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小说《大唐游侠传》在线阅读

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二十回胡骑肆虐名城坠壮士挥刀胆气豪
    卫越甚是诧异,南霁云正想讲这件事的经过,卫越却未说道:“南贤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铁指环本来是一对的,而且是我送给皇甫嵩的。三十年前我在回疆得到这对铁指环,据说是个土王的宫中之物,功能辟邪,后来流落在一个酋长手中,我对那酋长有恩,他送了给我,我再转送给皇甫嵩的。所以,你不能据此而说空空儿弄鬼。不过,皇甫嵩何以肯将这对铁指环拆开,送一枚给段珪璋,这却是古怪的事情。你和段珪璋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甚厚,想必知道内里情由?”
    南霁云道:“我也知道另有一枚一式一样的铁指环,但那一枚指环,似乎也不该在皇甫嵩手上。”卫越道:“这怎么讲?”
    南霁云将他和段珪璋当年被安禄山的武士追捕,段珪璋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后来在古庙中碰到皇甫嵩,皇甫嵩仗义相助,不但送药给段珪璋,而且助他们打退追兵的事说了。然后始讲到那枚指环的故事,“当时皇甫嵩知道段珪璋不轻易受人恩惠,便除了一枚铁指环,套在段珪璋的指上,那时段珪璋尚在昏迷之中,皇甫嵩就对我说:“拜托你向段大侠求情,日后要是他遇见一个人,那个人带有一式一样的铁指环的话,请他看在我的份上,给那人留点情面。”
    南霁云讲完了这个故事,接续说道:“这对指环,一枚在段圭漳手上;另一枚的主人,我虽然不知道,但可以断定,皇甫嵩也早已送给另一个人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卫越这时方始大感惊奇,沉吟片刻,说道:“但我却分明认得这是我当初送给皇甫嵩的指环,决不会假!空空儿从何处窃得这枚指环呢?”
    南霁云道:“空空儿的神偷本领,天下无双,嗯,只怕,只怕是……”卫越道:“你担心是段珪璋那枚铁指环给他偷了?若论空空儿的本事。这枚铁指环在谁的手中,他要偷去,也非难事。但是,我和皇甫嵩今晚的约会,只有三个人知道,除了我们两个当事人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我差遣去送信的人。”南霁云连忙问道:“那是什么人?”卫越道:“是我最信任的弟子,他决计不会向外人泄漏。除了是皇甫嵩说的,空空儿如何知道?”
    两人都觉得此事疑点甚多,当真是百思莫得其解。卫越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先回去问一问我的徒弟,要是问不出所以然来,我再到九原见你,帮你寻访冷雪梅母女的下落。”
    南霁云碰到这种无头公案,亦自无计可施,心想:“军情紧急,也只有先回转九原再说了。”他谢过了卫越,待到天明,两人便即分手。
    南霁云马快,第二日黄昏时分,便回到了九原太守府衙。因为天色已晚,他不想去惊动郭子仪,先回到自己的住所。
    铁摩勒听说师兄回来,赶忙出来迎接,远远的就嚷道:“怎么,我的师嫂呢?你怎么不与她一同回来?”一抬头,这才发觉南霁云神色不对。他去时兴高采烈,如今回来,却是垂头丧气,形容枯槁,好像病了一场似的。
    铁摩勒吃了一惊,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南霁云道:“此事话长,到房间里我慢慢和你说。”
    铁摩勒听了事情的经过,说道:“这事定然与王家小贼有关,师兄,咱们到龙眠谷去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南霁云苦笑道:“此地与龙眠谷相距千余里,怎能说去就去?现在军情紧急,咱们都应该听郭太守的将令,不可妄自行动。”
    这一晚南霁云思潮起伏,彻夜无眠,心想以冷雪梅母女的武功,应不至于被王家的人轻易擒去;再想到夏凌霜对自己情深义重,即算落在王龙客的手中,也决不会向他屈服,这才稍稍安心。
    郭子仪知道南霁云已经回来,天一亮便招他们两师兄弟进入内衙相见,郭子仪老于世故,昨晚听说他一个人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采的回来,已猜想到他的婚事定然有了变化,便不再问他到夏家的经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笑道:“国家多难,正是男儿报国之时,家室之事,暂时搁下也罢。南将军。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南霁云连忙问道:“可是军情又已发生了什么变化了?”
    郭子仪道:“军情十分吃紧,安禄山因为他的长子被朝廷所杀,发兵猛攻,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全军覆没,讨贼使封常清的大军未战即溃,望风披靡,现在已退入潼关去了。”
    原来安禄山有两个儿子,长子庆宗,次子庆绪,庆绪在范陽协助他的父亲;庆宗是皇帝侄女荣义郡主的郡马,一向住在京师。
    安禄山造反之后;杨国忠上奏,说他们父子常常暗通消息,若还留在朝廷,恐有心腹之患,玄宗准其所奏,传旨将安庆宗处死,妻子荣义郡主,亦赐自尽。
    安禄山得知消息,大怒道:“你杀了我一个儿子,我就要踏破长安,杀尽你满朝文武!”盛怒之下,纵兵大肆屠名人轶事杀,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当时朝廷派出三路大军讨贼,一是新任范陽、平卢节度使封常清,他以所募的六万壮丁,编成新军,在河北正面拒敌;一是大将军哥舒翰,统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汉杂编的边军,镇守潼关,作为长安屏障;还有一路,则是河南节度使张介然,统陈留等十三郡,与封常清互为声援。安禄山先攻张介然,陈留太守郭讷开城出降,张介然全军覆没,被安禄山所擒,即行处死。那封常清是个志大才疏的人,所募的壮丁,都是市井之徒,从无训练,安禄山以铁骑冲来,官军不能抵挡,大败而走。
    封常清带领残余的几千溃军,退入潼关,依附哥舒翰以求自保。
    玄宗闻报震怒,即下手敕,命哥舒翰将封常清斩于军中。
    南霁云听得军情如此紧急,登时热血沸腾,将儿女之情,抛之脑后,问郭子仪道:“贼势猖獗,生灵涂炭,我辈岂能坐视;不知朝廷可曾有令许令公出兵?”
    郭子仪道:“我正是要和你们商议,朝廷昨日已派有中使前来宣诏。命我为朔方节度使,诏书要我‘守御本土,相机出击’。依我之见,贼势正盛,若然只求自保,必为敌人所破,但若贸然出击,敌众我寡,又恐胜算难操。攻守两难,不知南将军有何良策?”
    南霁云道:“张太守在睢陽早有准备,令公可以与他联兵。”郭子仪道:“睢陽太守张巡,平原太守颜真卿,这两处地方,我都早已与他们约好了,只是兵力还嫌不够。”
    铁摩勒忽道:“我有一策,不知使不使得?”郭子仪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铁兄弟有何良策,但说无妨。”铁摩勒道:“若是有一支奇兵,突然插入敌后,可以事半功倍。”郭子仪道:“此计好是好,可是奇兵从何而来?若是从此地派出,又焉能通得过贼兵数千里的防区?”
    铁摩勒道:“郭大人有所不知,今幽州境内有一座金鸡岭,寨主辛天雄与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甚厚,此人患肝义胆,是条响当当的汉子。安禄山与王伯通勾结,网罗绿林豪杰,全靠辛天雄出来揭露他们的奸谋,拉住了一班绿林同道,这才不至于全为安贼所用。他知道我来投奔大人,曾对我言道,若有所需,他愿意听从大人的差遣。只不知大人愿意收编黑道上的人物么?”
    郭子仪笑道:“只要他有报国之心,论什么黑道白道?老百姓谁不愿意安居乐业,许多人流为盗寇,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所以我为官以来,对于盗寇,从来都是网开一面,主张用‘抚’,而不主张用‘袭’的。绿林中既有这样的义士,他又愿意为我所用,那自是求之不得!”
    铁摩勒大喜道:“如此敢请大人赐予一角文书,给他一个名义,将金鸡岭所部,编成一支义军,纵不能决胜疆场,最少也可以在敌后牵制安禄山的兵力。”
    郭子仪沉吟半晌,筹思已熟,说道:“这支义军,初建之时,还得有人策划才行。南贤弟,你是个将才,就请你和铁兄弟代我去走一趟,权委那辛寨主为敌后招讨使,除了金鸡岭之外,凡有愿意改编成义军的绿林豪杰,都一律收容。但望在你的策划下能够打几场漂漂亮亮的胜仗。”
    南霁云正合心愿,站起来道:“小将接令!”郭子仪立即写好文书,又将一支令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了南霁云,吩咐他道:“敌后还有许多朝廷的溃军,你也可以将他们收容。我给你这支令箭,让你代传号令,便宜行事。”
    南霁云郑重接过令箭,说道:“禀告令公,我此去若能编成一支义军,准备先打龙眠谷,直捣王伯通的巢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既可以消灭安禄山的羽翼,又可以趁此号召绿林人物,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王伯通现在号称绿林盟主,若能一举将他打垮,归附他的人,十九可以收编过来。”
    郭子仪道:“作战之事,由你全权策划,不必请示。好啦,事不宜迟,你们两师兄弟今天就去吧。我等待你们的捷音!”他携了南霁云的手,亲自将他们送出客厅,并吩咐侍从,给他们备马。
    南、铁二人回到住处,整顿行装,铁摩勒笑道:“南师兄,你真该多谢我才成。你怕去不成龙眠谷,现在我已给你请得将令了。夏姑娘要是在龙眠谷的话,你这次就可以演一出勇救佳人的好戏了。”
    南霁云笑道:“你别说我,你不是也可以趁此机会与韩姑娘更亲近了么?你放心,你若是要在路上和她说些情话,我决不会偷名人轶事听你的。”
    原来韩芷芬到了九原之后,郭子仪的夫人很喜欢她,请她人府作伴,与官眷同住,官宦之家,内外隔绝,因此铁摩勒反而不能时常和她见面了。这次郭子仪派他们师兄弟二人前往金鸡岭,说好了让韩芷芬也和他们一同回去。
    铁摩勒给师兄取笑回来,不觉面红过耳,连忙说道:“师兄,这个玩笑你可不能乱开,你和夏姑娘已订了婚,我和韩姑娘只是兄妹相称。”
    南霁云笑道:“这个我是过来人,我当初也是和夏姑娘兄妹相称的。”
    两师兄弟正在谈笑,韩芷芬已经来到,一进来便笑道:“摩勒,你出的好主意,我在府衙里和那些夫人们作伴,正闷得发慌呢!喂,听说你们准备先打龙眠谷,是么?”
    南霁云道:“正是。韩姑娘,你有何高见?”
    韩芷芬笑道:“休说高见,浅见也没有。我只是有得厮杀便欢喜。王伯通那女儿尚欠我一掌,我正想去讨还呢。”
    南霁云道:“好呀,这次你有机会可以和她再较量了。王家那两兄妹都不是好人。我巴望你一剑将她刺个透明窟窿。”
    韩芷芬望了铁摩勒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我可不敢,杀了那位王姑娘,拿什么赔给摩勒?南大哥,你不知道,那位王姑娘对摩勒可是真好呢!”铁摩勒又羞又急,叫道:“芷芬,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么?不管她如何待我,她总是杀我义父的仇人!”
    韩芷芬见他认起真来,笑道:“你要是没有心病,何用如此着急。好啦,不说你了。马已备好,咱们可以动身了。”
    他们三骑马同出府行,轮值守卫的军官有些奇怪,问道:“南将军,你昨天才回来,今天又要走了?什么公事,这样来去匆匆?韩姑娘,你也走啦?”南霁云因为事关秘密,不愿与他多说,敷衍两句,立即策马登程。
    秦襄那匹黄骠马仍由韩芷芬乘坐,南、铁二人的坐骑则是郭子仪给他们挑选的骏马,虽然比不上那匹黄源马,亦是雄健非凡,不过一个上午,便走出了百余里路。
    一路上他们不免以龙眠谷作话题,说起了七年前他们大闹王家“庆功宴”之事。铁摩勒忽地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勒住了马。
    南霁云问道:“怎么?你的马跑不动了吗?”
    铁摩勒道:“不是。我是在想,我们要不要再赶回九原去?”南霁云道:“为什么?”铁摩勒道:“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韩芷芬笑道:“甚么事情,大惊小怪的?已经走了这许多路了,还要回去?你边走边说吧,让南大哥替你参商。”
    铁摩勒道:“南师兄,刚才在府衙门口,向你问话的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南霁云道:“名叫贺昆,怎么,他有甚么不对?”铁摩勒又道:“我初到九原那天,你们正在内校场操练,这个贺昆也在其中,我记得他还是三箭都中红心的,是么?”南霁云道:“不错,在校尉中他的箭法算是好的。你认得他?”
    铁摩勒道:“那天我在校场中见到他,就觉得有点面熟,刚才你们提到了当年咱们大闹龙眠谷的事情,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人我是在龙眠谷里见过的。只因当时人太多了,我一时想不起来。”
    南霁云吃了一惊,道:“真的?你记得清楚,没有认错?”铁摩勒道:“绝不会错。你记得吗?那天我是冒充辛寨主的小厮,你们在园中饮宴,我却在马房里和下人们一起吃饭。他就是和我同桌吃过饭的。其他人有说有笑,只有他一声不响,所以我反而特别记得他了。你想,若然他是王伯通的人,让他留在军中,岂不可虑?”
    南霁云问道:“当时和你同桌吃饭的人,都是王伯通的仆役吗?”铁摩勒道:“也有各寨主的随从,和我一样身份的人。”
    南霁云沉吟半晌,说道:“自从郭令公知道安禄山有造反的迹象之后,便出榜招募勇士,广纳人材。据我所知,这个贺昆,便是第一批应募来的,他为人谨慎,也颇忠于职守。现在,我们既不能断定他是王伯通的人,又未曾拿着他甚么把柄,要是贸贸然回去告发他,那岂非小题大作了?”铁摩勒道:“咱们只是告诉郭令公一人。”南霁云道:“但是咱们这一去而复回,别人就不会起疑吗?若然他真是坏人,反而打草惊蛇了。不如这样吧,这里还是九原郡的地界,我到了前面的卫所,再写一封密信,请他们快马送回去。禀告郭令公,请他加意提防,也就是了。这些卫所和府街经常有公文来往,别人不会起疑。”
    铁摩勒觉得师兄的话有理,不再坚持回去。他们马快,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前面的卫所,南霁云写了封信,用火漆封了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卫所的军官。那人是认得南霁云的,答应当天给他送到。
    离开了卫所,一行人再向前行,三天之后,就进入了安禄山管辖的地区。
    路上不时碰见扶老携幼的走难的人群,当真是哀鸿遍野,触目凄凉;也不时碰见溃败的官兵和安禄山追袭的部队。幸而他们的坐骑,都是久经训练的战马,登山涉险,如履平地,一碰见军队,就绕道避开,从未生事,一路平安,到达了金鸡岭。
    寨中闻报,寨主辛天雄以下,都出来迎接,韩芷芬忽见人丛有她的父亲,这一喜非同小可,急忙连蹦带跳地跑过去,叫道:“爹,你回来了?”
    韩湛拉着了女儿笑道:“我早知道你这不安份的性儿,总喜欢找些事情,叫别人操心。我前天回来,听辛叔叔说你偷偷跑了,几乎把我吓了一跳。”韩芷芬噘着嘴儿道:“辛叔叔,你为什么这样说我?我上次离山,不是禀告过你的吗?”辛天雄笑道:“我和你爹开开玩笑,你这样着急做甚么?哈,你那一天呀,跨上了黄骠马,这才告诉我,那副急着要走的神情呀,我现在想起了还觉得好笑,你想,我敢不答应你吗?”
    韩湛哈哈笑道:“幸亏你是和铁贤侄同走,要不然我可真不放心呢!”转过头来,和南霁云招呼之后,又拉着铁摩勒道:“铁贤侄,你长得这么高了,真是个年少英雄,令人高兴。”他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拉着铁摩勒,弄得铁摩勒甚感难以为情,南霁云瞧在眼里,心中想道:“他们的好事料想能谐了。但愿他们不致像我这样多受折磨。”
    南霁云和众人见过,发觉山寨中除了韩湛之外,又多了几个人。“金剑青囊”杜百英和陕南著名的游侠符凌霄也都在内。南霁云与他们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甚厚,阔别多年,当下重新施礼见过,问将起来.始知韩湛前次下山,一来是到各地访友,二来也是为了金鸡岭招揽英豪的。金鸡岭和龙眠谷距离不远,韩湛早已料到有安禄山之变,所以为山寨未雨绸缨,准备应付龙眠谷的挑衅。
    辛天雄道:“目下军情紧急,怎的你们却在这个时候离开九原,郭令公也肯放你们走呢?”南霁云道:“正是要与你们共商大计,咱们进去慢慢再谈。”
    群豪当日就在聚义厅里商谈,南霁云将郭子仪的委任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了辛天雄。提出要将金鸡岭的部属编成义军,又将自己准备先打龙眠谷的计划说了,辛大雄欣然同意,说道:“韩老前辈对龙眠谷的地形最熟,要攻取龙眠谷,他是最好的军师。”当下,经过了反复研讨,定下了一条夜袭龙眠谷之计,准备布置妥当之后,便是三天之后动手。
    金鸡岭为了怕龙眠谷偷袭,本来就在龙眠谷附近设有“坐探”。龙眠谷是个葫芦形的地盘,四面高山环绕,谷中有百里方圆之地,原住有一些采药的山民与猎户,谷外边也有几个村落,王家父子占据了龙眠谷后,大兴土木,修筑武备,已把龙眠谷变成了一个硕大无朋的碉堡,但江湖大盗有一条规矩是不吃“窝边草”,王家以绿林盟主自居,当然更不会向这些村民动手。谷中原有的药农和猎户,虽然被强迫人伙,要替他们做事,但还是各守本业,不过要将采种所得的草药和打猎所获的野兽缴给山寨,每月领回一份钱粮,等如为山寨所雇一般。至于谷外边的村民,则只是要服从他们的管辖,其他并无改变。
    金鸡岭的“坐探”,便是当年铁摩勒在那里吃过酒的那个茶亭主人。那个茶亭距离龙眠谷不到三十里,他在谷中有几个亲戚,故此对龙眠谷的消息颇为灵通,金鸡岭也不时派出“行探”,以走亲戚为名,打听龙眠谷的虚实,每过一个时候,便到金鸡岭回报。
    第二日恰巧便有探子回来,报说王伯通父子都在谷中,而且谷中张灯结彩,四处粉饰一新,各地山寨,连日有人前来,好像要办什么喜事似的。
    这消息在辛天雄听来,并不觉得什么特别,但在南霁云听来,却不免疑虑丛生,心想莫非是夏凌霜母女真的已给王家掳去而王龙客要迫夏凌霜成婚?他既盼望她们两母子是落在龙眠谷,自己可以救她们出来,又担心她们会遭意外,听了这个消息,两个晚上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南霁云的猜疑有一半对了,夏凌霜的确是已落在王龙客之手,但她的母亲却并非和她一道,下落如何,连夏凌霜也不知道。
    就在金鸡岭准备向龙眠谷动手的那个晚上,王家一间布置得很雅致的房间里,有一个少女,躺在床上,她想挣扎起来,但身子却是软绵绵的,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这个少女便是夏凌霜,她被安置在这房子里已有好几天了。
    她咬了咬牙,气得眼睛发黑,那一场恐怖的遭遇,又一次在她脑海中重现出来。
    那一天,她正在陪母亲闲话,心中老是在惦着南霁云,她计算日子,南霁云在这一两天内应该来了。心念未已,忽听得外间声响,她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刚刚要去开门,那一伙人已闯了进来,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闯进她屋子里的共是四个人,第一个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第二个是王龙客,第三个是个身形瘦长、相貌古怪的道士,只有这个人她不认识;第四个人,最出乎她的意外,那是西岳神龙皇甫嵩!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刹那的情景,当皇甫嵩一出现的时候,她母亲突然尖叫一声,面色全都变了,那神情就似碰着了恶鬼、碰着了野兽一般!那叫声充满了愤怒、充满了恐惧,又似孤立无援的人,遇到危险时绝望的呼喊!她与母亲相依为命,过了二十多年,从未曾见过母亲这样愤怒的神色,听过这样恐怖的叫声!
    她记得她本能的立即便跳起来,拔剑便向皇甫嵩刺去。突然,她闻到一股古怪的香味,剑招发出,一点劲道也没有,就像饮了过量的酒一般,头晕、目眩,身子软绵绵的,只想倒下床去睡觉。神智模糊中,她发觉王龙客到了她的身边,在这时候,她还隐约听得母亲叫了一声,似乎是冲着皇甫嵩喊道:“我不许你对霜儿说半句话!”接着,似乎还听到几声刀剑碰击的声音,之后,她就失去了知觉。。
    待她恢复了知觉之后,已经是在这间房子里了。她发现身体并无异状,这才稍稍安心,可是气力仍然未曾恢复,只能躺在床上,一点办法也使不出来。她被安置在这房子里,已经有好几天了,王龙客也来过好几次,每次都给她骂了回去。
    夏凌霜正在苦恼,忽见门帘揭处,王龙客又走了进来。
    夏凌霜气得咬紧银牙,转过身去,不理睬他。却听得王龙客柔声笑道:“过了这许多天了,你的气还未消么。都是我的不好,未曾先得到你的允许,就把你带到这里来。可是,这也是由于我太喜欢你了,你应该原谅我呀。嗯,你的胸口还在感到发闷么?我一时不能给你解药,不过,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一些龙诞香。可以提神醒脑,你闻一闻这香味,是不是舒服了一些?”
    氤氲的香气散人帐中,夏凌霜果然觉得精神一爽,只听得王龙客又道:“夏姑娘,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说一句话呀!”
    夏凌霜恼怒之极,叫道:“你别假献殷勤,装模作样啦,我宁愿你一刀把我杀掉!”王龙容笑道:“你怎的这样恼我?我请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杀你吗?你放心,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忍伤害于你。我对你说的,句句都是出自真心。”夏凌霜转过面来,怒声说道:“好,你说得这么好,为何不让我见我的母亲?”
    王龙客摇了一下折扇,柔声说道:“你母亲不在这里,可是,只要咱俩成婚之后,你自然会见着她。”夏凌霜怒道:“你好无名人轶事耻,要拿这个来胁迫我么?”王龙客道:“夏姑娘,我是诚心诚意向你求婚,你可别生误会。你妈妈另有去处,她暂时不想到龙眠谷来。可是,只要咱俩一成了婚,她老人家自然要赶着来见女儿女婿的。”
    夏凌霜气得粉脸通红,柳眉倒竖,“哼”了一声道:“你要迫我成婚,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夏凌霜纵使粉身碎骨也决不能嫁你!”
    王龙客在她面前,本来一直是装作多情公子的模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体贴,服侍殷勤,如今听了这话,不由得面色大变,折扇狂挥,过了半晌,冷冷说道:“夏姑娘,你也不想一想,若然我真是你所说的癞蛤蟆,这块天鹅肉我早已吃到口了。你已然落在我的手中,我要怎样摆布你都可以。就因为我敬你爱你,想和你做一双你情我愿的恩爱夫妻,所以才不用强横的手段对你。夏姑娘,咱们总算也有过一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你为何这样恨我?”
    夏凌霜道:“我早有了未婚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明知我与南霁云订有婚约,还把我掳到这里来,这不是存心欺侮我么?你若要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快快把我放走,也许我可以少恨你一些。”
    王龙客为了赢得她的芳心,本来打定主意,用水磨功夫,任凭她如何辱骂,也不发作。但如今听她提起了南霁云,王龙客这可忍不住了,只见他面色铁青,折扇“卜”的掉下地来,张开口便嚷道:“我有哪点不如这姓南的地方?他不过是郭子仪部下一个小军官,有什么出息?他只知刀来剑往,在江湖上浪得虚名,不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不懂情趣,有何值得你如此倾心?再说,我认识你也在他认识你之前,咱们也曾有过一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不错的日子,你移情别恋,我王龙客岂肯甘心?”
    王龙客咆哮如雷,夏凌霜反而沉默下来,一面听他说,一面想起了往事。七年之前,她初出江湖,有一次她在路上碰见一队军官,那军官见她美貌,想调戏她,她正要动手,却有一个过路的少年,将那军官喝住,给她解了围,这少年便是王龙客。当时夏凌霜不知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个仗义扶危的贵家公子,见他一表斯文,谈吐风雅,文才武艺,两皆不错,对他的确也曾暗暗倾心。
    那次事情过后,两人就此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结伴同行,经过一些日子。夏凌霜初出江湖,毫无经验,王龙客随时给她指点,又曾助她诛除了一个tan官,两个恶霸,夏凌霜更以为他是个少年游侠,好感日增,不过,时日无多,尚未至谈婚论嫁。不久,王龙客因为他家与窦家争霸之事,迫得离开了夏凌霜,匆匆赶回龙眠谷去。夏凌霜一直未知他的身份。
    直到王龙客在乱石岗截劫段珪璋,被南霁云打败,而这件事情,又恰巧被夏凌霜碰上,从此之后,王龙客的真面目渐渐揭开。待到群雄大闹龙眠谷,王家与安禄山勾结的奸谋全被揭穿之后,夏凌霜对王龙客也就完全绝望了。
    往事一幕幕的从夏凌霜脑海中翻过,这时王龙客还在她的床前指手划脚,愤愤不平,喋喋不休;夏凌霜突然仰起头来,冷冷说道:“不错,你根本不能与南霁云相比!”
    王龙客怔了一怔,大声问道:“我怎么不能与他相比,我是绿林的少盟主,叱咤风云,正图霸业,他是什么东西?”
    夏凌霜道:“他是行侠仗义,解困扶危,为国为民的好汉子!你勾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残害百姓,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又怎能与他相比?”
    王龙客怒极气极,但他双眼一瞪,反而哈哈笑道:“你这真是妇人之见。你可曾读过史书么?”夏凌霜道:“我是比较你们两人的行事,这与史书何关?”
    王龙客拾起扇子,摇了一摇,极力压下心头的怒火,放缓声音说道:“你不是认为我勾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乃一桩大罪么?你可知道历朝创业之君,借助外援,取得天下之事,史不绝书?你即算未读过史书,谅也当知道本朝之事,当年李渊父子与各路反王逐鹿中原,李渊就曾向突厥称臣,他派刘文静做使者,上表突厥可汗,约定‘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因而得到突厥之助,后来李渊也就成了本朝的高祖皇帝。我如今与安禄山连结,也不过是效法李渊所为,暂时借助于他而已。事成之后,我也可以将他诛灭,独占唐朝天下。哈哈,那时我就等如太宗皇帝李世民一样,是开创一代的君王了。你怎知我的抱负?你因此骂我,这岂非妇人之见么?”
    王龙客能言善辩,引古证今,满以为可以将夏凌霜压服,哪知夏凌霜冷冷一笑,状更鄙夷,说道:“哎哟,真是失敬,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抱负!小女子未曾熟读史书,但只知道一条道理:残害老百姓的便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认贼作父的便是国人皆曰可杀的国贼!”
    王龙客用尽诸般手段,软硬兼施,不料非但赢不到夏凌霜的芳心,反而招来一顿臭骂!虽然他以前也曾挨过几次骂,但却从无一次被骂得这样厉害,这样决绝,简直毫无可以转圈的余地!
    王龙客面色铁青,双眼火赤,老羞成怒,蓦地跨上一步,狞笑说道:“好呀,原来我在你的眼中,竟是十恶不赦的坏人,那我还能和你说些什么,我只能用坏人的手段对付你了!哈,哈,夏姑娘呀,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他站在床前,俯下腰来,双臂一伸,就要向夏凌霜搂去!
    夏凌霜动弹不得,冷冷说道:“好,好威风!呸,你简直是不要脸的下流胚!”王龙客自视甚高,被她这么一骂,又是恼怒,又是羞惭,眼光相接,但觉夏凌霜的眼光中充满了鄙视、憎恨、而又冷傲的神情,王龙客禁不住心头一凛。本来夏凌霜已是毫无反抗的力量,但不知怎的,王龙客面对着她那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却忽地心虚胆寒,双臂悬空,竟然不敢搂下!
    王龙客咬了咬牙,无法下台,又舍不得离开,正在人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战,心意踌躇的时候,忽听得一声冷笑,声音极轻,但却清清楚楚,就似有人在耳边耻笑他似的。他望了望夏凌霜,夏凌霜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向他怒视,但嘴唇却是闹得紧紧的,显然这不是夏凌霜所发出的笑声。
    王龙客喝道:“谁在外处?”没人回答,但却又传来了一声冷笑,王龙客本已有些怯意,再听了这声冷笑,不由得他不放开了夏凌霜,立即便揭帘奔出。
    夏凌霜松了口气,心里暗暗道声:“好险!”那两声冷笑她也听到了,她既庆幸那冷笑来得及时,同时又感到奇怪之极。
    过了片刻,忽又听得有脚步声从外面走来,夏凌霜惊魂方定,不由得又吓了一跳,只道是王龙客去而复回。
    一个苗条的影子一闪而进,夏凌霜定睛一看,却是王龙客的妹妹王燕羽。
    虽然来的不是王龙客,但夏凌霜恨透了王家的人,对王燕羽当然亦是全无好感。她冷冷地望着王燕羽,一言不发,但见王燕羽面上却是堆着笑容,对她似是并无恶意。
    王燕羽见着夏凌霜这副神情,怔了一怔,但脸上仍然挂着笑容,走上前来,对夏凌霜说道:“夏姐姐,我哥哥对你无礼,怪不得你心中气恼。小妹特来向你赔罪!”
    夏凌霜冷笑道:“你哥哥刚刚被我骂得夹着尾巴逃了,你又来要什么花招?哼,哼,你们两兄妹一个做好,一个做坏,骗得过我么?”
    王燕羽道:“姐姐,请勿多疑,我是诚心诚意来给姐姐赔罪,非但如此,我还想为我的哥哥赎罪!”
    夏凌霜道:“吓,你要为他赎罪,如何赎法?对啦,我早已听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女,你就拿出你当年刺杀窦家五虎的本事,将我一剑杀了吧,省得我活着受你们的折磨,也省得我睁开眼睛就要对着你们这班讨厌的东西。”
    王燕羽变了面色,忽地两颗泪珠滴了下来,低声说道:“当年我杀了窦家五位伯伯,乃是奉父命而为,现在想来,已是后悔不及。但是窦家五位伯伯也有可死之处,不过,不应由我来杀他们就是了。姐姐,这件事情你也不能原谅我么?”
    夏凌霜对窦家五虎本来亦无好感,不过是信手拈来举例罢了,听她这么郑重的辩解,倒觉得有点奇怪,当下忍不住说道:“你不必猫哭老鼠假慈悲啦,你杀了他们,后悔也好,得意也好,与我毫无关系。你干脆说吧,你哥哥差遣你来,意欲如何?不过,我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你,软的硬的,我全都不受!不论你用的是刀剑毒名人轶事药,或者甜言蜜语,想我依从,那只有白费心机!”
    王燕羽道:“我是他的妹妹.你不相信我,那也难怪。但是,我可并非我哥哥差遣来的,你问我意欲如何?我到此间,为的就是想助你逃走,这样,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夏凌霜愕了一愕,道:“你要放我逃走?咦,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与你也够不上这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王燕羽道:“你一定要知道对我有什么好处,才能相信我的诚意吗?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你是南大侠的未婚妻子,我但求你们破镜重圆之后,你在南大侠跟前,能为我美言两句。”
    夏凌霜道:“咦?这更奇怪了。你要我向他说些什么?”王燕羽脸上忽然泛起一片娇红,羞涩涩地说道:“只要你说出这件事情的经过,让南大侠明白我也并非坏得难以救药之人,那就行了。”
    饶是夏凌霜心窍玲珑,一时之间,却也难明其中缘故,心里只是想道:“为什么她要求得我南大哥的好感?为什么她又是这等神情?”要不是她对南霁云素来信任,又知道他们二人向无关联,几乎会疑心其中另有隐情。
    夏凌霜正在猜疑,只见王燕羽己掏出一个银瓶,盛着十瓶淡红色的液体,低声说道:“你是中了千日醉迷香散的毒,这是解药,我从哥哥那儿偷来的。”
    夏凌霜半信半疑,说道:“你偷了解药给我,不怕你父兄责怪么?”王燕羽道:“你不必管我,你快些吃了解药,早早逃跑吧。要是哥哥发觉我偷他的解药,你就逃不成了!”
    夏凌霜见她神情焦急,似乎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把那解药服下,反而又多了两分猜疑,冷冷说道:“这么说来,你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和你哥哥作对了。嘿嘿,想不到你心地竟是如此善良,老虎也会念大悲咒了!”
    王燕羽急道:“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唉,你不知道,我,我是——”夏凌霜睁圆双眼问道:“你,你是为了什么?”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个声音叫道:“小姐,小姐!”这是王燕羽贴身丫鬟在呼唤她,声音急促,似乎出了什么事情。
    王燕羽吃了一惊,将那银瓶扔到夏凌霜身边,气道:“好,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法。服不服药由你!你不是要寻死觅活么?好,你就当它是一瓶毒名人轶事药吧!”
    王燕羽匆匆走了,夏凌霜目送她的背影,又瞧瞧那个银瓶,王燕羽临走时那股神气,那股又是焦急、又是愤激、又是受了无限委屈的神气,一个少女似乎不可能矫揉造作得来。夏凌霜蓦地里心中想道:“她说得对,就算这是一瓶毒名人轶事药,我最多也是一死而已,服了它决不会比现在半死不活的情形更坏。”她不能爬起身来,但双手还能缓缓移动,她挣扎着拿起银瓶,打开瓶塞,闻得一股芳香,登时精神一爽,终于把那半瓶药酒倒入口中。
    王燕羽出来见着了那个丫鬓,急忙问道:“你可有碰见我的哥哥?”那丫鬟道:“少寨主已经走出前厅去了。听说是来了客人。”连日间都有绿林人物来到,王燕羽也不放在心上,便问道:“你大呼小叫的找我,有什么事情?”那丫鬟道:“杨总管传下老寨主的命令,叫小姐也去会客。杨总管已经找过你一趟了。”王燕羽有点诧异,心中想道:“什么重要的客人?我爹爹亲自招待,又有我的哥哥,为什么还要我也出去?”当下说道:“好,我就出去。我到过此间,你不可说给别人知道。”
    王燕羽走出前厅,先在屏风后面一瞧,这一瞧不由得心头一震!
    来的这两个人,可并非什么绿林人物,而是王燕羽所认识的人——名震江湖的段珪璋夫妇。
    段珪璋是窦家的女婿,王家大破飞虎山,灭了窦家五虎之后,本来就准备他们夫妇要来寻仇。但是,经过了七年,他们夫妇的足迹始终未曾踏进过龙眠谷,王伯通父子,也以为他们不会来了,哪知他们却突然在今晚出现!
    王燕羽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爹爹催我出来会客,原来是这样的客人,糟糕,要是他们动起手来,我可怎么办呢?”段珪璋与铁摩勒的关系,王燕羽是知道的,要是段珪璋果然是为了报仇而来,王燕羽就难以避免要和他们对敌了。她心头大乱,躲在屏风背后,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王伯通正在与段珪璋说话,他也以为段珪璋是为窦家报仇来的。王燕羽从屏风背后,偷瞧出去,只见她父亲面挟寒霜,冷冷说道:“请问段大侠,贤伉俪今晚大驾光临,是路过还是特到?”段珪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是有事才来!”
    王伯通冷笑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请问段大侠当年在飞虎山上说过的话还记得么?”段珪璋道:“我说过些什么话了?”王伯通道:“当日我在飞虎山与窦老大评理,段大侠不是绿林中人,曾说过不管王、窦二家之事,后来贤伉俪与空空儿按武林规矩较技,段夫人也曾应允,或胜或败,只是与空空儿理论,不向王家寻仇,这话你们可是说过的么?”
    段珪璋道:“一点不错,这些话都是有的。”王伯通松了口气,道:“好,既然如此,想来段大使当是个重言诺。守信义的人,我也似乎不必再多说了!”
    段珪璋沉声说道:“王寨主怎的未曾动问,便一口咬定我是为了给窦家报仇而来呢?难道除了这件事情,我段珪璋就不能来么?”
    王伯通愕了一愕,随即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对不住,这是老夫误会了。多承段大侠把老夫当作朋友,肯到寒舍,真是何幸如之!龙儿,端上茶来。”
    段珪璋冷冷说道:“且慢,这碗茶吃不吃也罢。王寨主,你还是误会了。”王伯通道:“怎么?”段珪璋道:“愚夫妇今晚前来,一非寻仇,二非访友。我怎敢高攀作王寨主的朋友呢?”
    王伯通连忙问道:“那么段大侠前来,端的是为了什么?”正是:
    旧仇今又添新恨,虎穴龙潭亦等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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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二十一回挑起谷中龙虎斗可怜剑底女儿情
    段珪璋盯了王龙客一眼,说道:“我有一位故人的女儿,被少寨主掳到此间,敢请放回!”
    王龙客怔了一怔,骂道:“胡说八道,我几曾抢了什么女子?”段珪璋变了面色,手摸剑柄,便要发作,王伯通却先喝道:“龙儿,在段大侠面前,休得放肆!”随即转过身来,向段珪璋赔笑说道:“小儿一向跟在我的身边,他纵然不肖,尚不至于干出强抢民女的有失身份之事,段大侠想必是误信人言了。”
    王伯通老奸巨滑,这时他已知道了段珪璋是为了夏凌霜而来,心中惊疑不定,因此先用巧言搪塞,能抵赖得过最好,即算不能抵赖,也可以试探段珪璋还知道些什么?
    段珪璋剑眉一竖,怒声说道:“段某若非知得确鉴,怎敢上你的龙眠谷来?这位姑娘名叫夏凌霜,你问问你的宝贝儿子,是否认得这位夏姑娘?”
    王龙客道:“不错,我是认识这位夏姑娘,她也是我的朋友,你有何凭据,说是我把她抢了?”
    王伯通帮腔道:“对呀,他们本来是朋友,不相识的人还可以抢,对相熟的朋友,怎会将她掳来?尽可以邀请呀。”
    段珪璋冷笑道:“不给你们凭据,谅你们还要狡辩。上月二十七日,你们在玉龙山的沙岗村掳去她们母女,本月初四,夏姑娘一人被劫到龙眠谷,当时,她中了****,你的儿子用一顶小轿,将她从花园右角的横门抬进,是也不是?”
    段珪璋说来有如目睹,王伯通父子大吃一惊,登时疑云大起,“龙眠谷中难道有了奸细不成?”
    段珪璋顿了一顿,朗声说道:“夏姑娘的父亲与我有八拜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她又是我好朋友南霁云的未婚妻子,这件事我不能不管!”
    王伯通尚想抵赖,尚想问他要人证物证,王龙客却忍不住气,大声说道:“段珪璋,你胡说八道,夏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子,与什么姓南姓北的何干?不错,她现在是在谷中,日内我们就要成婚,你客气一些,我或者还可以请你喝杯喜酒,你再胡说八道,我只有把你轰出去了!”
    段珪璋冷笑道:“好呀,你这么说,好似夏姑娘愿意嫁给你的了?”王龙客傲然答道:“当然!她又不是你的女儿,她愿意嫁我,你管得着么?”窦线娘勃然大怒,骂道:“放屁,夏姑娘岂肯嫁你这个不成材的小贼!”段珪璋道:“不必争辩,夏姑娘既在此地,请她出来,一问就可明白!”
    王龙客骂道:“岂有此理,我的未婚妻子,岂能随便见你!”窦线娘恨不得立即闹翻动手,说道:“大哥,证据确凿,夏姑娘也在此间,还与这班强盗多说作甚?他不肯让咱们见复姑娘,咱们不会自己搜吗?”
    王伯通大喝道:“王某忝为绿林盟主,请两位给些面子!”他不提“绿林盟主”这四字也还罢了,一提起来,窦线娘想起了杀兄之恨,更有如火上烧油,立即冷笑斥道:“我管你什么盟主不盟主,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作非为,我就要与你算帐?”
    王伯通把手一挥,沉声说道:“好,与他们拼了,他们是藉事生端,分明是为了给窦家报仇来的!”嗖的一声,一枚铁蒺藜向窦线娘掷出,出手的人,是王伯通一个得力手下,此人擅打喂毒暗器,他知道窦线娘金弹厉害,故而先发制人。
    窦线娘冷笑道:“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卖弄暗器,且先把你的招子废了。”话声未了,但听得弓弦疾响,那人一声惨呼,血流满面,两只眼珠果然都给窦线娘的弹子打了出来,紧接着“卜”的一声,又一名头目倒地,这个头目却是给那枚毒蒺藜打中的。原来他发暗器的劲力和准头都远不及窦线娘,窦线娘的金弹后发先至,将他的眼睛打瞎之后,这才用弓弦把那枚毒蒺藜拨开,那小头目不幸碰上,中了剧毒,不消片刻,便即七窍流血而亡。
    窦线娘弹弓再拽,这一次三弹齐发,迳打王伯通的上中下三路,王伯通躲过一颗,王龙客手挥折扇,给他拨开一颗,第三颗打向他的面门,王伯通霍地一个“凤点头”,哪知窦线娘的暗器手法妙极,王伯通见金弹的来势极急,避得早了一点,不料那金弹将到,来势忽缓,王伯通抬起头来,正巧碰上,额角打裂,血流如注!王伯通大怒骂道:“给你们面子,你们反而出手伤人,今日要是让你们生出此门,我王伯通也无颜在绿林混了!”
    在王伯通背后的一个胖和尚叫道:“盟主息怒,待我收拾这个泼婆娘!”抖起禅杖,疾奔出去,朝着窦线娘迎头便打,窦线娘喝道:“好,叫你这光头也吃几颗弹丸!”声出弹发,那胖和尚哈哈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你这弹子,焉能打得酒家?”禅杖泼风疾舞,当真是滴水难进,但听得噼噼啪啪一片声响,窦线娘的连珠弹尽都给他打落,碎成粉末!
    段珪璋一见,便知这个和尚内力雄浑,不能硬接,他怕妻子有失,猛地喝道:“撒手!”一剑便削过去。
    这和尚名叫阿奢黎,乃是与安禄山同族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人,本来是安禄山所礼聘的“****师”,甚得安禄山信任的。后来安禄山因与王伯通联盟,故而将他派来,名义上是“荐贤”给王伯通,由王伯通使用,实则是替他负起监视王伯通的任务。安禄山的用意王伯通当然不会不知,故而对他十分笼络,处处奉承。
    阿奢黎给他们奉承惯了,只道自己当真是天下无敌,他见王伯通似乎很怕段珪璋夫妇,早就心中不服,因而争着出头,满以为一顿泼风禅杖,便可以将这对夫妇打倒。
    哪知段珪璋剑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非常,但见剑光一闪,已攻进他禅杖防御的内圈,阿奢黎大喝一声,禅杖压下,段珪璋用了个“卸”字诀,那柄宝剑竞似轻飘飘的木片一般。附着他的禅杖,阿奢黎虽是用了泰山压顶之力,却似大力士搬石头打蚂蚁一般,毫无用处,给他的宝剑附着禅杖,竟自摆脱不开。
    说时迟,那时快,段珪璋一声:“撒手!”宝剑便沿着禅杖,直削上去!阿奢黎大吃一惊,要是不抛开禅杖的话,五根指头,便得给他削断。他人急智生,急忙将禅杖往前一送,自己跟着一个“滚地葫芦”,伏倒地上,躲开了他这一剑。
    王龙客亦已赶到,折扇一挥,替阿奢黎遮格开了段珪璋的一剑。王龙客自小便在名师门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技,功夫也是内外兼修,且又机智多变,因此,他比起段珪璋南霁云等人,虽然尚逊一筹,却不至于似阿奢黎一招落败。
    阿奢黎爬起身来,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的禅杖虽然幸而未曾撒手,却也狼狈非常。这时,他哪里还敢轻敌,将禅杖舞得泼风也似,与段珪璋保持一丈开外的距离,看来虽然仍是十分凶猛,其实却是只求自保而不敢攻故了。
    虽然如此,但阿奢黎的禅杖打来,仍是有千斤之力,段珪璋刚才是用“巧招”将他击败,现在给王龙客缠着,要是被阿奢黎的禅杖扫中一下,那仍是难以抵挡。所以段珪璋也得加意提防,不敢轻敌。幸而阿着黎给他吓破了胆,不敢向他强攻。
    王伯通的两个副手从侧翼攻来,挡住窦线娘。这两个副手都是绿林中顶尖儿的角色,一个名叫褚遂,一个名叫屠龙,他们都有看家本领,武功确是非比寻常。
    褚遂长于近身缠斗的小擒拿手法,刁钻古怪,一被他的手指搭上,即有扭筋断骨之灾;屠龙用的是一对日月双轮,走的却是纯然刚猛的路子,这两个人一刚一柔,配合起来,相得益彰。窦线娘被他们迫到身前,无法再用金弹退敌,只得一手持弓,一手握刀,与他们恶战。
    窦线娘继承家学,有三样名震武林的绝技,第一样就是百发百中的神弹功夫,第二样是“金弓十八打”,第三样是“游身八卦刀法”,这时,她虽然不能再发弹子,但刀弓并用,和对方展开游身缠斗的功夫,却也尽可以应付。
    王伯通被打穿了额角,十分愤怒,一面命令手下的四大头目都上去助战,一面又叫人进去催王燕羽来。
    王燕羽早已躲在屏风后面,父亲已然下了命令,她不想被人发现,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先走了出来,王伯通怒道:“燕儿,你怎的这个时候才来?你瞧,咱们王家已经给人欺负上门啦!”
    王燕羽道:“爹爹不必焦急,谅这两个人逃不出去。调一队挠钩手来,就可以将他们生擒了!”原来王燕羽训练有一队女兵,擅长于用长钩擒敌,当日铁摩勒就是被这队挠钩手活擒的。不过,现在王燕羽贡献此计,却是想藉此拖延时候,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和段珪璋动手。
    王伯通点点头道:“也好,不必你去,我自有人传令。”王燕羽没法,只好陪着她的父亲观战。
    段珪璋杀得性起,忽地一声长啸,连人带剑,化成了一道寒光,疾向王龙客冲去。王龙客不敢抵挡,急忙闪开。那个番僧是给段珪璋杀怕了的,连忙撤回禅杖,舞成一道圆圈,护着自身。给王龙客助战的那两个大头目,身法却没有他这么灵活,段珪璋唰唰两剑,一个大头目被刺伤了肋骨,一个大头目被削去了两指,段珪璋立即冲出包围,与窦线娘会合。窦线娘在褚屠二人与另外两个大头目围攻下,本来处于劣势,得到丈夫前来会合这才把劣势扭转过来。
    王伯通道:“等不及挠钩手了,燕儿,你上去助你哥哥一臂之力。”王燕羽无法可施,只好拔剑出鞘,上前助阵。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名人轶事大声说道:“夏姑娘,你瞧,这是不是段大侠?老叫化可没有骗你吧!”
    王龙客大吃一惊,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越和夏凌霜!
    原来那日卫越与南霁云分手之后,回去问他那个送信的徒弟,那徒弟说确是已把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皇甫嵩手中,而且并无外人在旁。至于空空儿,他更是连影子也没有见过。卫越问不出所以然来,心里更增疑惑,只好先到九原,赴南霁云之约。
    他来到九原,南霁云已经走了,南霁云任务是个秘密,太守府中,除了郭子仪之外,无人得知。卫越打听不到南霁云的去向,心中想道:“他曾经怀疑夏凌霜是王家劫走的,多半是到龙眠谷去了。老叫化答应帮他的忙,那就得帮忙到底。且到龙眠谷去走一遭吧。”卫越这一猜虽然没有完全猜中,却也着了几分。
    卫越在九原会不到南霁云,却意外的碰见了段珪璋夫妇,原来他们两夫妇也是因为多年未见南霁云,现在军情紧急,特地赶到九原,想来助他一臂之力的。卫越碰见他们,将南霁云所遭遇的事情和他们一说,段珪璋与夏家有极深厚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听说冷雪梅、夏凌霜雨母女给人劫走,哪有不着急之理,于是便和卫越一道,都到龙眠谷来。
    卫越是丐帮的长老,丐帮弟子遍布天下,消息特别灵通。龙眠谷中也有丐帮的弟子。卫越一到龙眠谷,便查探得那日王龙客将夏凌霜劫到谷中的详情,知道了夏凌霜确实是在王家,于是便和段珪璋夫妇定下计策,由段珪璋夫妇光明正大的登门索人,卫越则在王家暗中搜查。
    正巧夏凌霜眼下了解药,本身功力已经恢复,她正要出去寻王龙客算帐,便碰见卫越。这时段珪璋夫妇已经在外边恶斗,他们顺理成章的当然便都出来助阵。
    夏凌霜一冲出来,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二话不说,唰的一声,便向王龙客刺去!
    王龙客叫道:“夏姑娘,你——”夏凌霜斥道:“我怎么?我还没有给你害死!”只听得嗤的一声,王龙客的衣襟已给她一剑穿过!王龙客又惊又气,挥扇遮拦,夏凌霜的武功本来比他稍胜一筹,这时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出剑更为狠辣,招招都是杀手!王龙客挡了几招,惊慌气急之下,一个疏神,只听得“唰”的一声,王龙客又中了一剑,刚才那一剑仅是穿过衣襟,这一剑却正中胸口,幸而他立即弯腰后仰,使用“铁板桥”的功夫化解,但虽然如此,胸口亦已给剑锋划破,鲜血淋漓,沁红了衣裳!
    夏凌霜柳眉倒竖,凤眼圆睁,怒声斥道:“无名人轶事耻贼人,今日你罪贯满盈,还想逃命么?”话声未了,剑招续发,“唰”的一招“白虹贯日”,剑光疾吐,直指王龙客的咽喉。
    眼看王龙客就要毙命在她剑下,斜刺里忽地一柄长剑插来,刚好插在他们两人当中,夏凌霜一看,却原来是王燕羽,只见她双眸泪泫,愁锁眉尖,满脸惊怕羞愧而又带着恳求的神情。夏凌霜不忍伤她,剑势稍缓,王龙客趁此时机,连忙逃走。
    王伯通认得疯丐卫越,大惊叫道:“卫老大,我与你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与我为仇?”卫越哈哈笑道:“王伯通,你也知道害怕了么?不错,你做了绿林盟主这么多年,老叫化从来没有找过你的碴儿,可是你如今与安禄山兴兵作乱,荼毒生灵,老叫化可不能不管了!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老叫化今日是要来插手,但你却不必担心我来杀你,杀你的另有其人!”
    卫越口中说话,手底却是毫不放松,只见他一个照面,就把王伯通两个得力的头目抓了起来,笑道:“我不杀老贼,也得杀两个小贼来解解恨!”那两个头目被他抓着了琵琶骨,痛彻心肺,杀猪般的大叫饶命,卫越将他们提了起来,旋风一舞,忽地笑道:“姑念你们只是从犯,好,就饶了你们吧!”双臂一振,将那两个大头目掷出门外。那两人的琵琶骨给他捏碎,虽得保全性命,武功却已废掉,再也不能为恶了。
    卫越与夏凌霜双双杀到,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阵脚大乱,窦线娘一声叱咤,缅刀朝着屠龙面门一晃,引开他的眼神,左手的金弓却疾的朝着褚遂拨去,这一招方是实招。褚遂仗着小擒拿手的功夫,这时正使到一招“拨云见日”,双掌成环,来扣窦线娘的手腕,哪料窦线娘将计就计,佯攻屠刚,等于卖个破绽,让他欺近身前,猛地反弓一拨,褚遂的手指正好触及她的弓弦,登时被弓弦拉断了中指,十指连心,痛得他狂呼疾退。
    这时王龙客已逃得无影无踪,窦线娘眼光一瞥,发现了王燕羽,记起了杀兄之恨,立即向她奔来。夏凌霜连忙叫道:“段婶婶,这个小女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好啦!”
    王伯通喝道:“好个撒拨的恶婆娘,谁给我将她擒下,重重有赏!”窦线娘大怒道:“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算帐哩!”心中想道:“杀我哥哥的虽是他的女儿,但罪魁祸首,却实在是这老贼!”同时,又见到夏凌霜已与王燕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锋,便转移了目标,迳向王伯通那边杀去!
    夏凌霜感激王燕羽赠药之恩,有心相护,见窦练娘已转了方向,向王伯通杀去,便作势佯攻,欺近她的身前,低声说道:“王姑娘!你快快走了吧!”
    王伯通手下见窦线娘来势凶猛,只得拼死上前,全力抵挡,窦线娘弓打刀劈,锐不可当,刹眼之间,连伤了五个头目。就要杀到王伯通跟前。
    王燕羽忽地虚晃一招,抽身便退,夏凌霜只道她已听从动告,不料她飞身疾掠,却是挥剑向窦线娘杀去。
    夏凌霜眉头一皱,心道:“我不能因你一人之故,便放过了王家老贼。”她足尖一点,仿如流星赶月,抢先一步,拦住了王燕羽。
    王燕羽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夏姑娘,你迫得我没法子啦!”青钢剑扬空一闪,剑光疾吐,抖出七朵剑花,连袭夏凌霜七处穴道。要知她为了父女之情,怎忍见王伯通为窦线娘所杀?因此只得使出凌厉无前的剑法。不过她的用意仅在迫夏凌霜让开,剑招虽然凌厉,分寸之间,却拿捏得非常准确,每一招都未曾用实。
    哪知夏凌霜也抱着同样心思,双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但听得一片叮咣声响,刹眼之间,两柄青钢剑已接触了七下。两人用的都是上乘剑法,本领也不相上下,夏凌霜的内力稍胜一筹,她展开了游身缠斗的剑法,就是不放王燕羽过去,王燕羽无可奈何。
    卫越打得性起,大声笑道:“我再摔几个小贼玩玩,哈哈,真是有趣得紧!”他是出了名的“疯丐”,就像猫捉老鼠一般,将那些头目捉来戏要,或者打一下耳光,或者揪一把头发,戏耍够了,然后把他们一个个摔出去。
    那个番僧见众人都似乎惧怕这个疯丐,大为不忿,心中想道:“将人摔倒,不过是恃着几斤气力,有何稀奇?我不信他的气力胜得过我。”他刚才败在段珪璋手下,有心挽回面子,与这疯丐较量较量。
    卫越刚刚摔倒了第七个头目,忽听得呼的一声,只见一根碗口般大的禅杖向他搂头打下,卫越哈哈笑道:“好一根禅杖,好一个蛮牛。”伸手一抓,竟然凭着一双空手,将禅杖牢牢抓实,
    那番僧动弹不得,大吃一惊,卫越笑道:“好,你也算得是有几分本领的了!”陡地喝道:“撒手!”使出了“隔物传功”的内家真力,那番僧忽地感到一股大力直撞胸口,果然应声撒手,连连后退!
    卫越夺过了禅杖,在手中掂了一下,哈哈笑道:“份量倒是不轻,只是中看不中用,作打狗棒也嫌笨重!”笑声一收,便将禅杖往地下一插,那根禅杖登时没得无影无踪。
    那番僧跄跄踉踉的连退几步,幸而未曾跌倒,见状大惊,“中原的武林人物果然厉害,这个叫化子的本领比刚才那个南蛮子还高!罢了,罢了,我还在此地作什么?”他挤开众人,夺门而走,连夜逃回范陽。
    窦线娘正要杀到王伯通身前,忽听得号角大呜,脚步声呼喝声闹成一片。原来龙眠谷要办喜事,连日来到了不少绿林人物和龙眠谷属下的各处寨主,王龙客刚才逃了出去,便响起警号,召集这些人前来助战。同时,王燕羽所训练的那队挠钩手也到来了。
    这班绿林人物,武功虽然亦非上乘之选,但却要比王伯通的一些小头目强得多,这班帮手一到,又把窦线娘包围起来。
    那队挠钩手更其厉害,十几柄长钩,忽伸忽缩,神出鬼没,专勾敌方的双脚。卫越皱了皱眉,说道:“老叫化子可是不喜欢和娘儿们打架。”他随手将两个小头目抓到手中,当作盾牌,挠钩手不敢向他勾去。
    段珪璋见妻子又陷重围,陡地一声大喝。宝剑一荡一圈,与他正面对敌的是日月轮屠龙,他的日月轮本来是克制刀剑的,但却怎禁得段珪璋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而又狠辣的剑法,段珪璋一剑从月轮中心插进,一翻一绞,轮齿全部断了,屠龙心寒胆战,急急忙忙弃轮而逃。
    那队挠钩手扇形散开,十几柄长钩都向段珪璋勾来,哪知段珪璋使的是把宝剑,削铁如泥,剑光霍霍展开,登时响起了一片断金戛玉之名人轶事声,十几柄挠钩断折了一半以上。段珪璋喝道:“我宝剑不杀女流之辈,你们也休得助纣为虐!”
    夫妻二人再次会合,不消多久,又杀开了一条血路。王伯通大为丧气,想不到铁桶般的龙眠谷竟给他们几个人闹得天翻地覆,欲待逃走,却又碍着绿林盟主的身份,要是弃众而逃,以后还有何颜面统驭部下?
    王伯通正在踌躇,忽听得钟声四起,震耳欲聋,龙眠谷布防严密,各处险隘所在,都设有了望哨,安有警钟,一发现敌踪,便即鸣钟告警,如今钟声四起,那即是说敌人已不只一路,而今从四面八方窜进龙眠谷来了!王伯通这一惊非同小可,就在此时,只见一个手执红旗的头目,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那头目大叫道:“赛主,不好了,敌人已杀过了龙眼岗了!”龙眼岗是龙眠谷的心腹之地,离此不过数里路程,王伯通心内吃惊,故作镇定,问道:“何方人马?人数若干?”那头目道:“黑夜之中,不知来历,到处都现敌踪,也不知多少!”
    王伯通大怒骂道:“龙眠谷里里外外,有十八重防卫,敌人怎能一下子杀到了龙眼岗来?想必是敌方派了几个夜行人前来捣乱,最多也不过是零星小股,你虚张声势,造谣惑众,敢情是敌人的奸细么?”忽地拔出金刀,一刀将那报讯的头目杀掉,这小头目是王伯通的亲近人,他何尝不知道他所说的乃是实情,只因要安定人心,故此只得将他冤枉杀了。
    王伯通喊道:“大家不必慌乱,边战边走,都退到外边去。与大队会合之后,再消灭敌人。”此言一出,由王伯通领先,所有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都纷纷夺门奔逃。
    王伯通的心腹手下仍然拼死堵住段珪璋夫妇,不让他追上王伯通。夏凌霜也紧紧缠着王燕羽,双方边打边走,混战之中,忽见有两个人飞一般的跑来,其中一人名人轶事大叫道:“凌霜,凌霜!是你么?我是霁云!”
    来的这两个人正是南霁云和铁摩勒。原来韩湛熟悉龙眠谷地形,有一条秘道,是王伯通也不知道的,他们分兵的路,一路从正面进攻,一路则从秘道进兵,绕过了各处险隘所在,然后再分成许多小股,从背面偷袭,拔除了王伯通设在险隘所在的关卡,里应外合,从四面八方杀来!
    南、铁二人率领的一股,都是轻功有些根底的金鸡岭头目,他们从秘道插进,因此,一下子便到了龙眠谷的心腹地带,南霁云急不可待,先和铁摩勒赶了到来,正好赶上了这一场混战。
    夏凌霜大喜道:“你来了!”这刹那间,她眼中只有南霁云一人,连王燕羽也不管了。南霁云道:“不只是我,金鸡岭好汉全部来了!”一双情侣,劫后重逢,当真是恍如隔世。夏凌霜与他执手相看,禁不住珠泪滴下。
    王燕羽早已趁此时机跑掉,夏凌霜猛地惊醒,说道:“霁云,段大侠他们都来了,你快去帮他们厮杀!”
    段珪璋一声长啸,展开了“乱披风”的剑法,剑光倏的铺开,一口剑就似化成了数十百口,将近身的敌人全都裹住,叫道:“线妹,不可让那老贼跑了!”
    窦线娘有丈夫替她挡住了围攻的敌人,便抽身冲了出来,远远看见王伯通在前头奔跑,她弹弓一拽,立即用连珠弹向王伯通打去!
    忽听得叮叮之名人轶事声,恍如繁弦急奏,窦线娘的连珠弹尚未射到王伯通身前,突然间,却不知是从哪儿飞来的暗器,将窦线娘的连珠弹全都打落!
    窦线娘吃了一惊,心中想道:“想不到这老贼手下,还有如此能人!”窦线娘是暗器的大行家,听那声音,便知道对方用的是梅花针或透骨针之类的细小暗器,居然能把她的金弹碰落,而且用的也是“天女散花”的手法,每一枚都撞个正着,这人使暗器的功力和准头,最少已是与她不相上下。
    窦线娘叫道:“摩勒,快来,老贼在这边!”铁摩勒正要替义父报仇,一发现了他的踪迹,立即运剑如风,赶杀过去。他气力沉雄,剑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王伯通的心腹死土抵挡段珪璋夫妇尚嫌不够,剩下的一些人,怎禁得起铁摩勒的猛斫狂冲,不消片刻便给他追上了王伯通。
    铁摩勒喝道:“还我义父的命来!”长剑一挽,一招“李广射石”,势劲力急,端的似一支离弦之箭,直刺王伯通的咽喉,王伯通怒道:“小贼敢出大言!”金刀一立,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咣的一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铁摩勒踏上一步,奋不顾身,又是一剑横劈过去,这一剑更是劲道十足,火花蓬飞中,王伯通抱刀急退。铁摩勒大喝一声,跑步已嫌太慢,他突然跃了起来,竟如鹰隼腾空,第三剑用的便是“饿鹰扑兔”的招数,凌空向王伯通的脑门刺下!
    王伯通虽是绿林之雄,但年纪老迈,怎当得铁摩勒的神力,他连接两剑,已是双臂酸麻,无力抡刀,眼看铁摩勒如鹰扑下,心里叹口气道:“悔当初听了空空儿之言,留下了这小贼的性命!”
    就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忽听得一声喊道:“休得伤我老父!”声到人到,比铁摩勒还快,来的正是王燕羽。
    她也是凌空扑来,双剑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她的气力较弱,登时先跃翻了。可是铁摩勒给她一阻,王伯通又已跑开。
    好个王燕羽,她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又恰好拦在铁摩勒与她父亲的中间,铁摩勒正自一剑刺去,王燕羽来不及出把防御,一咬银牙,索性挺胸迎上,尖声叫道:“好狠的冤家,你就要了我的命吧!”铁摩勒心头一震,不自觉的将剑收回,幸而他的剑术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只差一发,险些就要穿过王燕羽的酥名人轶事胸!
    铁摩勒长剑一指,沉声说道:“王姑娘,一命换一命,我已还清了你的债了。你父亲欠我的债与你无关,请你快走,若还拦阻,可休怪我无情!”
    铁摩勒和她说的是黑道上的规矩,当初王燕羽曾饶过他一次性命,如今铁摩勒也饶回她一次性命,故此铁摩勒说是已还清了她的债。不但如此,杀铁摩勒义父的本来是王燕羽,如今铁摩勒也把这个债算到她父亲头上,表示可以与她无关,这实在是十分宽大的了。
    但王燕羽念着父女之情,岂肯放铁摩勒过去追杀她的父亲?而且铁摩勒说的话斩钉截铁,只讲江湖规矩,不顾两人情份,王燕羽听了,不由得又是伤心,又是气愤。
    铁摩勒正要从她身旁掠过,王燕羽反手一剑,叫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可先杀我!”
    他们两人的剑术本来不相上下,王燕羽拼命拦截,倒教铁摩勒没了法子。他几次咬了咬牙,却依然不忍施展杀手。如此一来,反给王燕羽着着进迫,处在下风。
    王燕羽和铁摩勒斗了二十余招,当然也明白是铁摩勒处处让她,心中怒火稍平,有了一点甜丝丝的感觉。
    南霁云不知就里,他见铁摩勒给王燕羽迫得手忙脚乱,竟似险象环生,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施展“八步赶蝉”的身法,几个起伏,便赶了到来。
    南霁云是大侠身份,不愿以多为胜,当下大叫道:“师弟,你去找那老贼报仇吧,这女贼让我来打发好了。”
    铁摩勒心头一震,但觉进退两难,说时迟,那时快,南霁云已是一手将他推开,陡然大喝一声,抡刀便斩。
    南霁云的功力比铁摩勒又胜一筹,王燕羽横剑遮拦,刀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咣的一声,王燕羽虎口流血,青钢剑几乎脱手飞去。南霁云心里有点奇怪,想道:“这女子剑术虽然不错,铁师弟也不弱于她,怎的敌她不住?”激战中无暇细思,南霁云一刀劈一下,跟着又是一刀,王燕羽使出了浑身本领,腾挪闪展,连避了三刀,第四刀却没法闪开,又迫得硬接了一招,登时给震得倒退七八步,剑锋也损折了。
    南霁云喝道:“女贼往哪里走?”身形疾起,正想趁着王燕羽立足未稳,再补一刀,便结果她的性命,忽听得铁摩勒颤声叫道:“师兄,师兄——一”南霁云回头一望,只见铁摩勒还站在那儿,一脸惶恐的神情。
    南霁云怔了一怔,正自觉得铁摩勒的行动古怪,就在此时,夏凌霜亦已向这边跑来,远远就扬声叫道:“大哥,不可、不可、不可伤了她!”连说了三个“不可”,惊慌着急之情,可想而知。
    南霁云的宝刀已然劈下,听得喊声,倏然收势,距离王燕羽的天灵盖不到半寸,比铁摩勒刚才那一剑还要惊险得多。王燕羽斜跃一步,忽地低声说道:“多谢南大侠手下留情,你若是要寻人的话,可到莲花峰下断魂岩一试。”
    这句没头没脑的说话,听得南霁云莫名其妙。霎眼之间,夏凌霜已到了她的面前,而王燕羽也已没人人丛,连影子都不见了。
    南霁云道:“霜妹,为什么你不许我伤她?”夏凌霜道:“是她救我出来的,这事慢慢再和你说。”南霁云回头一望,只见铁摩勒满面通红,也已到了他的身旁,南霁云甚为疑惑,心里想道:“王伯通的女儿为什么肯救凌霜?她救了凌霜,铁师弟又怎能知道?”他还以为铁摩勒刚才失声惊喊,也是因为王燕羽曾救了夏凌霜,故而想他刀下留人的。
    这时双方已陷入大混战之中,杀声震天,到处是刀光剑影,王伯通父女都已不知去向,南霁云挥刀冲杀,接应从外面攻进来的义军,已无暇询问究竟了。
    王燕羽刚刚追上父亲,忽然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失。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了你,好呀,咱们再来比划比划!这回应该可以决个胜负了吧?”迎面一彪人马杀来,为首的正是辛天雄和韩芷芬。
    辛天雄抡起斫山爷,直奔王伯通;韩芷芬则挥剑直取王燕羽。她一出手使是极为凌厉的刺穴剑法,一招之间,连袭王燕羽七处穴道。
    王燕羽和她本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但此时此际,一来她已厮杀了半夜,二来她要保护父亲突围,哪里还有心情恋战?
    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数招,韩芷芬笑道:“王姐姐,你怎的便怯战了?”剑光一展,蓦地一招“玉女投梭”,剑锋直指王燕羽胸口的“魂门穴”,王燕羽气力不佳,已来不及回剑防御,忽听得“铮”的一声,不知从哪里窜来了一个蒙面人,动作快到了极点,双指一弹,便把韩芷芬的长剑弹开,拉了上燕羽便跑!
    王燕羽道:“你是谁?”那蒙面人一声不响,只是向前疾跑,王燕羽跟着他,只见正是向着自己父亲那边跑去。
    王伯通与辛天雄拼死恶战,正到了吃紧的关头,那蒙面人如飞奔至,恰值辛天雄一斧劈下,蒙面人挥袖一卷,辛天雄臂力沉雄,这一斧劈下,少说也有六七百斤力气,却不料给这蒙面人的衣袖一卷,便把斧头裹住,竟自动弹不得。蒙面人哈哈一笑,轻轻一拂,辛天雄跌了个仰八叉,待他跳起来时,王伯通父女和那个蒙面人都已走得无踪无影了。
    这时金鸡岭的各路义军亦已杀了进来,可是龙眠谷乃是王家的老巢,谷中的喽兵都是久经训练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壮,而且人数也远较金鸡岭攻进来的义军为多,因此,虽然是黑夜被袭,仓皇应战,但仍不至于溃不成军。有好几处地方。义军反而陷入了他们的包围之中。
    铁摩勒夺了一骑快马,高举火把,在谷中纵横驰骋,高声叫道:“王家勾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儿,为虎作怅,罪大恶极,这样的人,怎配作绿林盟主?你们都是有血气的男儿,响当当的好汉,难道甘心听这老贼驱策,为他送死么?”
    有好些本来是窦家的部属,认出了铁摩勒,登时騷动起来,纷纷叫道:“啊,铁少寨主,是你回来了!”“对,铁少寨主,你的话说得对!替王家卖命,这不是绿林义气,死了也只赢得个臭名!”“好,有你铁少寨主一句话,咱们反了王家吧!”
    这么一闹,有的人放下了兵器,有的人倒戈相向,登对主客势易,愿意替王家作战的十成不到三成,义军声势大壮,追奔逐北,到处扫荡。
    一场恶战,出乎意料的顺利收场,待到天明,王伯通的心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都已给赶了出去,龙眠谷全被义军占领,剩下的就只是打扫战场的工作了。
    辛天雄迎上了铁摩勒,执手谢道:“铁兄弟,今次攻占龙眠谷,功劳簿上,第一笔就应该写上你的功劳。只可惜让那王家老贼跑了。我本来可以一斧头斫死他的,不知是哪里钻出来的龟儿子,一下子就将他救走了。”铁摩勒谦虚了几句,问了辛天雄的经过,颇为诧异,说道:“依你说来,这蒙面人的武功实不在空空儿之下,王伯通手下有此能人,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只是他为什么蒙着面不敢见人?而且只是救人,却未曾和我们厮杀呢?”辛天雄道:“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总之救走王伯通的就不是好人。”韩芷芬冷冷说道:“王家老贼漏网,那是因为他有能人相助,可是在此之前,那个小女贼有几次都应该丧命的,也都给她逃过了,这才叫奇怪呢!”辛天雄道:“哦,有这样的事?她又是怎么逃过的?”韩芷芬道:“黑夜之中,我看得不十分清楚。摩勒在场,你问摩勒!”
    铁摩勒满面通红,说道:“那女贼武艺高强,阻她不住,被她跑了。”辛天雄见过王燕羽的本领,知她厉害,说道:“铁贤侄已是尽力而为,只怨咱们人手不够,让他们漏网。不过,咱们总算已捣毁了他们的老巢,纵然跑了王家父女,亦已无能为患了。”
    当下群雄就在龙眠谷的演武厅中聚集,重新相叙。段珪璋首先向南、夏二人道贺,夏凌霜这时方有余暇,将经过向他们细说。
    南霁云听得岳母尚未知下落,猛然想起了王燕羽所说的那句没头没脑的说话,便问夏凌霜道:“依你说来,王伯通的女儿倒还似乎不坏,她曾对我说道:你若是要寻人的话,可到莲花峰下断魂岩一试,莫非她所说的就是你的母亲?”夏凌霜喜道:“她当真是这样说了?晤,那就不用多问,定然是她有意向你透露他们囚禁我母亲的处所了。”
    窦线娘对王家的人最为痛恨,说道:“王伯通女儿的说话你也这样相信么?提防上了敌人的当。”夏凌霜道:“段婶婶不必多虑,她苦是想害我的话,她就不会给我解药了。解药既是真的,想来这话也假不了。”当下,又把王燕羽将解药给她的时候,和她所说的话语,也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家。段珪璋夫妇越听越觉得奇怪,夏凌霜讲完之后,窦线娘问道:“南兄弟,你以前认识她的么?怎的她想你知道她是个好人?”夏凌霜代他答道:“霁云也只是那次在飞虎山上见过她,幸亏霁云所做过的事情我全都知道,要不然我可怀疑他有私情了。”南霁云想起铁摩勒刚才的神情,当王燕羽在他刀下的时候,他那惊煌的神色,心中猜到了几分。但在众人面前,他当然不方便说出来。
    段珪璋道:“人有向善之心,咱们就该原谅他,扶掖他,无须再揣度他何以有这念头了。现在咱们该断定的倒是她所说的是什么地方?莲花峰这个名称,好几座名山都有。”卫越正巧走来,说道:“老叫化走过的地方最多,莲花峰断魂岩,那就只是华山的莲花峰才有。”
    段珪璋心中一动,道:“西岳华山,唔,那岂不是皇甫嵩居住的地方?”卫越道:“华山很大,著名的山峰便有五个,据我所知,皇甫嵩却不是住在莲花峰的。”段珪璋沉吟半晌,说道:“夏侄女母女被掳之时,敌方的主脑人物便是皇甫嵩,如今王伯通女儿透露的消息,她又是被囚禁在华山之上,看来十九都是与皇甫嵩有关的了!”正是:
    欲解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何处去?莲花峰下断魂岩。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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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大唐游侠传·第二十二回胡骑已践中原地汉帜方张细柳营
    卫越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好,不管是不是皇甫嵩干的,老叫化终须要查个水落石出。待这事情了结之后,老叫化就陪你们到华山去走一遭吧。”
    南霁云却多了一层烦闷。他是奉了郭子仪之命,在敌后组织义军,牵制安禄山的兵力的。那华山在陕西境内潼关之西、华陰县南,距离长安也不过数百里。要是郭子仪回师保驾的话,南霁云自可抽身前往华山,现在义军方始成立,他要想抽身,却是有点为难。
    辛天雄道:“大家恶战了一夜,想来都已累了。先歇歇吧,还有什么事情,以后再作商量。”
    攻下了龙眠谷,义军人人兴奋,他们分班休息,就在当日办起了庆功宴来,辛天雄等人睡到日头过午,醒来的时候,正好赴宴。
    除了南、铁二人有点心事之外,其他诸人无不开怀畅饮。正自高兴,忽地有中军进来报道:“山寨里有人和一个军官快马驰来,候见寨主。”辛天雄虽然接受了敌后招付使的名义,但他的手下,仍然以寨主相称。
    辛天雄一怔,问道:“来的是哪位弟兄?”中军答道:“是杜先生。”
    辛天雄吃了一惊,忙道:“快请,快请!”要知中军所说的“杜先生”,即是金剑青囊杜百英,他是以客卿的身份在金鸡岭留守的,如今他亲自陪伴一个军官赶来,要不是这军官的身份特别重要,那就是山寨又有了意外之事了。
    只见杜百英满面风尘,匆匆赶至,在他后面的是个熊腰虎背、相貌威武的军官,辛天雄顾不得招待客人,先自问道:“可是寨中出了什么事情?”他话未说完,只听得南霁云和段圭璋已在同声叫道:“雷师弟!”“雷贤弟!”铁摩勒也慌忙站起来道:“是雷师兄么?”
    杜百英道:“山寨无事,是这位雷大侠有事要见他的师兄。”原来这个军官正是磨镜老人的第二个徒弟雷万春。
    雷万春在睢陽太守张巡那儿任职,铁摩勒还未曾和他见过面,当下独自另行了拜见师兄之礼。雷万春道:“你们都在这里,那好极了。南师兄、铁师弟,我正有话要和你们说。”
    段珪璋老于世故,猜想雷万春在军情紧急的时候赶来,定非无故,只恐他们不便在人前说话,便道:“你们师兄弟进后堂去叙叙话,雷大侠歇息过后,再来喝酒。”富万春也不客气,拱手便道:“如此,暂且少陪。”在他豪迈的神态之中,竟是显得有几分烦忧焦躁。
    杜百英使了个眼色,说道:“辛大哥,你不必客气,咱们是熟朋友了,酒我自己会喝,不用你费神招呼。”辛天雄会意,知道雷万春此来,定是有要事相商,杜百英叫他不必招呼自己,那就是示意要他去招待雷万春。辛天雄笑道:“对,雷二哥初到,我做主人的可不能太简慢了,待我带路吧。”
    进了密室,南霁云问道:“雷师弟,军情是否又生变化了?”雷万春沉声说道:“潼关失守,哥舒翰已经降贼,贼兵正自指向长安!”
    这一惊非同小可,南霁云叫起来道:“哥舒翰是朝廷最重用的大将,身受国恩,怎的也降了安贼?”
    雷万春道:“说来都是与杨国忠有关。杨国忠与哥舒翰素来不睦,哥舒翰屯军潼关,按兵不动,安贼本来无法攻破,杨国忠害怕他拥兵自雄,将对自己不利,启奉皇上,遣催哥舒翰进兵恢复陕洛。哥舒翰飞章奏道:“我兵踞险,利于坚守,况贼残虐,失众民心,势已日整,因而乘之,可以不战而自戢。要在成功,何必务速?今诸道征兵,尚多未集,请姑待之。’郭令公也曾上言:“即欲出兵,亦当先引兵北攻范陽,覆其巢穴,潼关大兵,屏障长安,惟宜固守,不宜轻出。’无奈杨国忠疑忌已深,力持进战,皇上听信他的话,连遣中使,往来不绝的催哥舒翰出战。哥舒翰无可奈何,奉了圣旨,只好引兵出关。哪知安贼已预有埋伏,引官军追到险要之处,突然数路合围,又用几百乘草车,纵火焚烧,直冲官军大营。结果潼关的二十万人马,溃不成军,逃回关西驿中的不过八千人。哥舒翰的本钱没了,一气之下,竟然就投降了安禄山,声言要借安禄山之力,杀杨国忠报仇。”
    南霁云叹息道:“哥舒翰本来是个将材,可惜被杨国忠逼名人轶事反了。咳,这也是朝廷久疏兵备,边疆重责,一向付诸以番人为主的边军之故。如此一来,只怕局势更难收拾了。”
    雷万春道:“皇上打算逃避西蜀,由太子做兵马大元帅,郭令公做副元帅,此事尚未曾发表。我这次飞骑到来,正是奉了张、郭二公之命,要和南师兄、铁师弟商量一件事情。”南霁云道:“什么事情?”雷万春道:“这是与皇上逃难的事情有关的。”铁摩勒诧道:“皇帝老儿走难与我有何相干?”雷万春笑道:“你们两位,谁愿意做护驾将军,跟随皇上到西蜀去。这是郭令公的书信,你们请看!”
    南、铁二人读了这封信,才知道事情的严重,以及雷万春此来的缘故。
    原来在安绿山之乱起后,睢陽太守张巡也升任了雍丘防御使,但他责任加重了,兵力便嫌不足,兼之又缺乏粮草,因此便派出雷万春到长安向朝廷请求增兵拨粮。
    雷万春到长安的时候,正值潼关失守,朝野震动,玄宗计划西迁的时候。人心惶惶,京城已陷于混乱的状态,皇帝都只顾自己逃难了,哪里还有兵可调、有粮可拨?
    玄宗在承平的时候耽于逸乐,但还不是十分昏庸的皇帝,在危急的时候,还能够重用郭子仪、张巡等有才能的将领。也正因为他要倚重郭、张等人替他保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山,作为张巡使者的雷万春才得到他的召见。
    召见之时,秦襄、尉迟北二人也在一旁伺候。玄宗先讲了朝廷的困难,然后用一番好言抚慰,增兵拨粮之事,那是不用提了。非但如此,他还向张巡和郭子仪要人。因为他逃难的时候,需要有本领的心腹武士保驾,急切之间,无处可寻,他素来知道张、郭二人手下,颇有能人,而难得这两人又是忠心耿耿,他们保荐来的武士一定可靠。
    当时秦襄和尉迟北向玄宗献议,本来便要把雷万春留下的,雷万春哪肯离开危险中的睢陽。最后是采取了折衷的办法,由雷万春接了圣旨,转谕郭子仪和张巡,尽速选拔可靠的武士前来长安,若是无人可选,便要调雷万春来作御前侍卫。
    其时,睢陽四面都是敌兵,形势危急之极,雷万春回到睢陽,和张巡商议之后,睢陽实在是无人可调,于是雷万春再到九原,一面请郭子仪发兵援救,一面传达圣旨。
    郭子仪这封信便是讲这两件事情,他的兵力虽较张巡雄厚,但是他所要防御的地区也比张巡广大得多,因此兵力也嫌不够。当下,他除了尽力抽调出一支援军之外,还想到一个计策,因为潼关失守之后,得以安全逃回后方的军队,十停不到一停,散在潼关周围的散兵游勇甚多,他计划派一个得力的将官去将这些溃军重组起来。他希望南霁云替他执行这个计划,铁摩勒则到长安听候皇帝任用。
    铁摩勒读了这信,叫道:“皇帝老儿逃难,与我何干?只有他的命才值钱吗?哼,哼,我不愿去!”
    南霁云道:“那么,你去潼关如何?”铁摩勒道:“这,我更不行了,我自问没有大将之材,也不耐烦和官兵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道。”
    雷万春道:“可是这两件事情定得有人去做,你不愿去长安,可不令郭、张二公为难了吗?”
    铁摩勒想了一想,说道:“我知道比较起来,还是去作御前侍卫责任最轻,只是我不服气给皇帝老儿作保镖。”
    南霁云笑道:“我们对皇帝老儿也并无好感,可是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恨安禄山多些,还是恨皇帝多些?”
    铁摩勒道:“这怎能相比?安禄山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人寇,所到之处,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掳掠,无所不为。把咱们汉人看得鸡犬不如,皇帝虽然可恼,到底还是咱们汉人,而且也尚不至于像安禄山这样凶暴。”
    南霁云道:“你知道这个道理就行了,你此去不是给皇帝做私人的保镖,而是给老百姓作保镖。试想,假若是皇帝给暗杀了,这乱子岂不是更难收拾了?老百姓所受的灾难岂不是要更多更久了?所以,应当为大局着想。”
    铁摩勒想了一会,说道:“师兄,你说得很有道理,好,我依你便是。”
    铁摩勒虽然给他师兄说服,心中总是有点不乐。庆功宴散后,他找着了韩芷芬,两人同到梅花林里,韩芷芬笑道:“你怎的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恼了我了?”
    铁摩勒叹口气道:“我恼你作甚么?咱们只怕要暂时分手了。南师兄要我到长安去。”当下将这件事情就给韩芷芬知道。
    韩芷芬听了,又是忧愁,又是欢喜。忧愁的是这一分手,不知何时方能再见;欢喜的是铁摩勒为着与自己分离而烦恼,又这样着急的来告诉自己,显然是已把她当作知心的人。
    两人的手不知不觉的相握起来,韩芷芬道:“你不要难过,你去作御前侍卫,我当然不能跟着你。但是我会等待你回来的。待乱事平定之后,我想,你当然不会再做这捞什子的御前侍卫的。”
    铁摩勒当然懂得她说的“等待”是什么意思,登时心里甜丝丝的,紧握住韩芷芬的手说道:“芬妹,你待我真好。”
    韩芷芬忽地面色一端,说道:“还有待你更好的人呢,只怕你见了她就忘了我了!”
    铁摩勒道:“唉,你怎么老是不放心?”韩芷芬满面通红,摔开了铁摩勒的手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嗯,要不是你感激她对你好,怎的你日间将她放了?”
    铁摩勒道:“你要再这么说,我可真的恼了!我只是按照江湖规矩,还清她的债罢了。她有一次可以杀我而不杀我,所以我也绕过她一次。以后倘若再有山水相逢,那就是仇人对待了。这话,我已经对你说过许多次了,怎的你还不相信我?”
    韩芷芬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但她见铁摩勒着恼,不由得便软了下来,当下笑道:“我是和你闹着玩的,你怎的认起真来了。好啦,我知道你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绝不会受仇人女儿的迷惑,这好了吧?”
    她这几句话实是要把铁摩勒再钉紧一步,话语中仍是透露着不放心的意思,铁摩勒自是听得出来。铁摩勒叹口气道:“你看,夏姑娘对我师兄是如何信任无猜,你要像她那样,那就好了!”
    韩芷芬登时又羞得满面通红,嗔道:“你真的胡说八道,怎能将我们与他们相比?”
    话犹未了,忽听得“噗嗤”一声.夏凌霜分开梅枝,走了出来,笑道:“你这两小口子,怎的在背后说起我来了?什么他们我们的,哎,说得可真亲热啊!看来,可用不着我这个媒人了!”
    韩芷芬道:“夏姐姐,你也来欺负我?”夏凌霜一把拉着了她,笑道:“给你做媒,怎么是欺负你了,说正经的,你们既然是彼此相爱,趁早办了喜事吧!就和我们同一天好不好?”
    铁摩勒又羞又喜,说道:“你和南师兄已定好了婚期了么?怎的不早告诉我?”夏凌霜道:“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如今就看你的了!”
    铁摩勒道:“嫂子,你是开玩笑了,我怎能像你们那样,无牵无挂的说成婚就成婚了。”夏凌霜大笑道:“好,好,好!这么说,你们是已经说好了要成婚的咯!差的就只是日期的问题了,是么?”
    铁摩勒此言一出,方知说错了话,只见韩芷芬眼波一横,似喜还嗔,嘴唇开阔,好像是要骂他,却没有骂出来。铁摩勒羞臊得无地自容,转身便要逃跑。
    忽地一声咳嗽,有个人走出来将铁摩勒拉住。这个人是段珪璋。
    段珪璋道:“摩勒,男婚女嫁,是人生必经之事,害什么羞?夏姑娘说得不错,我们现在是和你说正经事儿。”
    段珪璋是铁摩勒长辈,铁摩勒只好低下了头,说道:“姑丈,你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段珪璋:“夏姑娘,你已问过了他们么?”
    夏凌霜笑道:“他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他们已是情投意合,不必再问了。”
    段珪璋微微一笑,说道:“摩勒,你的南师兄与夏姑娘已定好明日成婚。我们的意思,你们既是情投意合,两桩喜事就同一天办了吧!”
    铁摩勒低下了头,讷讷说道:“这,这,这——”眼睛偷偷望向韩芷芬,韩芷芬面红耳赤,低声悦道:“这个,可不能由我作主。”
    段珪璋哈哈笑道:“我们正是受令尊之托,来作大媒的。夏姑娘是女家煤人,我算是男家的媒人又兼主婚人。”原来韩湛早已知道女儿心意,所以想在铁摩勒未去长安之前,趁早完了女儿心愿。
    韩芷芬粉颈低垂,不再说话。铁摩勒却道:“多谢老伯的美意,多谢姑丈的玉成,只是,只是——”
    夏凌霜笑道:“只是什么,难道你还不愿意么?”
    铁摩勒是老实人,当下将心中所想直说出来道:“我只怕配韩姑娘不上,哪还有不愿意之理?只是我此次去作御前侍卫,不知何日方得归来?明日成婚,实是不宜。”
    段珪璋笑道:“这个我也替你们想过了。成婚之后,夫妻立即分开,那是有点不宜。但你可以先行订婚,待乱平之后,再归来迎娶。”
    铁摩勒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他们一对结婚,一对订婚,又正当大破龙眠谷之后,人人都是满怀高兴,喜笑颜开,人多手众,一夕之间,便把龙眠谷布置得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锦绣,第二天便办起了喜事来。
    南、夏二人经过了这场磨难,倍见恩情。美中不足的是夏凌霜的母亲不能来主持婚礼,她的安危也尚未可知。夏凌霜本想寻到母亲才结婚的,但因军情紧急,随时都可能有意外的变化,所以听从了段珪璋之劝,战乱中从权办理。
    好在南霁云已奉命到渲关招集散兵游勇,可以趁此时机,到华山探个下落。段珪璋夫妇和卫越诸人也说好了和他们同去了。
    铁摩勒当然也很高兴,可是不知怎的,就在订婚仪式进行的时候,王燕羽的影子却突然间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他自问对韩芷芬已是一心一意的了,却何以会突然想起王燕羽来,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他只好自我解嘲,那大约是因为王燕羽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她是杀他义父的仇人,在帐幕那夜,又曾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南霁云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交代,须得多留数日。铁摩勒却因“君命在身”,不能延缓,在订婚后的第二天,便即离开龙眠谷赶往长安。
    辛天雄等人送出谷口,韩芷芬将秦襄那匹黄骠马牵来,说道:“你要赶路,就骑了这匹马走吧。到长安后也好还给秦襄。”段珪璋、南霁云是与秦襄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久的朋友,当下也托铁摩勒在见到秦襄之时,替他们问好。南霁云还特别叮嘱他,叫他在皇帝跟前,不可任性使气,凡事要请教秦襄和尉迟北二人。另外,对宇文通要多加小心,着意提防。
    韩芷芬走上前来,目蕴泪光,众人知趣,便与铁摩勒道别,让韩芷芬再送他一程。
    他们二人刚刚订婚,便要离开,当真是临行分手,不胜依依。两人都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但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反而默默无言。送到路口,铁摩勒道:“芬妹,你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吗?”
    韩芷芬深情地望着他,低声说道:“摩勒,你独自一人,须得多加保重,自己小心。”
    铁摩勒强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当会料理自己,你尽可放心!”韩芷芬道:“不单是要注意身体,事事都得小心。嗯,我不多说了,你是聪明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呀……只要你时时记着有我这么一个人便好。”
    铁摩勒的心跳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仍是不放心自己。当下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吧,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另外,就只记挂一件事情。”韩芷芬抬起了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什么事情?”铁摩勒沉声说道:“替我的义父报仇。”
    韩芷芬舒了口气,说道:“好,你走吧。不管这场战乱还得多久,我总等你回来。”
    铁摩勒飞身上马,道声“珍重”,马鞭虚打一下,那黄骠马立即放开四蹄,绝尘而去。他回过头望,一刹那间,韩芷芬的影子已自模糊而终于消失,也就在这刹那间,王燕羽的影子又突然间在他脑海中闪过。
    一路上避开敌兵,兼程赶路,仗着这匹骏马,来到潼关的时候,比铁摩勒原来的估计还早了两天。
    可是到了潼关,立即便面临一个难题。潼关已是在安禄山之手,它在黄河岸边,要往长安,须得通过潼关,否则就只有设法在其他地方偷渡。可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黄河上的船都逃亡了,铁摩勒来到河边,放目一望,哪里找得到一条船只?
    铁摩勒沿着河边走去,走了大半个时辰,忽见河边一棵柳树之下,系有一只小舟,铁摩勒大喜,连忙走上前去,船中舟子走出船头,不待铁摩勒开口,便连连摆手说道:“我不敢在刀口上讨生活,这生意是决计不做的了,客官,你另外去找船只吧。”
    铁摩勒取出一锭金子,说道:“这个时候,你叫我到哪里去找?你渡我过去,我这锭金子就给你当作船钱。”
    那舟子双眼发亮,想了一会,就道:“好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在你这锭金子的份上,我拼着性命,渡你过去吧。你这匹马也要过去吗?”铁摩勒道:“这匹马是我的脚力,当然要渡。”
    铁摩勒牵马上船,船舱刚好容纳得下,那舟子摸了马背一下,那黄骠马一声长嘶,举蹄便踢,幸好铁摩勒及时将它按住。那舟子道:“这马性子好烈,不过,也真是一匹好马!”铁摩勒道:“你也懂得相马?”那舟子道:“在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边来往的军马我看得多了,可没有一匹比得上尊驾的坐骑。”
    说话之间,舟子已解开了系舟的绳索,向下游划去,铁摩勒是第一次渡过黄河,抬头一望,但见浊浪滔滔,水连天野,想起了祖逖中流击揖,誓复中原的故事,不禁浩然长啸!
    那舟子忽地问道:“客官,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你为什么还独自出门,而且是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偷渡?”
    铁摩勒留神观察他的眼色,见他目光灼灼的注视那匹宝马,心中想道:“你若是心怀不轨,那就是自讨苦吃了。”索性坦直地告诉他道:“我是朝廷的军官,队伍失散,要赶回去归队的。怎么,你害怕了吗?”
    那舟子道:“原来如此。大人一片忠心,令人可敬。莫说还有金子给我,就是没有,小人也要拼着性命,渡你过去。”
    铁库勒见他神色自如,疑心顿起,想道:“河边只有他这只小船,初时他作出那等害怕的模样,现在却又是这等说法,若非真的贪财,那就是其中有诈。”他暗暗摸出一枚铜钱,扣在掌心,只待那舟子一有异动,立即就用钱骠将他制名人轶事服。
    那舟子的本领倒真不错,双浆使开,小舟如矢,黄昏时分,就到了对岸一处无人所在,那舟子道:“大人请上岸吧,多蒙厚赐,不必再加付船钱了。”话中有话,竟似已窥破了他掌中另扣有铜钱似的。
    铁摩勒面上一红,心道:“莫非这舟子也是个风尘中的侠义人物?若然,那倒是我多疑了。”
    若在平时,铁摩勒定要和他多攀谈几句,但此际他急着赶路,拱手向那舟子道谢之后,便即登程。背后还隐约听得那舟子啧啧赞道:“真是一匹宝马!”
    铁摩勒趁着天黑,绕过潼关,进人了官军驻守的地区方始歇息,第二大一早,继续兼程赶路。当天晚上,便到了华陰。
    华山便是在华陰县的南边,铁摩勒到了华明,不禁想起了南霁云他们计划到华山救人之事。他这次仗着马快,到了华陰,比原先的预期还早了两天,华陰离长安不过二百多里,以他这匹马的脚力,明日再兼程赶路,大约午后就可以到达长安了。因此铁摩勒也曾动过念头,想到华山一探,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感到自己孤单一人,若然有失,反而误了大事,终于还是把念头打消了。
    这晚,他在城中一间客店住宿。将近天亮的时分,忽听得他那匹黄骠马大声嘶叫,铁摩勒吃了一惊,慌忙赶到马厩去看,亮起火折,见那匹马好好的还在马厩之中,再往外面察看,地上并无足印,铁摩勒起了疑云,心中想道:“看来不像是有偷马贼来过,却怎的它好端端的嘶鸣起来?”
    这时,东方已经发白,坐骑既然没有失去,铁摩勒也就不再查究了。当下他结了店钱,便即策马登程。
    哪料走了一程,这匹宝马竟然大失常态,端起气来,越走越慢,铁摩勒大为奇怪,下马察看,只见那匹马双眼无神,口吐白沫,向着他摇头摆脑,声声嘶叫,如发悲鸣。
    铁摩勒好生奇怪,心里想道:“这匹马神骏非凡,昨天还是好好的。昨晚又已吃饱了草料,今天才不过走了十多里路,怎的累坏?”
    正自手足无措,对面走来了一个过路客人,到了他的眼前,忽地停下脚步,连声说道:“可惜,可惜!”铁摩勒一看,只见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相貌不凡,看来好似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曾经见过?
    铁摩勒拱手说道:“兄台高姓大名,因何连呼可惜?”那少年道:“小姓展,贱名元修。我是可借你这匹马!”铁摩勒连忙问道:“怎么可惜?”展元修道:“尊驾这匹宝马是万中无一的良驹,可惜患了重病,只怕过不了今日了!”
    铁摩勒大惊,忙道:“听见台之言,既然能一眼看出它患有重病,定然懂得医术,不知兄台叫能替它医治么?若蒙援手,小弟定当重报!”
    那展元修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兄台你也未免太小觑我了,若是再提重报二字,小弟立即走开。”
    铁摩勒面红耳赤,拱手赔罪道:“兄台原来是侠义中人,小弟失言,尚望恕过。请见台看在这匹马难得的份上,替它医治。”
    展元修笑道:“这样说就对了。在下不懂什么侠义不侠义,只是平生爱马如命,实是不愿见这良驹死去。”
    当下他就按着那匹黄骠马,在马腹上贴耳听了一会,那匹马又发出两声长嘶,还举起蹄想踢他,铁摩勒忙喝道:“他给你治病,你怎的不知好歹!”那匹马不知是听懂主人的话还是无力踢人,终于放下蹄子,服服贴贴的由他诊治。
    展元修皱起双眉,说道:“它患的病很重,我也不知能不能治?姑且一试。”当下取出一管银针,管内满贮绿色的药水,在马腹上插了进去,过了一会。展元修将银针拔出,拍一拍马背道:“起来!”
    说也奇怪,当真是药到病除,那匹马应声而起,可是它对展元修却似又害怕又愤怒的样子,扭头避开了他,四蹄在地上乱踢,踢得沙飞石走。
    铁摩勒大喜道:“兄台真是妙手神医,小弟无以为报,只有说声多谢了。”
    展元修道:“你现在多谢还嫌早了一点,你骑它走路,走出十里之外,若是仍然无事,那就是它的病已好了。若然有甚不妥,你牵它回来,我在路上等你,再给你想个办法。”
    铁摩勒见那匹马精神抖擞,说道:“它已恢复了常态,想必不会再有不妥了吧?”当下再次拱手称谢,跨上马背,只见展元修却在他后面连连摇头。
    果然走了不到十里,那黄骠马又口吐白泡,喘起气来,和刚才的病态一模一样、铁摩勒慌忙下马,依着那少年的吩咐,牵着黄骠马向回头路走。
    走了一会,远远已看见展元修向他跑来,说道:“果然又有不妥了吧?幸亏我不敢走开。”铁摩勒心中一动,想道:“他既然早已诊断出来,何以又要我试跑十里路程,让这马多受痛苦?哎,莫非他是怕我不相信他的医术,故意显显本领,好叫我五体投地的佩服他?”
    铁摩勒虽然心胸坦率,却也是个老江湖了,想到此处,反而怀疑起来。可是他转念一想,这匹马病重垂危,决不能弃它不顾,不管这少年用心如何,也只好信赖于他,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铁摩勒心里怀疑,神色上却没有显露,他将那匹黄骠马牵到展元修的面前,说道:“兄台所料不差,它走了十里果然便走不动了。还望兄台设法救它一命。”
    展元修道:“它的病已不是我所能治的了,不过,我还有个师父,他医马的本领当然比我高明十倍,……哎,我还没有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铁摩勒报了姓氏,却捏了一个假名,展元修续道:“铁兄,你若没有紧急之事,就请牵了这匹坐骑,随我同见家师如何?”
    铁摩勒正是要赶往长安,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这匹宝马,心中想道:“我已多赶了两天路程,就为这匹马再耽搁一两天,那也应当。要不然,我到了长安,如何向秦襄交代?”又想道:“此人虽是可疑,但我与他素不相识,未必他便要暗害我?何况我有一身武功,又何须惧怕于他?反正这匹马是要死的了,不如听他的话,试他一试。”
    铁摩勒打定了主意,便说道:“若得尊师赐药救它,那是最好不过。就请展兄带引,同往谒见尊师吧。”
    展元修再替那匹马刺了一针,那匹马略见好转,却远不如刚才的精神抖擞,而且好像对展元修更为惧怕,它挨着铁摩勒;时不时发出异样的嘶鸣。铁摩勒只当它是被银针刺体,因此才怕了展元修,也不放在心上。
    走了一会,只见一座大山矗立前面。铁摩勒心中一凛,问道:“尊师是住在华山之中么?”
    展元修道:“正是。他厌恶尘俗,在华山中过隐士的生涯已有十多年了。”
    铁摩勒望见华山,不由得想起了“西岳神龙”皇甫嵩,又想起了王燕羽对南霁云所说的,夏凌霜的母亲可能也是被囚禁在华山的某处,不觉心意踌躇,脚步不前。
    展元修道:“家师虽是住在华山,却是结庐在山谷之中,无须攀登危峰峻岭。”
    展元修这么一说,铁摩勒登时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想道:“王燕羽说的所在是莲花峰下断魂岩,现在他的师父是住在山谷之中,显然是与这件事无关的了。”
    铁摩勒牵着坐骑,随他走进山谷,山谷在两面山峰夹峙之下,虽是红日当头,谷中也是陰沉沉的令人感到寒意。
    走了一会,只见一幢房屋,在山坡之上,依着山势修建,红名人轶事墙绿瓦,气派不俗,屋前面还有花圃。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正在修剪花枝,见他们来到,忙跑出来迎接,喜孜孜地道:“少爷你回来了,这位可是请来的大夫?”展元修喝道:“好没规矩,在客人面前叫叫嚷嚷的,要你多管闲事么?快把这匹马牵到马厩里去,好生料理!”
    铁摩勒疑云大起,心里想道:“听这丫鬟的称呼,这姓展的似乎是这里的少主人,屋内的主人应该是他的父亲,怎的他却说是他的师父?难道他的师父也就是他的父亲?”家学相传,以父亲兼任师父,事属寻常,但若是如此情形,为人子者决不会不称“家严”而称为“家师”的。另一样更令铁摩勒怀疑的是;自己来请他们医吗,那丫鬟却怎的反而把他当作了请来的医生?
    展元修似乎已知道他起了疑心,笑道:“我师父一向和我同住,恰巧家中有人患病,家师今早叮嘱我到镇上去请医生,故而丫鬟有此误会。”
    他越说铁摩勒越是疑心,问道:“这么说,兄台岂不是为了小弟之事,耽误了延医了?”
    展元修道:“我师父深山隐居,不知外事,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镇上哪还请得到医生?铁兄你无须过意不去,我正有事奉商。请到里面去说。”
    铁摩勒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有什么花样?”
    展元修将他带进屋子,坐定之后,铁摩勒请见他的师父。展元修说道:“我的师父,你慢一步见也还不迟,兄台的坐骑,家师包保可以治好。只是小弟也有一件事,要请兄台相助。”
    铁摩勒道:“彼此相助,份所应为,展兄请说,小弟尽力而为。”
    展元修道:“那丫鬟虽是误会,但小弟也正有此意。想请铁兄给我的师妹治病。”
    铁摩勒怔了一怔,说道:“我可是完全不懂医术的呀!”展元修道:“别的病铁兄也许不能医,敝师妹的病铁兄定能医治,要不然我也不会请你来了。”
    铁摩勒惊疑不定:“莫非他们是黑道中人,受了敌人所伤?若然如此,金疮药我倒还有。”
    展元修道:“能不能治,铁兄,你先看看再说吧!”
    铁摩勒想了一想,说道:“好吧,我姑且看看,要是内伤,我就不能医了。”
    展元修在前引路,经过了曲院回廊,到了那位小姐的厅房,展元修轻轻将房门推开半扇,说道:“铁兄,你悄悄走进去吧!”
    铁摩勒从那半开的房门,先向里面张望了一下。一望进去,登时大吃一惊!正是:
    情场无计相回避,今日冤家又聚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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