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小说在线阅读·梁羽生

第八回恩怨难明空山惊恶斗灵根未断一语酸迷茫
    凌未风闯荡江湖,经过无数劫难,真是什么惊险之事都曾遇过,多凶恶的敌人,他也是视若无物,但看着这黄衫少年像僵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般直挺挺走来,眼珠动也不动地发出冷冷的光芒,不觉也是有点毛骨耸然。眼看着他越行越近,就快走到傅青主跟前了,面上的杀气也更显露了,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可是他知道傅青主早有准备,看他这样神色自如,丝毫不当做一回事儿似的,他也稍稍放下心来。心想:虽然这黄衫少年武功极强,但傅青主也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绝不会一下子就为黄衫少年所制,若然他一动手,自己上去相助,合二人之力,无论如何也制名人轶事服得了他。
    傅青主一直等到黄衫少年走到了身边,这才缓缓起立,若无其事地问道:“睡得好吗?”黄衫少年直着眼神呆呆地望着傅青主。傅青主微微一笑,拿起了一杯茶,递过去道:“你喝一杯。”黄衫少年右手一松,长剑呛啷堕地,接过了茶便喝,傅青主拍掌笑道:“你且再睡一会儿。”话声未了,黄衫少年颓然倒地,不一刻就发出了鼾声。
    凌未风正待纵出,忽听得又是格登格登的下楼梯之名人轶事声,心想,难道又有一个失魂的家伙?只是这脚步声急迫得多,见一个少女勿匆奔下,这少女正是冒浣莲。
    冒浣莲一见黄衫少年睡在地上,长剑堕在身边,失声问道:“他没有伤着你吗?”傅青主道:“没有,他根本没有和我动手。”说罢微笑道:“姑娘,我把他废了,你看好吗?”冒浣莲喊道:“这怎么成?”傅青主道:“我不是杀他,也不是把他弄残废,我是说把他的武功废了,我只要略施手术,就可以便他空有一身武艺,却毫无力气使得出来!”冒浣莲哽咽着道:“你怎能这样忍心?你平生替名人轶事人治病,现在不替他治也罢了,还要捉弄他干嘛?”傅青主道:“就是因为我治不了他的病,他这个‘离魂症’(作者按:这是中国以前医学上的名词,相当于近代医学的所谓“梦游症”),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发作出来,偏偏他又把什么都忘记了,没法探出他的病源,这叫我如何能治?尤其可怕的是,他在发作的时候,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他虽然白天里是个奸人,晚上发作时,很可能杀了人也不自知,他的武功又这样厉害,我不把他废了。谁制名人轶事服得了他?”冒浣莲问道:“他刚才想杀你吗?”傅青主道:“我还看不出来,只是见他面上充满杀气。“冒浣莲道:“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谈过‘离魂症’的症状,有一些人心里埋藏着的事情,平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到了梦中,世俗的束缚没有了,会突然升起来,如冰山之上浮,可是他只是为满足自己被压制的欲名人轶事望,在梦中欲求逞快于一时,真正的恶事还是做不出来的。这时他虽然是另外一个‘他’(作者按:相当于近代医学上的“精神分裂症”),却并不危害世人,这叫做善性离魂症,是吗?”傅青主听到这里,忽然摆了摆手,倏地站了起来。
    冒浣莲惊问道:“傅伯伯,你干什么?”傅青主道:“这个时候,亏你还有耐心谈医学上的问题。他究竟会不会害人,谁也不知道,我不能够冒这个险,让他留着一身武功,晚间乱闯。”说罢,缓缓向黄衫少年行去,冒浣莲急得两行眼泪夺眶而出,说道:“傅伯伯,你不疼我了。”傅青主未及回答,忽见一条黑影似大雁般的飞掠而来,傅青主退后一步,哈哈笑道:“我知道你忍不住要跑出来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这飞掠而来的黑影!正是凌未风。
    凌未风呼吸紧促,急声说道:“别的人听你的话,你要把他武功废掉,我可不答应。你想他这身功夫是容易练成的么?”正好对我们有多大好处!我实在不忍见这样的人才给你毁掉!”冒浣莲接声说道:“傅伯伯,你看凌大侠也这样说,你还忍心下得了手?”
    傅青主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忽然敛手坐了下来,说道:“我苦苦思索怎样医治这个少年,现在终于找到办法了。”冒淀莲诧然问道:“怎么……?”傅青主道:“你道我真的要把他废掉吗?我不过是想试试你对他心意如何?现在可试出来了。”冒浣莲嘟着嘴道:“你是与我开玩笑。”傅青主一本正经地道:“我也不开玩笑!你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他现在需要一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体贴的女孩子在他身边,而这个女孩子,是他肯信服的人,这样他才会听她的话,也只有这样一个耐心的女孩子,才会探出他的病源。可是他又最这么危险的人,如果那个女孩子不是真心愿为他牺牲一切,不是对他极好的话,她就不敢陪伴着这样的一个病人,就是肯陪伴他,也不会得出什么结果。这样的病人,他的感觉是最敏锐的。谁对他是不是真正关心,他会感觉出来的。他需要一个母亲,一个姐妹,一个朋友,一个可以把任何话都告诉给她的人。而你就是最适合去照顾他的人。可是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意,所以故意要把他废掉试一试你。”傅青主说了,冒浣莲默然不语,傅青主又笑着说道:“你看傅伯伯是疼你不是?”凌未风也给这句话引得笑起来了。
    傅青主看了凌未风一眼,又笑着说道:“我今晚不但试了浣莲姑娘,还试了凌大侠。”
    凌未风诧然问道:“你试我干嘛?”傅青主笑通:“唯英雄能重英雄,你的武功是顶尖儿的人物了,所以一定特别怜才。今晚一试,果然你对他极为爱惜。还几乎要与老夫翻脸呢!老实说,我虽然试出浣莲愿陪伴他,但还担心他万一发作时,真个行凶的话,没人能制名人轶事服得了他。现有你和浣莲在一起跟着他,那就万无一失。当跟着他时,你得让浣莲与他多亲近,你只能是在旁边保护。”说罢又哈哈大笑。
    凌未风道:“傅老先生的医术,我是佩服极了,若有差遣,在所不辞。可是傅老先生也能将病人的来历,告诉我一点吗?比如说你们是怎样遇到的。”>,
    傅青主在烛光摇曳之中,说出了一段惊心动魄的遭遇。
    原来当日傅青主和冒浣莲,在武家庄与群雄分手,自山西经陕西取陆路入川。行了多天,到了剑阁,这剑阁是有名的险峻地方,“蜀道难,难于上春天”,这句脍炙人口的名句,所指的就是剑阁这一段路。
    这一日,他们通过丛山中矗立的“剑门关”,在历史上有名的“栈道”上行走。所谓“栈道”,是在悬崖岖壁上,开山凿石辟出来的羊肠小径。有些地方根本无路可通,于是在岖壁千处凿穴架木,就在这些横柱上架起凌空的道路;有些地方则沿着山壁,凿成几千步的梯级,傅冒二人在栈道上行走,仰看是遮无蔽口的丛山,看是涛声轰鸣、深不可测的山谷。傅青主还不觉怎么,冒浣莲却觉得有点怵目惊心,如履薄冰。其时虽是初夏,在栈道高处,也觉山风迫人,衣不胜寒。
    傅青主的故事,就从这里说起。他对凌未凤道:“那一日,我们在栈道上行走,说也惭愧,我们都算是有点功夫的人,行了一天,还未曾走完路,眼看暮霭苍茫,山色欲暮,我的心可有点急了,若在深山野宿,我自然毫无所谓,只是浣莲却是个年青的女孩子,而且我看她面上似有病容,更是焦虑。
    冒浣莲插口道:“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其实那时我并不是生病。而是自从夜探五台山之后,半个月来,总感到心里难受!”凌未风听了,暗暗嗟叹。五台山之夜,冒浣莲寻找母亲,却找到了亡母的衣冠之家。这一幕悲剧,他也曾经暗中目睹。他自然懂得冒浣莲为什么心里难受。
    傅青主黯然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就是怕你抑郁成病呀!”冒浣莲眼圈一红,忽然望着熟睡在地上的黄衫少年,滴泪下来。凌未风心想:怪不得他会爱上黄衫少年,这两人一个是无父母的孤女,一个是不知自身出处的青年,相同的命运像一根红线把他们联起来了。
    傅青主继续往下说道:“正在着急之时,忽然我们看到山坳处有一个少女在采集山藤,她随便用手一扯,就是一条。这种山藤十分坚韧,寻常人用刀割,也还得花一些功夫,她竞是这样的毫不费力,我看着也有点惊奇。浣莲叫了一声,那个姑娘回头来,见了浣莲,高兴得什么似的,走过来拉浣莲的手,问她究竟是不是仙女,突然被风吹落荒山?因为她在深山中已经很久看不到外面的人了。”
    冒浣莲接着道:“其实她才长得美呢!那个样儿呀!就像幽谷中的百合花!我告诉她我们是普通的旅人,她急得什么似的,赶忙招呼我们到她家中住宿。我想,这样的险峻峰巅,居然还有人家,那这人家也一定不是普通人家了!”
    傅青主接着说道:“这位姑娘的家就在附近,可是我们远看却一点看不出来。原来她的家竟然是建在两峰夹峙之间的悬崖岖壁上,峭壁上突出的两株虬松刚好把屋子遮着。我们走进屋内,只见一个六旬左右的老者,生得又黑又瘦,手指如鸟爪一样,指甲很长,精神健铄,我们见到他很惊诧的见到我们,我们告诉他是迷了路的行者,他将信将疑,但毕竟把我们招待下来,我看他面上带有愁容,和我们谈话时,也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以为他是不高兴我们打扰,要不就是怀疑我们是坏人。可是他招呼又很周到。
    “我们饱餐一顿,入夜之后,他突然对我们道:‘客官,我看你们不是普通的客人,大约都会点武功,只是今晚若有什么事发生,你们都不许声张,也不许动手!”
    凌未风听到这里,插口笑道:“就像你今晚吩咐我一模一样?”傅青主说道:“我和你是开玩笑,他可严厉得多,那神气可怕极了!”
    冒浣莲道:“当时那位姑娘问道:‘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呢!是不是上次那个坏人又来了,这回我长大了,我帮你的手。’那个老人听了,面色大变,斥责她道:‘不许你动手,你若动手,我就不认你是女儿,就算我给人打死了,你也不准和来人动手,即使他要带你走,你也得跟他走,绝不许替我报仇,你听见吗?’那少女哭道:‘爸爸,你说的是什么话?’那老者厉声说道:‘你苫违背我言,我死不瞑目!’我听到了,觉得这个老人不近情理。我看着傅伯伯,他却一句也不出声,我想说要拔刀相助,但又觉得这是不自量力,因为那个姑娘比我还强。屋子里一片愁云惨雾,我的心也像铅一样又沉又实。”
    傅青主道:“我在江湖行走,也有几十年了,从未遇过这样的怪事。这个老者看来练就大力鹰爪的功夫,两眼神光奕奕,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可是我却丝毫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猜大约是江湖上的寻仇报复,刚好给我们碰上。可若是江湖寻仇,当事人绝没有不欢迎助拳之理,这老人连女儿也不准帮忙,这可叫我怎样也猜不透!”
    这时窗外夜凤呼呼,鹤桑厉鸣,凌未风忽然拍掌说道:“我猜得出这个老者是什么人!”话声未了,忽然窗外有人接声说道:“我也猜得出这老者是什么人!”凌未风一跃而起,只见一条黑影蓦地穿窗而入。
    那跳进来的人是李思永,他也是心有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终宵未寐,为冒浣莲窗下楼梯之名人轶事声所惊,跟了下来。凌未风听得出神,竟未发现他伏在窗外。
    这时,傅青主见凌未风和李思永都说知道这老者是谁,大为诧异。凌未风道:“我曾听过师父谈起各派名宿,据说在剑阁栈道的绝顶之处,隐居有位老者,名叫桂天澜,在大力鹰爪功和绵掌上有绝顶功夫,鹰爪功是外家绝技,绵掌则是内家最难练的功夫,这人能内外兼修,可算是武林中的怪杰。”冒浣莲听了,“嘘”了一声,急忙问道:“他姓桂?”凌未风点了点头,冒浣莲眼波流动,手托香腮,似在思索什么事情一样。
    李思永道:“我也听先父说道,有一个名叫桂天澜的人,武功极强,当张献忠主川时,曾投在张那大将李定国帐下,不久张献忠李定国相继败亡,此人就不知踪迹。后来有人说他隐身剑阁,先父派人去找了几次,都没有找着。傅老前辈说有人找他寻伙,我想也许不是私人寻仇,而是清廷的高手踩到了他的踪迹。”
    傅青主摇了摇头道:“你只猜到了一半,最初来寻仇的人不是清廷的人。”接着他往下说道:“那老人正在和女儿说话之时,屋顶上空突然掠过一技响箭,一声接着一声,怪声摇曳,甚为凄厉。这是江湖上寻仇示警的讯号,而且若非自信能够把对方手到擒来,决不会使用这种先行传声不臂的方式。我正觉十分诧异,这对父女的武功,已是武林同道中所罕见,难道又有什么高人,敢如此托大?响箭过后,果然外面传来暴雷也似的喝声:“你还不出来答话?”
    那老者愁容满面,缓缓起立,对女儿道:‘你千万听我的话!’又向我们道:‘你们也千万别理闲事!’说完,便冲出屋外,我忍不住也跟着出去,回头一看,那个小姑娘和浣莲也出来啦!
    “屋外站着的是一个红面虬髯的老者,一见我跟着出来,翻起掉眼瞧了瞧,冷笑道:‘你居然这样不要脸,还找人助拳!’我急忙说道:‘我只是过路的客人!’我知道这类的江湖仇斗,若只是一人出面,那就必定是约好的单打独斗。外人若偶然撞上,也得避开。除非自问不敌的一方,预先邀好到亲至近的师友,那才另当别论。怕也得让正点(事主)先见了真章才能出手。我本该避开,但敌不住好奇心的吸引,仍然在远远的看他们怎样较量。这时我忽然看见栈道下面,山腰处似有黑影移动。正注视间,那红面老者大喝道:‘就是有人助拳;我也不怕:’双掌一错,更不打话,就狠狠地向黑瘦老人打去,我站在十余丈外,也听见呼呼的掌声。”
    棱未风对掌法剑法均有极深的造诣,听傅青主说到两位老前辈在剑阁千级栈道之上对掌,不禁心向往之。说道:“以桂天澜的武功,居然有人敢登门挑战,可惜我看不到这样的对掌。”他顿了一顿,又对傅青主道:“我看你在剑阁碰别的黑瘦老人,九成是桂天澜。他后来出手是不是以绵掌为主,便以鹰爪功夫,是的话,便准是他。”
    傅青主点了点头道:“好,我就当黑瘦老人是桂天澜吧,说起来容易记些。我刚才说到那红面虬须的老者,见了桂天澜就如发狂一样,双掌一错便狠狠扑上。桂天澜却不动手,双足一发劲,人便像飞箭一样,射出两三丈外,口里尽嚷:‘你慢点动手行不行?也得让人把话说个清楚!’那红面老者却不理不睬,竟是如影陋形,步步进迫。桂大澜退得几退,已到了岖壁的边缘,再也不能往后退啦!那红面老人双掌齐发,向桂天澜迎面推来。桂天澜双掌倏地一分,斜身七步,右掌横挡,左掌一翻,向红面老人腕下一镣,同时店手骈指如朝,一探身,势捷如用,双指向红面老人腰肋点去,红面老人双掌一封,按着左掌下劈,举腿横扫。”凌未风闭目静听,忽然说道:“红面老人这招拆得不行。桂天谰用的是绵掌中孔雀抖翎的家数,中途未待变尽,又掺以点穴法。红面老人这样解法,只能化去对方掌力,避不开点穴。他那一腿只是虚招,以攻为守的,桂天澜只要往斜身进步,红面老人就完了。看来红面老人来势汹汹,说到真功夫,要比桂天澜差一筹。
    傅青主道:“老弟掌法果是高明,桂天澜往左斜身退步,手指已然点到红面老人肋下。可是桂天澜好像有意让他似的,虚虚一戳,乘着红面老人斜闪之际,自己却猛地往右窜出,离开了峭壁边缘。”凌未凤道:“红面老人输了一招啦,该停手了?”
    傅青主道:“他才不停手呢!”我在月光下,看到他的红面变紫,一个箭步又扑过来,好像拼命似的,他也真有点邪门,拳法展开,身似飞鱼,步如流水,绕着挂天澜身子滴溜溜乱转,两手忽拳忽掌,疾逾风轮,身法手法越来越诀,脚下走的却是九宫八卦方位,丝毫不乱。”凌未风道:“他使的一定是九宫神行掌,这种掌法,暗藏八九七十二手点卸法,点是点穴,卸是卸骨。切斫点拿,裔正相生。正是同时对付内外两家的上乘掌法。哎!这红面老人不弱,他刚才输的那招,大约是欺敌过甚。他的九宫神行掌,可是武当派镇山的掌法呢!”
    傅青主道:“桂天澜的功夫也俊极了,红面老人身子滴溜溜地转,他也随着红面老人转,他发掌好像软绵绵的,可是对方的凌厉掌法,都给他随势化解。”
    凌未风道:“这场对掌,一定好看极了。”冒浣莲道:“可不是吗?”这两人身法,就宛如走马灯一样,倏左倏右,忽逆忽顺,过了一阵,我看到月光底下,两条黑影,联成一圈,闪电般疾一转,莫说分不出招数,连哪个是红面老人,哪个是桂天澜也分不清楚
    傅青主笑道:“他们出手是快极了,但细看之下还分得出强弱,红面老人如怒狮搏击,而桂天澜则如灵鹤回翔。红面老人筒一招都是重手,凶狠极了,而桂天澜却闪避得恰到好处,有好几招连我都看不清他是怎样避开。按说,以他那样的功力,敌人一击不中,他就可以乘虚反击,但奇怪得很,他却又是老守不攻,甚至敌人明明有了破绽,他也是点到为止,我明明看到有一招,红面老者用‘牵缘手’左右夹击,桂天澜避过正面,反抢进去,只要一掌切下,红面老人非受重伤不可,他却使出花招,临时变式,放过了机会。”凌未凤道:“这样非吃亏不可!红面老人的功力、掌法仅稍逊于桂天澜而已,他这一放松,很容易给对方反乘之机。”傅青主道:“可不是吗?我看得紧张极了,恨不得想提醒他。再打了一阵,红面老人忽然一腿飞起,踢桂天澜肋下的穴道,桂天澜在掌一兜十正正兜住对方的左足足跟,只要用力一送,立刻可以将敌人抛落悬崖,他将手腕一沉,大约是想将敌人按落地上,哪积压缓得一缓,立刻给红面老人施展鸳鸯连环腿,左足猛的向桂天澜胸膛踢去,桂天澜大叫一声,双掌一松,红面老人已掠出数丈,一反身又是三枝驽箭,桂天澜这时面色渗白,身法迟滞,避不了第三枝,竟给弯箭射中了小腹。”
    昌浣莲紧张地接下去道:“那个小姑娘本来是站在我身旁的,这时突然冲了出去,右手一抖,一根长长的山藤向那人抛去,左手也打出三枚钢镖。那个红面老人奇怪极了,一见这个小姑娘冲来,丝毫不避,反迎上前去说道:“坏人打死了,宝宝跟我走!”小姑娘猛然出手,他仍像毫无所觉似的缓缓走来,那可糟啦,他的双足给山藤绊着,左肩也中了一缥!桂天澜忽然大声叫道:‘竹君,别动手,他是你的爸爸!,红面老人连声惨笑,那个小姑娘,就如受了雷击一样,在月光下全身颤抖,这时我忽觉脑后风声飒然、蓦然间傅伯伯一掌就将我推出三丈开外,我回头一看,只见四个穿黑衣的人;似飞鸟般扑了进来,有一个已冲近那个小姑娘了,红面老人怒吼一声,双足一跳,山藤裂成几段,横飞出去,那个黑衣汉子手刚抓到小姑娘的肩头,就被红面老人一把抱住,倒在地上一滚,竟然一同从峭壁滚下去了!”
    凌未风听得血脉偶张,“啊”了一声道:“这个红面老人竟然和敌人同归于尽,可惜!”冒浣莲不理凌未风打岔,往下说道:“那个小姑娘见红面老人抱着一个黑衣汉子滚下悬崖,呆了一呆,蓦然发狂一样,飞奔向前,在悬崖边踊身一跃,大叫一声,也跳下去了,我跳出去救,已来不及!耳边只听得桂天澜的惨叫声,接着是一阵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接着是傅伯伯大声呼唤,叫我回来!哎呀!那小姑娘真是,那跳下悬崖之前的神情又真可怕!”冒浣莲说时,面色惨白,声音颤抖,屋子里蓦然像死一样的沉寂,静得听见各人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傅青主缓缓说道:“来的那四个黑衣汉子,都是清宫大内的高手。给红面老人抱着滚下悬崖的那个我认得,绰号叫做“八臂哪叱’焦霸,以前是横行江湖的大盗,清兵入关之后,他带一帮流寇投效清军,后来听说做了大内侍卫,他的功夫绝不在我之下,我来不及说话,只好一掌将浣莲推开。另三个黑衣侍卫,我不认得,但一看身法,都是一等高手。他们在剑阁上一现身,立刻就向桂天澜奔去,我再也按捺不住,急忙拔剑飞身,抢在头里,替桂天澜挡了一阵。”他停了一停,叹了口气,说道:“幸亏那个武功最强的焦霸,给红面老人抱着滚下绝壁,要不然,我们那晚,恐怕都会血溅荒山!”李思永愤然说道:“满洲鞑子也真狠,几十年了都不肯放过先祖和张献忠手下的知名之士,他们要斩草除根。桂天澜也真是,先父曾几次派人找他,如果他和我们大伙在一起,就没有事啦,偏偏他却要去‘隐居’,这个时候国家都已不保,又怎容你做世外高人?”
    傅青主道:“我就是见那些卫士这么狠,就豁出性命和他们拼啦!但那三个卫士,武功实在高强,我没法全数拦住,结果还是给一个冲过去打桂天澜,我给两个卫士绊住,脱不了身,连分神看望也不可能。打了一会,听见浣莲高声叫喊,我才知道那个去捉桂天澜的卫士,已经给除掉了。
    冒浣莲道:“我跑过去帮桂天澜,却反是他帮了我,那个卫士,手使一把红毛刀,非常厉害。我的剑碰不上他,只给刀风一荡就荡开啦!我也不管,展开小巧功夫,看他快要得手时。就从旁边给他一剑。那桂天澜的武功真是惊人,他面色已惨白如纸,身子也摇摇晃晃,他还是一手掩腹,单掌应战,那个卫士刀光闪闪,只在他身边打转转,还不敢真个逼名人轶事近身去。大约是怕他的大力鹰爪的功夫,打了一会,那个卫士好像焦躁起来了,猛然一个旋身,‘云龙三现’,唰!唰!唰!一连三刀,向我刺来,大声叫道:‘先把你这个丫头除去!’在他发出第二刀时,我的剑就给磕飞了!”
    冒浣莲说到手中的青钢创给黑衣卫士一刀磕飞时,李思永不由得喊出声来。凌未风却吐了口气,闲闲地说道:“这黑衣卫士要槽了!”冒浣莲惊奇道:“凌大侠,你怎的好像当场看见一样!那黑卫士第一刀将我迫退两步,第二刀将我的兵刃磕飞,第三刀马上当头劈下,我毫无办法抵抗,只有闭目待死。不料就在此时,只听得那卫士惨叫一声,我睁眼一看:只见桂天澜已一手将那个卫士抓起,那个卫士也真了得,蓦地头向后弯,反手向栓天澜腰间一戳,桂天澜怒吼一声,把掩着小腹的手也伸了出来,以手一撕,立刻把那个卫士撕成两片,血淋淋可怕极了,我吓得全身瘫软,桂天澜把那两片血人抛下深谷,用手推了我一下,指一指傅伯伯这边,好像叫我去帮手似的。我一看他,腹部血如泉涌,全身的衣服都染红了。我急忙把头巾撕下,给他包上,他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声啦!但还是连连指着傅伯伯,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催我前去!”
    冒浣莲说到这里,才松了口气,凌未风赞道:“好个大力鹰爪神功!敌人只要一分神,立刻就被他乘虚而入了,可惜他受了重伤在前,转动不灵,得手之后,还是受了敌人暗算。”
    傅青主接着说道:“我和另外两个卫士厮拼,正感吃力,忽听得浣莲大呼:‘我们已打死一个了,’她也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灵,远远地把铁莲子拼命打来,她知道我有双袖接暗器的玩艺,不怕误伤,那两个卫士却给铁莲子打得东躲西避,虽无法伤着他们,也够他们受啦。那两个卫士一回避暗器,一面扭头张望,大约是果然发现同伴不见了,齐声惊呼,连道:‘风紧!’我乘势飞身扑去,用无极剑中的‘展翼凌云’绝招,一剑一个,全部了结!真想不到这两个对手强敌,被我如此容易地刺掉!”
    傅青主停下来喝了一口茶,用手指敲石桌面,得得有声,黯然说道:“敌人是全数打死了,可是桂天澜也已奄奄一息。我急忙跑过去看他,只见他全身浴血。我用金创药给他止了血,再用山边的泉水给他揩抹干净,只见胸衣已破,胸膛上有个鞋印,想来就是给红面老人连环腿踢伤的,红面老人这脚真狠,可是桂天澜居然能挺得这么些时候,还能重伤之后掌毙敌人,功力的深厚真是我平生仅见!除了胸部的伤外,他的小腹也给驽箭穿了一个洞,连肠子也看得见啦。另外胁下还给黑衣卫士点中了‘愈气穴’。我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极力运功闭住穴道。我急忙给他解开,只是时间过久,解开了穴道,他也只能抖动,话已是说不出了,我抱他回转屋内,再仔细检视,我的医术虽然自信并非庸手,可是到底不能真个起死回生,他伤得这样重,精神气力都耗尽,.这叫我如何能救。我望着他流泪,他却忽然挣扎着用手指在地上用力地划!抖抖索索地划了一行大字,那行字是:‘请到滇东五龙帮,有一个……”初写时泥土纷飞,每个字都入土数分,后来越写越慢,泥土上只能稀稀浮浮的看到一点字迹,尚未写完,他就忽然断了气啦!”
    傅青主讲完之后,听众黯然。良久,凌未风抬头问道:“那么这个黄衫少年又是怎样来的?他和桂天澜又有什么关系?”
    傅青主道:“我也不知道呀!当时我连桂天澜的姓名还不知道,他又写得没头没尾,不过我想这位武林侠隐,临终时还殷殷以此为念,他今晚之事,一定是和五龙帮有关系的了。我若不替他办到,他一定死不瞑目。”接着他又在烛光摇曳中说出第二个动人心魄的故事
    原来傅青主和冒浣莲人川,是当日群雄大闹五台山之后,在武家庄中分派的(见第三回)。傅青主在桂天澜死后第二日过了剑阁,一路南行,沿途见兵马往来,他猜四川巡抚罗森一定已和吴三桂有了联络,因此调兵遣将,准备应变了。他依着韩志邦在武家庄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四川天地会的舵主,交代了一下,告诉他们吴三桂图谋反清的事情,叫他们也准备应变,交代完毕,就自川入滇。行了二十多天,到了滇东,一路打听,却探不出五龙帮的所在,甚至五龙帮是一个什么样的帮会也不清楚。一日到了滇东的沾益,在离城百余里的一个小村镇,忽然见有十多个大汉,一个跟着一个,走进一间酒店。这十多个汉子,个个步履矫健,一看就知是江湖人物。傅青主好奇心起,也和冒浣莲跟了进去。入到酒店,只见个人躺在地上,面如金纸,那些大汉围着他,有人给他推血过宫,可是这人仍是昏昏迷迷的睡着,丝毫没有起色。
    傅青主背着药箱,本来就是江湖郎中打扮,他就不客气地挤开了众人上前看望。有一个汉子道:“你看什么?他的伤不是你能医的!”傅青主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受铁沙掌伤了穴道,的确不是普通郎中所能医治,就微笑道:“这伤我还能治,他受伤之后,到现在还未过二十四个时辰嘛!”此言一出,周围的汉子都吃了一惊,急忙恭恭敬敬地请他医治。他过去替那个受伤汉子推拿,一下子就解开了穴道,三五下就活了血脉,不过一会,那汉子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淤血,张口骂道:“我要踏平你这五龙帮小小的山寨!”傅青主听了,不禁大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找了这么多天的五龙帮,竟然从这个汉子口中,说了出来。
    这个受伤的汉子悠悠醒转,见众弟兄,围在身边,又有一个陌生的老者给自己推拿,十分惊诧。傅青主笑道:“不妨事了,再将息两天,包你行动如常。”众人见他医术如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又是惊奇,又是佩服。一个短小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悍的中年汉子,好像是这伙人的大哥,走过来唱了个肥喏,说道:“多谢先生救了我的兄弟!敢问尊姓大名?”自怀中抓了一把金瓜子,递过去道:“这一点东西,不敢言酬,只是聊表敬意而已。”傅青主微微一笑,推开了他的手道:“酬劳我是要的,只是不要金子!”那汉子愕然问道:“你要什么?””傅青主道:“我要的是‘五龙帮’,请你告诉我五龙帮在什么地方,你们和它有什么过节?”
    此言一出,四周的十几条大汉,都哄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说道:“你问这个干嘛?”“你和五龙帮有什么关系?”“你是什么人?”……为首的汉子怔了一怔,随即压着众人道:“按说你救了我们的兄弟,我们应当告诉你。可是这事关系太大,我们得先知道你的来历。”傅青主笑道:“我姓傅,贱字青主,和五龙帮也有点小小的过节。”为首的汉子“啊呀”一声,叫了起来,拜将下去,说道:“你何不早说,原来大水冲到龙王庙,都是一家人。”说罢又对众人说道:“傅先生就是你们总头目常常提到的人,他是武林前辈,又是当今的神医国手。我们总头目几次想派人向你问候,只是我们僻处边陲,你老却远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山河阻隔,不能如愿,不料今日却在此相见。”
    这为首的汉子自报姓名,姓张名青原,是李来亨手下一员将领,他还怕傅青主不明白,又说道:“我们的总头目,就是李锦的养子,李闯王的孙子辈。”傅青主听得他是李来亨的部下,说道:“我和你们的头领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已久,早就想拜谒他了。”
    当下张青原说出他们为什么和五龙帮作对的事来,原来在李思永单身到昆明会见吴三桂之时,就布置了人手。分批从吝跄混入昆明,作为接应。他们就是取道滇东的一批,共有十八个人,由张青原率领。不料到了此地,不知怎的,给五龙帮知道了风声,出头阻梗,把张青原的副手蒋壮打伤,又将他们两个兄弟擒去。
    张青原道:“这五龙帮原是一个小小的帮会,却并不‘安窑立柜’(没有固定地址),实际只是一帮劫掠商旅的游匪,最近一年,始躲到沾益的六樟山中,我们曾派人叫他们入伙,他们不愿,我们也不勉强他们,不料这次他们如此大胆,居然敢截劫我们兄弟,事后我们也捉着了他们的一个人,追问口供,才知五龙帮一个月才给吴三桂收买,只是还未正式改编而已。”
    傅青主问道:“五龙帮的首领是什么人?有多少帮匪?”张青原道:“五龙帮的首领倒有点‘硬份’(本事之意)他们是滇南己故的老武师葛中龙的五个徒弟,据说葛中龙有五种绝技,他们各得一种。”
    傅青主好奇问道:“那五样绝技。”张青原道:“葛中龙以铁沙掌著名,除铁沙掌外,他还有一种自创的武功,叫‘地堂腿’。本来‘滚地堂’这种功夫,一向是以拳为主,所以只有地堂拳而无地堂腿,但葛中龙这派却是以腿为主,可算是另辟蹊径,另外加上他擅长的兵刃三节棍,暗器蒺黎和拳法中的五行拳,便称为葛门五绝!傅青主微微一笑道:“这五样功夫地堂腿较新鲜外,其他也很平常嘛,哪能就称为‘五绝’?”张青原道:“以前的武师多喜欢标榜,他一个人能懂得这几样武功,也算难得了。”张青原停了一停,又继续说道:“葛中龙的五个弟子以数字排行,叫做张一虎、李二豹、赵三麒、钱四麒和唐五熊,各得一门功夫,就以师父的名著标榜,称为五龙帮,后来他们沦为匪帮,人数也不很多,大约只有四五百人。”
    傅青主看了看天色,问明了去六樟山的路,起立说道:“快天黑了,我们今夜就探它一探,明天才正式拜山,斗一斗这五龙。”临走又留下一些药给受伤的蒋壮,说道:“再食下这些药,你明天就可以跟我们去斗五龙。”
    傅青主和冒浣莲轻功绝顶,以前夜探五台山,在千万禁卫军的防卫下也来去自如,何况这小小的山寨。三更时分,他们摸到了六樟山的大寨之中,说是大寨,其实也很简陋,茅草木片搭成的房子,东一排西一排,倚山形建筑,既不整齐,也不相连,当中有一座青砖的屋子,大约是大寨的议事厅。傅冒二人趁着月黑风高,展开迅捷的身法,在茅屋上飞掠而过,一直扑到当中的青砖屋子,屋上有两名巡逻,给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哑穴和软麻穴,动弹不得。他们探头下望,只见屋中心坐着五个人,想必就是所谓“五龙”了。其中一人道:“擒了李贼所派的人,送给平西王是一项大功哩。”另一人道:“又听说平西主要和李来亨商谈。”原先说话的人道:“你听这些谣言,平西王处处防着他们,就是商谈也淡不出道理。”又一人道:“李来亨手下,兵多将众,我们可得早早准备。”最老的一个道:“他们远在边区,我们明日拔寨便行,径投昆明王府,他们哪追得及。”又一人道:“我就担心他们突派高手来袭击。”老者道:“反正是今晚和明早的事,就是他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游广阔,一时也请不来许多高手。而且我们也有一个功夫绝顶的高手,怕什么哩?”另一人问道:“这个活宝贝你哄得。我只说谁是坏人,叫他去杀,他就会去杀。”傅青主在房上听了大为惊奇,怎的有功夫绝顶的高手,会像小孩子一样听人哄的?正思疑间,冒浣莲不耐久伏,动了一下,忽然屋内有人喝道:“房上来的是哪一路朋友,深夜到来,有何指教?”
    屋子内的人出了声,傅青主轻轻地碰了冒浣莲一下,小声说道:“你快去东面放火。”
    冒浣莲一展身形,飞掠过几间茅屋。傅青主艺高胆大,在檐头一站,现出身来哈哈笑道:“我是个过路的,来访朋友来了!”“五龙”中的老大张一虎怒道:“妈巴子的,访朋友访到我的大寨来了,你当我五龙帮是好欺负的吗?”五人一齐抢将出来,唐五熊喝声:“打!”两手齐发,四颗毒蒺藜向傅青主两边射来。傅青主又是哈哈一笑,双袖一卷,把四枚毒蒺藜完全卷去,黑夜之中,唐五熊看不出傅青主如何收去他的暗器,他见蒺藜飞去,落处无声,十分惊骇。他想就是敌人双手会按暗器,也不能同时接去四枚蒺藜,何况蒺藜有毒,根本就接不得,这可有点邪门,他不禁喊出声道:“这是个硬汉子!”傅青主单足点着厦蹭,用个“金鸡独立”之势,佣视下来,傲然说道:“是够点子又怎么样?”李二豹大怒,一摆三节棍,飞身上屋,呼的一声,朝傅青主下盘打来,傅青主知道三节棍是“逢硬即拐”,只要用兵器一隔,第一节就会垂下来,拐弯打到。他剑也不拔,李二豹一棍打来,他把双手缩入袖内,大袖一舞,把三节棍卷个正着,大喝一声:“下去!”把提着的左足用力一蹬,李二豹给踢得四脚朝天跌落地上,几乎爬不起来,傅青主正在大笑,忽地又是一条黑影窜了上来,掌挟劲风,劈面打到。这人正是老大张一虎。”
    张一虎深得葛中龙铁沙掌的真传,掌可洞穿牛腹,他用足十成力量,志在必得。傅青主缩后半步,举掌相迎,张一虎一掌打去,只觉如打着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棉花,无处使力,傅青主轻轻用个“拿”字、诀,施展擒拿手,三指把他的脉门关寸扣住,运掌一挥,又把他摔到地上。
    老四钱四麒见几个把兄,都遭挫折,火爆爆地冲了上来,五行拳疾如风,霎忽就打出了七八拳,傅青主暗道:“这小子倒比刚才那个强。”五行拳完全采取攻势,傅青主又退了一步,用无极拳随势化解。无极拳善以柔克刚,不到十招,钱四麒攻势已完全顿挫下来。
    这时寨内帮匪已闻警仆到。但冒浣莲所放的火也已熊熊地燃烧起来。秋高气爽,山风又烈,霎忽之间,一排茅草木片搭成的房屋就没在火焰之中。帮匪又急急分人出去救火,顿时乱成一片。傅青主见是时候,喝道:“五龙亦不过如此,领教!领教!”大笑声中,腾身便起,这时冒浣莲也已在屋面现身,两人汇合一起,在弓箭攒射中,飞身道出了大寨。那些近身的箭,全给傅青主双袖拍落。
    傅青主退出大寨,走下山谷,一路笑“五龙”浪得虚名,忽然从山涧处传来一声怪笑,星光下忽见一条黑影直挺挺地向自己行来!
    傅青主大声问道:“什么人?”只见那人双手掩面,像梦游人一样,浑然无觉地一直走来。傅青主待他走近,又陡然喝道:“你是谁?你哑的吗?”那人撤下双手,茫然反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这样凶呀?”傅青主蓦然出手,使个擒拿手法,左臂一起,向他肋下一架,右壁斜穿,势如卷瓦,捏着他的手腕便扭,那人左臂一沉一拂,右臂向后一顿,立刻化解,傅青主一翻掌,改为“拨云见日”,乘势打去,那人举掌相巡,双掌一抵,傅青主失声叫道:“好功夫!”接连退出八七步去,那人也给傅青主的掌力,迫得踉踉跄跄,斜窜出丈许,才稳得住身形。
    傅青主这时已看清楚来人是个美少年,穿一件杏黄色衫子,很是潇洒,只是在星光下看他面孔发白,眼神散乱。心念一动,正待再问,黄衬少年已发怒说道:“你是坏人吗?一见面就乱动手打人。”傅青主迈前两步,柔声说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见你向这边走来,以为你是五龙帮的。你是五龙帮的吗?”少年道:“什么叫五龙帮?”傅青主用手一指:“就是这个山寨里的人。”少年道:“这个山寨吗?啊,我晓得,我就是住在那里的。那些人难道是坏人吗?”傅青主道:“当然是坏人!黄衫少年摇摇头道:“我不信。”傅青主道:“你知道什么叫做坏人吗?”少年道:“不大清楚,先打人的大约就是坏人。”傅青主笑道:“不对,比如你知道一个人是大恶人,你会先打他吗?”少年点点头道:“会!’傅青主道:“这就是了,这个山寨里的人和清廷勾结,你知道什么叫做‘清廷’吗?‘清廷’就是满州鞑子的朝廷,专欺负我们汉人的。”黄衫少年双眸闪闪,想了一会,说道:“清廷鞑子?啊,好多年前,似乎有人常常对我说这个,是不错,鞑子是坏人?”
    冒浣莲这时轻轻地走了上来,低声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你是谁了吧?”黄衫少年道,“我是谁?没有人告诉我,我不知道?”声调苦恼异常。冒浣莲不禁道:“你的爸爸和妈妈呢?”少年一听,突然全身颤抖,面色越发惨白,忽地啜泣起来。冒浣莲见他像个小孩子似的,不觉用手抚一下他的头发,抚了之后,才想起对方是个英俊少年,面红红地缩手说道:“是我说话恼了你吗?你别怪啊!”少年止泪抬头,望着冒浣莲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柔的脸,忽然说道:“你很好,我好像有一个很亲的人,也像你的样子。”
    说话之间,忽见山上许多人下来,手举着火把,大声呼喊:“黄衫儿,黄衫儿,你在那里?”少年应了一声,对傅青主道:“他们来叫我了。”
    冒浣莲星眸欲滴,悄声说道:“你跟我们走吧!”黄衫少年从在听人用这样关怀的声音说话,心头一阵暖烘烘的,呆呆地看着冒浣莲两颗黑溜榴的眼珠,想了一想,行了一步,忽然又停下来道:“不成,我得弄清楚这山寨中的人确是坏人我才走。”黄衫少年举手道别,扭转身躯,飞鸟般地跃上山去。傅青主赞道:“这少年真好武功,只可惜患了心病!”冒浣莲道:“这个病也真古怪,连自己的来历都忘记了!伯伯,你为什么又放他回去呢?”傅青主道:“这人准是受了绝大的刺激,或做了不能挽救的错事,因此精神上有一种潜在的力量压迫他忘记过去。这种病假若找不出病源,很难医好,尔过他只是忘记“过去”却没有忘记‘现在“你不所他说,他还要回去想一想,他还能够想,就证明他灵根未断。这样的人,我们一点也不能强迫他,只能听从他的意愿。”
    傅冒二人在谈论黄衬少年,黄衫少年这时果如傅青主所料,在苦苦思索过去。他只记得这三年来跟这山寨中人在一起的事,更远的就记不得了,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在一个冬天的日子,躲在大雪覆盖的山岭上,昏昏迷迷,忽然给这群人发现,当时有两个人持刀要杀他,他还能动禅,只一抖手,就用雪块打了那两个人的穴。后来那个叫做张一虎的人叫住了众人,拿东西给他吃喝,就叫他跟随他们走啦。至于为什么躲在雪地上,却又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好像杀过一个跟自己最亲密的人,至于到底是什么人,却记不起来了。而每逢自己思索过去,一想到这些时,精神就非常不安,非常痛苦,怎样也没法想下去了。
    他又想起跟随这些人奔跑,起初这些人盘问地的来历,盘问不出,恫吓他,他不理,那些人最初很失望,后来又很高兴,到什么地方,都安顿自己独住一间房子,而且总有人陪着,叫自已不要到处乱走,只碰到有武功很好的人和他们作对,他们打不过时,才叫自己出来帮忙。但自己因为非常不愿意杀人,也从未帮他们杀过人,只把来人打跑就算了。
    他又想起最近这些人是常常讲起些什么“清廷”和“招安”之类的说话,但见他来时又不讲了,什么是“清廷”,什么叫“招安”,自己也懒得去想。今夜给这老人和少女点醒,才依稀又记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人常常叮嘱自己要推翻清廷,驱逐鞑子出去。那个人似乎也是自己一个很亲的人。这样一想,“清廷”当然是坏东西了,“招安”是什么,自己不懂,但和清廷连在一起,大约也不会是什么好字眼。
    不说黄衫少年这晚苦思不已,直到天明。且说傅冒二人深夜回到原来的酒店,只见黑压压的堆满了一屋子人,有些人没地方站,就在屋子外席地而坐。
    张青原见傅青主有点惊诧,笑道:“来的这许多兄弟,都是我们在这里的人。”傅青主心想:沾益是一个荒凉的地方,他们能在指顾之间,纠集了这许多人,也真是难得。
    当下傅青主将夜探六樟山的情形,约略一说,大队立刻起程,中午以前,便已赶到。只见樟山顶,寨门大开,“五龙”带着数百帮匪,竟自迎了下来。傅青主张青原并肩而上,张青原展出“闯”字大旗(闯王死后,其部下仍以“闯”字旗为号),上前喝道:“我们与你五龙帮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何故扣留我们兄弟?今日若然放出,万事皆休,否则不待大军到来,也可将你这小小的山寨,踏为平地。”
    “五龙”中的老大张一虎,见傅青主同来,倏然变色,听了张青原的话,圆睁双眼,大声说道:“谁不知道你们是闯贼遗孽,你们吓倒别人,吓不倒我!”说罢又忿忿地横睨傅青主一眼,狠狠说道:“你这老贼,欺我太甚!”把手一摆,唐五熊在背后一抖手便打出了三颗毒蒺藜,两颗奔傅青主,一颗奔张青原,傅青主横擅一跃,大袖展处,将奔张青原的一颗先拍落,再回过身来,双掌向外一震,把两颗毒蒺藜都震了下去,李二豹大叫一声,急抖三节棍将反射回来的毒蒺藜打落。傅青主错步晃肩,索性冲入对方阵中,双袖飞舞,赛如两条软鞭,把“五龙”迫得手忙脚乱。
    这时张青原带来的人,也和五龙帮帮匪混战起来,帮匪虽人数较多,但张青原的人都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选的壮士,越杀越勇,五龙帮已镇不住阵脚眼看就要溃败。
    就在此际,山脚下号角开鸣,又上来了一彪人马。而“五龙”也连连大叫“黄衫儿!黄衫儿!”张青原正手执大刀,身先士卒,冲入阵中,忽见一个黄衫少年,两手空空垂着头一直走出,好像饭后散步,凝思冥想什么事情似的,战场上兵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响,会鼓齐鸣,他都似丝毫未觉,而五龙帮匪,一见他出来,就两面分开。张青原大为诧异,不假思索,大斫刀扬空一闪就照黄衫少年头颅劈将下来,不料英衫少年微微一闪,竟一下子就抢了进来,也不知他用什么手法,只一照面张青原的大斫刀就给他抢去,黄衫少年随手将刀抛落地上,叫道:“你不要这样凶啊!”右手指扣住张青原脉门,左手握拳,便待打下。张青原也是李来亨手下一员勇士,不料转瞬之间就给黄衫少年制住。张青原带来的人,都不禁惊呼起来。正是:
    两军方激斗,怪杰显神功。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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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扑朔迷离耐心详怪梦寻幽探秘无意会高人
    张青原正在惊慌,忽听得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你不要打,他是奸人!”黄衫少年微微一笑,放下拳头,道声“得罪”不理张青原,便迎将上去,张青原回头一看,见是冒浣莲持剑赶至。他弄得莫明其妙,吁了口气,随手打翻上来偷袭的几个帮匪,抢过一杆大抢,再杀出来,看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山脚下那彪人马,大约有三五百人,也杀了上来,打着“大清平西王”旗号,原来领这支兵马的是吴三桂手下的一个大将,原驻霸益县城,奉吴三桂命,代表王府来收编五龙帮的,这时吴三桂尚未正式举事反清,所以旗帜上仍然有“大清”字眼,冒浣莲指着那面旗说道:“你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我没有骗你呀!”黄衫少年瞧得分明。又见五龙帮已分出人迎上去,接着前面那个带兵马的官,打躬作揖,那带兵官大声呼喝,立刻指挥清兵,兜拿张青原的人。黄衫少年不禁勃然大怒。忽然飞步冲入阵中,五龙帮匪四散退让。片刻之间,他已冲到那个带兵官的面前。
    那带兵官见五龙帮匪四下分开,一个少年怒目握拳,自阵中冲出,兵丁竟拦他不住,给他空手扑倒,又惊又怒,一提马缰,斜刺冲出,黄衫少年迅疾如风,几个起落,已拦在马前,睁目猛喝,如绽春雷,那马给他喝得前蹄踢起,人立起来,军官急忙一按马头,将长矛一挺,在马背上用力刺下。黄衫少年毫不退让,一伸手就接着长矛,喝声“你下来!”用力一扯,清军军官应声落马。附近一员副将舍命扑来。黄衫少年又是一声大喝:“你回去!”左掌一扬,在敌人胸口上猛力一击,那员副将给震得躯体腾空,手中朴刀也脱手飞出。
    黄衫少年按着清兵统领,抢过朴刀,喀嚓一声,将头割下。清兵和帮匪都给吓呆了,没人再敢拦阻,黄衫少年纵横战阵之中,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五龙帮五个首领起初听得黄衫少年声音,喜形于色。心想:援军已然赶到,黄衫少年又来,敌人再厉害也不怕了。过了一会,在后面用毒蒺藜助阵的唐五熊,见黄衫少年提着一颗人头,怒冲冲跑回,大喜叫道:“黄衫儿来啦!”李二豹急忙喊道:“黄衫儿,你快过来,对面这个老的是坏人!”黄衫少年右手一扬,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飞入阵中,扑的一声,正打在李二豹面上。
    黄衫少年掷出人头,凝身怒道:“你才是坏人!”李二豹骤出不意,给人头掷中,三节棍打出已不成章法。傅青主趁势抢进。长袖一卷,三节棍呼的一声给抛了出去。钱四麒从右面一拳捣来,傅青主更不回头,双袖向后一拍,使出“流云飞袖”中的“反手擒羊”绝招,只一拍就将钱四麒拍倒地上,同时他右脚也已飞踢出去,将李二豹踢出三丈开外,登时毙命。
    “五龙”已去二龙,阵势顿时瓦解。以“五龙”之力尚敌不住傅青主,何况只余“三龙”?连逃也逃不了。赵三麒双手支地,全靠两腿发招,时间一久,已自觉累,这时正待翻转身来,给傅青主觑个正着,起腿横扫过去,喝道:“叫你也尝尝地堂腿滋味!”赵三麒两脚朝天,尚未翻转,给傅青主一腿扫去,两脚齐根截断,顿时变成了个血葫芦,在地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滚。
    唐五熊发出最后三枚蒺藜,掩护退却。傅青主把袖一卷,露出双手,他练过“铁揩禅”功夫,不怕蒺藜刺,皮肤不破损,有轰也无妨。只一捉,便捉住了两枚蒺藜,哈哈大笑道:“你也接接它玩玩。”双手一抛,将两枚毒蒺藜反打出去。第一枚与唐五熊打来的第三枚撞个正着,双双跌落,第二枚径取唐五熊上盘,其疾如飞,唐五熊虽然是使毒蒺藜的能手,却躲不开自己暗器。给蒺藜在肩头穿了一个大洞,惨叫一声,又是翻身倒地。
    张一虎见势头不好,连忙逃跑。黄衫少年冷冰冰地拦在他的面前,张一虎急道:“你赶快帮我呀,我养了你这么多年。”黄衫少年面无表情,摇了摇头。张一虎往左一窜,脚未落地,黄衫少年身形微动,已自站在他的面前;张一虎再向右一窜,仍是脚未落地,又见黄衫少年冷冰冰地站在他的面前。张一虎发起急来,猛的双掌击出,用足十成力量,向黄衫少年打去,他练就的是铁沙掌功夫,这一击力量何止千斤,黄衫少年举臂一挡,叫道:“你真的要打?”手臂一振,张一虎就似打在铁石上一样,竟给反弹出去。傅青主刚好赶上,一手捞着,顺势就点了他的软麻穴。
    这时“五龙”已四死一伤,清军军官也给黄衫少年宰掉,清军和帮匪那里禁得住张青原等一帮人冲杀,满山奔逃,张青原等也不穷追,片刻之间,他们已逃得干干净净。
    黄衫少年这时双手背在后面,自顾自的低头漫步,冒浣莲从后赶上,和他并肩而行,咽喝细语,好像是安慰他一样,黄衫少年抬起头来,眺望远方,虎目蕴泪,忽然又咧嘴傻笑,对冒浣莲低声说道:“你真好,我听你的话!”
    傅青主瞧了一下,若有所感,不再理会他们,径自将张一虎放在地上,说道:“现在,我问你话,你若据实回答,我可以饶你一死。”张上虎喜出望外,道:“请说。”傅青主道:“在剑阁栈道的绝顶,住有一个黑瘦老人,你可知道他是谁?”张一虎诧然答道:“我连剑阁都没有到过!”傅青主喝道:“你这厮说的可是真话?”张一虎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傅青主伸手在他背后一拍,用分筋错骨之活,弄得张一虎惨叫起来。这分筋错骨的手法,比什么酷刑拷打都厉害,受的人全身筋骨似欲寸寸碎裂,煞是难挨。张一虎叫道:“你叫我说什么?我实在不知道。”傅青主见他身受剧痛,尚说不知,又想以他的本事,就是走上黑瘦老人住处,恐怕也难办到。看来他确实不知黑瘦老人其人。但何以黑瘦老人临死,却殷殷以五龙帮为念,叫自己替他在五龙帮内找一个人,这人又究竟是谁?莫非就是黄衫少年。他又一掌打在张一虎肩头上,再喝问道:“这黄衫少年又是哪里来的?”一掌打下,张一虎忽然“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他为了怕受折磨,竟自咬断舌尖死了。
    这时张青原等已聚拢了来,向傅青主道谢。问道:“傅老前辈可愿和我们到昆明去。”傅青主想五龙帮之事既查不出来。到昆明去也可顺便访访凌未风和刘郁芳,而且还可以有助于李来亨,当下慨然答应。
    就这样,傅青主、冒浣莲和黄衫少年都和张青原等一班人到了昆明,一到达,立刻就给一件意外的事情惊骇住了。
    张青原等一到昆明,找着了李思永预先埋伏在昆明的人,这才知道事情已发生了变化。
    李思永初到昆明那几天,游山玩水,和他们暗中还保持着联络。自第四天起,便音讯沓然。十多天后在王府中“卧底”的人才探出,李思永和另外一个面带刀痕的男子,已经被困在王府之中了,张青原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欲偷袭王府,势所不能;欲飞骑调兵,又是关山阻隔。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又过了几天,王府中人传出消息,吴三桂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的孙子吴世播得了怪症,半身麻痹,不能起床,征聘各地名医,都束手无策。傅青主一听,就背起药囊,径自投到平西王府应聘。
    王府的管门,起先还不许他进内,傅青主索性自报姓名,把他吓了一跳。傅青主医名满全国,真是谁个不如,哪个不晓,吴三桂也久闻其名,只是不知他除了是个名医,还是个武林侠隐。当下即刻延见,待为上宾,傅青主自称是仰慕滇中山水,所以不远干里来作壮游。适逢王府征聘名医,特来应试。
    以傅青主的神医妙技,自然是药到病除,服了一剂,吴世播身子就能转动,五天之后,便如常人,吴三桂敬如天人,而傅青主又曲意奉承,因此不久就可以在王府自名人轶事由走动。这时适逢保柱被凌未风挟着,同陷水牢,过了多天,看守的人报说,水牢里的人似乎已病了。吴三桂想要挟李思永结盟,自然不想他死,何况还有自己的爱将保柱在内。若请第二位名医去看,又恐防泄漏机密,想来想去,只有傅青主适合,他既是国手,又是异乡人,即算知道机关,也无大碍。
    就这样,傅青主藉行医为名,救出了李思永和凌未风等人,而且透过王府中卧底的人,预先约好黄衫少年和冒浣莲接应,把平西王府闹得不亦乐乎。
    书接前文,傅青主和冒浣莲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剪烛清谈,曙光欲露,谈完之后,黄衫少年还是熟睡未醒。李思永先谢过傅青主相救之恩,再指着黄衫少年道:“此人身世,必有隐秘,可惜他一身武功,却得了如此怪瘴。当今用人之际,傅老前辈和冒姑娘可得把他医好才行。”傅青主笑道:“我也多谢李公子,李公子和凌大侠都已证实那黑瘦老人名叫桂天澜,只要知道这个老人姓桂,黄衫少年便有法子医了!”李思永诧然问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冒浣莲盈盈一笑道:“你不见他昨晚经过桂花树下,神情突感不安吗?后来吃桂花做的蜜饯,又突然发怒,将蜜饯扫落地上吗?”
    傅青主拍掌笑道:“好姑娘,你越来越行了,我这点本领都快要给你掏去了!”说罢站了起来,捻了一张纸条,在黄衫少年鼻孔,撩了两撩。
    黄衫少年轻轻地“晤”了一声,手脚颤动,傅青主对冒浣莲笑道:“我们都出去,现在要看看姑娘的医术了!”
    黄衫少年动了几下,忽然直跳起来,叫道:“老虎!老虎!”冒浣莲盈盈走过,柔声叫道:“别怕,我在这儿。你发了什么恶梦?”黄衫少年用手轻拍头颅,睁大眼睛,四围一看,看见自己的两把长剑,堕在地上,惊骇地问道:“我真的和人打架了吗?我杀了人没有?”冒浣莲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你从楼上走下来,在这里睡了一觉。”
    黄衫少年定了定神,屋内灯光摇曳,屋外夜风低啸,冒浣莲盈盈地站在烛旁,一双如秋水的眼睛盯着自己。他又困惑地用手搔了搔头,问道:“这是不是梦?”冒浣莲笑道:“当然不是,不信你咬咬手指。”黄衫少年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冒浣莲道:“我来告诉你你是谁!”
    黄衫少年骤吃一惊,摊开两手叫道:“请说!”冒浣莲道:“你先把你做的恶梦告诉我,然后我才告诉你!”黄衫少年想了一想道:“好,我先告诉你。”
    他说:“梦中我在一个大山中,山中有一棵桂树。”说到桂树,他面色苍白,歇了一下,再往下道:“树下有两只绵羊,一老一幼。突然间空中飞来了一只老虎,这老虎有翘膀的。这老虎很和善,和校亨羊玩起来啦。后来不知怎的,那老绵羊和它打架,老绵羊的角把老虎触得直退,那老虎飞了起来,张开大口就咬,样子非常可怕。我一颗石头打过去,把老虎的翅膀打断,两只绵羊哗晖大叫。后来一阵狂风吹过,把桂树吹折,树干正正打中我的鼻梁,我就醒了!”
    冒浣莲一面听一面想,听完之后,眼睛一亮,说道:“听着,我现在告诉你,你是不是怀疑自己以前杀过一个很亲的人,但却想不起这人是谁?”黄衫少年全身战抖,点了点头。冒浣莲道:“你不敢想,因为这人是你的父亲,你以为你自己杀了父亲。”
    黄衫少年一听之后,面色大变,伸开大手,朝冒浣莲当头抓下,冒浣莲凝立不动,镇定地看着他,黄衫少年的手已触着冒浣莲头上秀发,以他的功夫,只要往下一抓,十个冒浣莲也不能再活。
    冒浣莲微微笑着,定着眼睛看他,黄衫少年踌躇一下。冒浣莲缓缓说道:“但你并没有杀死自己的父亲!你赶快放手,别弄乱了我的头发,你再不放,我要生气了。”
    黄衫少年吁了口气,突然像斗败的公鸡似的,颓然倒在地上,掩面啜泣。冒浣莲理好秀发,让他哭了一会,这才过去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说道:“你起来,你想起了自己是谁吗?”黄衫少年随着冒浣莲的声音站起,说道:“还是想不起!我只是记起了我真的杀死了父亲呀!”冒浣莲悦道:“我说你没杀死就是没杀死,你不信我的话?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冒浣莲坐了下来,在桌上取过纸笔,吮墨挥毫,不过片刻,便画成了一幅绝妙的山水画。画的是剑阁栈道绝顶处的景象,栈道之旁,有一奇峰突出,底下是两峰夹峙的幽谷,画完之后,掷笔一笑,对黄衫少年道:“你看看,这地方你可熟悉?”
    黄衫少年“咦”了一声,凝神说道:“着地方真熟,我好像在这屋靠近右边的松树,不是在两颗松树的中间。”冒浣莲道:“你对了,这地方你比我熟,我故意画错一点点,你都看得出来。”
    黄衫少年这时也坐了下来,支头默坐。冒浣莲也不理他,再在茅屋前面画了一个黑瘦老人和一个红面老人,冒浣莲是一代才子冒辟疆之女,丹青妙笔,得自家传,画起来神似得很。画成之后,推了黄衫少年一把,叫道:“你再睁开眼睛看看,哪一个是你的父亲?”
    黄衫少年睁大眼睛,只一看便跳了起来,冒浣莲叫道:“你静静,不要发慌!”黄衫少佯面色大变,在这幅画侧站着,动也不动,他们是在大闹平西王府之后,和李思永等人分手的。李思永估计吴三桂的反清,就将发动,因此在脱险之后的第二天,就率众返回防地。傅青主、刘郁芳等也接受了李思永的邀请,到他军中暂住。傅青主临行前,悄悄将冒浣莲拉过一边,对她说道:“自你父亲死后!多年来我和你相依为命,情如父女,但父女也不能一世相依。黄衫少年如未雕的璞玉,一旦恢复灵智,必将大露光芒。而且这人虽然在迷失记忆之中,心地也表现得极为纯厚。你好生照顾他吧!”他还指点了冒浣莲几个关于医治精神失常的法子,两人这才烯嘘道别。刘郁芳也悄悄地和凌未风道别,说道:“如果你帮助浣莲姑娘,医好了黄衫少年之后,就赶快回来。我但愿有一天能和你到钱塘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看潮!也看看波涛冲去的往事。”凌未风怔了一怔,随即说道:“我并没有像黄衫少年那样失掉记忆,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刘郁芳两眼潮湿,不再言语,便即道别。
    凌未风和冒浇莲都是一样的和自己平生最亲爱的人小别。可是冒浣莲离开了傅青主之后,和黄衫少年一道,却是神来飞扬,越来越像个成熟的少女了。爱情的光辉,消灭了她身世的陰影。凌未风内心却仍是非常沉郁,以前在王府水牢之中,他几乎就要说出他是谁,在此次临别之时,也几乎要对刘郁芳承认往事。然而他按捺住了,他喜爱自己倔强的性格,而此刻,却又有点憎恨自己倔强的性格了。
    一路上,他总是跟在冒浣莲和黄衫少年后面,看他俩并肩而行,心中暗笑,自己所担当的真是个最奇怪的差使。傅青主和李思永是恐怕黄衫少年迷失理性,或者突然半夜梦游,会伤害了冒浣莲。所以要借重他的武功,以防万一。但现在看他们两人亲热的样子,凌未风心想,就是黄衫少年再迷失理性,全世界的人都不认识了,他还是会听冒浣莲的活的。而事实上,一路行来黄衫少年也是一天比一天清醒,并没有闹过什么意外。
    这天黄昏时分,他们到了剑阁之颠。黄衫少年双目炯炯发光,披荆觅路,很快就找到了那两株虬松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覆下的茅屋,他冲进屋内,屋内已空无一人,他抚弄着屋内剩下的东西,一几一凳,一弓一箭,好像对这些东西都充满了感情。忽然间他嚎陶大哭起来,跑出屋外,指着下面的幽谷道:“我就是在这里杀死找的亲人的。我在这间茅屋里长大,那个黑瘦老人教我武功,他起初是我的父亲,后来忽然又不是了。莲姐姐,如今我回到故居了,我的亲人却在哪儿?你赶快给我找出来吧!”
    冒浣莲以为他到了生长的地方,就会完全清醒,那料还是这个样子,正在踌躇,忽然凌未风走了上来,向幽谷一指……。
    幽谷远处,有星星渴火,不是目力极好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凌未风心想既有渴火,便当有人家,他站在峭壁边缘,俯视黑黝黝的深谷,脑子里突然闪过自己和楚昭南在云岗恶斗的一幕,两人也曾滚了峭壁,但却都没有毙命。剑阁栈道虽比云岗峻险得多,但若武功极好的人,又假使有人接应的话,滚下去也未必毙命。
    他心念一动,回头看黄衫少年还是呆呆哭泣,神志迷糊。他对冒浣莲招呼一声道:“你伴着他,我下去看看。”双臂一振,向幽谷下面跃去。
    凌未风施展绝顶轻功,在跃下之时,已看准山腰突出的一块岩石,足尖一点,换势再跃,忽落在第二块石上,似这样,连换了十几次身形,才脚踏实地,到了谷底。
    幽谷下怪石磷悯,凹凸不平。凌未风点燃了火折子,四围察看,并无异状,正待向爝火所在走去,猛然间,一股锐风,斜刺扑来。凌未风惯经大敌,轻轻一跃,就避开了来袭的暗器,但手上的火折却给来人打熄。
    凌未风大吃一惊,将火折拂在地下,说时迟,那时快,又是锐风斜吹,带着啸声,劲而且锐,凌未风听风辨器,腰肢一扭,一枚暗器,贴着身旁,倏然穿过,凌未风回身借势,一掌劈出,将第二枚暗器打落,再伸手向上一捞,把第三枚暗器,接在手中。
    这二枚暗器打的都是凌未风致命穴道,在黑夜之中认穴奇准,凌未风双指一捻,只觉接着的暗器,形状甚小,内部中空有如耳环。凌未风喝道:“来者何人?昏夜之中,偷袭暗算,这岂是好汉所为?”
    一个低沉陰恻的声音远远接着道:“你们这些贼子,昏夜之中,无名人轶事耻伤人,还敢和我喊话,讲道义、论规矩,呸!你再接三枚。”话声未了,又是三枚暗器,联翩飞来,凌未风仍用听风辨器之术躲避,不料这次来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是后发的先到,而且其声在左,忽的奔右,凌未风上了大当,只避过一枚,其他两枚都打中了穴道。
    深林茂草之中,一个黑衣妇人长身而出,她以为凌未风给打中穴道,厉声骂道:“小贼,叫你知道姑奶奶的厉害!那知话声未了,凌未风已是在她面前现出身形,三枝独门暗器亦已电射而出,喝道:“叫你这贼婆也尝尝我天山神芒的厉害!”
    那老妇人猛见三道乌余光芒,劈面扫来,身子一摇,手中剑疾的向前一荡,只听得“嗖”的一声,火星飞溅,她顺势右足撑地,左足蹬空,头向后仰,想用“铁板桥”身法闪过第二枝神芒。不料凌未风的手法也怪异之极,第一枝神芒飞来尚无异状,第二枝速度稍缓,刚到头上时,第三枝电也似的追上,两枝一撞,斜飞出去,老妇人施展惊人武功,半身悬空,头颅一旋,单足仍点地面,身子已转了一个大圈,方位立变。饶是如此,还是给第三枝神芒,飞掠而过,打飞了头上的包巾,露出满头白发!
    老妇人站了起来,心里说声“好险!”再一看剑尖已给第一支神芒打缺了一个小口。她平生从未遇到如此强敌,又疑来的乃是仇家,身子平空飞掠,如怪鸟一般,朝凌未风扑去,用的是五禽剑法,凌空下击,厉害异常!
    凌未风倒提青锋,向后一纵,身子落地,未及回眸,只觉金刃劈风之名人轶事声已到背后,他反手一剑,电光石火之间,与对方的剑碰个正着,两人都觉得剑尖嗡嗡作响,剑身颤动不休!凌未风心想,可惜我的游龙剑已换给了刘郁芳,要不然准能将她的兵刃截断;老妇人心想,可惜我的五禽剑法击下时未加变化,否则准能叫这小子挂彩。
    凌未风横剑回身,急忙喝道:“先别动手,你是何人?”老妇人“呸”了一声,毫不理会,唰!唰!唰一连几剑,剑剑直指要害,凌未风怒道:“我看在你是个老婆婆份上,让你几分,你以为我怕你不成!”老妇人道:“谁要你让?”手中剑忽左忽右,竟如疾风暴雨,将凌未风罩在剑光之下。
    凌未风身躯一摇,手中剑如风飘落叶,倒卷而上。他认得老妇人的五禽剑法,五禽剑法是剑剑取势,从上空劈刺下来,总之要使自己的剑压在敌人的剑上,若敌人要争取位置,则必被乘虚而入,凌未风剑法则刚好相反,剑倒卷上去,自下而上,寻击敌人中路,而每发一剑,都是天山剑法中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招数,天山剑法本是集各家剑法之长,不拘一格,他使出这路专制五禽剑法的招数,却仍兼有其他剑法之长,端的厉害无比。
    但老妇人功力深厚,剑法虽稍逊一筹,凌未风迫切间也不能取胜,两人攻守劈挡,霎忽间拆了一百来招,凌未风刚刚化去敌人先手攻势,正想转入反攻。忽然间,只见山上两个黑影下来。一个银铃似的声音远远喊道:“凌大侠,你和谁打呀?”
    凌未风叫道:“浣莲姑娘,你们也来了吗?这里有一个疯婆子,很是扎手,你们先别下来,待我和她斗完再说。”他是恐老婆婆武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强,暗器厉害,怕冒浣莲撞上,会吃了亏。
    凌未风说话之间被老婆婆连攻了十几招,险象环生。老婆婆忽的一翻右腕,“旋风扫叶”,改变凌空下击的战法、一剑压下,顺势便贴地往凌未风右足内踝扫来,这记险招,狠辣之极,凌未风迫得回剑防守。老婆婆明是进攻实是走势,凌未风回剑一挡,她已拔身而起,纵出数丈开外,愤然说道:“你们这班贼子,我们与你们何冤何仇,几次三番前来缠绕?你想群殴,我们也有人奉陪。有胆的你追来!”
    凌未风听话里有声,飞身追上,大声叫道:“老婆婆,我们不是坏人,你把话说清楚!”这时黄杉少年也已自山脚行来,大声叫道:“谁在说话?谁在说话,我来了啊!”老妇人回身举剑,凌未风以为她又发辣招,一剑刺去,不料老妇人竟似呆了一般,只举剑平挡胸前,竟然不知转动,凌未风急急将剑掣回,只听得老妇人喊道:“是你吗?我的儿啊!”
    冒浣莲本来是和黄衫少年在剑阁之巅徘徊,她见凌未风下去之后,久久不见回音,便拉黄衫少衫下去。可是她没有凌未风的功力,靠黄衫少年的扶待,也只能运用峭壁换掌的功夫,一路爬下,不能像凌未风那样,径以绝顶轻功,片刻爬至谷底。黄衫少年刚和冒浣莲并肩行入幽谷,忽听得老妇人名人轶事大叫“儿啊”全身颤慄,蓦然挣脱冒浣莲的手,飞奔上去,凌未风身躯一闪,黄衫少年整个身子扑去,哭道:“你怎么去了这么多年,也不想念我们吗?”
    母子相逢,恍如隔世,良久,良久,黄衫少年才站了起来,冒浣莲已在他的身边,含泪微笑。黄衫少年忽然道:“这位是冒浣莲姑娘,妈妈,你看她多好!”老妇人执着冒浣莲的手,问道:“姑娘,是你陪他来的,多谢你了。”浣莲道:“伯母,他已清醒了!你带他去。”黄衫少年道:“是啊!你带我去见父亲,你们也同去!啊,妈妈,那个红面老人是我的父亲吗?我那天没有杀死他吗?”老妇人颤声急道:“没有#夯有!你先见着他再说。”
    “啊!上天作弄得我们好苦啊!”她掩着面,眼泪籁籁的直滴出来。
    冒浣莲弯腰将她的剑拾起,递过去道:“伯母,你的剑!”老妇人霍然醒起,收泪说道:“是啊,我是该带你们去了,只怕贼子又来了呢!”
    凌未风以尊长之礼见过老婆婆,连声赔罪。老婆婆拍拍凌未风的肩膊道:“啊!你们是一同来的,我失眼了。你的剑法真好,今晚再帮我们一个忙吧!”
    凌未风道:“伯母,有事小辈服其劳,只管差遣好了。”老婆婆指了指黄衫少年道:“他爸爸受了重伤,我在这里服侍他,已三个多月了。这地方极其隐秘,不知怎的,最近竟常有生人到访,我曾以金环暗器,吓退过几个人,我一出手,这些人就飘然远去,也不知是友是敌。山谷中却常常发现符号标记。”凌未风道:“伯母刚才所说的贼子,就是指这些人吗?”老婆婆摇摇头道:“不是,这些人好像不是一批的,每次发现的都是一两位好手。也不像是白道的鹰犬。”凌未风道:“那么贼子是另外一批人吗?”老婆婆接着说道:“前昨两晚就不同了,竟然发现了清宫卫士光临荒谷!”冒浣莲道:“清宫卫士?哦,他们或者以为桂老前辈未死,再来到访,或者是访寻当日他们的四个同伴。”
    老婆婆听冒浣莲提起“桂老前辈”,白发飘动,满面悲苦之容,哽咽说道:“他和那四个清宫卫士都已埋骨此地了!”说罢默然不语,黄衫少年这时忽然哭喊起来,说道:“我记起来了,桂、桂……”老婆婆抢着说道:“他是你的养父。”黄衫少年呆了一呆,两眼发青,直望着老婆婆,正是:
    廿年如一梦,身世最离奇。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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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叱咤深山黄衣藏隐秘纵横双剑幽谷会群豪
    老婆婆用袖子替黄衫少年抹了眼泪,说道:“这些事情,等下让你父亲和你说。”顿了一顿,回头对凌未风道:“前昨两晚,有几个清宫卫士竟自寻到我们石屋,第一晚,我和他父亲的徒弟,合力驱退。第二晚他们又来,竹君一个不小心,给他们用甩手箭伤了左臂,幸好只是轻伤。哦,忘记告诉你,竹君就是他的妹妹。”冒浣莲道:“我认得令媛,她长得很美。”老婆婆拍拍脑袋说道:“我老糊涂了,刚才姑娘谈起当日之事,我就该想到。当日我虽然不在剑阁,但听竹君说起,有一位儒冠老者和一位少女当晚投宿,拔刀助战,把那几个卫士杀死,那少女想必就是姑娘了!”冒浣莲点了点头,说道:“那儒冠老者是我的伯父傅青主。”老婆婆诧然道:“啊,原来是当今国手傅老先生,江湖上群豪敬仰的‘大极剑’傅青主,当晚若不是你们,他的养父说不定要受许多凌辱才能死去。”
    一行人边走边说,惕火已越来越现。猛然间,老婆婆飞身一掠,说道:“贼子果然又来了!”凌未风紧跟着转过一个乱石斜坡,耳边已听见叱咤之名人轶事声,放眼看去,只见一个魁悟的黑影和两个卫士斗得非常吃力,凌未风大喝一声,两枝神芒抢在老妇人的金环之前,飞射出去,前面两声惨叫,一个卫士拔步飞逃,老婆婆金环出手,已自打他不着。
    老婆婆当先奔到,只见一个卫士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横地下,想是被神芒打死的,那魁梧汉子一把拉住老婆婆说道:“师娘,赶快回去看看师父。”
    众人随着那魁梧汉子走进石屋,只贝屋当中放着一张床,床的周围竖立着个多根柏木桩,当着正中的三根柏木桩已连根折断。床上睡着一个红面老人,床边有一个少女持剑守卫,石屋中还躺着一个清宫卫士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
    老婆婆一进去就问道:“不妨事?”少女道:“哎,不妨事,爸爸把这个贼子一脚踢死了!”这时黄衫少年也已冲入,少女一见,惊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集!拖着黄衫少年的手,大叫“哥哥!”黄衫少年应了一声,便隐开她的手,旋风般的向床上扑去,一把抱着红面老人,哭喊道:“爸爸,你没有死吗?”
    红面老人刚才用力过度,小睡养神,这时一听叫声,倏的张开双眼,大声说道:“谁打得死我啊!啊……怎么是你回来了!”他双目放光,蓦然跳起,跌坐床上,昏迷过去。老婆婆大惊失色,冒浣莲已槍在前头,张眼一瞧,将脉一抚,朗声说道:“伯母,他很快就会醒来,你们不要哭喊,他这是过于激动所致,并不碍事。”
    那持剑少女这时已放好宝剑,拉着冒浣莲的手谢道:“姐姐,还记得我吗?多谢你两次援救我们。”冒浣莲道:“客气话不必多说了,看样子,老伯是半身不遂,刚才又曾与敌人激斗,是吗?”少女指一指地上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体说道:“也没有怎样激斗,这个贼人向他扑去。在柏木桩前阻了一阻,我的爸爸手肘支床,扑地腾起一脚,一连扫断了三根柏木桩,贼人也给震倒地上,死了。”凌未风心中暗道:“这老人的下盘武功真高,怪不得桂天澜当日伤在他的腿下。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刻,红面老人果然悠悠醒转,揽着黄衫少年痴痴看着,屋中的人屏息呼吸,冒浣莲眼角含有晶莹的泪珠。良久,良久,黄衫少年低声说道:“爸爸,你告诉我我的来历吧!”
    红面老人面色倏地转苍白,招了招手,说道:“你妈妈先讲,她道漏的地方我再说。”老婆婆颤巍巍地扶着黄衫少年,说道:“你的名字叫石仲明……”红面老人忽然抢着道:“应该叫桂仲明。”老婆婆圆睁双眼,红面老人道:“我是要他念着他的养父。”老婆婆吁了口气,平静下来,这才接着说道:“你的爸爸叫石天成,他和桂天澜都是你外祖的徒弟。桂天澜是师兄,他是师弟,你的外租是五十年前的川中大侠叶云荪,我是他唯一的女儿。
    “你外祖膝下无儿,把他们两人都看作儿子一般,我和他们同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武,更没有什么避忌。他们两师兄弟十分要好,只是天成脾气暴躁,天澜却极沉静。我对他们都像兄弟一般,但天成直率,虽然暴躁,却和我更合得来。
    过了多年,我们三人都长成|人了,一天你外祖父悄悄问我:‘妮子,你也该有个家了,你实在对我说,他们两人你喜欢哪一个?”
    红面老人听得出神,痴望着老婆婆说道:“这段故事我也没有听你说过呢?”老婆婆对黄衫少年继续说道:“你外祖父问我,那时我还只像浣莲姑娘那么大,一个女孩儿家那里敢说。你外祖父自言自语地道:天澜人很老成,我忍不住插口道:就是太老成了,年纪轻轻,像个老头子啦!他又自言自语道:大成却是火爆爆的性子。我道:就是这一点不妨!你外祖父哈哈大笑,说道:他两师兄弟,一先一后,恰好在这几天,都托人向我求亲。我正自决断不下,现在行啦!姑娘自己说出来。我羞得急急跑开,第二天你外祖父就收了天成的聘礼。”红面老人听到这里,咧开口笑了一笑,很是高兴!
    老婆婆面色却很陰沉,叹口气道:“没多久,我就和你的爸爸结了婚,第二年生下了你,龋蝴仲明。日子过得很快活,霎眼就是六年,桂天澜已二十出头,一直没有结婚。我们都住在你外祖父家里,仍然像兄弟姐妹一样往来,非常要好。你爸爸问他为什么还不结婚,他没有说。我有点猜到他的心事,却不便说。可是他对我却一直芥蒂都没有,更从来没说过半句风言风语。
    “在我们结婚的时候,满洲兵早已入了关内,可是我们僻处四川,四川还是张献忠的天下,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张献忠后来战败,他的部下孙可望和李定国仍然占着四川,满洲军队忙着收拾中原,也没有打来,我们就像住在世外桃源一样。到你五岁的时候,满清开始攻打四川,你爸爸的老家在川南,要回去迎接家人到川北去避难。那时我又有两个月身孕,当然不能随行。他临走时嘱托天澜大哥照顾我们,便放心回家。
    “不料他去后还不到半月,满清的大军便涌进四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通断绝,百姓流离,你外祖暮年,惨遭大变,满洲军队尚未打到,他就死了,临死前叫天澜保护我们逃难。
    “逃难的日子可惨啦,没吃没喝那是常事,住宿更是不便,有时许多人挤在一处,有时露宿荒野,天澜又要极力避嫌,偏偏我又怀着身孕,离不开他,那些苫处真是一言难尽。你的妹妹就是在荒野竹丛中产下来的,所以叫做竹君。
    “满洲军打进四川后,连年混战,我们逃难两年,形销骨瘦,到处探访你爸爸的踪迹,都没着落,后来听得武林同道传言,说他已在兵荒马乱之中死去。我们兀是将信将疑。
    “逃难的生活越来越苦,我携带你们兄妹和天澜同行,又极其不便,那时天澜和几百个比较壮健的难民聚在一起,商量去投张献忠的手下李定国。天澜顾虑我和你们兄妹,有些难民就告诉他道:李定国那里,设有女营,可以收容战士的眷属,但也只限于战士的眷属。他们都说道:在逃难中哪管得这许多,你们两人不如成了婚吧!”
    老婆婆说到这里,又看了红面老人一眼,红面老人道:“你说下去吧,我现在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锗。”老婆婆叹了口气道:“咱们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忌讳,当着儿女的面,说个清楚也好。”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晚,天澜问我道:你的意思怎样?我想了好久,回答他道:天成音信全无,儿女又都年小,逃难没吃没喝,河山又已残破,这日子也真难过。除了投奔李定国,恐怕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罗!天澜道:本来我视天成和你,如同弟妹。在师门学艺时,不瞒你说,我是对你有心。可是自你们成亲后,我早就死了这条心,为了怕天成起疑,我还处处防微杜渐。可是现在的日子迫得我们非在一起不可。我们江湖儿女,又不是孔夫子的门徒,你不在乎贞节牌坊,我也不在乎寡名人轶事妇再醮,这些礼法,我们都不放在心上。妹子,我们撒土为香,禀告天成贤弟,求他谅解吧!
    “事已至此,形势迫然。我和天澜都愿意结为患难中的伴侣,虽在逃难之中,我们也不愿草率,第二天对难友们一说,大家都很高兴。他们挖了许多可食的草根树皮,还幸运地打到了两只山猪,在小村镇找到了座无人住的砖房给我们做新房,有人还用木炭在门上写上两个大喜字。他们说,长年都在愁云惨雾,趁这个日子欢乐一下吧。等天澜大哥成亲后,给我们领头,到李定国那里去。
    “谁知道事情就有这样巧,就在那天晚上,我们尚未圆房,你的爸爸就回来了!”
    红面老人点点头道:“若不是那么巧,就不至有以后悲惨的事了,我和你妈分开后,到川南去接家人,在路上就碰到清兵,一路提心吊胆,专拣小路行走,那料到了家乡,我的家已成了瓦砾,家人全部死了,我悲愤之极,想投奔义军,但又念着妻儿,于是又折回头寻访。
    “可是那时处处战火,地方糜烂,我找不到妻儿,只好随着流民逃难,穿州过府,一面觅食,一面找你们。
    “逃难逃了两年。仍是一点不知道你们的踪迹,这一天黄昏,我和十多个难友也逃到那个小村镇,见另外一帮难民兴高采烈,又唱又跳,非常奇怪,我找着一个人问,他说是他们的大哥桂天澜难中成亲。我急忙问新娘子是什么人。他说是带有两个儿女的寡归,还听说是川中大侠叶云荪的女儿哩!
    “我一听后血液沸腾,心头火滚,扭转头便跑。我那时痛失家人,又经优患,不如意事太多,本来暴躁的性子新加暴躁了!也不晓得想想别人的处境,只恨得才痒痒的,自思:我尊天澜如亲哥,托妻寄子,他竟乘着我妻子在难,迫使成婚,贼子狠心,真不可恕,只因我和妻子一向极为恩爱,所以一听到此事,就把罪过全推在天澜身上。但停下一想,不知道妻子变心没有?当晚我不加考虑,就夜探他们的洞房。”
    红面老人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是个月黑风高之夜,我满脸擦上煤烟,就去夜探他们的洞房,提防被认出。心想,看他们到底怎样?如果我的妻子是被天澜强迫成婚的,我就把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杀掉;如果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就把他们两个都杀掉。
    “我本想过了三更去,但入黑之后,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怎样也忍受不住,远远瞧见那群难民贺客陆续走出新房之后,我就展开夜行术,到他们‘新房’外面偷名人轶事听。
    “这一听,更把我气得肺都炸了。我的妻子在里面吩咐孩子说:你记得从明天起改叫桂伯伯做爸爸。她的声调一如平常,听不出有什么悲苦的感觉。我正想动手,忽听得天澜大叫一声有贼,我一怒就射进几枝甩手箭,我的妻子,也一扬手打出了几枚耳环,那是她自小练就的独门暗器!”
    老婆婆面色苍白,接下去道:“那时我们做梦也料不到是你。我的苦楚在两年逃难中,什么也挨过了,要有眼泪的话,泪也流尽了。那时我们以为你已死了,就是不死,也难以生逢了。天澜对我好极,我既愿意嫁他,自然该叫孩子唤他做爸爸,料不到你突然到来,而且不分皂白,一扬手就暗器纷飞。我们只道你是坏人,因此我才用耳环打你的穴道。”
    红面老人凄然一笑,说道:“你不必讲了,现在我一切都已明白,那是我的过错。但那时怒火攻心,什么也不知道,天澜纵身出来,我一照面就给地几记辣招。”
    “那料天澜功力比我深厚得多,几招一过,我就知不是他的对手。那时你也跑了出来助阵,我是气愤之极,心想:好!你们两人既联成一气,今晚我只好忍辱逃跑,再在江湖投奔名师,练成绝技,怎样也得报夺妻夺子之仇!”
    “这时天澜避过我几记险招,大约已看出是同门家数,大声叫道:你是谁?快点说出来,以免自误!在他大喝之时,你一枚耳环,又取我的三里穴,还有未走完的贺客打来的石头和射来的箭,我闷声不答,脱下了身上的黄衫,那是你新婚后给我做的,我舍不得穿,那天晚上,特地穿上,想气气你的,可是你竟看不出来。我脱下黄衫,展开铁布衫工夫,把石头羽箭,纷纷打落,但为了避你那几枚耳环,缓得一缓,竟给两羽箭射伤,鲜血染在黄衫上。我把黄衫向天澜兜头一罩,大声叫道:有胆的,你把我杀了吧!他‘咚’的一声,倒在地上。我转过身便跑,以后你们怎样闹法,我都不知道了。”
    老婆婆道:“那时我也听出了你的声音,整个都傻在那儿,等到清醒时,哪里还瞧得见你的影子?我只好把天澜救醒过来。”
    老婆婆说到这里,大家都感到心头沉重,空气都好似凝结起来。冒浣莲轻轻叹口气道:“这都是因为战争!”老婆婆喃喃自语道:“是的,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战争。是战争拆散了家庭,分离了好友,引起了误会,造成了惨剧。这笔帐要记在满洲鞑子身上!”
    老婆婆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天澜醒来后,眼泪直流,过了许久,才对我说:妹子,天成还在人间,咱们无论如何也得寻着他,让你们家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圆。我当然也是这样想,可是天成火爆的性子,我知道得最清楚,这件事情,恐怕他至死也不会原谅我们。”
    “我们冷静下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天澜道:事已至此,妹子,要委屈你,咱们还是做挂名夫妻吧,人海茫茫,夭成一时难于寻找,逃难的日子,又实在过不下去,何况你还有两个小孩绊着身子,也只有先投奔李定国再说罢!就这样,我们带领着一群难民,投到李定国军中,我们表面上是夫妻称呼,实际上却以兄妹相待。现在我也不怕说出来,几十年来,我和天澜可都是玉洁冰清,没有过半点苟且之事!”
    红面老人用袖子揩了揩眼泪,说道:“妹子,这个我早已知道了!”老婆婆看了他一眼,正待发问,红面老人却不停口地说下去道:“可是那时我却把你们恨透了。我仗着单身一人,无牵无挂,四处飘流。后来直走到回疆,在天山之南,遇到了也是万里投荒、隐身漠外的武当名宿卓一航,跟他学了九宫神行掌和鸳鸯连环腿两样绝技。当时我为了恨你们,发誓不再用你父亲传授的功夫。我也自知,若论到本门功夫,天澜和你都要比我高。”
    凌未风这时插了句话道:“卓一航我小时候也见过,他是师父晦明禅师的好友。可惜我到天山没多久,他就死啦。”红面老人睁大眼睛看看凌未风,“噫”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晦明禅师的关门徒弟。我飘流到回疆时,也听得晦明禅师大名。想跟他学剑,可是三上天山他都不肯收我。后来给我磨得太多,才叫我另投名师,指引我去见卓一航。他老人家现在恐怕已近百岁大寿了。”老婆婆也点点头道:“怪不得你剑法这样厉害!算起来你这小伙子竟跟我们两老是同辈。”凌未风微微一笑,连道“不敢!”
    红面老人继续说道:“卓一航是晦明禅师的好友,武功自然也是顶尖儿的。我学了七年,自信两种绝技已得真传。就赶回四川寻找你们报仇,这时四川早已被清军平定,只有李闯王的残部,还占在川滇边区。大劫之后,面目全非;亲戚故旧,半登鬼域,我怎样也找不到你们,也无从打听。后来辗转寻访,偶然听武林名手说起,剑阁绝顶,隐有高人,我猜是天澜,这才两番到来寻仇打斗!”
    老婆婆道:“我们投奔了李定国后,不久便得到重用。天澜成了李定国的心腹爱将,我也帮着管理寨营事务,本来高级将领是可以和家属同住的,但我们却自愿分开。李定国有一天问及,天澜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了他,李定国慨然说道:我必定帮你的忙,要令你们兄弟和好,夫妻重圆。他也真够义气,在军务繁忙中,还派人到处查访天成的下落,谁知大成竟是到了回疆呢!”
    “那件黄衫,那件我新婚后亲手所做给天成的杏黄衫子,我把它珍藏起来。衫上还染有天成的几点鲜血,我要把它留给仲明。仲明从小至大,我给他做的衣服,也都是黄色的,军中叫他做黄衫儿。有人奇怪问我,为什么总是做黄衫给孩子穿?我只是苦笑不答。这原因,我一直没有对仲明说过,我发誓要等他们父子见面后,才告诉他知道,天可怜见,今天他们父子到底是见着面了!”
    黄衫少年听到这里,泪流满面,低低唤了一声“妈妈”老婆婆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继续说道:“李定国初时占据川黔力抗清兵,声势也很浩大,可惜夕陽虽好,已近黄昏,清军平定中原之后,兴兵三路,大举来攻,洪承畴、吴三桂等大汉奸都是满军的前驱,而张献忠余部的另一股主师孙可望忽然在阵前叛变,投降了满清。李定国一路败退,直给退到缅甸,在孟腊吐血而亡。临死前他在病榻上交代军务之后,将一封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天澜,说道:若你他日见着天成,将这封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看吧!天成既是武林名家弟子,他不相信你,也该相信我!李定国是一军主帅,英风侠气,当时真可说是万流景仰。他的话一言九鼎,真难得他在临死时还没有忘记天澜的事!”
    “李定国死后,我们从缅甸回来,那时川省义军已全部瓦解。天澜叫我与他同到剑阁隐居。他说他以前曾奉李定国之命,到过剑阁几次,那里果木野兽很多,可以不愁生活。至于他以前去剑阁做什么,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红面老人接下去道:“我探出他们在剑阁隐居之后,就攀登栈道去寻找他们,那时我也收了一个徒弟,名唤于中,功夫也还过得去。我带他到剑阁,叫他在谷底等我,我是准备若万一不敌,埋骨荒山,也得有个人料理。
    “我半夜到来,大出天澜意料之外。他要向我解释,可是我二十年来忍辱负重,积忿极深,哪里肯听他的话,一见面就用九宫神行掌的绝招打他,他被迫招架。我自以为学成绝技,胜券可操,不料他的功夫也没搁下,不但本门的大力鹰爪功已练得炉火纯青,而且学成了武林中的绝技‘绵掌’,比我的九宫神行掌还要厉害!他与我过招时一味退让,可是,我却以为他内疚于心,所以才会如此,更是气愤,越发紧迫,准备与他同归于尽。我们越打越急,他一路退让,我一路进逼名人轶事,看看把他挤到悬崖之边,忽然有人名人轶事大叫天成,我凝眸一看,正是我的妻子和一个黄衫少年来啦!我情知这少年一定是我的儿子,他自小与我分离,我也不知他长得怎样,不禁呆了下来,迎上前去看他。不料他手一抖,发出三枚金环,他的暗器功夫,已全得母亲所授,劲道更是比他的母亲还要厉害!天澜跃起一拍,替我打落一枚,我失魂落魄,不知躲避,其他两枚,全都结结实实地打中了我,我闭了穴道挺住,还是十分疼痛!那时我悲愤之极,自思妻不以我为夫,子不以我为父,还合力谋我,我还在此做甚?一扭身就向悬崖跃下!耳边只听得我的妻子大声喊叫和儿子的哭声!”
    红面老人讲述至此,话语一停,低低喘息。她的徒弟天中托了一盘果子过来。并倒了一杯山茶,递过去道:“师父,你吃点东西!”红面老人低低说道:“好徒弟,师父也亏了你,大家都吃点东西吧!”
    过了一阵,于中接着说道:“我奉师之命,在下面接应师父,事先也没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说所找的是他平生唯一的强仇大敌,我在下面遥听师父在上面呼喝之名人轶事声,一颗心卜卜地跳个不休,没多久,忽见师父从上面滚下,我急忙上去接着,幸好师父受伤不重,他一起来,就挥手叫我快走,星夜离开了剑阁。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要我和他一道,苦学绝技!”
    老婆婆呷了口山茶,接下去道:“那晚我和竹君同睡,半夜醒来,忽听外面似有打斗之名人轶事声,我本意是要死时才告诉孩子的,因为我不愿孩子纯真的心灵,蒙上陰影。所以他一直不知你是他的父亲。他一出手,天澜就大叫:这人是你的爸爸,可是已经迟啦!”
    黄衫少年道:“我在剑阁长大,也觉得父亲神情有点奇怪,他们虽很和睦,可是晚上我跟父亲,妹妹跟母亲,十余年来如一日,日常相处,他们也都客客气气,和我小时在军中所见叔叔婶婶大不相同,可是我也绝未料到里头有这样复杂的情节,那晚养父和妈妈流着泪将事情告诉我,俨如晴天起了霹雳,我也不知道该恨谁才好,我只能恨我自己!我迷迷茫茫,手提双剑,飞奔下山,养父在我背后,叹了口气,也不拦我。下山之后,我什么也不想,也不知从那里找寻我真正的父亲,只是白天黑夜,无时不刻都好像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叫道:你杀死了你的父亲啦!我再也忍受不了,一天晚上我在荒野到处乱跑,自己折磨自己,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没多久就昏倒在原野上!”
    说到这里,忽听得外面有微微声响,老婆婆一指凌未风,未待开言,凌未风青钢剑已嗖的出手,轻轻一掠,似大雁穿出屋外。老婆婆道:“这声响未必是人,但有防备总好点。有凌大侠在此巡视,我们可不必再怕小贼来騷扰了!”
    黄衫少年继续说道:“我在雪地上昏迷了也不知多少时候!后来才给五龙帮的贼人救醒。以后就迷失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和来历都忘记了。”
    冒浣莲道:“以后的事情我替你说吧。”她将遇见黄衫少年和怎样医治她的经过,一一告诉给老婆婆和红面老人,老婆婆又悲又喜,拉着她的手轻轻说道:“浣莲姑娘,我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才好!”
    红面老人也定晴看着冒浣莲,又啜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姑娘,我记起你来了,你就是那日在剑阁观战的人。听竹君讲,你还帮了我们大忙哩!”
    “你在剑阁那夜,是我第二次来找天澜算帐。事情也真有这样巧,竹君长大了,也像她的哥哥一样,用暗器伤了我。而我为了救她,又抱着清宫卫士,江湖以前闻名的巨盗‘八臂哪咤’焦霸,同堕深谷,我虽然把他杀死,但他也把我弄成残废。”
    竹君一手轻掠头发,一手拉着冒浣莲的手道:“我当晚急痛攻心,自悬崖跃下,幸好我在深山长大,长期与猿猴为伍,虽不敢说轻功绝顶,但身手也还灵活,我翻翻滚滚,直下深谷,发现了爸爸已给于中师兄救醒,我就过去见他。那时他虽然伤重,见了我还是高兴得很,拉着我问长问短。我告诉他,二十年来,我都是和妈妈睡在一起,妈妈怪疼我的。他听了喃喃道:“那么难道他们只是挂名夫妇?我也听不懂他说的意思。”
    老婆婆暗暗点首,心道:“怪不得他刚才说早已知道。”红面老人尴尬一笑,接着说道:“过了几天,仲明的妈妈回来了,那时我因为伤重,不能动弹,于中和竹君只好在谷中服侍我。她到了之后,才合力造起这间石屋。
    “我们大妻重逢,恍如隔世。她一路在我病塌边含泪诉说,我明白了一切,火气也都消啦!过后她还怕我不相信,拿出了一封信来。这封信是李定国临死前留给天澜师兄,叫他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我的。这封信写得非常恳切,他以一军主帅身份,担保天澜不是坏人。并证实天澜和她只是对挂名夫妻。
    红面老人说至此处,伸出手抚着黄衫少年的头发道:“要不是我还想着见你一面,那时我就直想了此残生!天澜师兄对我恩深义重,我却迫死了他!我实在不是人!儿啊!我要你今后改姓桂,就是为了报答他。你将来结婚生子,第一个算是桂天澜的,承继桂家香火。第二个才算是我的孙子,承继石家香火。儿啊!你要一世记着你养父对你的恩德!”
    红面老人石天成与桂天澜之间的思恩怨怨,至此大白,众人均不禁黯然神伤,烯嘘叹息!老婆婆忽然一手取过黄衫少年背上的行囊,解开一抖,抖出几件黄衫。红面老人叹道:“儿啊!这几年难为你了,亏你还能体谅你妈的苦心,虽然失了记忆,黄衫服饰还是未改。”老婆婆闷声不响,忽然拣出一件杏黄衫子,递过去道:“大成,你看看这件黄衫,可不就是当年我给你做的那件,上面还沾着你几点血迹!”红面老人接过一看,流下泪来。老婆婆道:“我们一直珍藏着这件衫,在仲明十八岁那年,才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保存,我们告诉他这是一件家传信物,将来凭这件衣服可以找到一个失散了的亲人。他当时很是疑惑,也曾发问,我要告诉他还未到时候,不必多问。这个孩子很听话,果然珍藏起来,你看他流浪了这么多年,还是藏得好好的!”
    红面老人把黄衫展开,二十年的的往事在泪光中摇晃,一时只觉万箭穿心!这件黄衫,现在已经陈旧不堪了,可是在他眼中,还像当年妻子新缝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的样子。他忽然吩咐黄衫少年把一技点着的松枝拿来。荒谷无灯,石室中点着一扎松枝照明。黄衫少年如言取过一枝燃着的松枝,红面老人将黄衫在火上一罩,顿时燃烧起来,说道:“今日一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圆,这不祥之物,再不要保存它了!”
    突然,黄衫少年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众人定睛看时,只见那件燃烧着的黄衫,忽然在火光中现出一幅图画,图中现出一道瀑布,在瀑布的尽头,水像珍珠帘子一伸,挂在一个山洞前面,山洞石门紧闭,火光中还现出七个大字,“左三右四中十二。”众人诧异非常,都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黄衫燃烧得非常迅速,霎忽之后化为灰烬,冒浣莲将画默记心中,准备他日重绘。
    红面老人莫明所以,问道:“这是怎么搞的?”冒浣莲道:“我听傅伯伯说过,有一种野草,烧成灰后,和水调匀,用来写字,字迹不显,但一经焚化,就露出来。有一些秘密的帮会,曾利用过这种野草,制成隐形墨水,来传达极秘密的信件。可是这种草很难找,用法也很少人知道。”
    红面老人道:“上面的字,我认得是天澜师哥的,可是他这幅图却是什么意思?”老婆婆也诧异道:“我也未听他说过。他自从到剑阁隐居之后,越发沉默,常常整天都难得说一句话,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画的!”
    不说众人在屋内乱猜,且说凌未风受老婆婆之托,仗剑在外面巡视。山谷中幽泉鸣咽,萤火隐现,他想屋中人悲惨的遭遇,又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从中来,无可断绝。正思想间,忽见远处有两条黑影飞驰而来。
    凌未风心中暗道:“这两人想必就是老婆婆听说的贼人,且看看他们的行径。”身子一伏,隐在草莽之中。这两人身法好快,霎忽到了面前,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闻说桂老头儿躲在剑阁!何以找不着他,只见一间残破的茅屋?”另一人道:“等韩大哥来就有办法了,就是怕他不来。说话之间,两人已离开凌未风四五丈地。凌未风暗暗搓着一小块泥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成小小的泥丸,双指一弹,正正打在后面那人的肩上,那人蓦然惊起,游目四顾,杳无人迹。这时恰值一阵风吹过,旁边一裸大树,飘下几片树叶。那人也是内家高手,起初以为是树上落下的泥土,继而一想,是树上落下的,自己不会感到一阵酸痛。他拍拍前面的人道:“并肩子站着,有线上的朋友来了!”前面那人回头说道:“陶大哥,你见了什么啊!”被唤做陶大哥的闷声不响,一掖衣襟,飞掠上树,正待瞧望,忽然足踏的那根树枝,又是喀嚓一声,开根折断。幸而他的轻身功夫很俊,一个“细胸巧翻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兀是张目四顾,凌未风不禁笑出声来。
    这两人回声骂道:“是线上的朋友,请出来指教个三招两式,鬼鬼祟祟暗中捉弄,算什么英雄?”凌未风笑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就在这里啊!谁叫你们看不见?”
    这两人一个名叫八方刀张元振,一个名叫黑煞神陶宏,都是陕西的独脚大盗,论功夫倒不是庸手,只是轻功暗器之术,却逊于凌未风,这番被凌未风暗中考较,都很生气,一左一右,猛向凌未风扑来!
    凌未风单掌护胸,凝身不动,左面的张元振一拳打到,他才突地沉掌横截,张元振微吃一惊,一记“手挥琵琶”,将凌未风的横劲化开。陶宏在右面骈指如朝,旋身扑进,伸指便点凌未风的“涌泉穴”。
    凌未风侧身闪过,反手一点,也向陶宏腰间的“敬凯穴”点来,口中笑道:“你这厮也会点穴?”凌未风出手如电,陶宏含胸吸腹,虽未给真个点中,衣裳已给凌未风戳了一个小洞,趁势双指一钩,撕开了一大片。
    陶宏往旁疾道,喝道:“你是什么人?”凌未风道:“你又是什么人?”张元振这时已看清楚凌未风险上的刀疤,吃了一惊,叫道:“你是不是名唤天山神芒的凌未风?”凌未风傲然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张元振道:“你在西北混得好好的,何苦来趟这趟浑水?”凌未风听不懂他的话意,喝道:“什么叫做浑水?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敢来欺负残废老人,我可不能不管!”
    陶宏急忙抱拳说道:“凌大侠,你是说桂天澜残废了?我们不是他的仇人,他在哪里?烦你引见引见。”
    凌未风未及答话,远处又有三人飞奔而来,凌未风一看全是上了五十岁的老汉。张元振、陶宏二人作了个罗圈揖,说道:“罗当家、达士司和卢舵主都来啦。咱们合字的朋友,一瓢水大家喝啦!”凌未风一听,便知是绿林的切口,绿林中人在抢劫一票财物时,苦碰到另一帮的也来拦截,如不想火拼,就得答应“见者有份”,大家分赃。“合字”是指“同道中人”,“一瓢水”是指“财货”。凌未风十分诧异,这些人到荒谷中做什么“买卖?”
    张元振指着凌未风道:“这位是西北游侠天山神芒凌未风。”那三人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张元振又对凌未风一一介绍道:“这们是在川北眉山安窖立柜的罗当家罗达,这位是石砥土司达三公;这位是青陽帮的舵主卢大楞子。”凌未风一听,知道这三人都是四川响当当的角色,自己在西北名头虽大,却从未到过四川,怪不得他们听了自己名字,也只等闲视之。但却不知何以一夜之间,竟有这么多位绿林高手到此,而且其中还有一位以钢筋铁骨闻名武林的外家高手达土司!
    当下张元振又道:“这位凌大侠,是桂老头儿的朋友,他说桂老头儿残废啦,我们想请他引见。”后来三人齐声道好。凌未风本想将桂天澜已死之事告知,随后一想,却又忍住。心想他们既自称是桂天澜的朋友,且先带他们见石老太太再说。
    且说红面老人和老婆婆等正在猜测桂天澜遗下的怪图。忽闻外面人声脚步声响成一片,老婆婆拔剑说道:“难道有什么贼子到来,连凌未风也挡不住?”她迎出屋外,只见凌未风一马当前。高声叫道:“石老太太,有几位朋友要来看你,他们说是桂天澜前辈熟识的!”
    张元振和达土司听凌未风口叫“石老太太”都觉诧异,他们唱了一个肥喏,说道:“桂老嫂子,还记得我们吗?天澜兄在这里吗?”老婆婆面色一沉,随即说道:“桂天澜已给清宫卫士害死啦,你们来迟一步了,我的当家方天成倒在这屋子内,只是他现在已是废人,可不敢请老朋友们进去!”说罢横剑在门口一站。
    张元振和达土司,都是桂天澜和她在李定国军中之时,所认识的人。张元振是一股山匪头领,当时也听李定国的号令,达土司则曾有一次借路给李军通过,那次接洽惜路的人正是桂天澜,那时她还是桂天澜的挂名妻子。
    张元振和达土司听老婆婆这样一说,全都怔着!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老婆婆另有一位“当家”,只疑她是说谎,只是见她横剑挡在门前,又不敢贸然动手。要知道这老婆婆当年是李定国军中第一女杰,五禽剑法,驰誉川中。达土司还不怎样,张元振已是有点心怯。正迟疑间,忽见远方又是一簇簇人影。
    众人正凝视间,忽听得青陽帮舵主卢人楞子道:“是石老嫂子吗?我叫卢大楞子,当年曾受过令尊的恩典,也曾叨扰过贤伉俪的一席酒,石大哥若在此处,理当容小弟进去拜见。”卢大楞子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少年时酗酒使气,得罪过两个极厉害的江湖人物,幸得石大娘的父亲川中大侠叶云荪出头化解,才告无事。经此一来,他的气质也改变了许多,因此对叶云荪很有好感。后来石大成结婚时,他也来作贺。自吃了那顿喜酒之后,一别三十余年,石大娘和桂天澜的事情,他就全不晓得了。
    老婆婆重睁双眸,仍是横剑当门,瞧着卢大楞子道:“谢谢这位朋友好意,只是我们当家的已被清宫卫士弄成废人,昨晚他们还曾到荒谷搜查,打伤了我的女儿,我们当家的正等待这班鹰犬再来,可不愿连累朋友。”卢大楞子气冲冲道:“有这等的事?”
    说话之间,远处的那簇人影,已到了石屋之前。老婆婆厉笑一声道:“你看,这不是卫士老爷们来了!”卢大楞子扭头一看,果然是五个穿着一色青衣服饰的卫士,散了开来,采取包围之势。
    卢大楞子道:“我给你打发他们!”身形方起,却给眉山寨主罗达拉着道:“卢大哥,且慢,咱们别忙犯这趟浑水!”
    这五个卫士中,有三个是大内高手,为首的叫王刚,曾以金刚散手名震武林,另外两人一叫申天虎,一叫申天豹,是两兄弟,以沧州洪四把子真传的吴钩剑法,称为武林一绝。又另外两人则是川陕总督府的卫士,一叫洪涛,一叫焦直,以前也是川中绿林人物,后来川陕总督网罗了去的。这两人此来是给王刚他们带路。
    洪涛、焦直和罗寨主、达士司、张元振等都是相识,知道他们的武功不凡,当下对王刚说了一声,随即打招呼道:“咱们奉命捉拿钦犯石大成,其余不相干的人都没事。朋友们,借个路!”
    卢大楞子暴声喝道:“这不成!”罗达却道:“大哥,别人正点子还没开腔呢,你急什么?”罗达、张元振、陶宏、达土司等,虽则是绿林人物,雄霸一方,可却只是普通的绿林道,与李自成、张献忠不可同日而语。他们只是啸聚山林,但求立足而已,因此与官兵素来河水不犯井水,有时还互相孝敬,各保平安。若要他们与大内卫士作对,包庇钦犯,他们可不大愿意,而且他们与桂天澜、石天成也没什么过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
    老婆婆抱剑当胸,向卢大楞子一揖说道:“我老婆子多谢这位热心的朋友,可也不敢叫好朋友为难,我虽年老,还不含糊,我接下来好了,朋友们,请闪开!我要会一会这些皇帝老贼的狗爪子?”
    老婆婆一展剑锋,飞身欲出。凌未风抢先一步,拦在前头,高声叫道:“老大娘,这几个兔崽子留给我吧,我有许久没有吃兔子肉了,你若手痒,我就留两个给你!”说罢,足尖一点,俨如巨鸟飞腾,掠起一阵风声,单身落在五个卫士的前面。老婆婆哈哈笑道:“好,我让你,你有胃口就全吃掉好了!”
    凌未风单足点地,身子一旋,对蓄势待发的五个卫士,环扫一眼,冷然发话道:“这里的事情主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托给我了,你们冲着我来吧!”洪涛面向群豪,高声说道:“你又不是正点,凭什么要替名人轶事人挑大梁?朋友,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各管各的啊。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哪里不套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我们认你是个朋友奸人!”
    凌未风说话十分冲撞,你道何以洪涛对他如此客气?原来刚才卢大楞子那么一嚷,而洪涛又认得罗达、达土司等和他一路。只恐凌未风一出手,这些人会帮他。这几个人全是绿林高手,凌未风他虽不识,便只看他亮出的这手轻身功夫,就非同小可,自己这边五个人,如只对付石天成夫妇,加上他的女儿和徒弟,那是绰有余裕。但若群豪联起来合斗,可就讨不了好去。因此他虽闷着一肚子气,还是不能不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说好话。他只道凌未风也是像罗达一样,乃是绿林人物,可以利用的。
    那料他不说犹可,一说之后,凌未风猛然喝道:“放屁,谁是你的朋友!”他见洪涛望着群豪,亢命说道:“你们只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说罢转过面对罗达等人说道:“各位朋友,若看得起我,请不要助拳,免得他们说我们以众凌寡。”
    这时黑夜渐逝,曙色初开,晨光曝微中,大内卫土的首领王刚看清楚了凌未风面容,忽然跨前一步,陰侧侧地道:“你这厮是不是凌未风?”凌未风傲然说道:“是又怎样?”王刚怪笑几声,向众卫士招手道:“你们看清楚了,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山神芒凌未风,夜闹五台山,抢走舍利子,全有他的份,凌未风,别人怕你,我们可不怕你,你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原来楚昭南在云岗逃脱之后,回京报告,清廷把凌未风绘图造像,分发各地,列为头等钦犯。比较起来,他比石天成夫妇更为重要,清廷更欲得而甘心。王刚诸人无意之中,碰着了他,又惊又喜。王刚自恃金刚散手,平生无敌,他本想钻营禁卫军统领的地位,不料楚昭南回京后,康熙却把这位置给了楚昭南,连副统领张承斌都升不上去。王刚大为不服,早就想找机会斗斗凌未风,间接煞住楚昭南的气焰。
    凌未风冷笑一声,青钢剑拔在手中,剑尖一指,正待发话,猛听得背后有人高声喝道:“凌大哥,留下我的一份!”屋中一人,手提双剑,旋风似的飞奔出来,此人正是黄衫少年桂仲明。
    凌未风将剑抛起接下,嘻嘻笑道:“他是石老前辈的公子,他可就是你们要找的点子之一,他这一来,我可不好意思独吞了。”
    王刚板着面孔,冷冷说道:“你们既然替石老儿出头接着,那就划出道儿来吧,你两人若输了又怎样?”
    桂仲明说道:“我若输了,全家让你们拿去!”凌未风笑道接道:“连我也算在内。”卢大楞子在旁插口道:“这不公平,还没有说他们输了又怎样?”凌未风道:“这可不必说了,反正他们逃不出去。”
    王刚怒道:“好小子,你们有多大本事,敢如此目中无人?咱家不惯耍嘴,外面见真章去!”洪涛叫道:“且慢,我们虽说是捉拿钦犯,大家可都是武林中人,我要请在场的罗大哥、达土司等做个证人,这规章可是他们自己定的,免得各位大哥说我们以强欺弱,以大压小。”洪涛终是顾忌在场的达士司诸人,恐怕他们会帮凌未风,因此拿话先压着他们,既然他们做证人,他们当然就不能出手。
    卢大楞子哼了一声,罗达抢着说道:“这个自然,我们也想开开眼界!”凌未风抱剑一揖说道:“承各位看得起我,两边都不助拳,那好极了!石老大娘,你也不必来了。”老婆婆仍是横剑当门,高声说道:“我来什么?我老婆子信不过你,还肯把全家大小付在你的身上?你们要打,可就快打,要离开远一点打,我当家的养病,不许你们在这里嘈吵!”
    凌未风哈哈笑道:“你们听见没有?老大娘不许我们在这里打,外面山谷宽阔,咱们外面打去。”王刚把手一挥,五个卫士同时向外面谷中盆地跑去。申天虎悄悄问道:“他们会不会逃跑,敢不敢跟来?”王刚道:“那不会。”申天豹回头一望道:“王大哥,这可说不定,他们现在还未起步呢!”
    二申陡的凝步,正待喝骂激将,猛然间,只见两条黑影,快如闪电,直扑过来,还未看清,已觉衣襟带风之名人轶事声,拂面而过。王刚身形骤起,疾如飞鸟,往前便追,申家兄弟也猛的醒起,急忙飞跑。
    二申转过山坳,刚到盘地,只见那两条黑影已站在当中,凌未风单剑平胸,桂仲明双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错,冷冷笑道:“卫士老爷们,这几步路,你们都走得这样慢!”二申又惊又恼,知道这是敌人故意较量他们。心里骂道:“你们别狂,轻身功夫算得什么?等会叫你尝尝咱们的吴钩剑法的滋味!”
    过了一会,罗达等人也己到齐,其中还多出一位红衣少女,一对秋水盈盈的眼睛,注视着黄衫少年桂仲明。
    这红衣少女正是冒浣莲,她腰悬宝剑,手里还握着一把夺命神砂,她本意是想出未助阵,但一跨出门,老婆婆就告诉她,如非敌人伤害她,千万不能出手,免得损了凌未风的名头,因此她也杂在群豪之中,两眼紧紧盯着桂仲明。王刚突见多出一个少女,又见她这副神情,不觉瞧了她好几眼。
    这时朝日初升,晓霞映照,幽谷中的螟岩怪石,豁然显露,群豪和冒浣莲箕踞作壁上观,在凹凸不平的山谷盆地中则两阵对圆,刽拔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张。正是:
    荒山剑气冲牛斗,万木无声待雨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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