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宝钗缘》小说在线阅读,聂隐娘小说

第九回云开月现真情露镜破钗分悔意生
    段克邪的掌缘已沾着了史若梅肌肤,就在内力将发未发之际,蓦地想道:“我与她虽然早已断了夫妻之情,但她的爹爹对我家究竟是有深恩厚义,我若伤了她的性命,我爹爹泉下也难瞑目。”他心念电转,急忙将内力撤回,但那股掌风,已把史若梅推得歪歪斜斜,立足不稳。吕鸿秋这时却已稳住了身形,一个滑步回身,“唰”的一刀,斫将过来,史若梅身形未稳,来不及出剑抵御,段克邪身形一晃,恰恰遮在她们二人中间,替史若梅挡了一刀,他掌力微吐,轻轻一送,又把史若梅推开了几步。他纵身发掌,一气呵成,看来似是向史若梅追击,吕鸿秋怎也想不到他却是有意暗护“敌人”。
    那晚段克邪在田承嗣家中,对史若梅所生的误会,连史若梅本人都不知道,聂隐娘当然更是毫不知情,这变化突如其来,吓得她手足无措,惶惑之极,心里想道:“他已然认出了史家妹子,为何还是翻脸无情?难道他当真是变了心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史若梅气呼呼地叫道:“段克邪、你好!好,我就让你们称心如意,从今之后,再也不要见你这无义之人!”她转过了身,立即飞奔,聂隐娘叫道:“若梅,若梅!唉,你们有话好话,为何闹成这个样子!”史若梅道:“你都看到了,他这样无情无义,还有什么话可说?走,咱们走!”聂隐娘劝也不是,走也不是,隐隐感到其中定有“误会”,但急切之间,却怎能向段克邪问个明白。
    吕鸿秋听了史若梅临去那两句话,也是又羞又气,大怒喝道:“你这妖女胡说什么?”摘下两颗金铃,追去向史若梅便打,段克邪道:“算了,算了,让她走吧!”飞出两枚铁莲子,把她的金铃打落。吕鸿秋呆了一呆,叫道:“咦,你怎么反而纵容奸细?”
    有个金鸡岭的大头目正在附近,听得这边在闹“捉奸细”,急忙飞马追赶,追到了史若梅身后,挺起长予便刺,史若梅正在气头,一手抓着矛头,将那头目拖下马来,便夺了他的坐骑。
    这匹马正是牟世杰所劫的那帮御马中的一匹,史若梅跨上马背,催马疾驰,待吕鸿秋赶来,她早已去得远了。
    吕鸿秋性烈如火,但却也是个聪明的女子,这时稍稍冷静下来,猛地疑云大起,问段克邪道:“段贤弟,你和我说老实话,这奸细是否和你有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段克邪涨红了脸,讷讷不能出口。
    聂隐娘走过来冷笑说道:“你问他们是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么?他们只见过两三次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么也许还谈不上,不过,他们却是一根红线上拴着的未婚夫妻!”
    吕鸿秋大吃一惊,睁圆了两只眼睛,盯着殷克邪。段克邪急道:“吕姐姐,你别相信他的说话!”聂隐娘冷笑道:“枉你是段大侠的儿子,人品如此不端!若梅有什么对不住你,你竟然不肯认她?”
    段克邪跳起来道:“你休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她早已是田家的媳妇,与我何干?”
    聂隐娘也禁不着心头火起,骂道:“你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言乱语,她几时做了田家的媳妇?”段克邪道;“田家的聘礼,就是我段某劫的,此事绿林上谁人不知?”
    聂隐娘道:“此事是薛嵩与田承嗣要结亲家,史若梅可并没有答应!当初薛嵩要嫁的是他的女儿薛红线,现在薛红线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史逸如的女儿史若梅!史若梅并不是以前的薛红线了,话说至此,你还不明白么?”
    段克邪惊疑不定,瞅着聂隐娘道:“你是谁?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聂隐娘道:“你先别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你的未婚妻子,你究竟是认也不认?”
    吕鸿秋忽地插口道:“咦,别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这样着紧?段克邪的未婚妻子,又为什么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和她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大约很要好吧?”
    要知聂隐娘此刻是男子打扮,段克邪也正为此起疑。聂隐娘有意调侃他们,笑道:“我和她的支情当然很好,最少不在你和段小侠之下!”
    吕鸿秋是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的女快,几曾受过人如此戏弄,当下怒道:“好呀,你既然和她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很好,她是节度使的女儿,混在咱们强盗窝中,意欲何为,你也是应该知道的了?段小侠,这奸细之事,你问还是不同?”
    聂隐娘怒道:“你们一上来就认定别人是奸细,还问什么?”
    段克邪叫道:“你究竟是谁?你再不说,我、我……”聂隐娘道:“你要怎么?”
    段克邪正要说道:“我可要对不住你啦!”就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有如暴风骤雨,牟世杰与铁摩勒快马驰来,牟世杰远远的就扬声叫道:“你们在闹什么?”原来他们救出了万柳堂,因为大火烧山,路途阻塞,他们绕道而来,所以此时方到。
    段克邪喜出望外,连忙迎上去道:“牟大哥,你是盟主,这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处置吧。”
    牟世杰道:“什么事情?”段克邪道:“有两个人有好细嫌疑,一个已经跑了,还有一个在此。就,就是此人,你要不要问一问他?”
    牟世杰一怔,问道:“哪一位已经跑了?哎呀,你竟然不知道她是谁吗?隐娘,史家妹子不好意思说,你怎么也不代她说?”
    聂隐娘道:“我已告诉他了,他们不肯夫妻相认,我有什么办法?”
    牟世杰道:“段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为何不肯认她?”段克邪急得头筋暴起,叫道:“牟大哥,你不知道,她、她并不是咱们这一路人,我怎可以认她?”
    铁摩勒听得“隐娘”这个名字很熟,一时却想不起她就是聂锋的女儿,不禁走到聂隐娘跟前,问道:“这位兄弟高姓大名?咱们似是在哪儿会过?”聂隐娘道:“不错,咱们昨天不是会过面么?记得我已经对你说过我的名字了?”
    铁摩勒道:“不对,你昨天用的不是这个名字。还有,你昨天说你与我以前来会过面,看来,不是你有意说谎,就是我记牲大坏了。兄弟,你是不愿把铁某当作个朋友么?”
    聂隐娘“噗嗤”一笑,把帽子脱下,露出了满头青丝,说道:“王大哥,不认得我了么?”段克邪、吕鸿秋等人这才知道聂隐娘原来是个女子,心中都在奇怪之极,不但是奇怪她乔装男子,维妙维肖;更奇怪的是她将铁摩勒唤作“王大哥!”
    心念未已,只听得铁摩勒哈哈大笑道:“亏你还记得当年的王小黑。好一个顽皮的小名人轶事妞儿,长得这么高了,不是你这声‘王大哥’我当真不认得你啦。令尊好吗?你怎么会到我这山寨来的?”
    牟世杰笑道:“是我带她们二人来的。我不知道铁大哥原来与她们乃是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铁奘勒道:“她是聂锋将军的掌珠,聂将军虽然身在官门,却是个有血性的男子汉。当年我曾受过他的恩惠,克邪贤弟,你的爹爹在生之时,和聂将军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也很不寻常。你们二人快来重新见过。”
    段克邪道:“那晚我大闹田承嗣的节度府,也曾承聂将军暗中相肋,未曾道谢。聂姐姐,请你代令尊受我一拜。”聂隐娘板着脸孔道:“不敢当,不敢当!只要你不把我与史家妹子当作奸细,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吕鸿秋大是尴尬,也只得过来向聂隐娘赔个不是,说道:“一时误会,都是我的不好,姐姐莫怪。”聂隐娘怒气已消,对她却反而和颜悦色,说道:“我和史家妹子乔装男子,到金鸡岭来,史家小姐又是节度使小姐的身世,难怪你们起疑。”
    铁摩勒喜道:“原来走了的那位就是薛嵩的‘女儿’么?她已经知道她本来的身份了?”聂隐娘道:“不错,她早已恢复了她本来的名字——史若梅啦。”
    铁摩勒道:“克邪,你爹娘为国捐躯,当时我没在场,但我知道他们有一桩心事未了,临终时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托南婶婶(夏凌霜),要她待你长大之后,说与你知。南婶婶还没有告诉你么?”段克邪低下了头,说道:“夏姨已经告诉我了。”铁摩勒道:“你现在还记得么?”段克邪道:“记得。”铁摩勒道:“那么说来与我听听。”
    段克邪道:“要我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铁摩勒道:“还有呢?”
    段克邪涨红了脸,低声说道:“要我拿这支龙钗去找史伯伯的女儿。”铁摩勒道:“做什么?”段克邪道:“以龙钗作为信物,迎娶史姑娘。”
    铁摩勒正是要他亲日说出这一句话,当下大声说道:“着呀,既然你没有忘记父母的遗命,却为何不肯认史姑娘为妻?”
    段克邪气鼓鼓说道:“她是节度使的女儿,我配不上!”
    铁摩勒道:“你别在我跟前说气话了。干脆的说,你嫌她是薛嵩的女儿,配不上你这位好汉,是不是?”段克邪道:“我不敢嫌她,但总之不是一路的人。”
    铁摩勒道:“你这话就错了。薛嵩最多只能算是她的养父,她的亲生父母,忠义节烈,谁不钦敬?有这样的好父母,儿女还能错到哪里去吗?即算现在不是一路,完婚之后,也自然是夫唱妇随。你这么早就担心什么?”
    段克邪默然不语,铁摩勒又道:“何况她虽是薛嵩的养女,但自小却是她亲生母亲抚养大的。我在聂家住过,当时聂家与薛家乃是邻居,我知道她的母亲在薛家充当奶妈,每日里都教她诗书,她自小性格就与薛嵩大大不同,据我看来,正是我辈中人。你放心了吧?”
    段克邪仍然低头不语,铁摩勒不禁有点生气,板起脸孔说道:“你不是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么?不遵父母名人轶事之命;不守夫妻之约;不念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之情,这乃是不孝、不信、不义!称得上是好汉子么?你父母双亡,你的事情我不能不管,你还有什么理由要毁婚约,尽可说与我知!”
    要知铁摩勒的义父乃是段克邪母亲的哥哥,铁摩勒算是段克邪的表兄,段克邪在世上别无亲人,一向是把这位“表兄”当作亲兄长看待的。所以铁摩勒敢以长辈的身份,疾言厉色的责备他。
    段克邪给铁摩勒一骂,满怀委屈,一急之下,本来不想说的也只好说了出来,当下头筋暴露讷讷说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小弟在田承嗣家里,曾见过史姑娘,她,她……”
    铁摩勒道:“她怎么样?”段克邪道:“我亲眼看见,她、她和那田承嗣的儿子,很、很是亲热。……”铁摩勒睁圆双眼,诧道:“有这样的事情?”
    聂隐娘道:“说清楚点,你看见他们是怎么样亲热?”段克邪道:“似乎是手挽着手儿。”聂隐娘道:“似乎是?这么说,你并不是看得怎么清楚了?当时你在什么地方?”段克邪道:“我正在田家的花园,和羊牧劳他们恶战。史姑娘和田承嗣的儿子肩并着肩,在一群武士前呼后拥之下,一伙儿出来,我绝没有看错。聂姑娘,你想想,她还没等到田家迎亲,就先过门,为了什么,那定然是因为她已知道我将对田家有所不利,所以等不及迎亲,就先到田家来通风报讯了。你想想,她一心一意向着田家,这样对我,我还能认她作妻子么?”
    聂隐娘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怎能把史家妹子设想得这样不堪?幸亏我当时在场,这件事我知道得清清楚楚,要不然史家妹子当真要给你诬赖得含冤莫白了。”
    段克邪诧道:“我明明看见是她,怎么会错?”聂隐娘道:“不错,她那晚是和田承嗣的儿子一道出来,但他们并不是挽着手几,而是史家妹子抽中笼着一把短剑,短剑指着田承嗣那宝贝儿子的背心,她是要救你的,你却把她的好心当作坏意,真是岂有此理!”
    段克邪听得呆了,聂隐娘又道:“你可知道她那晚为什么到田家去的?她就是为退婚而去的呀?”当下,将史若梅怎样离开薛嵩,怎样去盗田承嗣床头的金盒,使得田承嗣不敢觊觎薛嵩的潞州,也不敢不退亲等等情事都一一说了。段克邪听聂隐娘将那晚的情事说得历历如绘,绝不是可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捏造得来,这才完全相信了。
    铁摩勒大笑道:“好,史姑娘真是女中丈夫,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克邪,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段克邪羞惭无地,半晌说道:“我知道错了,我对不住史姑娘。”铁摩勒道:“说一句对不住就算了吗?”段克邪道:“我把她找回来,向他赔罪。只是——”
    铁摩勒早已知道段克邪的顾虑,立即打断他的话头说道:“这里的事你可以不必担心,金鸡寨丢了,也还有别处可以安身立命。何况羽林军绝不能在此地久留,有牟盟主和大伙兄弟,还怕官军伤害得了我们,你快去将史姑娘我回来,我给你主婚。”
    段克邪满面通红,说道:“小弟年纪尚轻,婚姻之事可以缓提。不过,大哥之命,小弟也不敢有违,史姑娘我一定是要把她我回来的。”
    真相大白,云雾扫除,众人皆大欢喜,只有吕鸿秋颇感尴尬,当下说道:“我这次来参加英雄会,家兄尚未褥知,恐他挂念,我想早日回去,请盟主见谅。”牟世杰道:“好说,好说。令兄面前,请代小可问候。”段克邪因为上次收服黄河五霸,曾得过她的帮忙,也上前道谢。吕鸿秋强笑道:“我哪里帮了你什么忙?倒是给你惹出麻烦来了,你不怪我就好。”段克邪笑道:“这是我自己糊涂,与姐姐何干?姐姐,你们兄妹在江湖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广阔,我还有事情要拜托你们呢。”吕鸿秋道:“你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了。我们一有史姑娘的消息,一定托人捎信给你。是不是这件事?”段克邪含笑默认。吕鸿秋心里满不是味儿.原来她只比段克邪年长两岁,段克邪还比她高半个头,吕鸿秋和他一路同行,确实是对他有点意思。好在她性情爽朗,心头上的一点云翳,一瞬间也就消散了。
    聂隐娘跟着说道:“我离家日久,也要回去了。牟大哥,多谢你这次携带我们来参加盛会,几时路过寒舍,请容我稍尽地主之谊。”牟世杰笑道:“我如今当真是成了强盗头子了,你家若不害怕强盗登门,我就去探你。”聂隐娘心头惆怅,神色黯然,勉强笑道:“我爹爹最爱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英雄豪杰,也最疼爱我,你们尽管来,他决不会加害你们的。”话虽如此,她自己也知道,她的父亲现在已是朝廷大将军的身份,顶头上司又正是绿林群盗恨之人骨的田承嗣,牟世杰是绿林盟主,她爹爹无论怎样疼爱她,最多也不过是避免与牟世杰敌对面已,倘若谈到婚姻大事,她爹爹是决计不肯将女儿嫁给一个“强盗头子”的了。
    铁摩勒道:“克邪,你送聂、吕两位姑娘一程。然后你去找史姑娘,一定要找到了史姑娘才许你回来见我。”
    段克邪送她们出了峡谷,吕鸿秋先向西走,聂隐娘与段克邪同路,再走了一程。聂隐娘道:“你准备怎样寻找若梅?”段克邪茫然说道:“我不知道。人海茫茫,只好靠运气了。”聂隐娘道:“她一个亲人也没有,江湖上的生涯她也未必过得惯,过了一些时候,你若是寻不到她,可以到我的家里来问问消息。她与我情如姐妹,没有别处可去,多半就会到我家里来的。”段克邪多谢了她的好意。聂隐娘又道:“但她不知我几时回家,现在又正是一肚闷气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在江湖上乱闯,闹出事来。
    她毫无江湖经验,看来总是朝着进向市镇的大路走。但愿你早日访得她的下落,我才放心。”段克邪与聂隐娘分手之后,心中极是不安,只好依从聂隐娘的指点,一路去寻访史若梅。
    史若梅果然不出聂隐娘所料,她夺了那头目的骏马,跑出了峡谷,心里想道:“他们已然在疑我是奸细,我也不愿再见他们了。其实她不愿见的只是段克邪,但因伤心过甚,她尽力抑制自己,不再想起段克邪的名字,连带段克邪的朋友,甚至与段克邪有点关系的人,她都不想见了。她知道群盗逃避官兵,绝不会走大路,她就偏偏挑着大路走。
    史若梅这时还是富家子弟打扮,衣服丽都,所乘的又是罕见的骏马,当然没人怀疑她是从金鸡岭逃出来的强盗。可是在金鸡岭附近一带,乃是民风纯朴的地方,她这身打份,却也甚为惹人注目。
    但她满腔悲愤,却不理会路人是否对她注目,只是茫无目的的快马疾驰。她极力压制自己不要再想段克邪,却仍然不禁想起了他。“从今之后,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了。天地虽大,何处容身?”越想越是伤心,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不觉泣下数行。
    正在心事如麻之际,忽听得背后有人说道:“这匹马真不错呀!咦,这小子奸怪,你听听他是不是在哭?”
    史若梅急忙揩干眼泪,口头一望,只见是两个相貌粗豪的汉子,距离约在半里之外,史若梅心道:“讨厌,我哭我的,要你们在背后议论。”索性催那匹骏马放开四蹄,跑得更快,不多一会,就将那两个汉子远远的他在背后。
    她自小在节度使府中长大,虽有武功,未经磨练,快马疾驰了一个时辰,其中又有一半路程是从崎岖的峡谷中经过,对马背上的颠簸之苦,颇觉有点吃不消,一个时辰下来,骨头也有点隐隐作痛了。她回头一望,不见那两个汉子,遂又收紧马缰,策马缓缓而行,心里想道:“薛家我是决不回去的了,好,今后我索性也做个江湖儿女吧。到了市镇,我就先买一套租布衣裳。唔,这鞋帽也要换过。”
    天色渐近黄昏,恰巧前面便有个小镇,史若梅牵着马在镇上走了一周,看看那些客栈墙壁都是煤烟,实在不合心意,迫不得已只好选了一家最好的客店投宿。掌柜的道:“我们店里的规矩,房钱饭钱马料钱可得请客官先惠。”
    史若梅道:“好,你给我一间上房,一共多少钱?”掌柜的取了算盘过来,滴滴答答的拨动珠子,说道:“房租三钱,伙食嘛,我们店坠分的三等,你相公当然是要上等的罗,上等的要五钱银子,马料就算一钱五分吧,共总是九钱五分,嘻,嘻,便宜得很,一两银子都不到!”其实他每一项都算贵了=些,多要了史若梅二钱银子。
    史若梅道:“别罗嗦了,我就给你整的一两吧。”掌柜的眉开眼笑,说道:“那就多谢相公你啦!”却见史若梅在袋里掏钱,好一会子那只手还未拿出来,掌柜的变了面色,心里想道:“看他寄得这样漂亮,难道是个空心老倌,身上没钱,却宽阔客?”
    原来史若梅身上的银子早已用光了,不过她离开薛家的时候,曾随手抓了一把金豆放在袋中,当时的长安风气,大富大贵人家,多喜欢用黄金打成一颗颗比黄豆粗大的珠子,新年时候,到朋友家去拜年,便把这些金豆给孩子当作“利市钱”。薛嵩身为潞州节度使,带来了长安官名人轶事场的风气,他的下属每年进节度阶拜年,少不了都要给金豆与史若梅作“利市钱”,史若梅当时匆勿离开薛家,不愿带沉甸甸的元宝,又无暇寻觅碎银,因而随手抓起了一把金豆。她银子带得很少,后来与聂隐娘同行,一路上的使用都是聂隐娘支付的,这些金豆一颗也没用过。
    此际,她找不到碎银,满面通红,只好把一颗金豆摸了出来,说道:“掌柜的,我身边没有碎银,就把这颗金豆给你当作房钱饭钱吧。”小客店里哪曾见过这样豪阔的客人?旁边的客人啧啧称奇,都拥上来看。
    那掌柜的把金豆放在手中掂一掂份量,凭他的经验,估量这颗金豆总有六七钱重。当时的金价是三十多两银子换一两金,这颗金豆最少要值二十两银了。
    小客店的掌柜接触黄金的机会不多,掌柜的不禁大起怀疑,心里想道:“天下哪有这种将金子当作银子来使的笨人?不对,不对!这人一定是个骗于,什么金豆?我看准是黄铜!”
    史若梅娇生惯养,根本就不知道金价,见那掌柜沉吟不语,皱眉问道:“怎么,这颗金豆还不够付你的钱吗?倘若不够,我就再给一颗。”掌柜的越发怀疑,说道:“小店一向诚实,不愿吃亏,也不愿占人便宜,我只要银子,不要金子!”史若梅着急之极,说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我身上委实没有银子。”掌柜的翻起白眼,说道:“没有银子,好,那你把这件长杉脱给我吧,这件长衫我算你二两银子,我还可以补回一两银子给你!”
    史若梅急得满头大汗,连声叫道:“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你、你、你、你是欺人太甚了哪!”那裳柜的翻起白眼道:“住店付钱,没钱忖就走。我准你将衣裳抵价,已是格外通融。
    你怎能颠倒说我是欺负你了?众位客官评评这个理!”
    正在闹得不可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忽地在人丛中走出两个人来,几乎是同声说道:“掌柜的,你别吵啦,我给这位相公付钱。”
    史若梅抬头一望,只见两个人同时走到自己的身边,一个是书生模样的少年,另一个却是个满面横肉的中年汉子,令人一看,就觉得心里讨厌,但却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史若梅想了一想,这才想起是在路上跟在自己后头讲怪话的那个汉子。
    那脸肉横生的汉子抢先说道:“我平生最爱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朋友,这点小意思你别放在心上。喏,掌柜的,这两银子你拿去吧。”那书生也道:“萍水相逢,请恕冒昧。兄台,你也不值得为这些小人生气。”跟着也把一两银子摆在柜台上,笑道:“掌柜的,你真是有眼无珠,金子不要要银子,好吧,你要银子就收下来罢。”
    那脸肉横生的汉子,大叫大嚷道:“不成,掌柜的你要收我这份银子,是我先拿出来的!”那书生笑道:“咱们都是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朋友,何分先后?兄台不必争了。”
    那掌柜的心里想道:“这小子人缘倒好!”但如此一来,反而令他为难了,刚才他怕史若梅没钱付,现在却有人争着付钱,那脸肉横生的汉子还瞪起眼睛看他,他不知该收哪份银子才好。
    史若梅满肚委屈,一气之下,说道:“多谢两位盛情,银子都请收回了吧。小弟不住这问客店了。”她心里在想:“我就不信金子这样不值钱,这家客店不要,难道第二家客店也不要。”
    掌柜的怎肯让生意走掉,连忙上前拦阻,他还未曾说话,那脸肉横生的汉子比他更急,早已抢先一步,扯着了史若梅道:“相公,这镇上就数这家客店最好了,掌柜的无札,俺替他陪罪,你就委屈点住下来吧。咱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个朋友。”史若梅满面通红,嗔道:“拉拉扯扯干吗?”用力一摔,摔脱了那汉子的手,那汉子讨了个老大没趣,闷声不响,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那书生见了史若梅这个动作,也不觉怔了一怔,遂出来打圆场道:“这位兄台说的不错,这小镇的客店的确是数这家最好。
    仁兄,你何必与无知之人计较?”史若梅消了点气,一想那脸肉横生的汉子虽然讨厌,到底也是一番好意,正要向他道歉,忽见又有个人走进店来。
    这人头发斑白,五十来岁年纪,像个三家村学究,其实却是城里一家大字号当铺的朝奉,来这小镇收帐的。
    掌柜的认得这个朝奉,大喜道:“你老来得好,请你老给我过一过眼,这金子是真的还是假的?”那朝奉慢吞吞他说道:“你们吵的我都听见了,有人把金子当成银子来使,这事情确是稀罕之至,我是想来见识见识!”
    这朝奉最初本来也不大相信是真金,但他接过金豆,只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连忙叫道:“掌柜的,你真是有眼无珠,财神进了门,你却要往外推!”掌柜的惊道:“怎么?”那朝奉道:“这是成色十足的赤金,足有七钱重!相公,我兑银子给你。”掏出了一锭十两重的元宝,另外十两碎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史若梅道:“相公,按现在的金你算,本来该值二十二两七钱五分,我身上恰巧只有二十两,你又要到城里才能兑换,这零头的——”史若梅喜出望外,哪里还与他计较零头,连忙打断他的话道:“多谢,多谢,你省了我一程脚力,这点零头,该给你老当作酒钱。”
    掌柜的吓得面如土色,慌忙朝史若梅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结结巴巴他说道:“小的无知,得罪了你者,你老莫怪。我马上去给你打扫上房。”
    史若梅微微一笑,将二十两银子全数文给了掌柜,说道:“别忙,先麻烦你给我买两套衣裳。”掌柜的忙不迭答道:“成,成,只怕这小镇上买不到好的绫罗绸缎。”史若梅道:“我不要缓罗绸缎,只要两套粗布衣裳。银子多下来的给你。我本来说过这颗金豆是要给你抵偿我的一应开支的,既然它值二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就是你的啦!”掌柜的发了呆,那朝奉笑道:“你还不多谢这位相公!”那掌柜喜得疯了,暮地大叫一声,咚,咚,呜,便给史若梅叩了三个响头,连忙吩咐一个伙计给他打扫肩子,另一个伙计给他去买衣裳。
    史若梅笑道:“好了,我的房钱已有了着落了。两位仁兄的盛情我心领了。”她向那书生施了一礼,心里很讨厌那脸肉横生的汉子,但一想也不好厚此薄彼,终于也向他施了一礼。
    那汉子刚才碰了史若梅一个钉子,脸色还有点下大自然,这时讪讪的便想过来搭话,史若梅道:“我一路劳顿,有话明日再叙,靖恕失陪了。掌柜的道:“对,对,你老是该早些安歇,我给你老换过一套干净的被褥。”亲自掌灯,带史若梅入她的房间。
    那汉子瞅了史若梅一眼,朝着她的背影低低哼了一声,喃喃说道:“好大的架子!”
    正是:少年不识江湖险,却惹风波平地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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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自恨身非男子汉可怜辜负美人恩
    这蒙面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才和史若梅分手的那个书生——独孤宇。独孤字道:“我也不知,原来史兄乃是金鸡岭的好汉,真是失敬了。”史芳梅用新近学识的黑道术语问道:“兄台是哪条线上的朋友?”独孤宇哈哈笑道:“我不是绿林人物,但生平最喜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英雄豪杰。金鸡岭铁摩勒大快的声名,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小弟只恨无缘拜谒,至今耿耿于心。听说这两天官军大举攻山,不知铁寨主可脱险了么?”史若梅将错就错,便认作是“金鸡岭的好汉”,说道:“铁寨主早已脱险了,小弟本事低微,跟不上寨主,掉了队。”独孤宇道:“史兄不必担忧,若蒙不弃,请容小弟稍尽地主之谊,请史兄到寒舍暂进一时。”史若梅道:“兄台盛意可感,但只怕连累了你。”独孤宇道:“史兄,先前彼此不知身份,犹有可说。如今倘再推辞,那就是看不起小弟了。”
    史若梅心意踌躇,一时难决,心里想道:“此人看来似是个侠义之士,但我一个单身女子,却怎好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家里去住?”当下讷讷说道:“我看,我受的这点伤还不打紧,……”哪知就在说话之时,牵动创口,鲜血又涌出来。
    独孤字翻身下马,说道:“我身上有金创药,史兄,你先料理了伤口再说。”走过来要扶史若梅下马。
    史若梅一惊,忍看疼痛,先跳下马,险险跌倒,独孤宇伸手去扶,她又连忙一闪闪开,说道:“不打紧,不打紧。请将金创药给我,我自己会敷。”独孤宇心中纳闷,暗自想道:“这人怎的一点也没有绿林好汉的气概,客气得也未免太过份了。”
    史若梅中箭已将近半个时辰,最初流出来的血液已与衣裳胶结一起,史若梅咬紧牙根,撕破衣裳,正想拔箭,独孤宇忙道:“史兄,使不得!须得洗净伤口,先敷上药,包扎妥当,最少过了一个晚上,待血止了,才可以将箭拔出来。现在拔箭会流血不止,而且还怕血液中毒,只凭这点金创药是济不了事的。
    小弟家内宕药齐备,明天再放箭不迟。”史若梅道:“多谢兄台指教。”将金创药敷上,她从无经验,手指颤抖,敷药之时,触动骨头,痛得她冷汗如雨,几乎叫出声来。独孤字更觉奇怪,心想:“他干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涯,怎的连治箭伤的一些常识也不知道,我已经说过一次了,他还想拔箭,现在看来,他简直是连怎样敷药也不懂。绿林好汉,竟似个初出道的雏儿,真是一件奇事。”他见史若梅痛苦的情形,心中不忍,又想过去帮她敷药裹伤。
    史若梅正在低头敷药,不留意独孤宇已到了她的身边,独孤字见她摇摇晃晃,很是痛苦,也未及说明来意,便伸出手去扶她。史若梅忽地感觉到有一只手触及她的身体,猛吃一惊,几乎是出于女性防御的本能,立即一掌推出,叫道:“你干什么?”
    那一小包金创药也跌落地上。
    独孤字怔了一怔,道:“史兄,我是来帮你敷药的,你怎么啦?”史若梅这时已经看清楚了是独孤宇,当然也已明白了他的来意,不由得满面通红,勉强笑道:“我已经敷好药了,多谢你啦。”独孤宇道:“我帮你包扎伤口。”史若梅连忙摇手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会。”独孤宇心想:“这人的脾气真是古怪已极,简直比一个大姑娘还害羞。”史若梅将受伤的左臂搁在肩膊上,撕下了一幅衣裳,自己就包扎起来,她又不懂得包扎,横一道直一道,包裹得十分难看。独孤宇大皱眉头,几次忍不住要过去帮她,但史若梅冷淡戒备的神气却把他止住了。
    唐代并不怎样讲究礼教,对男女之防也远不如后世的重视,只因史若梅是节度使小姐出身,她的母亲(兼奶妈)又是名门闺秀,所以她和一般女于不同,对陌生男子,绝不敢过份亲热。
    正因为她与一般女子不同,是以独孤宇也未怀疑到她是女子,(因为一般女子,尤其是江湖女子,在受伤的时候,是绝不会拒绝男子的帮助的。)他只道这是史若梅的一种怪脾气,心里虽不怎样高兴,却也不便说她。
    史若梅裹好伤口,又歇了一会,气力也恢复了一些,勉强跨上马背,独孤字道:“史兄,你这箭伤须得好好调养,请不必客气了,就到寒舍宿住几天吧。”这是他的第三次邀请了,史若梅犹在踌躇,独孤宇道:“这一路上都有官军,算你有紧要的事待办,也是不方便在路上行走的了,你单身一人,又受了伤,奠说官军,任何人见了都会起疑。”史若梅听他说得有理,且又是盛情难却,心想:“事已如此,我只好随遇而安。这人看来是个侠义之士,大约不会对我不利。”当下便道:“独孤兄盛意相邀,我只好厚着脸皮,打搅你了。只怕连累了你。”独孤宇道:“史兄不用担心,小弟僻处山乡,外人不会注意的。只是小弟倒有点担心,……”史若梅道:“你担心什么?”独孤宇道:“史兄受伤之后,只怕骑马吃力,不如你我合乘一骑如何?”史若梅心中一凛,暗自思量:“莫非他已看出我是个女子,心怀坏意。”但看独孤宇神色坦然,说话诚恳,却又不似。
    史若梅沉吟片刻,委婉说道:“小弟手臂受伤,骑马尚无大碍,独孤兄不必为小弟担心。”她尽管说得委婉,神色总是不大自然,独孤宇心道:“倘若不是为了你是金鸡岭的好汉,我才不高兴管你的闲事,为你操心呢。”
    独孤字恐怕遇着官军,挑了一条靠着山边的羊肠小道行走,道路崎岖,骑在马背上也颇受颠簸之苦,史若梅咬牙忍受,幸好独孤宇的家离出事地点不过四十多里,走了两个多时辰,便已到达。
    独孤宇的家正在林屋山日鸥峰下,门前是一片荷塘,两岸几行垂柳,红名人轶事墙绿瓦在中,恍如人在画图。史若梅赞道:“好一处所在,无殊世外桃源。”独孤宇笑道:“史兄不像是个绿林豪杰,倒像诗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客了。难得客人欢喜,我这个做主人的更是高兴,定要请你多住几天。”
    说话之间,只见一个少女飞跑出来;远远的就高声叫道:“哥哥,你回来啦!”蓦然看见史若梅臂上带箭,和哥哥一起,不觉一怔,独孤宇笑道:“我邀请了一位好朋友来呢。”当下给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史正道(史若梅捏造的假名)史大哥,这是舍妹独孤莹。史大哥当真是请也请不到的稀客。莹妹,你可要代我好好招呼。”
    独孤莹道:“哎呀,史大哥,你是怎么受了伤了?”独孤宇道:“妹妹,好教你喜欢……”独孤莹插嘴道:“咦,人家受了伤,你喜欢什么?”独孤宇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给你说史大哥的来历,你别缠夹不清。莹妹,你不是说,当今豪杰,你最佩服三个人么?”独孤莹道:“不错,一个是铁摩勒,一个是牟世杰,一个是段克邪。”独狐宇道:“这位史大哥和他们三人都是朋友,他是金鸡岭的好汉。”要知牟、段二人与铁摩勒的关系,武林中很多人知道,因此史若梅虽然没有说过她认识牟、段二人,独孤宇已是想“当然耳”的为她吹嘘了。史若梅笑道:“我只是金鸡岭一个无名小卒,哪配得上是他们三人的朋友?”独孤宇道:“史兄,你别太自谦啦。你的剑法足可以与当世名家比拼,决不会是无名小卒。”
    独孤莹道:“哦,我明白了,听说前几天官军正图攻金鸡岭,你是受了官军的箭伤。”独孤宇道:“他是刚刚受的箭伤。”当下将刚才遇见羽林军的事说了。独孤莹道:“哥哥,你也是的,人家受了伤,你却只是顾着说话,快点进去给史大哥料理吧。”
    史若梅疲倦不堪,两条腿都己麻木不灵,好像不属于自己的了。独孤宇在前引路,他的家建筑在山岗上,要走上一道斜坡,独孤莹一直在留神史若梅,见她皱着眉头下马,一肢一拐的走一步歇一下,禁不住就过来扶她,又禁不住埋怨哥哥道:“你只知道吩咐我招呼客人,你自己就不懂碍招呼。”
    史若梅虽然怨恨段克邪,但不知怎的,对于称赞段克邪的人,却是不自觉的生出一重好感,何况独孤莹又是个女子,史若梅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对独孤莹毫无避忌,不但任由她用手搀扶,而且由于太疲倦的缘故,不自觉的就靠在她的身上。独孤莹感到她的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感到她呼出来的气息湿润着自己的头发,也禁不住芳心跳动,但她是个爽朗的姑娘,竭力装出神色自如,毫不在乎的仍然扶着史若梅踏入她的家门。
    独孤宇起初担心妹妹会碰史若梅的钉子,后来见她们如此形状,颇觉意外,心中想道:“我只道他是天生的害羞脾气,谁知他却任由妹妹搀扶。真是个怪脾气,我是个男子,他倒不肯让我碰他一已换了个女的,他却反而无所谓了。哼,要不是我早就在昨晚看出他行事坦率,我还真会当他是个好色之徒。”
    独孤莹听得史若梅微微喘息,心中好生怜惜,说道:“史大哥,你真是个硬汉子,受了箭伤,居然还能够骑马跑这么一大段山路。哥哥,咱们先替史大哥料理箭伤,就让他在你的房中安歇好不好?好有个照料。”史若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不敢麻烦独孤兄。小弟有个怪脾气。不惯与人同房,喜欢一个人清清净净的住。”独孤莹心想:“这个人倒是坦率得可喜,向来做客人的都是听从主人的安排,他却指定要主人给他清净的住所,口气之间,还似乎不愿意主人去打扰他似的。”当下笑道:“我有一间书房,倒还整洁,就不知合不合史大哥的心意。”当下就扶史若梅走进她的书房。
    这书房端的布置碍十分雅致,靠墙一个书橱,壁上遍挂字画,靠窗一张书桌,桌上供有瓶花,还有一炉未尽的余香,书橱对面有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床,没有被褥,只有凉枕,想是供独孤莹疲倦时躺着看书的。独孤莹笑道:“史大哥倘若不嫌这间房子不好,等下我就把被褥拿来。”
    史若梅精神一振,说道:“好,好得很!想不到姑娘还是个才女,房里这么多书。这幅字书法真是苍劲之极,咦,这原来是杜甫写的新诗!”
    杜甫、李白是当时并驾齐名的诗圣诗仙,每篇一出,万口争诵,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纸贵。但他们的亲笔书法部很难得,这一首新诗,史若梅也未曾见过,不觉就念起来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看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拇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颖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诗后附序,却原来是杜甫在临颖(地名,在今河南许昌县南。)见公孙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舞剑,因赋此诗相赠的。
    史若梅击节赞赏,说道:“好诗,好诗!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凝清光。剑术练到诗中这样的境界,当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同时又有点奇怪,问道:“这首诗是杜老写给公孙大娘的女弟子李十二娘的,不知怎的会在独孤姑娘这儿?”浊孤宇微微一笑,说道:“舍妹就是李十二娘的师妹,我们兄妹二人是不同师父的。”史若梅吃了一惊。说道:“公孙大娘还在人间吗?那不是将近百岁了?”独孤莹道:“家师大前年已去世了。我是她的关门弟子,李十二娘是大师姐,我的功夫其实是大师姐教的。
    大师姐最疼爱我,去年她路过此地,知道我喜欢杜甫的诗,就把杜甫这幅手迹送了给我。”
    独孤宇也觉得奇怪,问道:“史兄如此爱好诗书,想必也是读书种名人轶事子?却怎的进了绿林?”史若梅道:“小弟是读过一点诗书,说不上是读书种名人轶事子。我追随铁寨主只是最近的事情,独孤兄问我何以会沦落绿林,唉,这事情嘛,不说也罢。”史若梅本想捏造一个故事,但她不惯说谎,急切间捏造不来。独孤宇却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不便再问,当下连忙说道:”史兄文武全材,端的令人佩服。如今乱世,英雄正出自绿林,怎说得上沦落二字?”心想:“原来他乃是新入行的绿林好汉,又是读书人家出身的,怪不得他这么缺乏江湖经验,一点不像个强盗,却像个文绉绉的书生。”
    说话之间,早有丫鬟将被褥拿来,独孤莹笑道:“别尽顾说话了,咱们先替史大哥料理箭伤吧。”便请史若梅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床躺下。
    独孤宇道:“你们女孩子细心得多,敷药裹伤之事,莹妹,我可要偏劳你了。”独孤莹芳心一动,低下头来,却忽地又“噗噗”
    笑道:“哥哥,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粗心大意,那我也不必责怪你了。你瞧,你给人家裹伤,包扎得像个什么样子?横一道竖一道的,简直把史大哥的臂膊扎得像个粽子了。”
    史若梅脸上一红,说道:“这是我自己裹的。”独孤莹怪不好意思,尴尬笑道:“男人家多是不会料理自己的,史大哥,你躺下来,我替你敷药。”史若梅的伤口附近,血液如胶,与衣裳粘在一起,独孤莹道:“史大哥,你有替换的衣裳吗?”史若梅道:“在我的背囊里,有两件衣裳,是昨日新买的,不知合不合身。”独孤宇笑道:“你不知道,史大哥可真阔气哩,这两件衣裳,是他用金豆换的。”将昨晚客店中的故事说了,听得独孤莹格格娇笑。
    独孤莹道:“史大哥,请你背转身子,我替你把上衣除下来,哥哥,你端一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水来。”她是想替史若梅洗净伤口,然后敷药,然后换衣。史若梅不禁又是脸上一红,低声说道:“不必这样麻烦了,你有剪刀吗?”独孤莹道:“要剪刀做什么?”史若梅道:“你给我将伤口附近的衣裳剪开,不是就可以洗抹、换药了吗?”
    独孤莹心道:“枉他是个绿林好汉,却原来比女孩子还会脸红。
    我不在乎,他反而要避起男女之嫌来了。”当下只好取来剪刀,依从史若梅的意思,替她洗净了血汗,重新敷过金创药。
    独孤宇端来一个人笼,一大壶参茶,说道:“你流血很多,定会感到喉干舌渴,这壶参茶,正好给你止渴。明几你饿了再吃东西。”独孤兄妹,殷勤照料,史若梅很觉过意不去,谢了又谢,说道:“麻烦了你们半天,你们也该歇息了。”独孤宇道:“我住在对面,你半夜有事,尽管叫我,不必客气。”史若梅道:“我知道啦,我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想来不会有事。”
    史若梅待他们兄妹走后,心里还真有点害怕独孤字半夜过来,她挣扎下床,把窗户都夫好了,然后放心换过衣裳,蒙头睡觉。
    初时她心里还有忐忑不安,但毕竟是太疲倦了,不久就沉沉熟睡,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被敲门之名人轶事声惊醒,史若梅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我没事,独孤兄请回去睡觉吧。”门外那人“噗啮”一笑,说道:“是我,早已夭亮了,我给你端早点来啦。”却原来是独孤莹。
    史若梅打开名人轶事房门。独孤莹笑道:“你怎么连窗子都关得密不透风,不气闷么?”赶忙给她将窗户打开,让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光和空气透进来。
    史若梅道:“我小时候怕鬼,习惯了关好窗户才睡的,你别见笑。”她这一解释,独孤莹本来是不想笑的,也不觉笑了起来,说道:“我只当女孩于才怕鬼,却原来你们绿林好汉也怕鬼的。好啦,现在已是白日青天、不用怕鬼啦。快吃早点吧。”
    独孤莹将携来的食物摆在桌上,那是四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美的小菜和一大碗稀饭,史若梅吃得津津有味,独孤莹说道:“这都是我亲手做的,我还担心你咽不下去呢。”史若梅笑道:“独孤小姐真是多才多艺,能文能武又会做菜,不知将来谁有这个福气……”独孤莹面上一红,嗔道:“史大哥,你说什么?”史若梅这才猛地想起自己是男子身份,急忙把后半句“娶得你作妻子”缩了回去,尴尬说道:“你年纪大约和我也差不多,你是样样皆能,我却是什么都不懂,说实在的,我真是好生羡慕你呢!”她说者无心,独孤莹听者有意,脸上更红得似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史若梅心道:“糟糕,我又说错了话。假扮男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连忙低下头去“呼呼虏虏”的吃粥,掩饰自己的窘态。半晌抬起头来,见独孤莹的一双妙目正在向自己射来,并无恼怒的神态,史若梅这才放了心。独孤莹忽地微笑说道:“史大哥,你太客气了,你才真的是文武全才呢。”
    史若梅趁机会移转话题,说道:“我以前只知道李白喜欢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侠士,懂得剑术;如今看了杜甫送给令师姐的这首诗,却原来他老人家也是一位行家。”独孤莹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行家?”史若梅笑道:“要不然他怎能形容得这样维妙维肖?”独孤莹道:“据我所知,杜甫并不懂得剑术,但他懂得欣赏,那倒是真的。”史若梅道:“懂得欣赏,那也就是行家了。”
    独孤莹忽道:“史大哥,你和段克邪熟不熟识?”史若梅心头一跳,不觉也是脸泛红晕,说道:“不是很熟,你问这个做什么?”独孤莹道:“你刚才说起李白欢喜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侠士,我想了起来,李白和段硅璋段大侠就有一段不寻常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想来你也是早已知道的了。可惜段大侠去世大早,咱们后生晚辈,没来得及见他,不知这位曾经被李白赞美过的剑客,剑术到底是怎么样的了不起?”接着又道:“听说段克邪的剑术比他的父亲还要好,你见过吗?”史若梅听得人家称赞段克邪,心里暗暗高兴,但却装出一副冷淡的神气说道:“大约是吧,我没有见过。”
    独孤莹暗暗纳罕,心想:“如此看来,他和段克邪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大约也真是普普通通的了。这也奇怪,俗语说惺惺相惜,他和段克邪同在一个山寨,却怎的不多找机会亲近亲近。”想至此处,只见斜对面她哥哥的房门已经打开。
    独孤宇走了进来,笑道:“妹妹,原来你早已来了。”独孤莹道:”谁像你这样懒,日上三竿,犹未起床。对客人也未免太疏忽了。”独孤字笑道:“我有你这样一位好妹子,还用得着我操心吗?”浊孤莹听出她哥哥笑中含有深意,不觉又是芳心荡漾。
    独孤宇道:“史大哥觉得好了点吗?”史若梅笑道,“好得多了,你瞧,我吃了这么多东西。”独孤字道:”好,这支箭可以放出来了。妹妹,你心灵手巧,替史大哥拔箭,还要偏劳你呢。”
    独孤莹知道哥哥是有心让她和这位“史大哥”多多亲近,却也不好推辞,当下微笑说道:“哥哥,你真会享福,样样都要我管。
    好吧,你也总得做点事情,请你把需用的药品拿来吧。”独孤宇道:“我早已准备妥当了。”
    史若梅很觉过意不去,说道:“独孤姑娘,我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了。”独孤莹嫣然一笑,说道:“史大哥,我是和哥哥说笑的,你别认真。你是我哥哥的好朋友,你受了伤,我应该服侍你的。”独孤宇笑道:“妹妹,我看你还应该感激我呢!”独孤莹嘎道:“感激什么?你别乱说。”独孤宇道:“感激我将史大哥请来啦。你限你师姐学了剑木,总恨没人切磋,史大哥正是一位剑术高手,以后你可以多多请他指教了。”独孤莹很怕哥哥和她再开玩笑,说得太过露骨,如今听独孤宇这么一说,倒是光明正大,替她找到了接近史若梅的藉口,便连忙点头说道:“对啦,我正有这个心意,但盼史大哥早日痊愈。”
    史若梅道:“你是公孙大娘的高足,我得拜你为师才成,你怎么和我这样客气。”独孤宇道:“你们两人都别客气,史大哥伤好之后,你们相互切磋,让我也好观摩观摩。”史若梅虽然不大懂得人情世故,却也是个心眼玲珑的人,心里暗暗好笑:“看来这位独孤姑娘对我很有点意思,她的哥哥也愿玉成其事。只可惜我无福消受。”史若梅一直担心给他们兄妹看破行藏,这时心上的一块石头才放了下来。又是好笑,又是欣慰。
    史若梅躺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床,独孤莹小心翼翼的替她拔箭,头发几乎拂到史若梅脸上,彼此都感到对方呼吸的气息。独孤莹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扩大了。低声问道:“史大哥,你觉得痛吗?”史若梅道:“很好,多谢你啦!”独孤莹心里甜丝丝的,有说不出的舒服。
    史若梅倒不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称赞,独孤莹的手法的确甚为灵巧,拔出箭头,再涂了药,史若梅痛楚若失,对独孤莹很是感激。
    自此之后,一连几天,独孤莹日间都几乎寸步不离的服侍史若梅,独孤字反而来得很少。史若梅和她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史若梅的伤本来并不很重,又得独孤莹小心照料,好得很快。这一日史若梅起床之后,试试活动筋骨,已是恢复如初。独孤莹很是欢喜,笑道:“史大哥你闷了这许多天。我陪你到花园走走吧。史大哥,今天你可以指点我的剑法啦。”
    这时正是暮春时节,史若梅随着独孤莹走进园子,只见佳木笼葱,百花争艳,这座花园虽然并不很大,但却布置得别有匠心,山石玲珑,亭台隐现,曲径迂回,清流如带,一花一草,一木一石,无不安排得恰到好处,走到园子深幽之处,宛如人在画图。史若梅闷了多日,不觉精神一爽,容光焕发。
    史若梅本来貌美,心中欢悦,更添上几分潇洒,一片豪情。两人在荷塘旁边走过,清波照影,现出一对壁人。独孤莹看看水中的倒影,再看看面前的这个“美少年”,不觉酡颜如醉,暗自想道:“这人端的是才貌双全,想不到绿林中竟有如此人物!
    古人说什么潘安之貌,想来也不过如此。”
    史若梅微微一笑,说道:“独孤小姐,你在想些什么?”独孤莹心头一跳,说道:“我想请你指点剑法,不知你肯是不肯?”
    史若梅道:“我怎敢班门弄斧,还是请小姐先显身手。”独孤莹道:“也好,你新病初愈,且歇一会儿,待我先抛砖引玉吧。”
    独孤莹拔出佩剑,滴溜溜一个转身,剑光已似匹练般伸展出去,舞到急处,端的是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剑气纵横,寒风飒飒,花片纷纷坠下,随着剑光飘散,更显得奇丽无比。史若梅不禁拍掌赞好,念起杜甫那首诗中的佳句:“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海凝清光。”
    独孤莹剑光一收,半喜半嗔地说道:“我师姐的剑术,或者可以当得起这几句诗,我哪里便能至此境界。”史若梅笑道:“我未曾见过令师姐的剑术,看了你的,已是目眩神驰,自叹眼福不浅了!”
    独孤莹道:“你这张嘴,只会讨人欢喜,我听哥哥说,你的剑术才真正是神妙无比呢。我已献拙了,你还不肯指教吗?”
    史若梅给她引起了兴致,其实亦已是跃跃欲试,当下笑道。“我本想藏拙,却怕你这张利嘴排渲,说不得也只好献丑了。姑娘,我给你喂招,你手下留情。”
    独孤莹道:“我有个新鲜的法子,你我离开三丈,彼此出招还招,这样可以避免误伤,大家也可以拿出平生所学,尽力施为了,你看可好?”史若梅知道她是照顾自己新病初愈,既佩服她心思周到,又感激她体贴入微。
    史若梅道:“好,请先赐招。”独孤莹是主人身份,不便客气,当下抚剑一揖,随即出了一招“玉女投梭”,史若梅也还了一招“投桃报李”。
    独孤莹嫣然一笑,说道:“史大哥,你太多礼啦,不必如此客气。”原来史若梅这一招“投桃报李”,含有客人感谢主人恩义,欲图有以报答之意。
    独孤莹脚踏乾位,走出“伤”门,长剑抖动,嗤嗤有声,这一招剑势凌厉之极,倘若真的是近身斗剑,这便是一招令敌人伤残的杀手剑法。史若梅笑道:“好狠!”斜走震位,长剑一翻一绞,脚跟一旋,又回到原来的方位。独孤莹也不禁赞道:“好,解得真妙!”两人始终保持着三丈左右距离,脚踏五行八卦方位,出剑虚击。双方使的都是上乘剑法,十分认真,与正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殊无二致,而且由于中间有一段距离,彼此剑法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之处,就看得更加清楚。
    转眼间拆了三十招,独孤莹脸上现出一层迷惘的神色,史若梅暗暗奇怪,想道:“现在正是斗到紧张之处,她却怎的心神不属,似是另有所思。”当下叫道:“小心这招!”青钢剑扬空一划,剑尖抖动,闪起了朵朵剑花,这一招名为“佛光普照”,正是妙慧神尼佛门剑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
    独孤莹霍然一惊,连退三步,忽地也叫道:“小心这招!”身形乎地拔起,长剑就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将史若梅的身形都笼罩在这圆圈之内,史若梅失声叫道:“好剑法!”抱剑直立,使出“朝天一炷香”的剑式,身子也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独孤莹落下地来,两人对面而立,双剑互指,彼此都不再变招,原来到了此际,倘若是真的比拼的话,双方的长剑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是僵持之局,只能凭内力取胜,谁先变招,谁就要吃亏了。
    史若梅笑道:“公孙大娘的嫡传剑法,果然名下无虚,小弟佩服之至,甘愿认输。”独孤莹道:“哪里,哪里,你是男子,气力一定比我大,若然真的比剑,斗到了这一招,那还应该是我输了。”
    两人徐徐收剑,独孤莹忽地问道:“史大哥,你的师父是谁?”史若梅怔了一怔,说道:“我学艺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不好意思说出师父名字。”
    独孤莹道:“史大哥,我有一件事觉得很奇怪。”史若梅道:“何事奇怪?”独孤莹道:“妙慧神尼听说一向是不收男徒弟的,不知何以会破了例?”
    史若梅暗暗吃惊,这才频道独孤莹原来已看出了她的师门宗派。心想:“我真是糊涂一时了,她是公孙大娘的弟子,当然是剑术的大行家,我怎好与她比剑,让她看出了我的剑法来历。”
    当下心念转了几转,尴尬笑道:“独孤小姐眼光端的厉害,这么说来,我所使的,大约真的是妙慧神尼的剑法了。”
    独孤莹越发奇怪,问道:“你这话可真奇了,你使的是什么剑法,难道自己都不知的吗?”
    史若梅笑道:“实不相瞒,我的剑法是跟一个女子学的,但却并非尼姑。”独孤莹道:“那女子是谁?”史若梅道:“是我的表姐聂隐娘。”史若梅这话倒也不是完全扯谎,聂隐娘长她两岁,先跟妙慧神尼学剑,史若梅的剑术有一大半是由聂隐娘转授的。
    聂隐娘常在江湖走动,独孤莹虽未会过,却也知道聂隐娘的名字,知道聂隐娘是妙慧神尼的弟子。当下说道:“原来你是聂隐娘的表弟,这就怪不得了。”说话的当儿,心中已是酸溜溜的,神态很不自然。
    史若梅道:“我是她的远房表弟,自幼父母双亡,在她家中伴读。表姐时时要我陪她练剑,我在旁边瞧呀瞧的,不知不觉也就学会了。我表姐是曾说过,是个老尼姑教她的,但我却不知道便是妙慧神尼。”
    独孤莹冷冷说道:“你的表姐对你可真好,不惜瞒着师父,把剑法教给你。听说她是一位将军的女儿,你在她家里住得好好的,怎么又舍得离开她了?”
    史若梅道:“我不想永远寄人篱下,所以离开聂家,在江湖上闯荡,没有多久,认识了金鸡岭的头目,我知道主鸡岭的铁摩勒,不同普通强盗,于是便入了伙。”
    独孤莹酸溜溜地道:“你很有志气,只是未免太辜负你表姐的好意了吧?”史若梅本来还想逗她一逗,说是自己与聂隐娘订有婚嫁之约,但见独孤莹双目红润,似乎就要滴下泪来,心中不忍,想道:“我临时再留书给他说明真相吧。过早暴露身份,于我不便。”当下说道:“独孤小姐休要取笑,表姐与我贵贱悬殊,我不过是个伴读小厮,岂能有丝毫妄念?”
    独孤莹稍为舒服一些,说道:“我师父在生之时与妙慧神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甚好,你使的那最后两招,就是她们切磋出来的。这是我听师姐说的,我自己可没有见过妙慧神尼。”史若梅心想:“怪不得她刚才现出迷侗的神情,原来我与她的师门,还有这一段渊源。”独孤莹又道:“史大哥,要是将来有机缘的话,我很想见见你这位表姐,看她是怎样一位剑法高妙的美人儿!”语气中的“醋味”不自觉的流露出来,史若梅暗暗好笑。
    就在此时,忽见一个丫鬟走来,向她们两人见过了礼,说道:“外面来了一位客人,公子请小姐和史相公出去见客。”史若梅听了,不觉有点诧异。
    独孤莹道:“什么客人?”那丫鬟道:“是个身体魁梧的男子汉,公于叫他做什么吕大侠。”独孤莹笑道,“江湖上的人物动不动就称什么大侠小快,好吧,史大哥,咱们一道去见见这位‘大侠’看他到底是什么人。”史芳梅有点诧异,暗自想道:“他家的客人,他叫妹子出去见客,那还罢了,为何要我也见外人。我又从不认识这个姓吕的。”独孤莹似是知道她的顾虑,说道:“我哥哥一向谨慎,他要你见的客人,想必无妨。”史若梅本待不去,但听独孤莹这么一说,不去叵会见疑,只好和独孤莹一同出去见客。
    独孤字在客厅里陪着一个中年汉子,见她门来到,忙站起来,浊孤宇道:“这位是名震江湖的神箭手吕鸿春吕大侠,这位是史正道史大哥,这位是舍妹独孤莹。”接着又笑道:“莹妹,你一向仰慕的女侠吕鸿秋,就是这位吕大侠的妹子。”吕鸿春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你们兄妹双侠才真是令人仰慕。”
    独孤莹心道:“原来是神箭手吕鸿春,倒也配得上一个‘侠’字,只是他的眼光却令人讨厌。”原来吕鸿春见她艳丽非凡,不免多看了她两眼,独孤莹眼光向他投射过去,他连忙正襟危坐。
    史若梅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心里想道:“原来他是吕鸿秋的哥哥,糟糕,我和他妹妹打了一架,这事情不知他可知道了没有?莫非他已识破我的行藏,有意叫独孤宇请我出来的?”
    独孤莹道:“何以不见令妹?”吕鸿春兄妹一向在江湖上并肩行侠,是以独孤莹有此一同。吕鸿春道:“我这次出来,正是找寻舍妹的。”史若梅听得他还未见到妹妹,心中一块大石方始放下。
    独孤莹道:“这可真可惜了,没缘份会见鸿秋姐姐。”吕鸿春道:”独孤小姐有所不知,舍妹上个月去参加金鸡岭的英雄大会去了,听说金鸡岭已被官军攻破,所以我急着要找她。”独孤宇道:“这位史大哥正是金鸡岭的好汉。”史若梅心道:“原来他是想向我探听他妹妹的消息。”心中妒意未消,说道:“我只是山寨里的一个小头回,吕女侠是贵窖,我没资格相陪,我只是见她和段克邪常在一起。”
    吕鸿春道:“不错,她是在潼关碰到段小侠,她曾帮过段小侠一点小忙,段小侠邀她一同去的。”
    独孤莹道:“听史大哥说,铁摩勒、辛天雄、段克邪等首脑人物都已逃出来了,鸿秋姐姐既是和他们一道,想必亦已脱险了。”独孤莹话犹未了,独孤宇忽地笑了一笑。
    独孤莹正自心想:“难道是我说错了话?”只听得她的哥哥己笑着说道:“吕大哥不是向咱们打听消息来的,他还给咱们带来了消息呢。”独孤莹道:“哦,什么消息?”独孤宇道:“他已经与铁摩勒、牟世杰二人会过面了。”
    史若梅不禁又吃一惊,“他和铁、牟二人见过了面,想必知道了我的事情?莫非是铁、牟二人托他来寻访我的?”但她现在是冒充“金鸡岭好汉”的身份,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哦,那好极了。我掉了队,正想知道铁寨主他们的去处,好早日赶回去。
    不知铁寨主可曾向吕大侠言及么?”
    吕鸿春道:“我和铁摩勒虽然是相熟的朋友,但我不是绿林中人,他们的去向,我不方便动问。”他听史若梅问得外行,不觉起了一点疑心:“这人是金鸡岭的头目,怎的连绿林禁忌都不知道?”
    吕鸿春接着说道:“我见了他们,已知道了舍妹平安无事,我也就放了心了。别的事情,我无暇多问,但有个消息,可以告慰史兄。金鸡岭这次遭受围攻,虽然失了山寨,伤亡却并不大。”
    独孤字忽地问道:“吕大哥可曾见到段克邪么?”要知段克邪虽然出道未久,但已名震江湖,武林人士淡起话来少不免要提及他,是以独孤宇有此一问。
    吕鸿春道:“没有见着,听说他是寻访未婚妻去了。”独孤莹好奇心起,问道:“他的未婚妻是谁?”吕鸿春笑道:“说起来你们一定猜想不到,他的未婚妻竟是潞州节度使薛嵩的女儿!”
    独孤莹诧道:“果然是猜想不到,段克邪是绿林中人,怎的却攀上了这门亲事?”吕鸿春道:“听说那女的并不是薛嵩的亲生女儿。她的生父和段大侠生前是最要好的朋友,指腹为婚的。
    这女的现在已离开薛家,也变成了江湖儿女了。听铁寨主说,他们之间的事情,离奇曲折,说起来恐怕要说个一天半夜,当时我们都没有闹工夫多谈,所以我也没有详细打听。”
    史若梅一直在旁边提心吊胆,听到这里,方始松了口气。心里想道:“是了,我和克邪闹翻,牵涉着他的妹子,铁大哥和牟世杰自是不便与他详谈。”又想道:“克邪真的找我?哼,莫非找这个藉口,好离开大队,陪伴那吕鸿秋吧?哼,他屡次侮辱我,就是真的回心转意,我也不理他了!”但她虽然是如此自思自想,内心深处,却还是希望段克邪真的找她。正是:是爱是憎还是恨,女儿心事最难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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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相见争如还不见多情却似反无情
    独孤兄妹和吕家兄妹在江湖上并驾齐驱,彼此都是慕名已久,今日难得吕鸿春到来,虽然尚缺吕鸿秋一人,未得相叙,不无遗憾,但已是甚为高兴,尤其独孤宇与吕鸿春二人意气相投,惺惺相惜,谈得更是投机。吕鸿春谈得高兴,接着笑道:“还有一件妙事,好教三位得知,这件妙事就是从段克邪的那事引起的。”史若梅不禁又是一惊,连忙问道:“什么妙事?”
    吕鸿春道:“我刚才不是说到铁摩勒在和我讲起段克邪的婚事吗?后来铁摩勒突然中止,这固然是由于说来活长,但也是因为铁摩勒另外想起一件事情,要我效劳,我和他们只能有两个时辰相叙,铁摩勒怕时间不够,只好把段克邪的婚事搁下,改谈另一个人的婚事。”
    独孤莹对别人的婚事甚感兴趣,抢着问道:“是什么人的婚事,要劳铁摩勒这等大英雄、大豪杰为他操心?”吕鸿春道:“是牟世杰的婚事。说来也妙,真是无独有偶,牟世杰欢喜的姑娘,也正是朝廷的一位大将军的女儿,这位将军的地位虽然不及潞州节度使薛嵩,却也相差不远。”
    独孤莹笑道:“吕大哥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吕鸿春道:“就是博望城镇守使聂锋的女儿,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女侠聂隐娘。贩独孤宇道:“聂隐娘虽是将军之女,但她总是在外面的时候多,也算得是个江湖儿女,和牟世杰倒还登对。”吕鸿春道:“可是她到底是朝廷将军的女儿,牟世杰很怕她的父亲不肯答允这头婚事。先父和聂将军在日很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对他还曾有过一点好处,铁摩勒是知道这件事的,因此他出了一个主意,要我去替牟世杰作煤,你说这妙不妙?”
    独孤莹高兴之极,情不自禁地叫起来道:“妙极啦,妙极啦!”独孤宇笑道:“别人的婚事,要你这么高兴?”他觉得妹妹这样的大叫大嚷,殊属有点失仪。却不知独孤莹正在吃聂隐娘的醋,她适才听了史若梅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编造的那番说话,当以为真,以为聂隐娘和史若梅私下有情,心中正在为此愁烦。如今一听,却原来聂隐娘的情人乃是牟世杰,她心头的结立即解开,焉能不大力高兴?吕鸿春笑道:“妙是妙了,可是我一来不会做媒,二来自先父去世之后,我兄妹二人浪流江湖,也不想奔走权贵之门,与聂家已是无甚来往了。”独孤莹忙道:“吕大哥,这是成名人轶事人之美的好事,纵使有甚为难,你也不该推辞的了。”
    吕鸿春笑道:“这也说不上甚么为难,最多不过是做不成这个大媒罢了。”独孤莹道:“不,不,铁寨主这样重重托你,你一定要想办法做成这个媒!”独孤宇不禁笑道:“莹妹,我瞧你对这头婚事,简直比铁摩勒和牟世杰还要热心。”独孤莹忽道:“史大哥,你是聂隐娘的表弟,应该知道她父亲矗锋的脾气,欢喜什么,讨厌什么。你和吕大哥参详一下,好让吕大哥有所准备,拣聂锋欢喜的话儿去说。”吕鸿春怔了一怔,道:“史大哥原来是聂隐娘的表弟?那么这个大媒由史大哥去做,岂不更为适当?”独孤莹道:“这却不然,史大哥是从家里偷出来的,回去不大方便。而且他是小辈,也不好开口。”当下,将史若梅编造的那番谎话,依样说了出来。原来独孤莹是不愿意史若梅在聂隐娘婚事未成之前相会,故此替史若梅砌辞推却这个差事。当独孤莹讲出史若梅“来历”的时候,吕鸿春听得十分留神,心里暗暗起疑,却不言语。眼光只在史着梅的身上转来转去。
    史若梅生怕给他听出破绽,连忙打断独孤莹的话头,说道。
    “我那位聂表伯倒是个豪爽的人,性情也很随和,你此去不必先提婚事,先把牟世杰的侠义事迹多讲几件,让聂锋先对他有了好感,然后再谈。”吕鸿春笑道:“铁摩勒也是这么说,他还说聂锋最重情义,先父曾对他有恩,他对我的话可能会听得进去。”
    独孤莹道:“这就好了,那你赶快进行吧。”
    独孤宇道:“瞧你这副急躁脾气,幸亏吕大侠不是个多心的人,要不然岂不是怀疑你要赶他走了?”吕鸿春笑道:“时候不早,我也是应该走了。”独孤莹给哥哥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道:“吕大哥,我一说了这话你便走,那倒真是显得你多心了。再坐一会儿,多给我们讲些江湖上的新鲜事儿。”独孤莹起初对吕鸿春是谈不上什么恶感好感,甚至对他的眼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为有点讨厌,但一听到他说要去给牟世杰做媒,心中高兴,不知不觉就对他表示好感,殷勤起来。
    吕鸿春见她笑靥如花,殷勤留客,不知怎的,心中有说不出的舒服,也不好意思便走,便坐下来说道:“还有一个消息,听说秦襄回到长安之后,也打算召开一个英雄会。据说他是由于金鸡岭的英雄大会而想起这个主意的。用意就在让江湖朋友有个出路,免得走入绿林。”独孤宇道:“现在是藩镇专权,朝廷昏暗,有抱负的江湖豪杰,未必肯为朝廷效力吧?”
    吕鸿春道:“这倒未心尽然,依小弟看来,武林人物大抵可分四类。一类是胸怀抱负的正派人物,这类人又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不甘为朝廷所用,而又恨藩镇专横,因而流入绿林,作为侠盗的,例如铁摩勒与牟世杰便是。一种是既不愿做强盗,又不愿做官的江湖游侠,例如从前的段硅璋大侠,现在的神丐卫越等人。大名鼎鼎的空空儿,勉强也可算作这种人物。”独孤莹插口道:“空空儿已经改邪归正了吗?”吕鸿春道:“空空儿是段克邪的师兄,此人脾气极为古怪,即在从前也并非全属邪派中人,而是介于邪正之间的人物。听说他近年来邪气又去了许多,已可以算得是个游侠了。”
    吕鸿春喝了口茶,接下去说道:“胸怀抱负的正派人物还有一种是愿意为朝廷所用的。他们的目的倒并不是为了作官,而是想藉着一官半职来施展他们的抱负,或者想图匡扶王室来削弱藩镇的。据我所知,羽林军中,就有不少这样的人物。例如曾经与史大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的那位安定远就是。”独孤宇道:“我也知道安定远在未投入羽林军之前,原是江湖上的侠义道,所以那日我发出用手箭助史大哥脱险,只是令他稍受轻伤。”史若梅听了他们的谈话,这才知道在他和独孤莹出来见客之前,独孤宇早已把那日与自己结识的经过,都对吕鸿春说了。
    吕鸿春续道:“第二类武林朋友未必有什么抱负,但也是正派人物。这类人物或是将门之后,或是武林世家,或是专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技,意图从武举方面出身的人。这类人物只知‘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朝廷是否昏庸,他们倒并不怎样重视。例如秦襄与尉迟北便是。”独孤宇插口道:“这两人很重义气,并不同于一般官儿。听说许多绿林朋友,对他们也是相当佩服的。”吕鸿春道:“不错,这两位将军算得是这类人物中出类拔萃的人,倘若他们不是开国功臣之后,大约也会成为游侠的。现在他门官封龙骑都尉,当然是耿耿忠心匡扶皇室的了。还有,例如聂隐娘的父亲聂锋,大约也可列入这类。”独孤宇点了点头,道:“这类人物,也的确是为数不少。”
    吕鸿春续道:“第三类是恃着武功为非作歹的坏人。这类人物又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绿林中的不肖之徒,只知打家劫舍的强盗,例子不必举了。一种就是作藩镇的鹰犬了,例如田承嗣的“外宅男,总管寇名扬便是。”独孤宇插口道,“七步追魂老魔头羊牧劳也是这类人物,他最先是独脚大盗,现在听说也是田承同的座上贵宾了。”
    吕鸿春道:“还有一类是武林隐逸,对国事已经灰心,索性便作闲云野鹤。例如磨镜老人,西岳神龙皇甫嵩老前辈便是。”
    独孤宇听他把武林人物详加分析,说得头头是道,心中也自暗暗佩服。当下说道:“吕大哥的阅历见识,确是比小弟高明得多,照这样说来,秦襄主持这个英雄会,乃是事所必成的了。”
    吕鸿春客气了几句,接着说道:“依小弟看来,以秦襄官爵和声望,他来主持这个英雄会,除了武林隐逸之外,其他三类人物,去参加的定然不少,只怕比金鸡岭的英雄大会还要热闹呢。”独孤字道:“会期定了没有?”吕鸿春道:“听说是准备在今年的中秋节在骊山行宫召开。”独孤莹道:“那么距今只有三个月了,可惜我是个女子,不便到长安去抛头露面,要不然去瞧瞧热闹也好。吕大哥准备去吗?”吕鸿春笑道:“我要先到博望去见聂锋,替牟世杰做媒,然后回家一转。要是赶得及的话,我也想去瞧瞧热闹的。这英雄会史大哥是不方便去的了。你们兄妹倘是有兴致的话,我们倒不妨结伴同行。英雄会上只问本领如何,男子去得,女子也去得的。”独孤宇笑道:“我和羽林军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过手,虽然当时是蒙了脸孔,但也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来。”吕鸿春道:“秦襄的江湖朋友很多,他也知道江湖朋友的忌避,听说他这个英雄大会,已有明文宣布,参加者以往做过什么,即使曾与朝廷作对,也概不追究。只是不许在长安闹事便成。在大会中比武获胜者,做不做官,他也不勉强,得胜的前五名,他还准备每人送一柄刀,一匹名马。小弟倒不希罕这些东西,只是去开开眼界也是好的。”听他言下之意,实是很想怂恿独孤兄妹参加,独孤宇微微一笑,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吕鸿春似是有点失望,抬头看看天色,笑道:“不知不觉又谈了这么些时候,这回可真要走了。”独孤宇知他有事在身,不便强留,只好端茶送客。
    吕鸿春走后,独孤莹道:“哥哥,你真的有意思去长安参加这英雄会吗?”独孤字道:“你呢?”独孤莹道:”我是很想去开开眼界的,唉,可惜一一”独孤字道:“可惜什么?”独孤莹道:“可惜史大哥不方便去,我,我也不想去了。去参加这种盛会,多几个伴儿才好。”史若梅笑道:“吕鸿春不是约你们同去吗/独孤莹道:“我和他又不相熟,我不高兴和他同去。”独孤字笑道:“史大哥不去你也不去。那么,你不去我也下去了。”兄妹二人和史若梅又闲谈了一会,才各自回房歇息。
    史若梅独处房中,却是心事如麻。她倒不是为了参加英雄大会而烦恼,而是为了想起段克邪。
    她想起了与段克邪的几次相逢,几番误会,不觉怅怅惘惘,暗自思量:“我与他若是无缘,却为何上天安排我与他同日出生,一出生就定下了夫妻名份?若是有缘,却又为何每次相逢,总是惹出一场烦恼?”“他对我究竟是否有点儿真心相爱?或者仅仅是为了父母名人轶事之命,不敢有违?”若说他对我无心,他听得我许配田家,就不该气成那个样子?但若说对我有心,他又不该在我离开薛家,表明心迹之后,每次见面,还是对我冷语冷言!”
    “吕鸿春带来的消息,说他现在还在找我,这回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与那吕鸿春的妹子,究竟是男女之爱或仅仅是朋友之情?”“嗯,还是算了吧,你给他辱骂得还不够吗?管他是什么英雄豪杰,他这样对你,你岂能便对他低首下心?”
    史若梅越是思量,越是烦恼,越是想在心中抹去段克邪的影子,却越是摆脱不开。不知不觉到了三更时分,兀是心事如麻,毫无半点睡意。
    这间房子的后窗正对着花园,从窗子望出去,只见月色溶溶,荷塘如镜,花木正石,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宛如蒙上了一层薄雾轻缩,更显得景色幽美,惹人遐思。园中一角,小楼中灯光隐现,那是独孤莹所住的楼房。“原来她也还未曾睡觉。”史若梅又不禁想起了独孤莹来,想起她对自己的一番情意,不觉暗暗好笑:“独孤姑娘的人品武功,才华见识,都是上上之选,可惜我生来是女儿身,却无福消受美人恩了。”“他兄妹二人对我虽好,我总不能在她家中长住下去,嗯,现在我的箭伤已完全好了,我也应该走了。”
    史若梅本想悄悄出走,临行时给独孤莹留下一封书信,说明真相,但想起独孤莹对她的殷殷情意,这样离开又似乎不近人情。经过了这许多日子的相处,她对独孤莹也实在舍不得离开。史若梅想了一会,忽地起了个顽皮的主意,“不如我就在此刻,趁她未曾入睡,就到她的房里去看她。她见我半夜三更到来,一定会吓一大跳,哈,待她发怒之时,我再对她说明真相。
    哈,那时她不知是失望,还是喜欢?”她想象独孤莹明白真相之后的尴尬神情,越想越是得意,于是立即披衣而起,决定不留书信,独访香闺。
    史若梅踏着月色,分花拂柳,向那角红楼走去,渐行渐近,忽见碧纱窗上,现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那男的正是独孤莹的哥哥——独孤字。吏若梅心里想道:“原来是他们兄妹二人还在谈话,怪不得她未曾入睡,我倒是不方便闯进去了。”
    史若梅正想离开,忽听得房中独孤宇的声音说道:“妹妹,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可得仔细考虑才好。”史若梅听了这句话,心中晴暗好笑,想听听他们兄妹再说些什么,一时间又不想离开了。
    独孤莹默不作声。过了半晌,只听得独孤宇又道:“按说吕家和咱们门当户对,吕鸿春的人品武功又都是你我所深知的,你和他相配,也不算辱没了你。”史若梅听了这话,大出意外,暗自想道:“原来不是说我,他哥哥要将她许配吕鸿春,这正好呀,恰恰给我解开了难题了。只可惜吕鸿春虽然还算不错,他的妹妹可是个难于相处的人。独孤姐姐若然嫁过吕家,只怕要受小姑的气。”
    心念未已,只听得独孤莹已在问道:“怎么,那吕鸿春今日来到咱家,竟是亲自来求亲的吗?”独孤宇笑道:“虽非求亲,却是相亲来的!”独孤莹似乎有点着恼,嗔道:“事先又来说过,冒冒昧昧地跑来相亲,这算什么?早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出来了。”
    独孤字道:“不,事先是说过的,不过我还未告诉你罢了。我上次出门,碰到疯丐卫越,这位老前辈一向爱管闲事,拉着我问长问短,还问起了你。他说咱们是兄妹双侠,吕家也是兄妹双侠,倘若结成姻缘,那岂不是武林佳话?”独孤莹嗔道:“吕鸿春有个妹子,你将她讨过来吧。”独孤字面上一红,原来疯丐卫赵当时确是这样提议,想他们两家兄妹互配良缘的。独孤宇有点不好意思,尴尬说道:“现在是说你的婚事,你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独孤宇接着说道:“他说:‘你们若是有意思的话,我就去找吕鸿春,叫他到你家里来,让你的妹妹一见。’这位老前辈一向疯疯癫癫,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开玩笑还是正经。当时我就答道:‘吕家双侠,晚辈是闻名已久,若得相会,何幸如之。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晚辈可不敢香妹妹作主,吕大侠若肯光临寒舍,晚辈自当以礼相待,至于婚姻之事、那恐怕要等他们相熟之后再说了。’”独孤莹吁了口气,说道:“对呀,你这番话说得倒还得体。”
    独孤宇道:“我只道这老前辈是一时戏言,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回来之后,又忙着为史大哥治伤,因而也就忘了与你提及。
    想不到吕鸿春今日果然来了,在你未出来之前,他已经三番两次的问起你,他本来是个豪爽的人,但在间起你的时候,却总是闪闪缩缩,欲吐还茹,瞧他这副腼腆的神情。我已经瞧料了几分啦。看来疯丐卫越是早已和他说过了,他今日当真是为了相亲未的。妹妹,你可曾留意他对你老是偷看吗?”
    独孤莹道:“我就是讨厌他的眼光。”独孤宇笑道:“我知道有一个人你不讨厌,你还巴不得他亲近你呢。”独孤莹嗔道:“史大哥是在病中,他是你带来的客人,我替你照料,你不感激我也还罢了,倒来将我取笑。”独孤宇笑道:“恐怕你还要更感激我呢。妹妹,你的心事我还看不出来吗?说也奇怪,史大哥与我落落难合,与你却一见投缘,唉,或许这也是天意。不过,不过——”独孤莹本来低下了头,这时忽地抬起头来问道:“不过什么?”
    独孤宇缓缓说道:“史大哥虽然也不错,不过却是来历不明。吕家的底细咱们却是知道的。”独孤莹道:“什么来历不明?他的身世早已对我说过了。”独孤字道:“我总是有点疑心。”独孤莹恼道,“你就是大多疑心,我相信他的话。”
    独孤宇郑重说道:“妹妹,婚姻之事,非同小可。你拿定了主意,说与我知,我好回复人家。”独孤莹道:“好,你就回复人家吧,就说、就说——”独孤字道:“就说什么?”独孤莹满面飞红,忽地一口气说出来道:“就说我已经许配了人家,那吕家恰恰来迟了一步了。”
    独孤字怔了一怔,低声间道:“你与史大哥已经私订终身了?”独孤莹道:“唉,哥哥,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这是一个藉口,好回绝吕家呀。”独孤宇正色说道:“妹妹,你说是藉口,我看你心中是早就愿意嫁给史大哥的了,只差还没有一个媒人。好,我再问你,你可曾深思熟虑过了?你认为史大哥是比吕鸿春更可靠,更胜三分?”
    独孤莹鼓起勇气,毅然说道:“史大哥的文才武艺都出色当行,未必就弱过吕鸿春?退一步说,纵使是有所不如吧,我和他已是彼此熟悉,情性相投,任那吕鸿春比他再强十倍,我,我……”独孤字笑道:“你也是宁愿选史大哥的了。”独孤莹低头不语,索性给他来个默认。
    独孤宇忽道:“你怎知道史大哥的武艺高强?啊,你门日间一同出来见客的时候,都带有佩剑,是不是你们已在花园中比过了?”独孤莹道:“不错,你只知他的剑法超妙,却还未知道他的师承呢,他的剑法是妙慧神尼的嫡传剑法!”独孤莹讲到史若梅的剑法,说得眉飞色舞,将史若梅所用的一招一式比划出来,赞不绝口。独孤字留神倾听,时不时发出“哦,哦,嗯,嗯”的诧异之名人轶事声。
    独孤字道:“妙慧神尼的剑法会传给一个男子,这倒真是意想不到的奇事!”独孤莹道:“是他表姐聂隐娘私下里教会他的。”
    当下将史若梅乱捏的谎言向她哥哥复述了一遍。独孤字脸上的诧异神情越来越明显了。
    独孤莹道:“哥哥,你怎么啦?你可是怀疑他和聂隐娘有甚私情?”独孤宇笑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你不听得昌鸿春说吗,聂隐娘与牟世杰两憎相悦,铁摩勒他们都是知道的了,所以才会托吕鸿春去做媒。聂隐娘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岂会用情不专?”独孤莹道,“是呀,那你为何还是一脸诧异的神情?老实说,我最初也有点思疑,后来听了吕鸿春带来的消息,也就释然于怀了。”
    独孤字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妹妹,你都相信了他的话了吗?”独孤莹睁大眼睛说道:“怎么?”独孤宇道:“这里面有个疑窦。”独孤莹忙道:“什么疑窦?”独孤宇道:“妙慧神尼的剑法传女不传男,悬为本门禁条。聂隐娘虽然与他有恤弟之谊,也不好违犯禁条,私将授受吧?”
    独孤莹听哥哥这么一说,也觉得此事有点古怪,迟迟疑疑他说道:“也许,也许是聂隐娘年幼无知,和表弟玩得高兴,一时就忘了禁条了?”独孤宇摇了摇头:“我虽没有见过聂隐娘,但听得人言,她是个大有见识的女子,要不然牟世杰也不会喜欢她了。师门禁条,何等紧要,纵然年幼,对此也决不会无知。”
    独孤莹道:“呀,我想起来了。他说过,聂隐娘每日都在花园练剑,他是常在旁观的。”独孤宇道:“妙慧神尼的剑术何等深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奇,若无名师指点,纵使聪明绝顶,只怕也偷学不来。他对你说是偷学的吗?”独孤莹自己是个剑术行家,深悉学剑的艰苦,再一想史若梅当时说得甚是含糊,似乎是先在旁边偷看,随后又经聂隐娘指点的。独孤莹只因对史若梅情有所钟,对她的话根本就未曾经过思索,如今得了他哥哥提醒,霎时间也不觉起了疑云。
    独孤宇忽地嗫嗫嚅嚅地说道:“莫非、莫非……”独孤莹道:“莫非什么?”独孤宇道:“莫非她是个女子?”独孤莹呆了一呆,跳起来道,“胡说八道,他怎会是个女子?”独孤宇道:“我只是这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你别着急。”
    他们两兄妹一向极为要好,独孤莹一时着急,骂了哥哥,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当下笑道:“倘若他真是个女子,那也好,可以做我的嫂子了。你要不要我给你做媒?”她本是用玩笑的口吻,想冲淡紧张的气氛。不料她哥哥却也是呆了一呆,半响说道,“你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闹,倘若她真是个女的,那就是世上罕见的奇女子了,我怎配得上人家?”独孤莹笑道:“咦,这么说,你比我更喜欢他了?”独孤宇又过了半晌,这才喃喃说道:“他当然不会是女子,不会的,我这只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话虽如此,但在外面偷名人轶事听的史若梅,也感到他的语气之中实在是恨不得她是个女子。
    史若梅忐忑不安,“独孤字已起了疑心,倘若我对他妹妹说明是个女子,只怕又要惹出一场麻烦。他当真求起婚来,这岂不尴尬透顶,应付为难?”
    只听得房间里独孤莹笑得有如花枝乱颤,半晌说道:“可惜史大哥不是个女予,要是你今晚的话被他听到,那可要笑痛他的肚子啦。”独孤宇却匪重说道:“你怎知道他不是女扮男装?”
    独孤莹坦然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他……”独孤宇吃了一惊。
    道:“妹妹,妹妹,你、你、你和他……”独孤莹嗔道:“哥哥,你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猜什么,他只是向我表露了,表露了……”独孤宇道:“哦,他向你表露了相思之意?”独孤莹双颊晕红,娇羞万状,轻弄裙带,低下了头。
    史若梅怔了一怔,心道:“我几时向她表露了相思之意?”忽地想起那日她到来探病,自己称赞她多才多艺,确是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不知哪个男子有福气,娶得姑娘?”心想:难怪她以为我是对她有意!”
    独孤宇笑道:“史大哥不是女子,那就是你的福气了。好吧,我就成全你的心愿,明日去探问他的口风。把婚事定实了,也好叫你有个着落。你安心睡觉吧,我走啦。”独孤莹道:“我有什么不安心的,只要你不把吕家的婚事来麻烦我,我就什么烦恼也没有。”
    史若梅正想离开,赶在独孤宇的前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刚刚踏出花丛,忽见一条黑影,翩如飞乌的越过墙头,正落在她旁边的假山石上,史若梅定睛看时,心头一震,娇躯一颤,花片纷纷落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又恨又爱、刚刚还在思念着的段克邪!原来段克邪在向长安去的大路上走了七百多里,找不到史若梅,又再折回来准备向南方追踪,恰巧在回头路上,碰到了吕鸿春。
    吕鸿春本来对史若梅已是有点怀疑,两人一谈起来,段克邪听说此人姓史,自称是聂隐娘的“表弟”,还不是史若梅是准?他连忙向昌鸿春打听了独孤字的住址,披星戴月,连夜赶来。
    他找到门前,已是三更过后,按礼貌本该白天求见,但他急不及待,同时他在吕鸿春的言语之间,听出史若梅与独孤兄妹形迹亲密,也自有疑心,于是遂不顾冒昧,索性在深夜里做个不速之客,准备先找到史若梅,然后再向主人赔罪。
    他落在假山石上,正巧史若梅从花从中钻出来,居高临下,打了一个照面,这一刹那.史若梅固然是张皇失措,段克邪也是又喜又惊!
    段克邪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若梅妹子”。只见史若梅冷面如霜,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拂袖便行。段克邪追上前去,抓着她的袖子,低声说道:“若梅妹子,你,你听我说……”史若梅袖子一甩,冷冷说道:“放尊重些,谁是你的妹子?”
    段克邪心情虽热,脸皮却薄,给史若梅这么冷落,登时面红过耳,急切之间,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史若梅已是分花拂柳,不快不但地走过假山,段克邪心中着急,鼓起勇气,脚尖一点,施展“登云踪”的绝顶轻功,呼的一声,从她头顶飞过,落在她的前头,拦住了她的去路。
    史若梅斥道:“让开!”脚步不停,竟似要冲过去;段克邪双臂张开,史若梅变换了几种身法,总是给他拦住,史若梅怒道:“段克邪、你欺侮人!”
    段克邪连忙说道:“若梅,你恼我我不怪你,请你念在咱们两家先人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谊。”史若梅道:“怎么样?”段克邪道:”咱们是一出生就、就、就——哎,倘若咱们失和,爹娘在泉下也难瞑目。”
    史若梅心里其实何尝不想与段克邪和解,但她自小娇生惯养,多少也有点小姐脾气,想起了段克邪几次当众辱她,心头兀是气愤未消。要是段克邪一到来便立即向她低头赔罪,那还可以稍稍消她心中之气。偏生段克邪又不善言辞,他想了许久,自以为用两家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谊来打动她的芳心,最为得体,哪知史若梅却反而想道:“原来你是为了怕别人说你不孝无义,这才来找我的,并不是你真的喜欢我。”
    段克邪又道:“铁大哥也很关心咱们的事情,他叮嘱我一定要将你找回来。若梅妹子,请你引见此间主人,说明原委,咱们明早就走吧!”段克邪以为抬出个铁摩勒来,可以加强几分说话的力量,史若梅听了,更是着恼,冷笑说道,“别人说些什么。
    我何必理会?我只知道你早已与我说过恩断义绝,从今之后,你走你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了。咱们的婚约已毁,我与你亦已是毫无关系,请你尊重,别再纠缠!”
    段克邪尴尬之极,讷讷说道:“这是我过去的一时糊涂,我,我……”他正想说认错的话,史若梅大声道:“你让不让开?倘不让开,我可要嚷啦!”
    就在此时,只听得独孤莹已在叫道:“史大哥,是你吗?你在和准说话?”独孤宇则在喝道:“哪条线上的朋友?深夜前来,有何见教?”原来他们兄妹隐隐听得争吵之名人轶事声,只道是朝廷方面的高手已发现了他们家中藏有“金鸡岭好汉”的秘密。
    他们两兄妹赶忙出来,其时段克邪正在张开双臂,拦住史若梅的去路。园中小径迂回曲折,段、史二人叉正是走到了几座假山的中间。他们一个要闯,一个要拦,在膝陇月色之下,远远望去,谁都会以为段克邪乃是要捉拿史若梅,而史若梅则在东躲西闪。
    独孤莹情有所钟,最为着急,生怕慢了一步,她的“史大哥”就要给人捉去。她身形疾起,脚跟还未立定,唰的一剑就向段克邪刺去。
    公孙大娘的嫡传剑法岂比寻常?独孤莹急于救人,施展出浑身解数,这一剑当真是迅如闪电,势似奔雷,段克邪刚说得一个“喂”字,底下“且慢动手”这几个字尚未曾说得出来,独孤莹已是接连攻出了三招九式!段克邪展开绝顶轻功,一飘一闪一个转身,将这三招九式一一避开,独孤莹的剑尖连他的衣角也未曾沾着。但虽然如此,段克邪在这样迅猛的剑招攻击之下,也是毫不轻松,他全神注视独孤莹剑尖晃动的方向,竟是不能分神说话。
    独孤莹见“敌人”本领如此高强,心头大骇,更是不敢放松,一招紧于一招,连绵不断,端的是有如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河,滚滚而上,而每”一招中,又隐藏看几个变化,倘若段克邪稍一不慎,只怕就要血溅尘埃。
    独孤字比较细心谨慎,只看了几招,便知段克邪的武功远在他妹子之上,不由得心里想道:“史兄弟箭伤初愈,他的本领与莹妹不相上下,莹妹有剑在手,尚且不敌此人,史兄弟双手空空,倘若此人真是立意擒他的话,早已手到擒来了。”
    独孤宇正想喝住妹妹,心念方动,忽听得“铮”的一声,原来段克邪见独孤莹的剑术非同小可,只凭轻功躲闪,难保没有失误:二来心里也自有气,于是决定还手,趁着独孤莹一招使老,招数将变未变的瞬息之间,修地欺身直进,双指对准无锋的剑脊一弹。这一弹他只用了五六分力量,独孤莹已是禁受不起,立足不稳,一头就摔过去,在她前面,正是一支凸出的石笋,段克邪连忙伸手抓她的背心。
    独孤宇大惊,只道段克邪要下毒手,他本来站好了有利的位置,随时准备教授。这时一跃而起,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折扇已指到段克邪后颈的大椎穴。
    史若梅本是一直袖手旁观,这时见独孤莹即将摔倒,也着急了,慌忙抢上前去,将独孤莹拉过一边,段克邪并未想到史若梅上来救人,左掌一牵一带,化解独孤宇的折扇点穴,右手仍然抓向独孤莹的后心。
    段克邪这一抓本意是要把独孤莹抓离险境,但独孤宇却怎知他的心意,只道他要续施杀手,扇头一转,脚跟还未立定,又再点他后腰的“筑宾穴”。
    段克邪被独孤宇这么一阻,史若梅已是抢快了一步,把独孤莹拉开,刚刚转过身来,段克邪一抓之下,正好抓到她的胸前,史若梅脸上一红,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之人,反应敏捷,何况对方一手袭来,又正是她身上的紧要处所,史若梅无暇思量。一个立掌,即将段克邪这一抓荡开。段克邪这一抓意在救人,当然不会使出气力,被史若梅用劲一推,脚步一个踉跄,被独孤宇的扇头重重的戳了一下。他藉着前冲之势,滑开两步,没有给戳正穴道,但亦已感到一阵疼痛。
    说时迟,那时陕,独孤宇的折铁扇又己跟踪点来。独孤莹吃了大亏,亦是气恨不过,身形一稳,立即又是挥剑疾攻,段克邪双手空空,在独孤兄妹夹击之侠,虽然也还可以应付得来,但东躲西避,亦已显得有点儿狼狈。
    段克邪不禁心中有气,瞪了史若梅一眼。心里想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与我动手,我无暇辩解,你却为何抽手旁观,也不说明真相?”其实段克邪即算能够分神说话,他脸皮薄嫩,也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一开口就说出史若梅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在匆促之间,却也未曾设身处地的替史若梅着想,试想史若梅身为女了,而且对他的恨意也尚未消除,又怎好意思说明真相,承认段克邪是她的未婚夫?史若梅给他瞪了一眼,气上加气,她看了几招,已知独孤字兄妹无法伤得段克邪,不必为段克邪担心,以段克邪的绝顶轻功,要想脱身而去,那是毫不困难,她一时发了狠,立心把段克邪气走,正巧此时,独孤宇向她问道:“史兄弟,这厮是谁,你可认得?”他见史若梅一直抽手旁观,有点诧异,故此又再一问。史若梅道:“敢情是个小贼,独孤兄,加一把劲,不可让他走了!”抽出佩剑,也作势上前佯攻。
    独孤莹连忙叫道:“史大哥,这小贼厉害得紧,你,你,你不可上前,我门对付得了。”她是忧虑史若梅箭伤初愈,激斗之下,难免创口再会复裂。独孤宇心里暗道:“如此身手,决非小贼。定是朝廷一等一的高手无疑了。”他深知史若梅的江湖经验太浅,只道他是估错对方的身份,再想到他箭伤未愈,也难怪他袖手旁观。他最初本来有一点儿疑心,疑心史若梅和来人相识,这时见史若梅如此回答,疑心尽去,更是加紧进攻。正是:鸳侣竟然成怨侣,只缘妒意未曾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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