远不会认出他来,可是他终於出手,去和自己最惧怕的人动手。那全是为了她!
    这十年之中,他始终如爷爷般爱护自己,其实他是个壮年人。世界上亲祖父对自己的孙女,也有这般好吗?或许有,或许没有,她不知道。
    殿上地下的两根火把,一根早已熄灭了,另一根也快烧到尽头。
    苏鲁克忽道:「真是奇怪,刚才两个汉人跟一个哈萨克人相打,我想也不想,过去一拳,就打在那个哈萨克人的脸上。」李文秀问道:「那为甚麽?
    为甚麽你忽然帮汉人打哈萨克人?」苏鲁克搔了搔头,道:「我不知道。」
    隔了一会,说道:「你是好人,他是坏人!」
    他终於承认:汉人中有做强盗的坏人,也有李英雄那样的好人,(那个假扮老头儿的汉人,不肯在水井中下毒,也该算好人吧?)哈萨克人中有自己那样的好人,也有瓦耳拉齐那样的坏人。
    李文秀心想:「如果当年你知道了,就不会那样狠狠的鞭打苏普,一切就会不同了。可是,真的会不同吗?就算苏普小时候跟我做好朋友,他年纪大了之後,见到了阿曼,还是会爱上她的。人的心,真太奇怪了,我不懂。」
    苏鲁克大声道:「瓦耳拉齐,我瞧你也活不成了,我们也不用杀你,再见了!」瓦耳拉齐突然目露凶光,右手一提。李文秀知他要发射毒针,叫道:
    「师父,别--」
    就在这时,一个火星爆了开来,最後一个火把也熄灭了,殿堂中伸手不见五指。瓦耳拉齐就是想发毒针害人,也已取不到准头。李文秀叫道:「你们快出去,谁也别发出声响。」
    苏鲁克、苏普、车尔库和阿曼四人互相扶持,悄悄的退了出去。大家知道瓦耳拉齐的毒针厉害,他虽命在顷刻,却还能发针害人。四人退出殿堂,见李文秀没有出来,苏普叫道:「李英雄,李英雄,快出来。」李文秀答应了一声。
    瓦耳拉齐道:「阿秀,你…你也要去了吗?」声音甚是凄凉。李文秀心中不忍,暗想他虽然做了许多坏事,对自己可毕竟是很好的,让他一个人在这黑暗中等死,实在是太残忍了,於是坐了下来,说道:「师父,我在这里陪你。」
    苏普在外面又叫了几声。李文秀大声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等一会出来。」苏普叫道:「这人很凶恶的,李英雄,你可得小心了。」李文秀不再回答。
    阿曼道:「你怎麽老是叫她李英雄,不叫李姑娘?」苏普奇道:「李姑娘,她是女子吗?」阿曼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的看不出来?」苏普道:
    「我装甚麽傻?他……他武功这样好,怎麽会是女子?」
    阿曼道:「那天大风雪的晚上,在计老人的家里,她夺了我做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後来又放了我。那时候我就知道她是女子了。」苏普拍手道:「啊,是了。如果她是男人,怎肯放了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阿曼脸上微微一红,道:「不是的。那时候我见到了她瞧著你的眼色,就知道她是姑娘。天下那会有一个男子,用这样的眼光痴痴的瞧著你!」
    苏普搔了搔头,傻笑道:「我可一点也没瞧出来。」阿曼欢畅地笑了,笑得真像一朵花。她知道苏普的眼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便有一万个姑娘痴情地瞧著他,他也永不会知道。
    殿堂中一片漆黑,李文秀和瓦耳拉齐谁也见不到谁。李文秀坐在师父身畔,在万籁俱寂之中,听到苏普和阿曼的嬉笑声渐渐远去,听到四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殿堂里只剩下了李文秀,陪著垂死的瓦耳拉齐,还有,「计爷爷」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身。
    瓦耳拉齐又问:「刚才我叫你出去,你为什麽不听话?要是你出去了…
    …唉。」
    李文秀轻轻的道:「师父,你得不到心爱的人,就将她杀死。我得不到心爱的人,却不忍心让他给人杀了。」
    瓦耳拉齐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沈默半晌,叹道:「你们汉人真是奇怪。有马家骏那样忘恩负义、杀害师父的恶棍,有霍元龙、陈达海他们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也有你这样心地仁善的姑娘。」
    李文秀问道:「师父,陈达海那强盗怎样了?我们一路追踪他,却在雪地里看到了两个人的脚印。另一个是你的吗?」瓦耳拉齐道:「不错,是我的。自从我给马家骏这逆徒打了毒针之後,身子衰弱,十多年来在山洞里养伤,只道这一生就此完了,想不到竟会有你来救我,给我拔去了毒针。我伤愈之後,半夜里时常去铁延部的帐蓬外窥探,我要杀了车尔库,杀了驱逐我的族长。只是为了你,我才没在水井里下毒。那天大风雪的晚上,我守在你屋子外,见到你拿住了陈达海,听到你们发现了迷宫的地图。陈达海一逃走,我就跟在他的後面,一直跟进了迷宫。我在他後脑上一拳,打晕了他,把他关在迷宫里,前天下午,我从他怀里拿了那幅手帕地图出来,抽去了十来根毛线,放回他怀里,再蒙了他眼睛,绑他在马背之上,赶他远远的去了。」
    李文秀想不到这个性子残酷的人居然肯饶人性命,问道:「你为什麽要抽去地图上的毛线?」瓦耳拉齐乾笑数声,十分得意:「他不知道我抽去了毛线的。地图中少了十几根线,这迷宫再也找不到了。这恶强盗,他定要去会齐了其馀的盗夥,凭著地图又来找寻迷宫。他们就要在大戈壁中兜来兜去,永远回不到草原去。这批恶强盗一个个的要在沙漠中渴死,一直到死,还是想来迷宫发财,哈哈,嘿嘿,有趣,有趣!」
    想到一群人在烈火烤炙之下,在数百里内没一滴水的大沙漠上不断兜圈子的可怖情景,李文秀忍不住低低的呼了一声。这群强倒是杀害她父母的大仇人,但如此遭受酷报,却不由得为他们难受。要是她能有机会遇上了,会不会对他们说:「这张地图是不对的?」
    她多半会说的。只不过,霍元龙、陈达海他们决计不会相信。他们一定要满怀著发财的念头,在沙漠里大兜圈子,直到一个个的渴死。他们还是相信在走向迷宫,因为陈达海曾凭著这幅地图,亲身到过迷宫,那是决计不会错的。迷宫里有数不尽的珍珠宝贝,大家都这麽说的,那还能假麽?
    瓦耳拉齐吃吃的笑个不停,说道:「其实,迷宫里一块手指大的黄金也没有,迷宫里所藏的每一件东西,中原都是多得不得了。桌子,椅子、床、帐子,许许多多的书本,围棋啦、七弦琴啦、灶头、碗碟、镬子……什麽都有,就是没有珍宝。在汉人的地方,这些东西遍地都是,那些汉人却拼了性命来找寻,嘿嘿,真是笑死人了。」
    李文秀两次进入迷宫,见到了无数日常用具,回疆气候乾燥,历时虽久,诸物并未腐朽,遍历殿堂房舍,果然没见到过丝毫金银珠宝,说道:「人家的传说,大都靠不住的,这座迷宫虽大,却没有宝物。唉,连我的爹爹妈妈,也因此而枉送了性命。」
    瓦耳拉齐道:「你可知道这迷宫的来历?」李文秀道:「不知道。师父,你知道麽?」瓦耳拉齐道:「我在迷宫里见到了两座石碑,上面刻明了建造迷宫的经过,原来是唐太宗时候建造的。」李文秀也不知道唐太宗是什麽人,於是瓦耳拉齐断断续续的给她说了迷宫的来历。
    原来这地方在唐朝时是高昌国的所在。
    那时高昌是西域大国,物产丰盛,国势强盛。唐太宗贞观年间,高昌国的国王叫做鞠文泰,臣服於唐。唐朝派使者到高昌,要他们遵守许多汉人的规矩。鞠文泰对使者说:「鹰飞於天,雉伏於篙,猫游於堂,鼠叫於穴,各得其所,岂不能自生邪?」意思说,虽然你们是猛鹰,在天上飞,但我们是野鸡,躲在草丛之中,虽然你们是猫,在厅堂上走来走去,但我们是小鼠,躲在洞里啾啾的叫,你们也奈何我们不得。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为什麽一定要强迫我们遵守你们汉人的规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俗呢?唐太宗听了这话,很是愤怒,认为他们野蛮,不服王化,於是派出了大将侯君集去讨伐。
    鞠文泰得到消息,对百官道:「大唐离我们七千里,中间二千里是大沙漠,地无水草,寒风如刀,热风如烧,怎能派大军到来?他来打我们,如果兵派得很多,粮运便接济不上。要是派兵在三万以下,便不用怕。咱们以逸待劳,坚守都城,只须守到二十日,唐兵食尽,便会退走。」他知道唐兵厉害,定下了只守不战的计策,於是大集人夫,在极隐密之处,造下了一座迷宫,万一都城不守,还有可以退避的地方。当时高昌国力殷富,西域巧匠,多集於彼。这座迷宫建造的曲折奇幻之极,国内的珍奇宝物,尽数藏在宫中。
    鞠文泰心想,便算唐军攻进了迷宫,也未必能找到我的所在。
    侯君集曾跟李靖学习兵法,善能用兵,一路上势如破竹,渡过了大沙漠。
    鞠文泰听得唐朝大军到来,忧惧不知所为,就此吓死。他儿子鞠智盛继立为国王。侯君集率领大军,攻到城下,连打几丈,高昌军都是大败。唐军有一种攻城高车,高十丈,因为高得像鸟巢一般,所以名为巢车。这巢车推到城边,军士居高临下,投石射箭,高昌军难以抵御。鞠智盛来不及逃进迷宫,都城已被攻破,只得投降。高昌国自鞠嘉立国,传九世,共一百三十四年,至唐贞观十四年而亡。当时国土面积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实是西域的大国。
    侯君集俘虏了国王鞠智盛及其文武百官,大族豪杰,回到长安,将迷宫中所有的珍宝也都搜了去。唐太宗说,高昌国不服汉化,不知中华上国文物衣冠的好处,於是赐了大批汉人的书籍、衣服、用具、乐器等等给高昌。高昌人私下说:「野鸡不能学鹰飞,小鼠不能学猫叫,你们中华汉人的东西再好,我们高昌野人也是不喜欢。」将唐太宗所赐的书籍文物、诸般用具、以及佛像、孔子像、道教的老君像等等都放在迷宫之中,谁也不去多瞧上一眼。
    千馀年来,沙漠变迁,树木丛生,这本来已是十分隐秘的古宫,更加隐秘了。若不是有地图指引,谁也找寻不到。现在当地所居的哈萨克人,和古时的高昌人也是毫不相干。
    瓦耳拉齐在中原时学文学武,多读汉人的书籍,所以熟知唐代史事。李文秀虽是汉人,反而半点也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她听瓦耳拉齐气息渐弱,说道:「师父,你歇歇吧,别说了。这个汉人皇帝也真多事,人家喜欢怎样过日子,就由他们去,何必勉强?唉,你心里真正喜欢的,常常得不到。别人硬要给你的,就算好得不得了,我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
    瓦耳拉齐道:「阿秀,我……我孤单得很,从来没人陪我说过这麽久的话,你肯……肯陪著我麽?」李文秀道:「师父,我在这里陪著你。」瓦耳拉齐道:「我快死了,我死之後,你就要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李文秀无言可答,只感到一阵凄凉伤心,伸出右手去,轻轻握住了师父的左手,只觉他的手掌在慢慢冷下去。
    瓦耳拉齐道:「我要你永远在这里陪我,永远不离开我……」
    他一面说,右手慢慢提起,拇指和食指之间握著两枚毒针,心道:「这两枚毒针在你身上轻轻一刺,你就永远在迷宫里陪著我,也不会离开我了。」
    轻声道:「阿秀,你又美丽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真是个好女孩,你永远在我身边陪著。
    我一生寂寞孤单得很,谁也不来理我……阿秀,你真乖,真是个好孩子……」
    两枚毒针慢慢向李文秀移近,黑暗之中,她甚麽也看不见。
    瓦耳拉齐心想:「我手上半点力气也没有了,得慢慢的刺她,出手快了,她只要一推,我就再也刺她不到了。」毒针一寸一寸的向著她的面颊移近,相距只有两尺,只有一尺了……
    李文秀丝毫不知道毒针离开自己已不过七八寸了,说道:「师父,阿曼的妈妈,很美丽吗?」
    瓦耳拉齐心头一震,说道:「阿曼的妈妈……雅丽仙……」突然间全身的力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提起了的右手垂了下来,他一生之中,再也没有力气将右手提起来了。
    李文秀道:「师父,你一直待我很好,我会永远记著你。」
    在通向玉名人轶事门关的沙漠之中,一个姑娘骑著一匹白马,向东缓缓而行。
    她心中在想著和哈萨克铁延部族人分别时他们所说的话:
    苏鲁克道:「李姑娘,你别走,在我们这里住下来。我们这里有很好的小夥子,我们给你挑一个最好的做丈夫。我们要送你很多牛,很多羊,给你搭最好的帐蓬。」
    李文秀红著脸,摇了摇头。
    苏鲁克道:「你是汉人,那不要紧,汉人之中也有好人的。汉人可以跟哈萨克人结婚吗?嗯。」他搔了搔头,说道:「咱们去问长老哈卜拉姆。」
    哈卜拉姆是铁延部中精通「可兰经」、最聪明最有学问的老人。
    他低头沈思了一会,道:「我是个卑微的人,甚麽也不懂。」苏鲁克道:「如果连有学问的哈卜拉姆也说不懂,那麽别人是更加不懂了。」哈卜拉姆道:「可兰经第四十九章上说:『众人啊,我确已从一男一女创造你们,我使你们成为许多民族和宗族,以便你们互相认识。在安拉看来,你们之中最尊贵的,便是你们之中最善良的。』世界上各个民族和宗族,都是真神安拉创造的。他只说凡是最善良的,便是最尊贵的。可兰经第四章上说:『你们当亲爱近邻、远邻、伴侣,当款待旅客。』汉人是我们的远邻,如果他们不来侵犯我们,我们要对他们亲爱,款待他们。」
    苏鲁克道:「你说得很对。我们的女儿能嫁给汉人麽?我们的小夥子,能娶汉人的姑娘吗?」哈卜拉姆道:「真经第二章第二百廿一节说:『你们不要娶崇拜多神的妇女,直到她们信道。你们不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崇拜多神的男子,直到他们信道。』真经第四章第廿三节中,严禁娶有丈夫的妇女,不许娶自己的直系亲属,除此之外,都是合法的。便是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婢和俘虏也可以,为甚麽不能和汉人婚嫁呢?」
    当哈卜拉姆背诵可兰经的经文之时,众族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肃立倾听。
    经文替他们解决疑难,大家心中明白了,都说:「穆圣的指示,那是再也不会错的。」有人便称赞哈卜拉姆聪明有学问:「我们有甚麽事情不明白,只要去问哈卜拉姆,他总是能好好的教导我们。」
    可是哈卜拉姆再聪明、再有学问,有一件事却是他不能解答的,因为包罗万有的「可兰经」上也没有答案;如果你深深爱著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甚麽法子?
    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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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白马啸西风》点评——纵有万般非吾属,伴得白马啸西风
    纵有万般非吾属,伴得白马啸西风
    文/素问
    July,2000
    我在上初中的时候日子过得还很是空虚,本身爱好加顺应潮流,自然的,那几年里零零散散也算将金庸名篇啃了个干净。像大多数武侠FANS一样,曾为天龙的大气拍案叫绝,时常把杨过无忌挂在嘴边边,抑或是通宵地猛攻金庸群侠传,为一次小小的升级兴奋不已――
    一度地,就以为自己已是一个很地道的金庸通了。
    待读到白马,已是临近毕业的时候。不记得可否曾有人向我推荐一阅,只是出于对武侠的饥渴,对枯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题的排斥,没在乎眼前摆着的只是本缺了十几页的破书,皱了皱眉头,便上了手。回想起来,当初只是这么随便一翻,翻出的震惊、翻出的忧伤、翻出的感动,又岂止是随便两字即可轻易道尽的。
    合上书的那一瞬间,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的。
    那年十五岁,少不经事的年龄,尚不像独孤兄一般有荡气回肠、五内具焚的感觉,但心底深处,那种浅浅的悲哀,是从来都挥之不去的。并非作家文人,也不敢说《白》在中国文学史上就一定有多么卓越的地位,但心里所崇尚的,一直便正是这朴实无华的文风――
    没有华丽的词藻或是文字,那么淡淡的字里行间,深藏着的喜愁悲欢,仿佛就是真实可触的。甚至常是在合眼的刹那,恍惚间就似望见在通向玉名人轶事门关的沙漠之中,一位姑娘牵着一匹白马,向东缓缓而行。最初的最初,伤心而来,最后的最后,亦是伤心而去。风从西面来,夹杂着哈萨族人的祝福高昌古国的腐灰,大漠上白马浅浅的足印,终将被这西风下的流沙轻易覆盖。可白马上伤心人心头的痛楚,也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被抚平的吗?
    李文秀实在是我眼中最可爱的女子,金庸笔下聪明美丽的佳人固然不少,却多是难以让人恭维。不是很喜欢锋芒毕露的女子,欣赏的是阿秀身上含蓄莫大的感情。她生性谈薄,一生渴望的只是一种平静简单的生活,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爱上草原上的烈风、大漠中的狂沙,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为一段童年时不算爱情的往事苦苦等上十年。七八岁的年龄,不懂离愁,没有悲伤,两个孩子从相识,相知,到很自然地走到一起,那是最最简单的东西,也才是阿秀一生的最爱。有时常常会想,当她将要离开苏普的时候,当她躲在板门后掩面哭泣的时候,她可曾想到过,这么一别,竟已是注定了一生的寒冷与孤寂?
    总有些事,是聪明如她也不能预言;总有些话语,是年少时所不能了解。弹指一挥,牵着的手一放竟已是十年,草原上哈萨族人的笑脸一如从前,可帐外山丘上那个汉人少女的心,却再也会不到从前幼小时候迷惘的心境了。
    喜欢文秀,却也是从来不怪苏普的,心里都很明白,再熟悉的朋友到最后都会变陌生,何况又有这样的时代背景、这样的民族尖峰。只是当他向“李英雄”提到当年那个模糊的童年玩伴、提到那对恋人墓前的蝴蝶、提到那只已打碎了的玉镯时,心里仍然是有一些苦涩的。善良倔强的他一如从前山丘上那个杀狼的少年,像是从来都不曾改变,怎的就单单淡忘了十年前那个曾陪他走过童年的女孩、忘了那些凄凉甜蜜的歌声、忘了他打下的第一张狼皮啊。
    爱与不爱,真地是很没有理由的。你深深爱着的人,却又深深地爱上了别人,那又有什么法子?苏普纵是神仙,又怎会想到,在他和阿曼言笑晏晏之时,小山坡后,另一个姑娘正在黯然伤心。
    阿秀的感情,真是含蓄的。不像阿曼对苏普,时而焦急惊惶,时而笑靥如花,昭然可见。文秀的脸上,永远都只有淡淡的忧伤。角斗场上,为苏普的胜利而庆祝的人群之中,你找不到她的身影,而那个在厄运临头,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给他支持的人,却必然是她。
    常有人形容神雕的爱情惊天动地泣鬼神,为杨过十六年痴情等龙女惊叹不已,可是谁又曾想过,在远离喧嚣中原的大漠,文秀已为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童年伙伴空自寂寞了整整十年。
    如果说杨过在孤单之时,还可以藉以龙女在天涯另一端对自己的思念自我安慰的话,那么这个固执的姑娘又是靠什么来信守着年少时对自己许下的誓言呢?她在孤单寂寞之时,她在黯然伤心之时,她在惦念着别人之时,那人的眼里――又哪里还有一丝她的影子?
    阿秀的感情,真是博大的。从十年前那个玉雪聪明的小女孩,到十年后大漠狂沙下的失落少女,她的善良,是从来都不曾改变的。我不敢说当年阿秀离开苏普是怀着一种多么崇高的思想,那么小的孩子,又懂什么呢?但她心灵深处善良的本性,已是不能被“年少”所掩盖的了。当她于性命不顾救下阿曼,当她在高昌迷宫中急步循声而去,当最后的最后,古道上那衰老的白马终于消实在天地之际时,从前板门后那个掩面哭泣的影子,便清清楚楚地在眼前重现了。
    十年了,十年的时间已足已让一个落魄的人从伤痛中走出,一个绝望的人从死寂里苏醒,但是,真的,这个固执的姑娘,都从来也没有变过。
    那年刚进高中时,曾与从前的老班长有过一次长谈,她说她的心底深处一直有这样一幅画面,那是在梁羽生的『白发魔女传』中,铁珊瑚临死前为岳鸣珂而吹的一段萧声,“珊瑚心中无限凄酸,把玉箫凑到唇边,轻轻的吹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后,在我离开上中以后,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所提到的那个故事,记得当时她眼中那虔诚的目光。
    那个时候,竟似有许许多多相似的情景从眼前闪过,是萧峰自尽在两个民族对立战场上的悲壮,“抽出断剑,插入左胸,即时毙命”;是程灵素为心爱之人吮毒至死前的心酸,“我师父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是殷素素跟随丈夫而去的坚定,“说着凄然一笑,突然间双手一松,身子斜斜跌倒,只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还有,就是『白马啸西风』中,李文秀离开大漠时那平淡而又隼永的结局---
    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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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白马啸西风》书评——西风瘦马
    我一直认为《白马啸西风》是相当经典的,甚至可以和金庸的其他的经典小说相提并论,有人也许要说它肯定没《笑傲江湖》写的好,这种想法其实很残疾,有些东西压根儿不能拿来比,两本书的字数就相差很大,就好象让体重差几个量级的拳击手同台而技。
    书名就很好,《白马啸西风》给人一种置身苍茫大漠,西风潇潇,白马低吟,有一种旷野的感觉。令人口渴~
    另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武侠小说中常见的爱情、藏宝图、悬念、出人意料的事(某些人的真实面目)应有尽有。)、
    它的结尾堪称经典:
    有人便称赞哈卜拉姆聪明有学问:“我们有甚么事情不明白,只要去问哈卜拉姆,他总是能好好的教导我们。”可是哈卜拉姆再聪明、再有学问,有一件事却是他不能解答的,因为包罗万有的《可兰经》上也没有答案;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甚么法子?白马带着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这个结尾首先和金庸的其他很多小说一样,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乡土情节。
    “白马带着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一句读起来有股淡淡的忧伤,因此我认为这本书更适合女读者,女读者应该也会更有共鸣。毕竟主角是个女的。
    并且《白马啸西风》讨论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什么法子?
    李文秀她的执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令我感到一种凄美,而这种凄美和大漠的苍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相呼应。令那些在爱情上不够执着的人在她的天平另一侧失去了重量。
    并且这段话可以出个现代文阅读题:“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这句话说明什么?
    参考答案:李文秀的人虽然能回到中原,但是她的心已经留在了草原大漠,留给了苏普。
    李文秀用她的矜持,执着打动每一个人,也让那些朝三暮四者的生命失去了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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