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冰川天女传》在线阅读,《冰川天女传》txt——梁羽生

梁羽生冰川天女传·第八回沧海桑田仙山伤劫后白云苍狗侍女话前因
    陈天宇定了定神,知道这绝对不是地震了,但却更为疑惑,想不透这是什么怪声。心道:“宫中灵药宝物甚多,莫不要被坏人偷进才好。”陈天宇虽然再也不愿在宫中逗留,但住了三个多月,不知怎的,对冰宫却总有一种异样的感情,虽然明知自己去后,这仙境般的珠宫贝阙也许就沦为狐鼠之窝,但只要自己还在山上一日,却不愿见它被坏人占据。于是又折回头去,再回到冰宫里面。
    刚进园子,地下怪声又起,陈天宇想道:“若然是人,定无在地底行走之理,我是太过虑了。”但既然回转,就索性再进里面巡礼一番。走到冰湖附近,忽似听得有轻微的脚步之名人轶事声,陈天宇心中一僳,悄悄的掩过去。陈天宇对宫中的道路,了如指掌,轻功又高,循声觅进,悄悄走去,来人竟没发现。
    只见就在那座尖顶的神殿前面,并排站着三人,当中的身躯肥大,正是萨迦宗土司的涅巴俄马登,两旁的人却是前次遇过的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只听得俄马登说道:“这是什么怪声?该不会是地震吧?”那年长的武士道:“看来不是地震。”他们说的乃是藏话,陈天宇听得明白,心中更是狐疑,这怪声既不是他们弄出来的,那就越发神秘了。只听得俄马登又道:“刚才我们还在地上发现一滩鲜血,似乎这里还住的有人,却何以一无所见?”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双手合什,高叫了几声“冰川天女!”自然除了回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那两个武士现出极其惶恐的神情,咕噜对语,一个道:“若然公主还在,定会出来!”一个道:“难道她真是遭了劫难,这叫咱们怎生向国王交代?”陈天宇心道:“原来他们是奉尼泊尔国王之命,来查探冰川天女的下落的。俄马登这厮陪他们来此,却又是何用意?”俄马登虽然救过芝娜,但不知怎的,陈天宇对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憎厌,总觉得这人是个外貌诚实、内心好猾的伪君子。
    俄马登道:“不管公主在与不在,咱们且进去搜搜。”说着就想走进那座神殿。年长的尼泊尔武士急道:“这是咱们国教的圣殿,若不得主人允许,不能随便进去。”俄马登道:“此地哪还有什么主人,进去看看何妨。”地震之后,殿门早已崩坏,俄马登一面向那两个武士陪笑,一面跨大脚步,就要走入殿中。
    陈天宇想起冰川天女的禁令,又怕他偷学其中的剑法,陡然大喝一声,飞步抢出,叫道:“俄马登,你好大胆!”俄马登回头一看,笑道:“陈公子,原来是你!芝娜呢?”陈天宇道:“闲话少说,你给我滚出去!”俄马登道:“咦,这倒奇了,你是这里的主人吗?”陈天宇道:“你管不着,你滚不滚?”俄马登笑道:“那你又凭什么来管我?”脸现好笑,手中已拔出刀来。
    陈天宇热血上涌,喇的一剑刺去,又喝道:“你滚不滚?”俄马登笑道:“陈公子,你要动手么?呵呀,呀,哼!”原来俄马登见过陈天宇的本领,自恃武功远在他上,故此丝毫不以为意,满拟一刀劈过,便可将他的长剑格飞,哪知陈天宇今非昔比,这一剑竟是达摩剑法中的一个怪招,剑尖一晃,似左反右,喇的一剑,在他的肩头划了一道伤口,这还是因为陈天宇的功夫未到,而俄马登也还不弱,要不然只这一剑,就能将他的一条臂膊卸了下来。
    俄马登笑容顿敛,凝神对敌,还了三刀,但却敌不住陈天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剑法,给他迫得步步后退,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在旁观望,甚是惊异。
    俄马登叫道:“这人是满清官员的儿子,他偷到这儿,又学冰川大女的剑法,不问可知,定是在地震之后,冰川天女受伤,给他乘机害死了。他窃据此宫,居然敢以主人自命!”一番话煽动了那两个尼泊尔武士,他们拔出月牙弯刀,一左一右,登时上来夹攻。
    陈天宇道:“你听我说。”俄马登喝道:“还说什么!”陈天宇不善措词,自己又确是偷学了冰川天女的剑法,迫切之间,解释不清,那两个尼泊尔武士一招紧过一招,陈天宇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左手,右手样动铁拐,同时使出两套武林绝学,招架了二三十招。
    陈天宇左剑右拐,招数虽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但火候未到,功力尚浅,时间一长,挡不了三个高手的进攻,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只是将陈天宇的招数破开,也还罢了,俄马登却刀刀狠辣,尽是拣致命之处劈刺,面上又露出了得意的好笑。
    忽地里怪声又起,比前更为清楚宏亮,各人都吓了一跳,陈天宇松了口气,正想说话,那怪声又停止了。俄马登道:“先把这厮擒了,再行拷问。”挥刀再战,陈天宇气力不继,更是难支。
    陈天宇气衰力竭,暗叹口气:想不到糊里糊涂死在这儿。俄马登得意之极,一声好笑,手起一刀,向他右臂斜斜切下,陈天宇被那两个武士的月牙弯刀迫着,无法招架,正在绝险关头,只见俄马登和那两个武士都乞嗤一声,打了一个冷战,攻势登见松懈。陈天宇大为惊奇,就在此时,忽闻得娇声斥道:“你们闯进冰宫,意欲何为?想找死么?”声音脆若银铃,陈天宇回头一望,只见花树丛中,冰宫侍女纷纷走出,说话的正是名叫月仙的那位书房侍女,她说话的口气和神态,都很像冰川天女。这刹那间,陈天宇又惊又喜,这么多的冰宫侍女一下子又都出现了!陈天宇几乎疑心又是一场幻梦。
    原来冰川天女的父母定居此山,早就预防会有地震,冰宫的中心,地底下是个冰窟,亘古不见陽光,坚冰积聚,坚逾岩石。冰川天女的父母已测知地下火山在冰峰附近,离冰宫所在约有四五十里,纵是火山爆发,大地震动,冰宫所受的震荡也不会太大,为了防备冰峰倒塌之时的飞砂走石可能伤人,因此在冰窟下面,预先布置了避难的所在,开了一条地道,用最坚硬的花岗岩石筑成两道围墙,地下经常存有数月粮食,食水可以溶冰取得,准备得十分周密。所以那日大地震之时,除了铁拐仙因为在静室练功,陈天宇因为被冰川天女囚在密室,无法脱身之外,其余所有的冰宫侍女都已躲进冰窟的避难室去了。但她们虽然准备得十分周密,也还有一样未曾算到,地震之后,地层凹下,从冰窟走出冰宫的通道竟给堵住,走不出来。幸而冰宫侍女众多,大家齐心合力,挖了三个月,方始在今日挖通了地道。陈天宇他们所听到的地下“怪声”,就是冰宫侍女们将要通出冰宫之时,在地下挖掘地道的声音。
    冰宫侍女们刚刚出来,就见有生人闯进,个个含嗔,第一圈的九名侍女,以月仙为首,已各自拔出了冰魄寒光剑,布成了九天玄女阵,奇寒之气,触体如割,俄马登冻得抖抖索索,那两名尼泊尔武士也冷得连连打战。陈天宇练过冰川天女这一派武功,又服过宫中御寒的灵药陽和丸,故此功力虽及不上那两名武士,却反而忍受得住。
    为首的侍女娇叱一声,寒光剑晃了两下,就想动手,俄马登牙关打战,说不出话,那两名尼泊尔武士急忙哀声求告,禀达来意。侍女中有人曾听冰川天女说过他们的来历的,知道冰川天女那日也曾在天湖旁边饶过他们,当即向为首的侍女说了。为首的侍女发一声号令,将阵形散开,说道:“若非见你等尚无恶意,你等今日就来得去不得了。好,你们走吧,下次若再乱闯,那就绝不留情了。”年长的那个尼泊尔武士尚欲说话,冰宫侍女喝道:“我们的公主不要你管!”说话之时,把冰魄寒光剑连连晃动,俄马登抵受不住,发一声喊,转身急走,那两名尼泊尔武士叹了口气,双手合什,向圣殿拜了一拜,也转身走了。只剩下陈天宇一人,呆呆地站在冰宫侍女的面前。
    那名叫月仙的侍女向陈夭字盯了一眼,道:“你还在此地吗?”陈天宇道:“幸免劫难,走不出去,擅留宫中,尚望恕罪。”月仙道:“你为何偷学我们的剑法?”陈天宇道:“我以为你们不回来了,恐怕这剑法失传...”陈天宇不善措词,冰宫侍女已有多人动怒,纷纷骂道:“哼,你小小年纪,心术却恁地不正,盼我们死!”“我们待你以宾客之礼,你却私入圣殿于前,又想窃据冰宫于后,岂有此理!”有几个气量窄浅的,就想拔剑将他驱逐。
    陈天宇在众侍女攻夹之下,有口难言,为首的侍女对陈天宇尚有好感,摆了摆手,说道:“你偷入圣殿,我们的公主本要将你终生囚禁,如今你又偷学她的剑法,我们是再也容你不得了。念你曾是我们公主的宾客,饶你不死,此处你却不能留了!”要知冰川天女禁令甚严,而今她虽然不在,众侍女对她所要责罚的人,依然不敢假以词色,有一两个不明事理的,更擅作威福,替冰川天女逐客。
    陈天宇气往上冲,心道:怎么这些冰宫侍女,个个都不近人情。当下做然说道:“我本来就想走了,只是见你们尚未回来,恐有坏人私人,这才留到今日。”有一个侍女道:“如此说来。你倒是有功之人了。”陈天宇道:“不敢,不过我的师父却是因为要保护此宫,以至在此丧生。我去了之后,他的坟墓,愿你们能够保全。”说着不觉潜然泪下。月仙道:“呵,铁拐仙死了吗?怎么死的?”陈天宇约略说了一遍,月仙也自心中后悔,可是她处处模仿她的主人,说了的话,不愿更改,而且宫中都是少女,只有陈天宇是个男人,她也不敢擅自作主,将他留下,当下说道:“好,我替你修建铁拐仙的坟墓便是,你好生去吧。要我派人送你下山吗?”说话已客气许多,陈天宇余怒未消,做然说道:“不要!”月仙又道:“公主曾经回来过吗?”陈天宇道:“没有!”月仙怔了一怔,凄然说道:“我们的公主,曾下过命令,不准我们私自下山,不论她在与不在,这命令我们都不敢违背,你下山之后,若我们的公主还在人间,就拜托你代为查访。”陈天宇想起冰川天女的音容,虽然不近人情,却甚是得人忆念,她的高傲,乃是与生俱来,出于自然,与刚才那几个傲慢的侍女,绝对不可相提并论。陈天宇想起冰川天女,不觉心中一软,道:“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在众侍女的注视下,仍然背起原来的行李,提起师父遗留的铁拐,头也不回,走出冰宫。背后依稀听得叹息之名人轶事声,陈天宇想道:“冰宫侍女之中,原来也有好的。心中稍觉宽慰。
    陈天宇满怀怅惘,茫然走出冰宫,想起冰川天险,自己本领尚低,怎能飞渡?可是刚才的说话又说得太满,不好意思再回去请她们送下,不觉大是踌躇。
    陈天宇上山之时,尚是初夏,如今过了三个多月,下山之时,已是金风送爽的仲秋,山顶雪片轻飘,半山红叶如霞,地震之后,尘沙未净,那纵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错,匝着山腰,像银蛇一般的冰川,也蒙上一层淡黄,经过陽光折射,淡黄之中又透着浅蓝,别是一番景致,陈天宇恫恫怅怅,信步所之,忽见前面黑烟弥空,火焰冲天,原来那冰峰倒塌之后,露出了喷火口,余火未熄,熔岩如浆,旁边的地形已陷下成湖,陈天宇目瞪口呆,心道:“古人沧海桑田的说话,果真有其事。”不禁暗叹造物之奇,想起冰川天女与白衣少年,那日就正是在冰峰之下比剑,看来可是凶多吉少了,又想起采药的师娘与观战的芝娜,更是不安。心道:“但愿上天保佑,若她们尚在人间,我就是踏遍海角天涯,也要寻访她们的下落。”
    可是怎能飞渡冰河天险?陈天宇大感踌躇,只好茫然地向山下直走,走了一阵,只觉地形变换,不似从前,那通向天湖的冰河,本来就在冰宫下面不远,陈天宇记得冰河之边,还有一丛丛的杨柳,临河的那棵大柳树系有小舟,可是而今连那条冰河也不见了。再走了半个时辰,忽感眼睛一亮,只见下面竟是一片茫茫白水,浮冰闪闪发光,一望无尽,恍如天连水,水连天,这不是天湖是什么?原来大地震之后,山岳变形,那条通向天湖的冰川已被倒塌的冰峰填平了,变成了一条笔直的斜坡,从此冰宫到下面的通道,已被打开,不必再用小舟在冰川涉险了。陈天宇又惊又喜,笑道:“怪不得那两个尼泊尔武士和俄马登也能上到冰宫。”
    天湖仍然如旧,湖边绿草如茵,杂花生树,湖水仍是一样清莹,原来天湖面积太大,又有许多支流,化为流泉山瀑,通向山下,地震之后的尘沙,早已沉淀,或者冲下去了,陈天宇在湖边歇了一会,将皮袋盛满湖水,恋恋怅怅,徘徊久之,看日头过午,这才离开。
    走了三日,已到山下,陈天宇心道:“冰川天女生死未卜,只能盼机缘凑巧,可碰着她。如今还是先到拉萨去吧。”拉萨是西藏的首府,满清驻藏大臣福康安就驻在那儿,陈天宇的父亲陈定基在那日宣慰使的衙门被毁之后,立即离开萨迦,到拉萨去向福康安请示,此事陈天宇已从书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甫的口中知道,故此决定先到拉萨去会父亲。
    下山之后,又走了七八天,到了从日喀则到拉萨的中途一个大镇,名叫扎伦,西藏地僻人稀,有数百人家,聚集成市,已算城镇,扎伦虽是大镇,也只有一间旅店,陈天宇投宿之后,吃过晚饭,因连日奔波,正想休息,忽闻得邻房有人呻吟,间隔的板壁也因病人的挣扎而震动,陈天宇颇感奇怪,就唤了店小二来问。
    店小二道:“隔房住的是两位军官,卧病在床,己三日了。”陈天宇道:“客途生病,最是可怜,这镇上没有医生吗?”店小二道:“有是有一两个,但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医生把了把脉,药方也不敢开。”陈天宇奇道:“那是什么怪病?”店小二悄悄说道:“说来可真奇怪,那日这两位军官投宿,在外面饮酒,你知我们这间客店是兼做酒食买卖,便这往客商的。有一个少女,好像是从外国来的,鼻于高翘,眼珠淡碧,也进来歇息,那两位官爷不合向她调笑了几句。那女于不动怒,却冷笑道:“你们欢喜在这里玩乐,那就在这里躺几天吧。”也不知她使的是什么邪法,忽听得波的一声,在那两个军官的面前,忽然散出一片寒光,我们远远的站在外面,也打了几个冷战。那女子说了这后,立刻抛下一锭银子,匆匆走了。她走了之后,那两位官爷直嚷发冷,盖几床棉被,都没有用。这几日一直迷迷糊糊,有时发烧,有时发冷,你说这可不是怪事么?”陈天宇听了,又惊又喜,心道:“听他说来,这女子放的暗器,似是冰魄神弹。莫非就是冰川天女?”道:“我稍懂医道,待我进去看看。”
    店小二将陈天宇带到邻房,道:“两位官爷,有位官人前来看你。”那两个军官正在发烧之后,神智稍见清醒,睁开眼睛,忽然“咦”了一声,道:“你是谁?”陈天宇定睛一看,认得这两人就是那次在日喀则旅店中所遇,护送假金本巴瓶的那两个军官。陈天宇道:“家父是萨迦宗宣慰使陈定基,在下名叫陈天宇,在日喀则我们似乎会过。”那一晚,陈天宇的师父曾和他们动手,陈天宇却未曾露面,那两个军官听他说了姓名来历,道:“哦,原来是陈公子。”叫店小二走开,问道:“陈兄此来何事?”
    说话之际,那两个军官的病又发作了,冷得牙关打战,陈天宇看了不忍,道:“这个病小弟还懂得医治。”取出两颗碧绿色的药丸,送进那两个军官口中,叫他们咽下,过了一阵,那两个军官,只觉有一股热气直透丹田,他们的内功也有相当火候,运气辅助,将那股陽和之气运行四肢,越来越觉舒服,陈天宇道:“再过一天,待余寒之气去净,两位大人就可行动如常了。”
    这两个军官,一叫毛彦,一叫伦博,是福康安帐下的高手,本来以他们的武功,若然早有提防,运气护身,那日虽中了冰魄神弹,还不至于病得如此严重,偏偏那日他们在暴饮之后,肆无忌惮,又料不到那女子身怀绝技,以至被寒气侵入骨髓,再运真气相抗,已经无效,这时一服下陈天宇的药丸,立见舒服许多,不由得大为惊异,又记起在日喀则之夜,和他们动手的人中,有一个老头子就是与陈天宇同行的,不禁又吃了一惊,间道:“你到底是谁?”
    陈天宇道:“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名叫毛彦的军官道:“你真是陈公子?”陈天宇道:“你若不信,待我们到了拉萨之后,同往福大帅的衙门寻我父亲便是。”伦博道:“你怎的会有解那个妖女邪法的药丸?”陈天宇第一次离开冰宫之时,那时冰宫侍女还未回来,陈天宇见冰宫中的丹药甚多,每一样随手找了一把,放入包里,其中抵御奇寒之气的陽和丸,陈天宇认得,恰好派了用场。这时见这军官查根问底,正不知从哪里说起,毛彦更是起疑,喝道:“你是那妖女派来的吗?”
    言还未了,忽听得窗外有女子的声音笑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如今给你送解药来了,你还骂我,你是不是想再病几天?”那两个军官病情虽已减轻,气力尚未恢复,一听到那日那个女子的声音,吓得噤声不敢再说。只听得那女子又道:“是你偷了我宫中的灵药吗?快出来见我!”声音语气,有点似冰川天女,陈天宇正在激动之中,分辨得不很清楚,急忙一跃而出,只见那女子已上了屋顶。陈天宇急忙回房携了随身包裹,丢下房钱,跃出去追,那女子跑得很快,幸而陈天宇的轻功大有进境、一出城门,立即追上,那女子回眸一笑,道:‘你的武功大有进境了。是我们公主指点你的吗?她是不是已回宫了?”
    月光之下,看得分明,原来是冰川天女的贴身侍女幽萍,她自小随着冰川天女,文学武功,在众侍女之中,都是出类拔革的人物,地震之日的早晨,便是她奉冰川天女之命,陪铁拐仙的妻子谢云真去采药的。
    陈天宇见到了她,自是心中欢喜,但被她一问,又觉不安,道:“是我私自学的,你是不是要执行你主人的命令,再来罚我。”幽萍笑了一笑,道:“其实我们的公主也很欢喜你,她本来想等你临走之前,叫我教你几路功夫,作为赠礼的,想不到那晚你私入圣殿,惹起她的恼怒,据我猜测,她是吓一吓你,待她和那少年比剑之后,就放你的。经过这场劫难,想不到你我尚能生存,你快说这三月来宫中的情况。”
    陈天宇约略说了一遍,幽萍道:“我也料想众姐妹不致丧生。老实说,当时我只担心你囚在密室,不能出来,若然丧命,公主也定感不安。”陈天宇问道:“那么冰川天女呢?”幽萍道:“我陪你的师娘去采药,见到地震的征兆,就立刻乘舟直下大湖,一点也不知公主的情形。”陈天宇听了,好生失望,道:“我的师娘呢?”幽萍道:“她先回四川等候临盆了。”陈天宇听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她有了孩子。”幽萍笑了一笑,道:“你就快添一位师弟或者一位师妹了,还不高兴吗?”陈天宇想起铁拐仙之死,心中一酸,有点怪责的问道:“为什么当日你们不回来?”
    幽萍道:“那日火山爆发,大地震动,地震之后,满山都是石块和溶岩,上山的道路已被封了,我们见此情形,看来非等过了一些时日,待那溶岩凝结之后,上山是不可能的了。你的师娘有孕,难道叫她留在荒山?我知道宫中早准备有防备地震的所在,除了担心你之外,对众姐妹和铁拐仙都不必担心。所以劝你的师娘先回四川生产,待到地震的灾祸消减之后,铁拐仙自然会回来。”陈天宇叹口气道:“可是我的师父再也不会回来了。”幽萍听了铁拐仙的死讯,也是十分难过,沉默了一会,间道:“那你现在准备何往?”陈天宇道:“想去拉萨,你呢?”幽萍笑道:“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本想等待一些时日,待山上的熔岩凝结之后,就回去的。”陈天宇道:“现在除了冰峰倒塌之处还留下喷火口之外,其他地方已不见熔岩了。”幽萍笑道:“可是我不知道呀!我还想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回去探望呢。”说到此处,歇了一歇,忽又笑道:“你可还记得那白衣少年给我拟的对联么?那是:幽谷荒山,月色洗清颜色;萍梗莲叶,雨声滴碎荷声。他把我想像为一个幽谷的静女,其实我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么多年,在冰宫中也真是够寂寞的了。”月光之下,只见她轻掠云鬓,微露笑容,活像一个顽皮的女孩子,陈天宇也尚是童心未脱,给她逗得笑了起来,道:“哈,原来你是趁此时机,到处去玩,西藏地方,以拉萨最为繁华,还有金塔的喇嘛庙字哩,你不如和我到拉萨去看一看吧。”幽萍喜道:“那敢情好,咱们也可趁此打听公主的下落。”
    提起冰川天女,陈天宇不禁默然,道:“他们那日在冰峰之下比剑,这场劫难,可不知能否避过?”幽萍道:“我们的公主叫冰川天女,本事虽然未必比得上天上的神仙,但却确是神奇得不可思议,我不信这一场地震会使她丧命!”言词神色之间,对冰川天女真是视若天人,陈天宇也给她这种坚信所感染,觉得冰川天女果然是没有丧命的道理。幽萍又笑道:“你别看她和那白衣少年几度比剑,如同仇敌,其实我瞧得出来,她心里喜欢他。”陈天宇笑道:“你真是满肚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小鬼头。”幽萍道:“你是诈颠扮傻的小鬼头,你喜欢什么人,我也知道呢!”陈天宇想起芝娜,心道:“芝娜本事低微,她未必能逃得过这场灾难。”笑容顿敛,神色甚是优伤。
    幽萍道:“吉人自有天相,芝娜若是命不该死,她就定然不死。”这话说了等于不说,但陈天宇听了,心中却安慰许多。两人在月光之下,走了一阵,陈天宇忽问道:“你们称冰川天女做公主,她到底是哪一国的公主?为什么她的父亲却是我们中原的侠客?”幽萍笑道:“好,长夜无聊,我就为你说一说我们公主的故事。”正是:
    宫闹异事从头说,异国情鸳佳话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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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冰川天女传·第九回妙境华严艳说神仙侣仙音玉笛喜联异国情
    月凉如水,幽萍挪动身子,微微偎近陈天宇,说道:“三十年前,尼泊尔国有一位公主,叫名华玉,她之取名华玉,是因为国君仰慕中华大国,又因她生得可爱,有如中华的美玉,故此命名。华玉公主长大之后,文武双修,从中国请来文学教师,熟读中国的经史词章,又从阿拉伯请来剑师,教她剑术,至于骑马射箭,那更不消说得,样样皆能。”
    “岁月如流,转眼公主长大成|人,芳龄十八,国中贵介公子,个个都想求公主为妻,可是华玉公主一个都不合意。年复一年,公主二十二岁了,国王只有她一个女儿,不免焦急,为了不让公主芳华虚度,意欲为她选择驸马,迫她成亲。公主不允,自己提出一个办法,要仿照中国小说中常见之事,摆设擂台。亲逃郎君。这擂台有文有武,先试武艺,后试文才,试武艺的通过了几关极难的考试之后,还要与她比剑;比武胜了,然后再考文才,考文才不但要懂尼泊尔文学,还得懂做中国的文章。尼泊尔懂得汉文的不少,但只是粗解皮毛,那当得公主面试。故此在两年之中,求亲者共有一百二十四人,先试武艺,够资格与她最后比剑的只有七人,比剑胜了她的只有三人,这三人一被考到中国的文学,全都答不出来。国王大急,准汉人前去应试,可是那些汉人等不到公主试他文才,比武先已输了。”
    “转眼公主已二十四,国王道:‘你若再选不出驸马,就该由我作主,不能让你把擂台长摆下去。’公主请再宽限百日,百日之后,再作定夺。实是公主心中早有主意,她心高气做,绝不嫁凡夫俗子,若然过了百日,还选不到如意郎君,那就要舍身为尼,终生不嫁。”
    “过了九十九日,还是无人入选,至最后一日,公主亦已绝望,忽然来了一个中华男于,满面风尘之色,说是远道赶来,乞求公主一试。此人骑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绝,射箭百发百中,能举千斤石担,可服御园狮虎。种种难关,一一通过,最后比剑,与公主从日中斗至日暮,最后一剑挑开了公主的面纱,赢得十分漂亮。”
    “公主试他文学,他对答如流,对尼泊尔的古诗经典,随意引用,如数家珍。对中国的文学,那就更不必说了,他所解释的经史奥义,连公主也闻所未闻,公主十分佩服,道:‘最后试你两题,考考你的急才。若然考试中式,那你……,说着面上一红,嫣然一笑,说不下去,那中华男子便立刻请她命题”说至此处,陈天宇插口道:“这中华男子,想必就是冰川天女的父亲桂华生大侠,桂大侠幼承母教,无怪他的文才武艺,都出色当行了,不知最后那两道是什么试题?”
    幽萍道:“华玉公主出的两道试题,第一,道是要他做一对联,公主道:中国的文字是单音字,最奇妙的特色是能做对联,你就将我的名字做一对嵌名联吧。以一支香的时刻为限,香若烧完,还做不出来,这一场就算失败了。那名叫桂华生的中国男了不慌不忙的看了公主一用良,道:联语我已有了,只恐有冒昧之处,请公主见谅。随即将嵌有公主芳名的对联写出,那联语是:
    华岩妙境偕准游?看龙叶拈花,释迦微笑;
    玉笛仙音邀客和,听相如鼓瑟,子晋吹萧。
    “上联全用佛典,下联则用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与子晋吹阶引凤求秦穆公女儿弄玉为妻的典故,上联下联都含有求偶之意。联语写完,那只香只烧了三分之一,公主微微一笑,便出第二道试题。”
    陈天宇插口笑道:“怪不得冰川天女这么欢喜做嵌名联,原来是承继父风。”幽萍道:“那白衣少年到冰宫的情景,也很像桂华生向华玉公主求婚的情景呢!”陈天宇道:“第二道试题又是什么?不要多说闲话,先说故事吧。”
    幽萍道:“故事之中又有故事,公主的第二道题是先说一个故事,这故事没有结局,可以随你欢喜,将它变成喜剧或者悲剧,公主要桂华生为这个故事写结局,以考他的急才和机智。
    “这故事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爱上一个英俊的武士,不料这武士暗中却和她的宫女勾搭,私情眷恋,给公主撞破,一气之下,便禀告父王。武士勾名人轶事引宫女,这罪名非同小可,依律要处以严刑。
    “可是这国家的刑罚甚为奇怪,他们相信天上有一个真神,主宰人的命运,犯人有罪无罪,也都由神来决定。办法是将犯人放在一个广场中,广场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道侧门,一道侧门内中有一只凶猛的饿狮,犯人走入门内,定必给狮撕碎,当作点心;另一道侧门通向外边,犯人若走入此内,则可获得自名人轶事由。所有罪名一笔勾销,因为那是真神给他降福,能得到真神降福的就不会是坏人。
    “国王不知道公主暗恋武士,又素来欢喜这武士,便索性更加以恩典,一道门中藏有一只狮,另一道门中则藏着那个宫女,若然武士走入藏有饿狮的侧门,那当然不必说,那是真神也认为他有罪,应该充作狮子的点心;若然武士走入藏有宫女的侧门,那么这武士非但没罪,还可以得那宫女为妻。”
    “决定这武士命运之日,公主也在场观看,看台就在两道侧门的中间。武士走过看台,抬头盯着公主,眼中露出哀求饶恕的神情。公主是知道侧门中的秘密的。”
    “这时只要公主一指,就可以决定这武士的生死命运。是将他指向藏有狮于的侧门呢?还是将他指向藏有宫女的侧门呢?公主想起他把自己的情意付之流水,却勾搭上自己的宫女,妒忌之火无可抑止,要让他与宫女称心如意,结为夫妻,那是一万个不能!可是她极爱这个武士,若说要让他给饿狮撕裂。充作点心,那又是一万个不忍!这刹那问,无数幻象泛上公主心头,一忽儿现出武士与宫女配合之后,卿卿我我恩恩爱爱的情景;一忽儿现出武士给饿狮撕裂、鲜血淋漓的惨象。一抬头又看见武士充满哀求的眼光,武士即将走过看台,时机间不容发,公主要将他指向哪一边呢?是愿意见他与情敌结婚?还是让他给饿狮吃掉?”
    陈天宇听得入神,心中替那公主设想,也实是难以选择。只听得幽萍笑了一笑,续道:“当时华玉公主也就是这样问桂华生:若然你是那位公主,你将武士指向那一边,答题要合华玉公主的心意,她可以随心所欲,决定你的答题是对还是错!”
    “这试题实是难到极点,既要揣摩故事中那位公主的心意,又要揣摩华玉公主的心意。不论将武士指向那一边,都可能给华玉公主说他不懂爱情,因为对爱情的看法,本就因人而异。像故事中的公主,若将武士指向藏有狮子的那一边,那可以解释为因爱生妒,爱之汲也就恨之极,恨之极也就是爱之极;若将那武士指向藏有宫女的那一边,那可以解释为因爱生恕,爱到深时,一切为爱人设想,那么牺牲自己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华玉公主的想法是怎样呢?
    “桂华生想了一会,问华玉公主道:‘故事中假设的那位公主是东方古国的公主还是西方古国的公主?’这故事本是欧洲的故事,传到东方,遂也产生了许多大同小异的故事,给说书人作为题材,桂华生本来知道的,但他却明知故问。
    “华玉公主不明其意,反问道:‘是东方古国的怎么样?是西方古国的又怎么样?’桂华生微微一笑,说道:,若是东方古国的公主,那就将武士指向藏有宫女的那一边;若是西方古国的公主,那就将武士指向有狮子的那一边,东方国家主张宽恕之道,女子更是仁慈,十九不忍见情人给饿狮撕裂;西方的女子对爱情着重‘独占’,西谚有云:‘爱情有如眼睛,不能容半粒砂子。’所以若是西方古国的公主,十九宁愿情人让饿狮吃掉,也不愿他投入别人怀抱。但假若那武士是中国人呢,他早就会察觉公主爱他,这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啦!”
    “这答复甚是滑头,但华玉公主心意其实不必费神猜测,不论桂华生怎样回答,我们都预料她必然满意。
    “于是公主选定桂华生为驸马,国王欢喜无限,下嫁之日。全国放假三天,尽情欢乐。第二年公主生下一个女儿,驸马给她取名冰娥,她便是今日的冰川天女。国王无子,只有华玉公主一个女儿,所以外孙女冰娥,也有‘公主’的封号。”
    “两人婚后,生活十分幸福,不知不觉过了五年。国王年老体衰,为了嗣君的问题,遂引起烦恼。
    “本来依照西欧与中亚各国的规矩,女儿亦可继承王位,若依照中国的习惯,则只有男儿可以为君,女儿断断不能传位。尼泊尔汉化日深,国中对于王位继承的问题遂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拥立华玉公主,另一派则主张拥立国王的侄子。国王的侄子觊觎皇位已久,扶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羽,暗育死士,对名人轶事华玉公主甚为妒忌,两派拥立之争日趋激烈,平静的小国,遂蕴酿了极大的风暴。”
    “华玉公主不忍见自己的国家陷于动乱,遂和附马商议,驸马劝她放弃王位,避入西藏,两人合修上乘武功,将中土剑法与西域剑法溶于一炉,别创新派。华玉公主也觉得与驸马做一对神仙眷属,比做女王要幸福得多,于是遂留书父王,悄悄走出深宫,来到西藏。公主极得人心,心腹宫女数十人,舍不得她,一定要跟她同行,到了西藏之后,仗着驸马与公主超凡入胜的武功,遂选定亘古以来人迹罕到的念青唐古拉山作住址,在天湖之上,建起冰宫,经过十多年的刻意经营,造成了今日的美景。建了冰宫之后,老一辈的宫女又陆续接引了亲戚中的若干幼名人轶事女上山,服侍冰娥小公主,这些冰宫侍女与冰川天女一同长大,个个都学得一身本领。”
    “公主出走的第三年,国王病故。侄儿继承王位,听说当时他到处搜索公主的下落,当然搜索不到,日久也就淡忘。华玉公主避居大湖之后,对国事心灰意冷,又知继位为王的堂兄,暴虐骄奢,更不愿重履故土。华玉公主比桂驸马先死,临死之时,传下遗命,不准冰宫人等下山,除非冰峰倒塌,否则冰娥小公主也将终老仙山,不能再履尘世。”
    “公主死后,桂驸马为她立庙建像,仿尼泊尔神庙的式样,并在神庙四壁,刻下他夫妇合创的拳经剑法,除冰川天女外,余人不准入内,成为宫中禁地。华玉公主死后的第二年,桂驸马也相继逝世,冰川天女成了冰宫的主人,冰川天女也醉心汉学,所以给宫中的侍女,都取了中国女子常见的名字。”
    冰宫侍女幽萍将故事说完之后,凄然笑道:“这故事好听吗?”月亮升至中天,已是午夜时分了。
    陈天宇听得心神俱醉,笑道:“这故事也还没有结局,可以喜剧收场,也可以悲剧结束。”幽萍道:“怎么?”陈天宇道:“异国情鸳,神仙眷属,这故事美极了。何况这对神仙伴侣还有一位真的美若天仙的女儿,我说呀,若然他们的女儿——冰川天女,他日若与那白衣少年,也像他的父母一样,结为神仙眷属,那就是喜剧收场;若然冰川天女避不过那场灾难,丧身冰窟,那就是悲剧结束了。”幽萍忙道:“一定能避过的。一定能避过的!”陈天宇道:“但愿如此!”抬首望天,月华如练,冰轮正满,面对玉人,猛然想起芝娜,自己与芝娜的结局,也不知是悲剧还是喜剧。
    陈天宇心头怅怅,良久,说不出话。幽萍嫣然一笑,戳他额角道:“傻孩子,你想些什么呀?”忽见陈天宇面色有异,似是侧耳倾听什么,幽萍凝神察听,道:“咦,有人向这边来。”两人闪身岩石之后,只见几条黑影相继奔来,东边有人拍了两下手掌,西边也有人回了两下。陈天宇道:“咱们窜上高处,莫要给他们发现。且看看这班人是什么路道?”两人都是上上轻功,施展起来,捷逾猿猴,攀上半山,仍然选了一处有利的地形,藏身在一块凸出来的岩石之后,凭籍月光,可以将下面俯瞰得清清楚楚。
    黑影相继奔至,就坐在适才陈天宇与幽萍谈话的地方,首尾相接,坐成一个圆圈。陈天宇道:“这些人名人轶事大约是什么帮会聚集,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陈天宇听过铁拐仙讲述的江湖常识,所以比幽萍知道的多。幽萍忽而笑道:“我们那儿以星期纪日,七日一周,从欧洲来的客商,带来一样迷信,说是星期五又兼有十三的,主人凶兆。你看下面正是十三个人,我记得今日又正是星期五。”陈天宇不觉失笑,道:“哪有这个道理。即有凶事,亦是偶合。”听幽萍谈起日子,忽而心念一动,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是问星期,我是问汉历。”
    幽萍想了想,道:“我也没心记日子,你们汉人的历法又极之麻烦,有时月大,有时月小,极不好记,只是我昨晚和今早都见城中有许多汉人赶市集买东西,听他们说是准备过中秋节的。”西藏是汉藏两种历法兼用,差异甚大,所以记不起汉历,甚属平常。陈天宇笑道:“你曾随小公主读过许多汉历,难道不知道中秋佳节乃是汉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也就是八月十五?,幽萍道:“这个我知道。怎么,八月十五又有什么关系?你尽问日子干嘛?”陈天宇道:“我记起了冰川天女说过的话,咦,只怕你所说的真会巧合,真是凶兆!”幽萍大为奇诧,问道:“什么?冰川天女说过什么话?”
    陈天宇道:“你记不记得我初到冰宫之日,那日正巧我前一位师父,萧师父的仇人找他算帐,幸亏冰川天女给打发了。”幽萍道:“当时我没在场,不过后来听她说过。听说你萧师父的仇人叫做什么雷震子,这名字好怪。”陈天宇道:“我萧师父的仇人共有三个,一个叫雷震子,一个叫崔云子,一个叫王瘤子。王瘤于已给我师父打死。那日追到天湖寻仇的是雷震子和崔云子,崔云子没有出手。冰川天女用冰剑将雷震子打败,雷震子当时就想自尽,冰川天女说他被王瘤子愚弄,叫他若欲知详情,可在今年八月十五到扎伦去看。你瞧此地正是扎伦,今晚又正是八月十五。”
    幽萍更是惊诧,心想:“咱们的小公主从不下山,怎知此地今夜之事?”但相信陈天宇不会说谎,问道:“你看下面十三人之中,可有雷震子在内?”陈天宇看了一眼道:“没有,这倒奇了。难道他竟会不来?嗯,你静听,他们说话了。”
    下面香火统绕,似是正举行过什么仪式,只听得一人说道:“怎么王瘤子这时候还没来?”陈天宇怔了一怔:原来这些人还不知道王瘤子已死!另一人道:“这是他约咱们到此聚集的,怎会不来?”先头那人道:“咱们不等他了,先谈谈吧。福大帅本来要咱们去保护金本巴瓶的,现在不用啦,叫咱们通知门人,在年底以前,都赶到回疆去。”一人道:“怎么又不用我们了?”先头那人道:“听说回疆哈萨克造反,有许多武当派的门人杂在其中,非我们去对付不可。保护金本巴瓶固然极为重要,这事情也不轻松。所以福大帅并没有小视我们,各位兄弟不必多心。”陈天宇心中一凛,想起萧青峰和铁拐仙说过的各大剑派的历史。武当派本来是定有严规,不准过问政事的。后来在明末清初之际,出了一个卓一航,受了女侠玉罗刹(即后来名震西域的白发魔女)的影响,离开武当山,走人回疆,另立新派,帮助晦明禅师的徒弟杨云骋等抗击清兵,于是武当派的门规,遂被打破。(诸事详见拙著《自发魔女传》与《塞外奇侠传》切这已经是差不多一百年以前的事情,其后到桂仲明作武当派掌门,在回疆传下的武当弟子亦甚多,十九都成为抗清的义士。比中原“正统”的武当派,更得江湖景仰。
    陈天宇心中一凛,想道,“原来这批人是要去对付回疆的武当派弟子的。只是这和王瘤子又有什么关系?怎么要等他呢?王瘤于和武当派的雷震子是结拜兄弟,照说也该是这班人的敌人呀!”正自不解,只听得先前那人又道:“要对付武当派,非王瘤子来不行,咦,他怎么还不来,难道他真的被武当派拉过去了?”
    那像是大哥模样的人笑道:“兄弟休要如此疑心,王瘤子是咱们倥侗派中杰出的人物,他苦心孤诣,故意与武当派的门下亲近,混了将近二十年,所为何来?不就是想窥破武当派剑法的秘密吗?只要咱们能够应付武当剑法的怪招,那么平定回疆之乱,就大有把握啦,王瘤子既然约咱们在此聚集,谅来不会失信。”又一人道:“今春他与他的两个把兄弟同来,有人见过,只是这几个月却又没了消息,不知有否意外?”先前那人道:“哪有这许多意外?”这人道:“莫不是被雷震子绊住,脱不了身?”那像是大哥模样的人道:“贤弟有所不知,雷震子此人一心记挂报仇,他才不会理朝廷的闲事。他与王瘤子同来,为的就是向萧青峰报仇,他们来了数月,想来这仇定已报了,雷震子还有不回去的么?王瘤子今春派人向我报信,就说过此事。说是他已想好藉口,不和雷震子再回四川,要留在此间啦。”陈天宇听了,毛骨惊然,想不到江湖之上,有如此陰险之人,陰险之事!心中暗道:“若然这番话被雷震子得知,不知怎生感想?”陈天宇虽是满清驻藏官员的儿子,但他自幼受萧青峰慧陶,对清廷殊无好感。
    月亮慢慢西移,下面诸人更是焦躁,“怎么还不来?”“王瘤于是怎么搞的?”“还等不等他?”各种疑问的声音,闹成一片。又有人叫道:“我就不信武当派的剑法有那么厉害,王瘤子不来,难道咱们就不敢去回疆么?”“不等他啦,不等他啦!”
    喧闹声中,忽听得有人冷冷一笑,只见一堆乱石之后,突然跳出两人,走在前面那人,面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叉两道刀痕,似笑非笑。在月光之下,更显得诡秘之极,可怖非常,此人非他,正是武当派第二代的第一高手、王瘤子的把兄雷震子;后面那人,提着一把大弓,手拂弓弦,挣然作响,正是峨眉派的好手,雷震子的把弟崔云子。
    十三个倥侗派门人一齐惊起,为首的名叫赵灵君,是倥侗派的掌门人,抱拳道:“呵,原来都是自己人,雷大哥,崔大哥,你们几时来的?”雷震子冷冷说道:“来了许久啦。”赵灵君道:“怎么不到这边来坐?”雷震子道:“就因为不敢和你们攀自己人!”赵灵君面色大变,知道他们的说话己全被雷震子听去,料想今晚这一场恶斗,定所难免,当下向众同门打了一个眼色,朗声说道:“雷大哥既然如此见外,那么请问雷大哥今晚到来,有何见教?”
    雷震子道:“我特来告诉你们,王瘤子今晚不能来,以后也永不能来啦!”赵灵君道:“什么?”雷震子道:“你们要找他,可得到地府去问阎罗王啦!”倥侗门人齐都震动,赵灵君喝道:“哼,你杀害了他!还敢到这里报讯!”把手一摆,十三个同门兄弟,排成圆阵,将雷震子与崔云子围在当中。
    雷震子昂首向天,哈哈大笑,冷冷说道:“可惜我没有亲手杀他!”他做梦也想不到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近二十年的结拜兄弟,竟然是倥侗派派来的“卧底”的奸细,神情悲愤,笑得极是凄凉。赵灵君怔了一怔,道:“王瘤子不是你杀的?”腔阑众同门纷纷喝骂。“还要抵赖?”“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哼,你当我们倥侗派是好欺负的吗”雷震子心高气做,加以气恨之极,再也不加分辩,只冷笑道:“王瘤子死有余辜,谁都可以杀他,你们若要报仇,冲着我来便是。”赵灵君大怒,朝手一指,阵势发动。雷震子冷冷一笑,与崔云子贴背而立,手起一剑,刷的便刺向赵灵君命门要穴。
    赵灵君是至蜗派的掌门,武功自是非同小可,见雷震子来得势凶,左手一招,双指微弯,用倥侗派的小擒拿手法,勾雷震子的手腕,右手长剑一指,还了一招“弯弓射雕”,剑指兼施,只要雷震子攻势一发,就立刻制着先机。哪知雷震子的“达摩剑法”全不依常轨,只听得刷的一响,雷震子的剑势突然倒转,反手一挥,赵灵君的一个师弟,正好从右斜方攻上,恰恰给一剑削中,肩头上连衣带肉,给他削了一块。
    赵灵君挥剑急上,叫道:“四方联攻。叫他腾不出来。”倥侗派十三个弟子,分成三组,每组四人,如潮水般的倏进倏退,赵灵君则居中策应,专门防备雷震子的怪招突击。雷震子与崔云子贴背而立,挥弓连剑,寸步不移,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陈天宇与幽萍从上面俯瞰下来,但见人形幢幢,尘沙滚滚,弦声挣挣,剑光霍霍,杀得个难解难分。
    幽萍悄悄说道:“雷震子剑法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可惜未得达摩剑法的神髓。”陈天宇点了点头,道:“雷震子大约还可支持半个时辰,崔云子却是难以应付。”崔云子的弓弦,本是蛟筋与乌金合练,可以拉断敌人的兵刃,算得是武林的一件异宝,但前次在萨迹给萧青峰的拂尘拂断,后来虽经驳续,功效却大不如前,同时使用这种奇门武器,若只是应付一个功力与自己相当的敌手,还可以在兵器上占便宜,应付群殴,却是难以发挥威力。
    在这里聚集的十三个人,个个都是倥侗派出类拔萃的人物,若然以一对一,虽然都不是雷震子的对手,但分组轮攻,却是抢尽上风。激战之中,赵灵君突然飞身跃起,长剑一招“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断流”,从雷震子与崔云子的当中斩下,雷、崔二人正在应付囫方的攻势,给他这样当中一斩,无法抽剑防御,迫不得已的两边一分,说时迟,那时快,倥侗弟子立刻填了空档,将两人隔断,使他们再不能贴背而立,陷入各自为战的险境!
    赵灵君哈哈大笑,指挥一从同门,将两人各自包围,雷震子仅能仗着怪招自保,剑势越来越施展不开;崔云子更是应付为难,只听得一阵阵叮叮哆咯的繁音密响,接着急促一声,声如裂帛,崔云子狂叫一声,左肩已中了一剑,弓梢了也给利刃割裂。赵灵君喝道:“崔老二,你不是主凶,掷下弓来,饶你不死!”
    崔云子大笑道:“叫我向你们这批鼠辈投降么?哼,我崔云子纵然弓折身死,也断不受辱!”雷震子叫道:“好,这才是我的兄弟!”长剑一展,拼命冲刺,想突围而出,与崔云子会合,但给赵灵君截住,寸步难移。
    陈天宇对雷、崔二人,本是甚无好感,观此一战,心中暗道:“原来这二人也还有点骨气。”不禁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再向下看时,只见两人形势更是危险,尤其是崔云子,虽然挥弓力战,那弓弦之名人轶事声,却已沉哑。幽萍道:“此人性命已在呼吸之间,喂,你不去助同门一臂之力么?”陈天宇道:“怎么?”幽萍道:“冰川天女的剑法源出武当,你学了冰川天女的剑法,也算得是雷震子的同门呀。”陈天宇道:“好,咱们同去!”突然从岩石之后现出身来,叫道:“雷震子你不要慌。我来救你!”
    倥侗门人与雷、崔二人都吃了一惊,抬头望时,只见一对青年男女从山上直跑下来,在中秋明月之下,看得清清楚楚,雷震子心上一凉,心道:“我道是什么高人,原来是萧青峰的徒弟!”要知雷震子自负不凡,武功也确在萧青峰之上,连萧青峰也不在他的眼内,何况是萧青峰的徒弟?
    赵灵君见这两人不过是十六八岁的大孩子,脸上稚气未消,蹦蹦跳跳的走来,哈哈笑道:“你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乳臭未除,就胆敢跑来送死!”雷震子也叫道:“你们快走,陈公子,你报与你师父知道,我再不恨他啦!”
    陈天宇道:“就因为你不再恨我的师父,我才救你!”葛地身形一起,疾似流星,一剑向赵灵君疾刺,赵灵君左手一带,右剑平出,要把陈天宇摔倒,那料陈天宇的剑势比雷震子更怪。忽地剑锋一转,刷的便指到赵灵君胸前,赵灵君大吃一惊,幸而他功力深湛,经验老到,立即后身一仰,施展“铁板桥”、的功力,头向后垂,几乎触及地面,但觉剑风掠面而过,顶上一片沁凉,饶是他闪避得宜,头发也给割去一络,赵灵君身子一挺,急忙拍出一掌,陈天宇刚再出招,剑锋给他掌力一震,也自刺歪。原来陈天宇剑法虽强,功力未到,与赵灵君各有顾忌,心中都是暗暗吃惊,倥侗一众高手,见他们的掌门被一个少年弄得如此狼狈,不禁耸然动容。
    赵灵君一跃而起,叫道:“留心对付这个娃娃!”
    幽萍一跃而上,纵声笑道:“还有我呢!我要用暗器打你了,你也得留心应付呵!”“暗器”本来就是要暗算敌人的一种暗器,天下打暗器之人,断无预先言明之理。赵灵君不觉又是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妮子有什么古怪的暗器,拿出来让我瞧瞧。”幽萍双指一弹,只听得唆嗤的暗器破空之名人轶事声,骤然袭到。赵灵君疑心这是梅花针,长剑一挥,舞起一圈银虹,护着身躯,忽听得“波”的一声,那颗形似珍珠的暗器,突被剑风震碎,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寒光冷气,忽地发散开来,赵灵君首当其冲,不由自己地打了一个冷战。
    这正是冰宫独有,世上无双的暗器——冰魄神弹,赵灵君功力虽高,给这股冷气一冲,也觉奇寒彻骨,刺体侵肤。大吃一惊,叫道:“真是邪门,赶快围攻,叫他们腾不出手来!”幽萍双指疾弹,连发四枚冰魄神弹,打中三名倥侗门人,另一枚却给赵灵君用金针缥打飞,这三名倥侗门人功力较低,一更是牙关打战,身躯颤抖,额上沁出汗珠。幽萍心道:“每人再奉送两枚冰魄神弹,他们就禁不住啦,呀,可惜,可惜!我没有多带。”要知冰魄神弹乃冰川天女从千丈冰窟之中,撷取冰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英,凝炼而成,除了在念青唐古拉山之冰峰之外,其他地方,根本无法再炼,幽萍随身只携有十多枚,这种暗器,又是一经打出,即自行消灭,化为乌有,故此打一枚就少一枚,幽萍也舍不得多用,略一迟疑,第二组轮攻的敌人,早已将她围住。
    幽萍娇叱一声,立即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那四个围攻她的敌人又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冰宫侍女每人都有一把冰魄寒光剑,乃是用冰峰特产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玉,浸在寒泉之中,经过三年才炼成的宝剑,所以一出手便有一股冷气,威力虽不及冰魄神弹的骤然一击,但若没有练过内功的人,面对这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冷气寒光,也是难以禁受。
    这十三个倥侗高手,功力虽有参差,但内功俱有根底,在冷气寒光闪击之下,虽觉甚不舒服,也还抵受得住,赵灵君当中指挥,仍用前法,将雷震子、崔云子、陈天宇、幽萍四人分隔开来,轮番抢攻。
    陈天宇与幽萍施展冰川天女的独门剑法,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每一招都是倏然而来,倏然而去,开头三五十招,杀得那些轮攻的敌人,个个胆战心惊,摸不清他们剑法的来路,更休说近身攻击了。赵灵君连连摇首道:“邪门,邪门!”幽萍笑道:“什么邪门!”冰魄寒光剑一指,剑尖一弹,又发出两枚冰魄神弹,赵灵君急发金钱镖,打飞一颗,另一颗却因力度用得不当,未曾打飞,先自炸裂,正正打中赵灵君的面孔,奇寒之气,竟然侵入了赵灵君的眼睛。
    赵灵君有如触电,眼睛立刻睁不开来,幽萍乘机一招“冰河解冻”,挽了一个剑花,寒光剑一抖,一招化为三式,分刺上中下三路,这一手实是冰川剑法中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之着,极能迷入眼目,叫他分不出攻势在哪一方,应付之时,便可能自行出锗。自萍长处冰宫,临敌的经验不多,又是少年好胜,意欲擒贼擒王,先把赵灵君刺伤再说,哪知一剑刺出,忽觉微风飒然,赵灵君的身形一晃之间,已从自己右边袭到,陈天宇要抢上教护,已来不及,只听得“啪”的一声,幽萍的香肩竟给赵灵君的掌锋扫了一下,冰魄寒光剑几乎脱手欲飞,踉踉跄跄倒退几步。
    原来这一招的妙处就全在迷乱敌人眼目,幽萍在急促之间。却想不起赵灵君的眼睛已睁不开来,不见攻势,不为所乱,赵灵君仍然是照平常应敌之法,仗着数十年功力,使出倥侗“迷踪掌”的巧招,追着剑环响动之处,骤然出手,幸亏他看不清楚,只扫着幽萍的香肩,否则再下移数寸,就要触及幽萍的酥名人轶事胸,只这一掌就能叫幽萍重伤。
    赵灵君一招得手,立刻倒跃数步,把眼睛一揉,只觉眼前白蒙蒙一片,景物模糊,又惊又怒,破口骂道:“好狠的贱人,非得把你的眼珠剜了,难消我心头之气!”指挥同门,自己也仗着“听风辨器”之术,围着幽萍强攻。幽萍在冰宫侍女之中,虽然是数一数二人物,真实的本领与敌人到底相差还远,被赵灵君率众一阵强攻,立刻险象环生,只能仗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的剑术与轻灵的身法,腾挪闪避,遮拦招架,再也腾不出手再发冰魄神弹。
    陈天宇见状大惊,拼了性命,挥剑一阵连环疾刺,连使冰川剑法中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招数,霎时之间,只见寒光匝地,剑势如虹,攻势凌厉之极。要知冰宫侍女虽得冰川夭女传授,但却无一入学得齐全。陈天宇私学了密室石壁的剑法,又是从根本的功夫做起,所以反而比冰宫一从侍女,更得冰川剑法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髓。一轮拼命抢攻,竟给他杀开了一条血路,与幽萍会合。这时至间门人所布的阵势,因要应付陈天宇与幽萍这两个新来的强敌,阵势微见散乱,雷震于与崔云子也冲出包围,会合在一处了。
    这一来,四人分成两对,共同应付倥侗门人的围攻,双方形势,又告稳定下来。雷震子做梦也想不到,只仅仅数月的工夫,陈天宇的武功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进如斯,看来竟已超出了他的师父。当下精神大振,达摩剑法使得进退自如,已与敌人有攻有守。崔云子的弓弦重又挣挣作响,与敌人打得难解难分。
    月亮渐渐西沉,双方已斗了一个多时辰,形势又是一变。
    雷震子、崔云子二人,在久战之下,已渐觉筋疲力竭,陈天宇与幽萍的剑法虽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究嫌功力不够,战了个多时辰,亦是只有招架的份儿,赵灵君运剑如风,霍霍进迫,怒声喝道:“妖女,你可知道厉害了么?快将解药拿来!”赵灵君被冰魄神弹的奇寒之气侵入眼睛,虽然仗着本身的内功火候,可以暂时抵御,但眼珠麻痛,有如受利针所刺,极不好受,生怕时候一久,便成残废,故此着着进迫,要幽萍先将解药拿出。
    幽萍佯作不知,笑道:“什么解药?”与陈天宇双剑合壁,连挡开了赵灵君的三招杀手。赵灵君喝道:“你拿不拿来?你若再不拿来,我就是眼睛瞎了,也能杀你!”左手揉眼,右手长剑一·展,又是连下杀手,他双眼红肿,不住流泪,像绽开了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桃一般,同门见了,个个暗暗惊心。幽萍甚是俏皮,虽在危险之中,仍是发声冷嘲:“哈,我早叫你留心,你不留心,怪得谁来?”她也学雷震子的模样,与陈天宇贴背而立,双剑相联,又挡了几招,笑道:“我听说你们汉人是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呀,你却哭起来啦,不害羞么?”赵灵君大怒,痛下杀手,指挥四个同门,一齐进击,把陈天宇与幽萍的剑势压得施展不开。
    只是冰川剑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非常,迫切之间,未能击破,赵灵君大急,运足内功,痛下杀手,又过了十余二十招,陈天宇与幽萍呼吸紧促,被他们攻得透不过气来,看看就难以支持,赵灵君的眼睛更觉刺痛,面前一片模糊,双方都极焦急,正在紧张之际,忽听得有人曼声歌道:“中秋明月宜同赏,剑气腾霄却为何。”歌声似是从很远之处传来,但却来得非常迅疾,歌声甫歇,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已笑吟吟的来到面前。
    这少年身法奇快,在场人等,无不吃惊,赵灵君横跃三步,手捏剑诀,道:“阁下是哪条线上的朋友,请问有何指教?”白衣少年冷冷一笑,朗声说道:“我正是要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腔蝈派也是武林的一大宗派,前代创业殊不容易,你上一代的掌门乌蒙道长门规甚严,也算得是位有道之士,到你的手上,却倒行逆施,不怕愧对列祖列宗么?”白衣少年看来不过二十来岁,说话却是一派老前辈的口气,赵灵君心头火起,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反而冷笑道:“如此说来,阁下倒是想替我们倥侗派清理门户了?”白衣少年正容说道:“一点不错,我正是不忍见峙蝈派葬送在你的手上,所以才不怕麻烦,要管管你们。”要知武林之中的规矩,清理门户之事只有本派的尊长才有权处置,若然别派的人要代为清理,那人就一定得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大宗师、老前辈,而今这白衣少年年纪轻轻,说话的口气却严然以赵灵君的前辈自居。不但赵灵君被激起无名火起,所有倥侗派的门人,也无不恼怒。
    赵灵君揉揉眼睛,哈哈大笑,长剑一指,道:“我忝为腔阑派掌门,要劳老前辈代为清理门户,实在惭愧!只是我赵某冥顽不灵,难以听你的教训,请恕小辈抗命啦!”倥侗门人,齐都大笑,笑那白衣少年狂妄不知自量。白衣少年不动声色,眼光一瞥,横扫全场,道:“你们真要我动手吗?”眼光如电,话语威严,一副执法者的口吻。赵灵君大怒喝道:“好小子,你活得不耐烦啦,快拔出剑来,看是你教训我还是我教训你!”白衣少年哈哈笑道:“对付你们,何须拔剑!天宇,你们都退出去,免得碍我施展。赵灵君,你把同门都叫上来,省得我多费手脚!”陈天宇应了一声,与幽萍双双跃出圈子。雷震子惊异之极,脸上一副疑惑的神情,心道:“这少年武功纵高,也未必能是赵灵君敌手;如今他却要独自对付倥侗派的十三名高手,莫非他是狂人么?”陈天宇急道:“雷大哥,快退!”雷震子与崔云子刚跃出圈子,只见倥侗十三名高手一涌而上,就在这同一瞬间,那白衣少年把手一扬,满空嗤嗤之名人轶事声,不绝于耳,接着是一片惨叫之名人轶事声,倥侗十三名高手,连赵灵君在内,一齐倒地,个个挣扎呼号,却是爬不起来。
    雷震子目瞪口呆,只听得那自衣少年笑道:“赵灵君你服了吗?”赵灵君功力较高,强忍着疼痛,欠身坐起,说道:“多谢你的教训,我们若然不死,必当铭记于心,请教阁下尊姓大名。”他到底是一派掌门,惨败之余,还不忘交代几句场面说话,话中的意思其实是:“若然不死,必当报仇。”那白衣少年冷笑道:“你还想报仇,别做梦啦?你十三个人,个个的琵琶骨都已被刺穿,死是死不了的,但再想逞能,那可是不行啦,好好回家去安份过活吧!”
    此言一出,在场人等,又是大吃一惊!这少年在一举手之间,连伤十三名倥侗高手,已是骇人闻听,而所伤之处又都是琵琶骨的要害关节,那简直是不可思议。赵灵君不由自主的用手一捏,触手之处,琵琶骨果然碎了,只痛得他眼泪直流,百骸欲散,琵琶骨一穿,即成废人,纵有多强的武功,也施展不开,只能作寻常人所能做的体力操作了。白衣少年笑道:“饶你一死,还不知足吗?好好地回家过活吧。”赵灵君沮丧之极,低声说道:“还请阁下开恩。将暗器取出,让我们也开开眼界。他连中的是什么晴器,尚未知道。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嗖的一声,拔出一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芒四射的宝剑,道:“刚才用不着他,现在可用得着了。”赵灵君胆战心惊,未及说话,只见那白衣少年把宝剑搁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拍,登时似觉有一根长刺从骨头里跳出来,那少年双指一拈,在赵灵君眼前一晃,道:“瞧清楚了!”这暗器非金非铁,黑黝黝的好像一支短小的没羽箭,那少年又在剑上一弹,宝剑发出啸声,清越之极,赵灵君吓得面无人色,道:“这是天山神芒和游龙宝剑!”白衣少年笑道:“不错,你现在可知道我的来历了吧?”游龙剑是天山派的镇山之宝,佩有这把宝剑的人,不问可知定是天山派的嫡系传人。排算起来,天山派的现在掌门唐晓澜要比赵灵君高两辈,这少年若是他的衣钵传人,那么辈份就确在赵灵君之上。
    那白衣少年依佯施为,片刻之间。将十三根天山神芒尽行取出,又对幽萍说道:“他武功已废,不能为患,不必叫他眼盲了吧辽幽萍对这白衣少年佩服之极,道:“依你的吩咐便是。”取出专解奇寒之气的陽和丸,叫赵灵君咽下,道:“你好好回去静养三天吧。”
    赵灵君揉揉眼睛,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打彩,有如斗败的公鸡,向白衣少年施了一礼,在同门扶持之下,落荒而逃,白衣少年哈哈大笑,对陈天宇道:“这一仗真是痛快之极!你这小子也好造化,在冰宫住了三月,大非昔比了!”
    陈天宇道:“你不是和冰川天女在一起吗?”白衣少年笑道:“她才不肯和我在一起呢。我正要向你打听她的下落。”幽萍急道:“那一日你不是和我们的公主比剑吗?”白衣少年道:“比剑之约,只有待之异日了。”幽萍道:“剑虽没比成,你总该见着她阿!”白衣少年道:“我未到冰峰之下,己发觉地震的预兆,我还会去送死吗?”陈天宇道:“那么说,你根本没见着她么?”白衣少年道,“你担心什么?我能逃得出,她岂有逃不出之理?那日我向北逃,见她的影子向南方逃走,后来火山爆发,熔岩迸裂,要找也不成啦。原来她还没有回到冰宫吗?”
    陈天宇与幽萍听那白衣少年说曾见冰川天女逃走,稍稍宽心。那白衣少年道:“你们是要去拉萨吗?”陈天宇道:“是。”白衣少年沉吟半响,忽地掏出一个锦盒,道:“你父亲在福康安那儿,就托你将这锦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福康安,省得我多走一趟了。”陈天宇接过锦盒,正欲询问,那白衣少年笑道:“你只替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到便是。对你的父亲大有好处。咱们后会有期,你也不必再问啦。”又对雷震子道:“你也该回四川了,见着冒大侠之时,请代我问候一声。”扬手道别,霎眼之间,人影不见。雷震子连遇异人,傲气尽消,目送那少年背影,好久说不出话。
    陈天宇等四人歇了一阵,大边露出曙光,四人分道扬镰,雷震子与崔云子回四川,陈天宇与幽萍去拉萨,一路无事。话休烦絮,这日到了拉萨,已是黄昏时分,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陈天宇进到城内,便想向行人打听驻藏大臣福康安的总部所在,幽萍忽道:“何必忙在这一时,咱们先玩它一晚,看看拉萨的夜景,明天再去找你父亲也不迟。”陈天宇微微一笑,心道:“若然住进福大帅的官衙,要再出来玩可真是不能任意啦。”他曾答应陪幽萍游览拉萨,这时只好践言,拉着幽萍的手,到处溜达。
    拉萨是西藏的首府,亦是世界著名的高城,在海拔三千多公尺之上,拉萨城背向岗底斯山脉,四周的高山大岭耸入云霄,层层峰峦上白雪皑皑,街市中平顶的房屋与帐篷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杂,与内地城市的风光大不相同,,从无数帐篷中发出点点烛光,更显出拉萨之夜的一种神秘气氛。倚山(葡萄山)建筑的布达拉宫的尖顶发出闪闪金光,在雪山映照之下,极为壮丽。幽萍道:“咱们到那里去看看。”陈天宇笑道:“这是活佛所住的宫殿,轻易怎能进去。我带你到下面的广场去看吧。”
    布达拉宫下面的广场,是拉萨城一个热闹的中心,四周全是帐篷,中央有各种各式的小贩摊档,还有卖唱的、玩戏的、耍杂技的五光十色,目不胜收。幽萍长年住在冰宫,几曾见过如此热闹的人间景色,只觉那些灯色的烟雾,比冰宫中的美景还要悦目。他们看了印度人的弄蛇妙技,又去看回疆来的哈萨克人耍的杂技,一个人表演吞剑,一个人表演吐火,表演吞剑的人将一把长达三尺的利剑刺人口中,只露出一截短短的剑柄。幽萍道:“咦,这人的武功岂非比那白衣少年还要厉害。”陈天宇道:“这是假的。”话说未完,那人将剑拔出,轻轻一折,将利剑折为三叠,原来那是锡制的剑,可以折曲的。
    幽萍看得嘻嘻哈哈,好不开心。忽觉有人轻轻地碰了她一下,把手一摸,那柄随身佩带的冰魄寒光剑竟然不见了!正是:
    闹市神偷施妙手,冰宫侍女也惊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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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羽生冰川天女传·第十回漠外隐神龙高深莫测荒山逢异士虚实难知
    幽萍这一吓非同小可,回头望去,只见陈天宇正抓着一个人,叫道:“就是他!”冰魄寒光剑的剑鞘还隐隐在他罩袍底下露出。幽萍急忙上前抢剑,那人忽地哈哈一笑,往人丛中一钻,一溜烟地跑了,陈天宇手中却多出一件长衫。这一招正是扒手们惯用的“金蝉脱壳”之计。
    陈天宇大叫“捉贼”,跟踪追拿,陈天宇轻功虽好,却远不如那人溜滑,一晃眼问,那人已溜出人丛。陈天宇撞得看热闹的东倒西歪,追出来时,只见那人已飞身跳上一座帐篷。在这种三教九流会集的露大市场,扒手抢东西乃是常见之事,看热闹的人也不以为意,反而骂陈天宇莽撞。
    陈天宇与幽萍挤出人丛,只见那个扒手在帐篷上捧着冰魄寒光剑细心观赏,啧啧赞道:“好剑,好剑!”幽萍大怒,与陈天宇双双跃起,也飞身跳上帐篷,那人翩如飞鸟,三起三落,已跳过几道帐篷,落在广场后面的空地。
    陈天宇心中一凛:这扒手的轻功竟然不在他们之下!这广场是拉萨城内葡萄山下的一大片空地,而布达拉宫就建在山上。这扒手奔上山坡,却不是朝着布达拉宫的方向,而是向西南方落荒而逃。陈天宇与幽萍紧紧跟踪,总是距离数丈之地,追他不上。陈天宇暗暗惊奇,道:“此人恐怕不是寻常扒手!”幽萍道:“管他是什么人,他把我的宝剑偷去,我就放他不过!”
    扒手在前,两人在后,风驰电逐,再追了片刻,已从山前追到山后,追入旷僻的山地,山上布达拉宫的灯火,隐隐照见那人的背影,陈天宇叫道:“这位朋友,请别戏耍啦!”那人不理不睬,一股劲地往前飞逃,冰魄寒光剑握在他的手中,正好借着宝剑的光芒给他照路,追了一阵,双方的距离更远了。
    忽然那扒手又停了下来,只见前面一座房屋透出灯火,房屋形式甚怪,好像帐蓬一样,不是常见的方形房屋而是圆形的,四周围有围墙,气派不小。那扒手奔到圆屋之前,纵身一跳,跳上围墙,避进屋内。
    幽萍道:“原来这里竟是强盗窝。”飞身跟入。陈天宇想劝她不可造次,已来不及,只好跟她进去。
    眼睛一亮,只见大厅上点着两行粗如儿臂的牛油烛,照耀得如同白昼,厅上坐着一位穿着满州服饰的武官,那扒手将冰魄寒光剑捧上,武官抽出来一看,“咦”的一声道:“不错,是这把剑。那女子也来了吗?”
    冰魄寒光剑名符其实,一离剑鞘,便是一片寒光,寻常人只要被这寒光冷气一冲,立刻便会晕倒。这军官却视若无事,把寒光剑在面前晃来晃去,连寒战也不打一个。
    幽萍翩如飞乌,掠上台阶,叫道:“还我剑来!”那军官盯了她一眼,道:“这剑是你的吗?呀,不对呀!”幽萍道:“什么不对?”那军官眯着一双眼向她上下打量,道:“你再走两步看看。”幽萍大怒,纵身一跃,一扬手就是两枚冰魄神弹,分打军官与那扒手,那军官身法好快,只见他一伸手,就抢在扒手的前头,用“千臂如来”的接暗器手法,将两枚冰魄神弹都接到手中。冰魄神弹给他一捏,都在掌心爆裂了,一缕缕寒气在他指缝之间透出。
    幽萍冷笑道:“你知道厉害了么?还敢不敢要我的宝剑?”冰魄神弹的寒气,离身数尺,就已刺体侵肤,何况在掌心捏碎?幽萍只道他定然禁受不住,必要讨饶,那料这军官把手掌一摊,随手在衣上一揩,将冰水抹干,“咦”了一声:“这暗器倒有点邪门,幸亏是我,要是别人,不冷死也得大病一场。”
    陈天宇不由得心中大骇,这军官手捏冰魄神弹,仍是若无其事,这份本事,看来不在白衣少年之下。他正欲上前行礼,幽萍已欺身急进,左掌一挥,右掌划了一个圆弧,掌势飘忽,似左反右,这是达摩掌法中一个厉害的擒拿招数,那军官摇摇头道:“越发不对了!”手臂一伸,倏的抓下。陈天宇大吃一惊,看这军官出手,凌厉无比,只恐幽萍受伤,心急之下,不假思索,飞身一掠,拔剑便刺。那军官道:“好俊的功夫,后辈之中,也是不可多见的了!”口中说话,手底不缓,左臂又倏一伸,陈天宇只觉手指一松,长剑已给他夹手抢去,人也被抓着。
    那军官双手齐出,将陈天宇与幽萍都抓了起来,随手一掷,两人还未叫出声音,都已被他轻轻的掷落一张有靠背的椅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丝毫也没有受伤,力度用得之妙,真是不可思议。
    陈天宇与幽萍睁大了眼,只见那军官微微一笑道:“这两把剑还你们不难,但你们可得实说,究竟是何人?”陈天宇道:“家父是萨迦宣慰使陈定基。”那军官呵呀一声道:“原来是陈公子,适才得罪了。”又问幽萍道:“你呢?”幽萍赌气不答,那军官道:“适才冒犯,实是出于一场误会。我以为你是另一个女子,谁知你和她所用的宝剑,虽然相似,你的武功却与她差得太远!所以我连说不对,不对。”此言一出,陈天宇与幽萍都跳了起来,幽萍抢问道:“你见到什么女子了?”那军官道:“你到底是她什么人?”幽萍道:“我是她的侍女!”那军官点了点头,道:“晤,这就对了。那你的主人又是何人?”
    幽萍不知这军官是何样人,心中拿不定主意,那军官道:“我姓龙,名叫灵矫,排行第三,朋友嫌我名字难记,都叫我做龙三。陈公子想必听过我的名字?”陈天宇心中一凛,原来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军官,就是福康安帐下第一奇人——龙三先生:
    陈天宇曾听父亲说过,说福大帅帐中,有一个不露面的神秘幕客,人称龙三先生,官衔只是参赞,但福大帅却对他言听计从,边疆的许多措施,都是出于他的计划。据说此人本领之高,不可思议,福康安在情况最复杂的拉萨做驻藏大臣,几年来全无风险,得龙三之力不少。但龙三之名,也只是福康安手下的若干要员知道,外问知者绝少。即如萧青峰与陈天宇谈起时,对龙三的本事,也极表怀疑;认为真有大本事的,必不会在福康安手下做一个小小的参赞。陈天宇也认为师父说的有理,但后来在冰宫之时,与铁拐仙谈论当今的武林奇士,提起龙三,铁拐仙却大为佩服,说龙三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当时陈天宇曾问起龙三的事迹,但铁拐仙却不肯多说,只说若有一日能够下山,那时他也许要带陈天宇去会一会他,可惜等不到下山,铁拐仙就已死了。
    今日陈天宇目睹龙三的武功,始知名下无虚,不由得大为佩服。龙三笑道:“怎么,可以将你主人的名字见告了吧?”幽萍仍不知道龙三是何等样人,眼光闪烁,主意不定。陈天宇道:“你几时见过那女子的?”龙三道:“你也认得她的主人吗?”陈天宇道:“她的主人便是冰川天女!”
    龙三脸上掠过一丝惊异的神色,道:“嗯,原来是冰川天女,我还以为冰川天女只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原来真有其人!”幽萍道:“你几时见过她的?”龙三道:“就在前三天的晚上。”陈天宇道:“怎么见着的?”龙三道:“她到我这里拿了一件东西去。”幽萍冷笑道:“她会拿你的东西?”言下之意,不大相信。
    陈天宇道:“什么东西?”龙三避而不答,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事,但我不愿让她拿去,可惜当时留不住她。”原来前三天晚上,有一个女子到龙三的家中盗去了一份龙三所拟订的,驻藏大臣准备怎样去迎接金本巴瓶的计划,那女子轻功超妙之极,龙三赶出去和她动手,她出手如风,手上的宝剑,又寒光闪闪,刺人眼目,龙三和她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五招,占不了半点便宜,在寒光闪烁之下,面貌还未曾看得清楚,那女子忽地格格一笑,道:“神龙妙技,亦不过如此!”突然一记怪招,将他逼名人轶事退,飘身走了。这女子的怪异行径,令见多识广的龙灵矫也捉摸不定,故此才有今日的一场误会。
    陈天宇与幽萍听了龙三先生的叙述,各有所思,陈天宇心道:这女子必是冰川天女无疑。幽萍却想道:冰宫中什么奇珍异宝没有,咱们的小公主岂会看上尘世的东西?冰宫多宝,许多异派中人闻风觊觎,这人想必是不怀好心,故意捏造这一番说话,想套取口风,探听咱们公主的秘密。她哪里料想得到冰川天女所****的文件,比什么奇珍异宝都重要得多。
    幽萍神色有异,龙灵矫是何等样人,早看出她的疑心,便也不再多问,将冰魄寒光剑发还给她。陈天宇正待告辞,龙灵矫忽道:“陈公子,你们如不嫌蜗居屈膝,请在这里住宿一宵。明日我和你到福大帅官衙,你爹也会在那里的。”陈天宇问道:“家父也住在衙门里吗?”龙灵矫道:“不,他在外边租有房子,明日是福大帅约他谈话,听说他很快就可以再回萨迦了。”
    第二日一早,陈天宇、龙灵矫去见福康安,留下幽萍在龙家等候。驻藏大臣的衙门就设在拉萨市中心大昭寺附近,路上龙灵矫问起冰川天女的一些事情,陈天宇尽自己所知的说了,龙灵矫更是暗暗称异。
    到了府衙,龙灵矫叫陈天宇在签押房稍候,过了一阵,里面的侍从传出话来,叫陈天宇进去。陈天宇踏上石阶,便听得龙灵矫的笑声道:“陈大人,我说你今日有意外的惊喜之事,你不相信,你看是谁来了?”陈天宇走进屋内,只见一个年约四旬的满洲贵官坐在中堂,双目炯炯,眉字之间却似隐有重忧。坐在这贵官旁边的人,正是陈天宇的父亲陈定基。
    陈定基喜出望外,叫道:“字儿,快来拜见福大帅。”陈天宇依官名人轶事场之礼,见过了福康安之后,侍立在父亲身边。福康安望了陈天宇一眼,道:“令郎一表人材,雏凤清如老风声,将来的功名富贵,我看定在老大人之上,可喜可贺呀!”陈定基道:“全仗大帅栽培。”陈天宇对这套官名人轶事场应酬,心中甚是厌烦,不待福康安问活,便道:“福大帅,有一个人托我带一件东西给你。”
    福康安诧道:“有人托你带东西给我?什么东西?’陈天宇从怀中掏出白衣少年给他的那个锦盒,双手捧上,福康安打开锦盒,内裹乃是一份文书,福康安展开一看,,面色倏变,忽地按着那份文书,问道:“这是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你的?”面上现出又惊又喜的神情,陈定基惴惴不安,望着儿子。
    陈天宇道:“是一位在路上相遇的少年书生托的。”陈定基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心中暗骂儿子荒唐,怎好随便将陌生人所托的东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福康安。福康安却并不发怒,只向龙灵矫招一招手,示意叫他来看,龙灵矫瞥了一眼,道:“福大帅,你的心事可放下来了,哈,陈公子,你这位朋友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呀!”
    陈定基莫明所以,只听得福康安道:“这事情奇怪透了,陈兄,你说实话,你那位朋友是什么人?”陈天宇道:“萍水相逢,我还未知道他的来历。”龙灵矫道:“那还用说,定然是位大有本领的人,但据我看来,这文书不是他盗的。”福康安道:“怎样见得?”龙灵矫道:“若然是他所盗。他就不会转弯抹角的托人送回来了。”福康安沉吟不语,龙灵矫道:“这类的江湖异人,行事多出入意外,我看陈公子所说的也是实情,大帅不必查问了。咱们正有用着陈公子之处呢!”福康安翟然说道:”不错,咱们还是商量怎样迎接金本巴瓶的事要紧,陈兄,请坐。”
    陈定基按捺不住,间道:“敢问大帅,那是什么文书?”福康安道:“是皇上御制,八百里加紧送来的诏书。”陈定基“啊呀”一声,面如土色,既然是这样紧要的文书,何以会到了陌生人的手上,而且又转到了自己儿子的手中?心中七上八落,不知是祸是福。只听得福康安又道:“诏书上写明由京中护送来的金本巴瓶,将经由哪条路线,每日在何处歇宿的日程也写得清清楚楚,按这日程,准定在明年大年初一,送到拉萨,要我们郊迎五百里,送到拉萨之后,将供奉在大昭寺。一应仪式,也都在诏书上注明了。我自上次的邪报,已知道金名人轶事瓶即将离京,正在焦虑,何以这份诏书还不送到,又不敢请示,现在可安心了。”
    陈定基吓得冷汗都流出来,怔怔地望着那个锦盒,又看看儿子。只听得福康安续道:“只是如此一来,显明这份诏书曾在途中被人劫了,送诏书的侍卫,下落也还不知,将来皇上追究,这罪名也着实不轻。”龙灵矫道:“大帅放心,这份诏书已到了我们手上,将来待侍卫到时,咱们就当是他送来的好了。他也怕担当不起护卫不力的罪名呵!这诏书曾在中途失去的事情,一定不会让皇上知道的。”福康安道:“你怎知那道诏书的侍卫是死是生?”龙灵矫道:“若然是死,依江湖上的规矩,既然送来锦盒,盒中还当附有匕首或其它报警的东西。”福康安“哼”了一声,依这种江湖上的规矩,他实在不大相信,但事已如此,也只好由之了。
    龙灵矫道:“我倒是担心,金名人轶事瓶会不会在中途失事?”福康安道:“一定不能出事!若然出事,我们驻藏官员的头,都要被砍掉!龙先生,你看,咱们好不好按照原来的计划迎接金名人轶事瓶?”他可不知,这计划的草案,也已经给冰川天女盗去。若然知道,恐怕更要吓死。
    龙灵矫沉吟半晌,忽地瞥了陈天宇一眼,道:“仍按原来的计划迎接金名人轶事瓶,只是略有修改。”福康安道:“怎么修改?”龙灵矫道:“原来的草案,是由我襄助大帅,坐镇拉萨,主持大典,现在改为由我去迎接金名人轶事瓶。”福康安眼光闪动,神气迟疑。要知龙灵矫是他倚为左右手的人物,若然不在身边,他生怕会有危险,龙灵矫道:“若有不逞之徒欲劫金名人轶事瓶,多半会在中途动手,拉萨警卫森严,当可无虑。我另派师弟侍候大师,纵有飞贼,想他也能应付得了。”龙灵矫的师弟名叫颜洛,就是在市集之中,施展空空妙手,偷去了幽萍的冰魄寒光剑,将他们引进龙宅的人。此人功力虽远不如师兄,轻功却有特殊的造诣。福康安虽觉师弟不如师兄,不大放心,但权衡利害,欲要保证金本巴瓶能够安全到达拉萨,也确乎需要有龙三这样的人物去主持。只好点了点头。龙灵矫道:“到时还要请陈公子相助。”陈定基忙道:“小儿懂得什么!”龙灵娇笑道:“知子莫若父,陈公子有一身惊人的技业,陈大人还要替他客气么?”福康安道:“龙先生推荐的一定锗不了,好,就这样办吧。”陈定基推辞不了,只好和儿子谢恩。
    龙灵矫微微一笑,道:“还要麻烦陈大人。”陈定基诧道:“我是一介文官,能做什么?”龙灵矫道:“到时我和陈公子率领数骑,走在大队之先三十里,替你们探道。陈大人率领一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兵,郊迎五百里,就请福大帅即行委派陈大人做迎接金名人轶事瓶的专使。”陈定基道:“龙先生,这、这不是开玩笑吗?我怎么会带兵?”龙灵矫道:“又不是去打仗,既不必你去冲锋,又不要你来布阵。领兵还有什么不会的吗?陈大人是翰林出身,熟识朝廷礼仪,由你做郊迎金本已瓶专使,那是最适当不过的了。”
    按理来说,陈定基只是萨边宗一个地方的宣慰使,不过四品文官,实在还没有资格做迎接金名人轶事瓶的专使,只是福康安对龙灵矫言听计从,而且见龙灵矫先请派其子,再请派其父,其中大似含有深意,再想起那诏书是由陈天宇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送诏书的人虽然未必就是想劫金名人轶事瓶的人,但也一定有些关连,现在由陈定基做迎接金名人轶事瓶的专使,若有差错,唯他是问,那送诏书人既是陈天宇的朋友,陈天宇也就不敢不尽力保护金名人轶事瓶了。
    福康安略一思量,立刻决定,叫记室写了委任的文书,笑道:“陈大人远滴穷边,多年来深受委屈了。这回去迎接金名人轶事瓶,上达天听,事情过后,恢复原职,甚或升迁,都有希望。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呀。”陈定基想想也是道理,虽觉责任重大,也只好硬着头皮接受。龙灵矫又笑道:“陈公子有什么有本事的朋友,到时也请帮忙。”此言暗指幽萍,陈天宇听了,不觉心中一凛。
    这刹那间,陈天宇由幽萍而联想到冰川天女,暗自寻思:“铁拐仙劝她去劫金名人轶事瓶,白衣少年劝她去保护金名人轶事瓶,她都没答应。可是她又到龙家去偷文书,虽不知那是什么文书,但想来和金本巴瓶定有关系。若是她来劫瓶,这却如何是好?难道幽萍与我还能与她作对吗?”只是父亲已答应担任迎接金名人轶事瓶的专使,陈天宇也只有答应了。
    计议已定,福康安端茶送客,陈定基带了儿子,告辞出衙,一路上又惊又喜,对儿子道:“此事情真是万万料想不到。我来到拉萨之后,屡次进谒大帅,请他拨款重修宣慰使的衙门,并增派武官防卫,否则便请他将我免职,让我告老还乡,他却既不准我辞职,又不允我所请,一拖就拖了几个月,弄得我顶着个萨迦宣慰使的空衔,却变成了在这里跑衙门、吃闲饭的人。真是没有意思。想不到今日无端端却委派我做迎接金名人轶事瓶的专使。”陈天宇道:“既然推辞不了,那么咱们只有小心去做就是。萨迎的情形怎样?”陈定基道:“宣慰使的衙门被那场火毁了十之七八,我又不在衙门,土司更是无所顾忌,擅作威福了。不过他对你倒好像念念不忘,上月他还派人向我一再查询你的消息。”陈天宇想起土司迫婚之事,不觉苦笑。
    陈定基所租住的房子距离总衙不过两条街,片刻就到,那是普通的两进民居,陈定基宦囊有限,只雇了一个看门的人,里面四壁萧条,与宣慰使衙门的气派,相差极远。陈天宇随父亲走进厅房,打开名人轶事房门,忽见一个少女,笑盈盈地立在当中,正是冰宫的侍女幽萍。
    陈定基吓了一跳,陈天宇忙道:“这位姑娘就是和我同来拉萨的人。嗯,你是怎么来的?”幽萍笑道:“我不耐烦在龙家等候,便向他家的人要了你们的往址,自己摸来了。这位老人家是尊大人吗?”依照汉人礼节,福了一福。陈定基一看,这少女花容月貌,刚娜多姿,比那土司的女儿不知胜过几许,心中想道:这女娃子配宇儿倒是不错,只是行事太过神出鬼没了。”
    陈天宇见父亲怔怔地看着幽萍。笑道:“爹,她是仙女呢。”幽萍道:“呸,胡说,胡说!”一付娇弦的神态,’陈定基眉开眼笑,道:“真的像一位仙女。”幽萍道:“老爷子也拿我取笑,我不依!”陈夭字道:“爹,她真的是仙女呢。你听我说说她的故事。”当下将冰宫中的遭遇与这几个月来的经历,都告诉了父亲。只听得陈定基目瞪口呆,真像听一个神仙故事一般。
    自此幽萍便在陈家居下,他们暗中寻访冰川天女,却是总无消息,不知不觉到了隆冬腊月,福康安已定下期限,要他们去迎接金名人轶事瓶了。
    依照原来的计划,陈天宇随龙灵矫先一日出发,幽萍亦和他同行。陈天宇将心中的顾虑对幽萍说了,幽萍笑道:“若然咱们公主来到,她要劫金名人轶事瓶我便助她劫金名人轶事瓶。到时你快快逃开,我不打你便是。”陈天宇想起,更是担心。
    龙灵矫选了三匹藏马,十二月十五动身,准备在二十三赶到丹达山口与北京护送金名人轶事瓶来的人会合,丹达山口南行百余里之地,地势险峻无比,盗匪如毛,最易出事。
    一路上龙灵矫与陈天宇甚为相得,幽萍却对他不大理睬,隆冬腊月,山野雪盖,极是难行,幸得陈天宇的武功已是今非昔比,要不然真是难以抵受。
    龙灵矫每一处都细心察视,又加是山路险峻,所以虽有良马,亦不过日行百里。走了七天,才进入丹达山的山区地带,龙灵矫松了口气,说道:“行过这一段山路,明日一早便可以到山口和他们会合了。”陈天宇道:“京中不知派谁来送金名人轶事瓶?”龙灵矫道:“听说是由和硕亲王主持,大内的八大高手也全部来了。”陈天宇道:“这八大高手的本事如何?”龙灵矫笑道:“够资格称为大内高手的,大约总不该在你我之下。”看来他也并不怎样把这八大高手放在眼内。
    前面两峰相夹,山道盘旋,愈走愈窄,走过一个山拗,忽见前面三骑健马,排成一线,马上骑士都是一色黑色衣裳,头上戴的也是黑色的毡帽,在雪地里黑白相映,甚是抢眼。前面那骑的骑客偶然回头,陈夭字一瞧之下,不觉吃了一惊,此人非他,正是在日喀则客店中曾见过的陕甘大侠麦永明。陈天宇知道麦永明是要抢金名人轶事瓶的,心中暗暗叫糟。在日喀则之夜,陈天宇没有露面,麦永明看了他们一眼,好像不很注意,只是催同伴紧紧相连,提防坐骑跌倒。
    陈天宇悄悄说道:“前面那骑是陕甘大侠麦永明。”龙灵矫笑道:“你认识的人倒不少。麦永明虽有陕甘大侠之名,倒不怎样扎手,后面那两骑却厉害得多。”陈天宇道:“他们是谁?龙灵矫道:“瞧这背影,似乎是终南派的两位高手,武氏兄弟。”陈天宇又吃一惊,他曾听铁拐仙谈过当代英侠,这武氏兄弟乃是顺治年问武元英大侠的重孙,他们的祖姑婆便是大山七剑之一的武琼瑶,他们这一家一向隐居在终南山,不料而今也来到西藏。
    前面是连接两座山峰的一条羊肠窄道,忽听得马铃叮裆,一骑阿拉伯种的高头大马飞奔而来,骑在马背上的人披着一件大红袈裟,更是触目,幽萍和陈天宇都失声叫道:“嗯,是他!”这人正是曾两闯冰宫,打死铁拐仙的那个红衣番僧!陈天宇惊奇之极,当日他分明受了重伤,师父说他非过三年五载,不能恢复,如今不过仅仅过了四个月,看他神态,已是威猛逾前。
    那红衣番僧一声呛喝,做马奔来,麦永明闪瑟不及,几乎给他撞倒,麦永明大怒,呼的一掌朝他马头一斩,那番僧手臂一抬,麦永明身躯凌空飞起,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武家兄弟在马背上一纵,四掌齐推,那番僧大叫一声,跌下马来。劈面就是两拳,武家兄弟骂道:“好个不讲理的东西!”两兄弟心意如一,倏的转身大喝——一个飞起左腿,一个飞起右腿,那番僧手掌一按,旋身变招,忽听得那匹阿拉伯马一声狂嘶,原来是受不了惊吓,竟然失足跌倒,翻下山坡,下面是百丈深谷,峻岩鳞峋,乱石如笋,跌下去定然粉身碎骨,
    那番僧呆了一呆,忽见武家兄弟飞身疾起,一个拉着马的右面后蹄,一个拉着左面后蹄,竟然硬生生的把一骑健马拉了上来,两兄弟把马抬起,往后一掷,力度用得甚巧,那马也是良马,落在地面竟然没有受伤。
    武家兄弟显了这一手非凡的武功,番僧一看,知道讨不了便宜,把刚刚发去的掌式,倏的一变,单手在岩石上一按,身躯也凌空飞起,这时麦永明已安安稳稳的落在马背上,正想出手阻拦,武家兄弟道:“麦大哥,让这厮过去。”麦永明一低头,只听得呼的一声,红衣番僧庞大的身影己从头顶掠过,落在那匹阿拉伯马的背上。
    龙灵矫笑道:“这番僧武功不俗,若然以一敌一,武家兄弟讨不了便宜。”陈天宇见着杀师仇敌,气红眼睛,那番僧骤然见着他和冰宫侍女,也吃了一惊,马鞭啪的一响,又朝他冲来。
    陈天宇反手拔剑,在马背上挽了一个剑花,忽听得龙灵矫用尼泊尔话骂道:“秃驴,滚开!”出手比陈天宇的剑招更快。只见他一个顺手牵羊,便把红衣番僧从马背上提了过来,猛的向后一摔,阿拉伯马仍然向前冲去,这番僧武功也确是高强,在半空中一个扭腰,竟然在毫无凭藉之下,使了一个“鲤鱼翻身”,又落在马上。只是他接连受了两个挫折,亦已垂头丧气,不敢再逞威风。将那匹马勒着,怔怔地望着龙灵矫。
    龙灵矫不再理他,催陈天宇快走,陈天宇狠狠地盯了那番僧一眼,龙灵矫道:“这番僧和你有仇么?”陈天宇道:“不错,他是我杀师仇人。”龙灵矫颇感诧异,心道:“这番僧的武功虽较陈天宇为高,但只不过胜在功力而已,以陈天宇的武功而论,奇招妙着,连我也未见过,他的师父必然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何至于被那番僧所杀?”无暇多问,只道:“现下不是报仇之时,快快走吧。”陈天宇只好跟着龙灵矫策马前行。这时前面那三骑已过了对面的山拗,武家兄弟回头望望他们,神情也是甚为诧异。
    龙灵矫道:“好,跟着前面那三骑,但也不要相距太近。”陈天宇道:“龙先生,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手法?”龙灵矫笑道:“也不过是极寻常的顺手牵羊招数而已。那番僧若不是目中无人,横冲直闯,也不至于被我借力打力,只一招就将他摔个筋斗了。”龙灵矫说得甚为谦虚,但一式普通的招数,竟被他使得出神入化,武功之高,确是骇人闻听,陈天宇不由得更为佩服。
    走了一阵,后面马铃又响,只见那红衣番僧拨转马头,远远的跟在背后。陈天宇道:“这秃驴是尼泊尔的国师,他便是想劫金名人轶事瓶之人。”龙灵矫道:“不要理他,凭他这点武功,不足为患;前面只恐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咱们多加小心。”说话间,忽见前面三骑一齐停下,龙灵矫急叫陈天宇和幽萍勒马,在相距十余丈之地,驻地而观。
    只见山拗口一个枯瘦僧人,面容黝黑,一付印度的苦行僧的模样,倚着岩石,地下放着一个破盂,还的一根竹杖,那苦行僧正伸出手来,似是向前面三人抄化。
    麦永明与武家兄弟相对看了一眼,武老大道:“好,给他!”麦永明摸出一锭大银,向盂钵一丢,那苦行僧咕嗜咕嗜他讲了几句,忽然伸出手来,朝麦永明的头顶一摸,龙灵矫笑道:“这僧人给他赐福哩。”麦永明似乎不明白这是印度僧人的祝福仪礼,肩头一缩,那苦行僧的手掌缓缓落下,却仍然按到麦永明的肩上,这刹那间,麦永明浑身如烛电,跃出丈许,大声叫道:“邪门,邪门!”
    武氏兄弟叫道:“好,我也随缘乐助。”两兄弟都摸出一把碎银,向那僧人掷去,那僧人双袖一扬,两把碎银尽入他的袖中,那僧人双袖一摆,将碎银都倾了出来,倒入盂钵。武氏兄弟用的是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加上他们的劲力,这两把碎银,比十几枝金钱漂同时齐发,还要厉害得多,不料这苦行僧却视若无事,一扬手就都接了过去,两兄弟都不禁呆了。
    只见僧人缓缓行来,双手一伸,又要给武家兄弟“赐福”武家兄弟急道:“不劳多礼!”同以大力金刚手法往上一挡,只觉触手之处,其软如棉,丝毫无可着力之处。两兄弟吃了一惊,陡然间,只觉一股潜力推来,两兄弟急忙收劲,跃出丈许,试一个呼吸,知道并没受到内伤,不取多所纠缠,急忙乘马而去。
    龙灵矫索马前行,那僧人咕嗜咕嗜他说了几句,又伸出手来抄化。龙灵矫道:“这两个小娃娃没钱,都由我出吧。”那印度僧人道:“随缘乐助,多少不拘。”陈天宇一怔,这苦行僧竟然会说汉语。只见龙灵矫也摸出一把碎银,像武家兄弟刚才那样,向苦行僧掷去,陈天宇与幽萍都感奇怪,明明那武家兄弟已吃了亏,何以他还是用这手法?
    正是:惊见风波平地起,奇僧异士显神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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