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小说在线阅读·梁羽生

第十一回一女灵机桂仲明无心获宝剑群豪慑服凌未风赌技夺黄金
    凌未风大喝一声道:“你们想怎样打法?是并肩子上呢?还是一对一的车轮战?”王刚在群豪之前,不甘示弱,高声答道:“我众你寡,由你们先划出道来吧!”凌未风剑眉一扬,说道:“请在场的武林前辈一言!”卢大楞子道:“凌大侠这边两个人,以二敌五,那不公平,顶多每边只能出两个人,是联手或是独斗,悉听尊便。”
    王刚听了,正想派申家兄弟叫阵,川陕督府的卫士焦直、洪涛已抢出来,高声叫道:“我们久闻石老前辈武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强,想请教他的公子几招,凌师父要上来也可以。”这两人颇工心计,他们自知武功不及大内高手,又怕被人轻视,因此一上来就拿话扣着凌未风,指名索战黄衫少年。他们是说“凌师父上来也可以”,但他们知道以凌未风的名头,一定不会听了这种似迎实拒的话后,还来和他们相斗,而黄衫少年,他们却并未放在心上。
    凌未风淡淡一笑,果然按剑不动。黄衫少年桂仲明,哈哈大笑,手提双剑,满不在乎地就上前去,叫道:“发招吧!你们两人那值得我大哥动手!”
    焦直使的是一对方天画戟,在川陕督府之中,武功第一。见桂仲明懒洋洋的不立门户,乘他说话之际,突地双戟一分,“指天划地”,戟上白森森的五寸多长的鸭嘴尖锋,呼的刺向桂仲明左臂。洪涛使一柄花鳞紫金刀,一个搂膝绕步,转到桂仲明后侧,顺势疾展刀锋,横斩敌手后腰。前后夹攻,想一下子就把桂仲明置于死地。
    桂仲明陡地一声大喝,如晴天起个霹雳,舌头绽出春雷,石剑向上一抬,只听得嘘嚎一声,把焦直方天画戟的鸭嘴尖锋,登时截断!他头也不回,左手往后一撩,搭着了洪涛攻来的刀锋,顺势一推,洪涛只觉一股大力压来,二十八斤重的大刀几乎脱手飞去。焦直急忙叫道:“洪二弟,你走左面偏锋,上!”他一对方天画戟,抡转如风,使出许多花招,拼命架住桂仲明的双剑。
    这是桂仲明自灵智恢复之后,第一次与强敌相斗。他见冒浣莲倚着岩石,笑盈盈地望着他,精神大振,双剑施展开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芒电闪,不过一会,焦直、洪涛二人就全被剑光裹着。罗达等人,在旁边看得目眩心惊,料不到石天成的儿子,也有这样的功夫!
    又过了一会,桂仲明已看出焦直的戟法全是花招,不敢和自己硬碰,哈哈大笑,觑准来路,一招“巧女穿针”,闪电般地刺将出去,焦直右腿往后一撤,左朝一晃,“举此撩天”,石臂一沉,“白鹤掠翅”右戟向下一兜一扫。右戟主攻,乃是虚式,左戟主守,方是实招,不料桂仲明那招也是虚式,焦直左戟一抬,他就疾吐疾收,步法一变,身形一挫,倏变为“猿猴摘果”,连挑带刺,青光一闪,挑档刺腹,猛下杀手!焦直大叫一声,双戟同时回救。桂仲明一声大喝,剑光起处,把一枝方天画戟劈成两段,右腿起处,又把一枝画戟踢上半空,惨叫声中,焦直的一条手臂已与身体分家,桂仲明一腿把焦直水牛般的身躯横扫出数丈开外,刚好撞着岩石,眼见不能活了。
    这几招快如电光石火,侍洪涛看得清楚,急忙后退,已来不及,桂仲明腾空一跃,好似平地飞起一头巨鹰,向洪涛当头罩下,洪涛紫金刀往上一招,哪挡得住!只听得喀嚓一声,手腕先断,身子也跟着被劈成两边。这是五禽剑法中的绝招,名为“苍鹰扑兔”,都是他母亲所授。
    王刚等三个大内高手,虽看不起这两个川陕督府的卫士,但也料想不到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都了结,而正点子凌未风还未出场。王刚眉头一皱,正待亲自出场,用金刚手法硬抢桂仲明的双剑。只见申家兄弟二人,已联袂而出。桂仲明双剑一立,严阵以待。凌未风高声叫道:“桂贤弟,你已够本有赚了,这两个让给我吧!”
    申家兄弟的吴钩剑法是沧洲洪四把子的真传,乃是两人合使的。申天虎使一对护手钩,用以锁拿敌人刀剑,守中带攻;申天豹使一柄长剑,则完全是进手的招数。这对兄弟的吴钩剑法,所以称为武学一绝,乃是因为他们攻守配合,恰到好处。三十年来,弟兄出手,从未落过下风。就是在京城之时,楚昭南和他们比试,用尽功夫,也只是勉强打个平手。
    凌未风久历江湖,见多识广,深知沧洲洪家的吴钩剑法的厉害。一见申家兄弟的兵刃和联袂出场时的身形,就知是洪门弟子。他恐怕黄衫少年武功虽强,但经历尚浅,不懂应变,因此急急赶上,替回了他。
    申家兄弟立好门户,喝声:“接招!”申天豹的一长剑便向凌未风胸前扎去,凌未风知道他们一攻一守,专找破绽,微微一笑,兀立如山,待得申天豹的剑尖刚一及胸,身子突然遥动,手中的青钢剑“当”的一声便荡开了申天豹的剑尖,望都不望,反手一剑,又恰恰把申天虎攻来的双钩格过,他拿捏时候,恰到好处,申家兄弟都吃了一惊,三人一触即分,斗鸡似的互相盯着,达土司三十年前见过洪四把子吴钩剑表演,悄悄对卢大楞子说道:“这是碰到极强的对手时,才会如此。这两兄弟是想等凌未风先发招,才找他的空门进击。看来这个‘天山神芒’敢情真有点本事。”话犹未了,只见凌未风大喝一声,青钢剑一震,向申天豹横扫过去,剑尖颤动,寒光点点,如浪花般直洒下来,申家兄弟布成犄角之势,双钩一剑,攻势也是有如暴风骤雨。剑光闪闪,钩环山响,打得难解难分!
    斗了一百余招,申家兄弟额头见汗,凌未风仍是神色自如,旁边的人还未看出什么,王刚已知不妙,双掌一错,奔了出来!高声喝道:“两位兄弟请退,待找领教一下凌师父的剑招。”
    申家兄弟拼命疾攻数招,掩护撤退。凌未风蓦地一声长笑,大声喝道:“你们要认输也不行!”剑法一变,翻翻滚滚,申家兄弟只觉冷气森森,寒光闪闪,四面八方全是凌未风的影子。
    王刚奔出阵来,见三人仍是苦斗不休,剑光挥霍,剑气纵横,哪里抽得进去?而且两方有言在先,以二打一已有失面子,自己再插进去,纵能打胜,也令天下英雄齿笑。何况王刚乃是成名人物,以金刚散手,享誉三十余年,在各路高手之前。更不欲为人所笑。
    王刚正在踏躇,忽见对面的黄衫少年桂仲明,缓步而出,高声叫道:“凌大哥没空和你牺,我来接你几招。”王刚正苦无法下台,见他出来,心中大喜,说道:“既然如此,拔剑吧!”桂仲明道:“小爷不先亮兵刃,你的兵器呢?你要单打独斗,我就让你先进三招。”王刚哈哈大笑,心想这少年一定是未曾出道的雏儿,自己以金刚散手名震武林,从来不用武器,他竟然叫自己取出兵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下双手一摊,笑得前俯后仰,说道:“你问在场的叔伯,几时听见我王刚用过兵刃?你尽力双剑斫来吧,看我接不接得住你?”
    桂仲明面一沉,冷冷说道:“你笑得早了点儿,见过胜负你再笑吧!那时你笑得出来算你好汉。好!你既然不用兵刃,小爷也空手接你几招。”说罢把剑拔出,猛然掷向山崖,登时碎石纷飞,两口剑直没到剑柄,说道:“现在我身上也没了兵器,你放心了吧?咄,你还不进招是何道理?你到底想不想打?”
    桂仲明亮了这手,旁观的群豪都大吃一惊。他们虽见过桂仲明斗焦直、洪涛的武功,但他们都知道王刚的厉害,他们想桂仲明仗剑相斗,还未必得胜,如何这样狂妄自大,小小年纪,竟要赤手空拳对付武林的成名人物?
    冒浣莲见群豪窃窃私语,面露骇容,又见王刚出场时的声势咄咄逼名人轶事人,知道此人必是五个卫士之首,有着非常的武功,不觉向前移了几步。卢大楞子以为她是石天成的女儿,轻声叫道:“你把你的哥哥叫回来吧,这人外家功夫登峰造极,金刚散手,天下无对,让凌大侠和他打,也许可以招架得住。”冒浣莲听了,先是一惊,听完了心头反而稍宽了。她想:桂仲明的功夫比凌未风的功夫差不了多少,这人说凌未风招架得住,那他纵最不济也可以支持一些时候,那时凌未风早已把那两个家伙收拾了。但,虽然如此,冒浣莲还是心头鹿撞,正所谓情非泛泛,份外关心,不知不觉地仍然一步步移近斗场。卢大楞子虽然发觉,但想:让她出去,待事急之时相救也好。反正那边大内高手都已出开,她上去帮黄衫少年,也只是三对三,不算犯了规章。
    王刚听得桂仲明叫他先行发招,怒不可遏,心想:我一掌下去,不把你打成肉酱才怪。桂仲明懒散散地又“呸”的一声道:“还不动手,等你交代后事吗?”王刚怒吼一声,伸开蒲扇般的大手,掌挟劲风,一掌便向桂仲明太陽穴打去。桂仲明身躯一闪,轻堕避过;王刚左掌随发,桂仲明再退三步,仍然闪开。王刚蓦然向前一跃,双掌化拳,“二鬼拍门”,猛地夹击桂仲明双颊,这招蓦如星火,卢大楞子惊叫起来,冒浣莲一颗心突突跳动,闭了双已不敢再看。在场的各路高手,都以为桂仲明必遭毒手,不料桂仲明身法奇快,间不容发之际就在王刚拳头之下钻了过去,大声叫道:“我说要让你三招,你看是不是。”
    原来桂仲明自幼跟随义父桂天澜,练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大力鹰爪功。大力鹰爪功和金刚散手是同一路数,他听义父说过,这类硬功夫讲究的是一鼓作气,连环猛扑,最怕是强攻不下,消了锐气。桂仲明又仗着自幼在剑阁绝顶之处长大,整日与猿猴为伍,天生就一副绝顶的轻身功夫。因此故意拿话来激王刚,连避三招,挫折他的骄焰。但肩头还是给王刚的拳风扫着,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王刚却不知桂仲明也受了挫折,见他连避三招,果然锐气大折,又惊又怒,当下再不敢轻敌,左掌护胸,右掌又是“呼”的一声向桂仲明胸口打来。他用的是金刚散手中的“排山运掌”的功夫,桂仲明只觉一股大力向胸前击来!
    桂仲明奋起神威,凌空扑起,运大力鹰爪功,朝王刚劈面抓去,两人碰个正着。桂仲明大喝一声,十指如铁钩一般,抓着了王刚的手腕。王刚双掌一翻,用金刚散手中的“摔”字诀,掌背向上一挥,桂仲明身子悬空,在运力上先吃了亏,他第二次使出怪招,竟以五禽掌中绝险的身法,悬空向后一仰,左脚一个“蹬脚”蹬到王刚胸前,疾喝一声“起!”王刚用力一挥,桂仲明双手一松,一个“细阀巧翻云”,向后倒翻出数丈之外。在桂仲明使出怪招之时,王刚被迫得矮身躲避,虽闪过胸膛,左胯还是给结结实实踢了一下,同样在地上滚出数丈开外。
    桂仲明落地一看,自己给王刚反掌一摔,指尖碰着的地方,已经皮破血流;王刚站起一看,手腕上也如同给火绳烙过一样,烙起十条红印。两人都极为骇异,料不到对方功力如此深湛!
    两人虽各吃了对方的亏,但在旁观的人看来,桂仲明是以绝顶的轻功解开险招,而王刚却要滚地闪躲,明明是王刚输了一招。各路高手都不禁啧啧称奇,先前瞧不起桂仲明的,而今都刮目相看。
    王刚自成名以来,从未碰过如此劲敌,绝料不到会在一个“后生小子”手底,折了锐气。他这时已不敢急于求胜,抱元守一,调好内力,以金刚散手的厉害招数,带攻带守,与桂仲明的大力鹰爪周旋!
    这样一来,形势顿时逆转。本来论功力两人都差不多,桂仲明天赋极高,王刚则火候老到。但王刚横行江湖三十余年,手底下不知会过多少英雄好汉,经验之丰,远非桂仲明可比。一“稳”了下来,立刻以避实击虚。专抢空门战法,迫得桂仲明转攻为守!两人都是掌风虎虎,掌到即收,不敢把招数用老。在高手看来,虽然身体并未接触,可是却比刚才的险招,还要令人怵目惊心。只见地上沙石纷飞,掌肉所到,附近的树叶都籁籁落下。
    战到分际,桂仲明渐感处在下风,突然大喝一声,双掌疾发,两人都给对方掌力震退数步。桂仲明趋势一缓,待王刚再扑来时,掌法突然一变,掌风发出好似没有以前凌厉,但每招每式,都是含劲未吐,王刚偶尔掌锋触及,只觉对方的手是软绵绵的,然而却又有有极大的潜力向自己反击,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便用足精神,以平生绝技与桂仲明相斗!
    桂仲明这手是绵掌的内劲配上鹰爪的硬功。原来他的义父桂天澜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本门的大力鹰爪功外,又以二十年的苦功,熟悉了内家绵掌。在武林中二者兼修,而又具有上乘功力的,只他一入!
    这时,凌未风和申家兄弟,也正打得火炽异常。凌未风一剑快似一剑,将申家兄弟迫得满头大汉。二申施展出平生所学,所使的尽是吴钩剑法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招数,配合得天衣无缝,招招都是毒着。便饶是如此,到底还是落在下风。凌未风的剑法是海内第一名手所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微超越之处,实出一般人意料之外。
    凌未风以天山剑法,恶斗申家兄弟号称武林绝学的吴钩剑,本来是武林中旷世难逢的比剑,便自桂仲明一出,群豪反而把他们冷落了。卢大楞子叹口气道:“这样的比剑真是人生难得儿回看!只可惜今日好戏连台,那边的比掌,更是武林的奇迹,真恨不能多生一对眼睛!”
    正当各路高手屏神静气,注目桂、王恶战之际,凌未风和申家兄弟,已到了强存弱亡,生死立判的地步。申天豹正使到一招“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截斗”拦腰一斩,想阻止凌未风连绵不断的攻势,那料凌未风“嘿嘿”两声,身随剑走,迅逾狂飘,右手剑一翻,青光闪处,已向申天豹颈项勒下。申天虎双钩在凌未风背后疾上,凌未风身子一拧一旋,申天虎双钩扑空,未及变招,已给凌未风一拿击中前胸,与此同时,申天豹亦给凌未风的青钢剑自后心直透前心。
    凌未风在衣襟上揩掉剑锋的血迹,旋首四顾,弹剑长啸,山鸣谷二应,回声悠悠。群豪相顾骇然,王刚更是大惊失色。
    这时桂仲明愈斗愈勇,绵掌与鹰爪连环运用,双掌起处,全带劲风!王刚已是无心恋战,忽使狡计,虚晃一招。桂仲明掌如刀削,直劈下去,快若流星。王刚倾然左肩向前一撞,“篷”的一声,吃了桂仲明一掌!他也乘势向前,五指如钩,擒着了桂仲明右婉,用手便扭。王刚竟是拼着肩受掌伤,企图败中取胜,施展金刚手中最厉害的擒拿手法,想把桂仲明活擒,挟作人质。他见申家兄弟两人合攻,还是丧在凌未风剑下,自知不是敌手,因此想拿着桂仲明来要挟凌未风。
    哪知桂仲明虽因经验尚浅,中了敌人诱敌之计,但到底功力深厚,临危不乱,右臂一振,硬如铁棒,虽然挣不脱手,王刚也扭他不动,他左手也不闲着,一个冲拳,又是“砰”的一声,击中了王刚下巴,王刚“哇”的一声,满口鲜血,直喷出来,两排门牙,全被震碎,痛彻心肺,右手不能不松开来,向后倒翻出去!
    冒浣莲因关心过甚,一步一步,移近斗场,当桂仲明遇险之际,她竟然不顾一切,飞纵上来,王刚一个倒翻,站起来时,恰与冒浣莲劈面相逢,心中大喜,右手一抓抓去,冒浣莲迎面就是一把夺命神砂,王刚毫不躲避,粒粒都嵌入皮肉之内,他冲着神砂,仍是飞身扑去,一抓抓下,将冒浣莲整个身躯,当成兵器,抡了起来,四面一荡,桂仲明手扣金环,正想发射,投鼠忌器,迫得又放了下来,飞身追去,在王刚背后,大声叫道:“你把她放下,我饶你一死!”
    王刚连连狞笑,发力狂奔,桂仲明在岩边顺手拔起双剑,旋风飞扑,凌未风挺身追上,各路高手,也不自觉地跟上来,但看着王刚凶狠的神情,没一个人敢于出手。
    瞬息之间,已追出两个山坳,前面豁然开朗。这时朝陽普照,众人猛听得水声响若郁雷,山顶一条瀑布,如白练般直冲而下,在谷底汇成一个水潭,水潭边有一个山洞,瀑布给周围岩石,激起一大片水花,山洞之前,就似挂了一幅水帘,朝陽辉映,幻成七色的彩带,奇丽无比!但众人谁也无心赏玩风景,大家都不发一言,只顾前追。
    凌未风身法疾迅之极,早已越过群豪,这时已追上了桂仲明,与王刚相距不远。他拍一拍桂仲明肩膀,低声叫道:“你且闪开,待我救她!”桂仲明如言往旁一闪,只见凌未风右手一扬,三枝天山神芒,电射而出。桂仲明大骇叫道:“你做什么?”要想阻止已是不及!
    王刚自以为挟着冒浣莲掩护,万无一失,那料凌未风的暗器手法,神妙异常,三枝天山神芒全是虚发,王刚舞起冒浣莲作为盾脾,一挡不中,缓得一缓,第四枝神芒又如流星赶月般射来,王刚正待抡起冒浣莲再挡,啪的一声,右臂已给神芒穿过,登时奇痛彻骨,手掌一松,将冒浣莲跌在地上。王刚耳边听得凌未风叱咤之名人轶事声,哪里还顾得再伤害冒浣莲,急得向前一掠数丈,拼命狂奔!
    凌未风一跃面前,将冒浣莲轻轻扶起,伸手一拍,解开了她的穴道,微笑着对追上来的桂仲明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给你,她毫发未伤,你可放心了吧!”
    王刚发劲狂奔,除了右臂奇痛之外,猛然间又觉全身麻痒,神志渐渐迷糊。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振摄心神,这才想起,刚才所中那把砂子,竟然都是喂毒的“暗青子”(暗器),吓得灵魂出窍,而后面凌未风紧紧追来!他冷汗直流,人也陷入狂乱的状态之中,急不择路,竟然一跃数丈,跳过瀑布汇成的水潭,凌未风大喝一声,又是一枝天山神芒,自后射来,王刚避无可避,迫得向前猛力一冲,越过了山洞的水帘,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左臂之上,劈啪一声,“单掌开碑”一掌击在山洞的石头上。王刚的金刚手有几十年功力,拼死一击,力量端的惊人,只见手掌劈下,碎石飞扬,轰隆一声,石门轧轧的开了半扇,里面原来是用千斤石条当门栅一样拦住,现在给王刚掌力震断,石门也就开了。而王刚的掌力用得过猛,也给石门反弹出来,手腕打断,给瀑布一冲,跌入无底深潭,挣扎几下,片刻没顶。到凌未风与各路高手赶到潭边之时,只见水潭上几圈波纹,四外荡开。这个武林叛逆,外家高手,已随浪花消逝。
    各路高手,伫立潭前,默然不语。他们目睹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又目睹王刚惨死,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骨无存,目瞪口呆,各有感触。良久,卢大楞子吐口气道:“活该!活该!这贼子旱该有人收拾他了!”达土司向凌未风瞧了两眼,暗暗想道:“我虽未与王刚比试过,但看他金刚掌力,外功之强,似不在我铁布衫的横练功夫之下,而今竟给凌未风几枝暗器迫死,看来这个天山神芒,真是名不虚传。”罗达却圆碌碌地睁大眼睛,看着石洞出神。
    冒浣莲这时已随黄衫少年缓缓行来,看水帘如彩带一般,映日生辉,而底下潭影悠悠,波光胜雪,猛然想起一幅图画,跳将起来。
    桂仲明心念一动,拉着冒浣莲道:“这不就是我义父在黄衫上留下的隐形图画?”冒浣莲低声说:道:“一点不错,水帘洞就是图画中的所在。”说罢招手叫凌未风过来,凌未风见他们喁喁细语,轻轻笑道:“我不想做牛皮灯笼。”冒浣莲面上一红,说道:“凌大侠,我说的是正经事。”
    昨晚焚化黄衫,现出图画之事,凌未风并不知道。那时他正在石屋外仗剑巡视,现在听冒浣莲细说一遍,闭目凝思,过了片刻,开口说道:“桂老前辈留下隐形图画,连石大娘也不给知道,其中必定有极重要的物事,我们何不进去探探?”冒浣莲道:“且慢,画上的‘左三右四中十二’七个大字,却是什么意思?你替我端详一下。”凌未风道:“也许是什么暗号,也许就是指所蔽物件的件数和位置。”
    这时群豪都在隔洞注视,见他们三人窃窃私语,互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眼色,眉山寨主罗达尤其显得心焦,忽起忽坐,一会儿看看水帘洞,一会儿看看凌未风。
    正在众人屏神注视,各有所思之际,忽地里幽谷上空“呜”的一声,掠过一枝响箭,接着又是两枝,罗达猛地站起身来,撮唇怪啸。凌未风正觉诧异,半盏茶后,谷中已现出一个驼背老人,他相貌虽然丑陋,身法却利落之极,飞跑奔驰,脚下竟是片尘不起。霎忽就到了群豪之前。罗达大喜过望,迎上去叫道:“韩大哥,等死我们了。”卢大楞子和达土司也起来招呼,陶宏、张元振虽不认识此人,见罗达等人这样尊敬,也随着出来迎接。凌未风、桂仲明和冒浣莲却仍是端坐潭边。不动声色,细察这几个绿林豪雄和驼背老人的来意。
    被称做韩大哥的驼背老人,顾不及请问凌未风的姓名,一见水帘飘动,山洞门开,面色紧张,拍拍罗达肩头说道:“贤弟,就是这个地方了!有人进去过吗?”罗达摇了摇头。达土司道:“我们一齐进去,一瓢水分六碗端,大家喝啦!”卢大楞子指指凌未风他们道:“那边还要分三碗呢!达土司低声道:“他们不知道,没他们的份!”凌未风耳朵极灵,远远听得他们又打绿林黑话,说什么分水喝,心想:难道这山洞里竟藏有什么奇珍重宝,以致惊动这些魔头,群集此地,合议分赃?
    达土司、罗达等正想邀陶、张二人进去,驼背老人忽然说道:“且慢,先让一个人进去看看。谁肯去的,我们让他多喝一碗!”罗达一跃而起,说道:“我去!”振臂一纵,跳过六七丈宽的水潭,冒着瀑布冲击的水花,穿过水帘,向山洞里窜去。群豪凝神相待,凌未风等三人,也站了起来观望。这气氛就似万木无声,密云待雨,紧弥之极。过了一阵,忽听得山洞里一声厉叫,众人定睛看时,只见罗达披头散发,浴血奔出,山洞内还有弓箭嗖嗖射出,竟似隐隐伏有甲兵。罗达身手也不凡,受了箭伤,仍然冲到潭边,单足点他,施展“一鹤冲天”的轻功,便待飞越水潭。但潭面宽达七丈有多,他受伤之后,功力已减,到了半空,突然身子一堕,飞坠潭心。卢大楞子大叫一声,身子一弓,箭一般的直射出去,掠到水潭中央,正好赶上,单掌一托,竟然将罗达的身子托着,同登彼岸。众人轰然叫好。凌未风见了,也暗暗称赞卢大楞子的轻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卢大楞子和罗达是三十多年的朋友了,起初两人都是酗酒使气、杀人越货的绿林豪强,后来卢大楞子受了川中大侠叶云荪的教诲,气质渐变;而罗达却变本加厉,连本来还有的几分豪侠之气,也渐渐消失,越来越贪财货,心眼狭窄,渐渐和卢大楞子分道扬镳,但,虽然如此,卢大楞子还是极重友情,临危将他救出险境。
    卢大楞子托着他到了彼岸,低头一看,见他身上受了许多处箭伤,血如泉涌,气息吁吁,默然说道:“罗大哥,你定一定神,调好呼吸,不要害怕!”说罢将他挟在胁下,再次施展绝顶轻功,跳过水潭。
    过了这边,群豪都来探望,卢大楞子向达土司要了一些云南白药,敷上箭伤,血流虽止,人仍昏迷,想是受了重伤之后,狂冲逃命,力气用尽,以至如此。卢大楞子默然说道:“罗大哥恐怕难保性命!”凌未风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粒碧绿的药丸,递过去道:“给他服下!”卢大楞子看了一眼,凌未风道:“这是用天山雪莲炼成的碧灵丹,就是中了毒箭也可保住性命。”群豪听了都吃一惊,天山雪莲乃极难得之物,比云南白药,更胜许多,白药只治外伤,它连内伤都可医治,料不到凌未风萍水相逢,出手便赠奇药。卢大楞子尤其感激。
    众人料理好罗达之后,又拣片刻。达士司叫道:“李定国这么多心眼儿,敢情他竟料到我们几十年后会来要他的东西?”张元振道:“我们还去不去?”驼背老人沉吟半晌,说道:“且再待两个人来!”
    凌未风听他们叽叽喳喳谈论,心里料到几分,正思索间,忽然冒浣莲盈盈起立,拉着桂仲明,碰碰凌未风,开声说道:“我们三个先去!”张元振心想,让你们三个人先去“挡灾”也好。翘起拇指说道:“着!有凌大侠去探,万无一失!”卢大楞子却叫道:“凌大侠,你还是再待一会儿。”
    凌未风瞧了冒浣莲一眼,见她眼光充满自信,心念一动,高声说道:“不要紧!”振臂一跃,便跳过水潭。
    桂仲明和冒浣莲也联袂跃过水潭,紧跟着凌未风,飘身穿越水帘,到了山洞之前。冒淙莲一看,凌未风身上只溅了几点水珠,桂仲明也只是疏疏落落地挂着一些水点,只是自己身上湿了一片。心想自己跟随傅伯伯学艺,以轻功最有心得,连怪头陀通明和尚也对自己佩服,不料今日一比就比下去了。怪不得凌未风名满西北,他竟是每样功夫,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人到了洞前,停下步来,凌未风横剑守在洞口,对桂仲明道:“你推开左边那扇石门,让我们看得仔细一点。”桂仲明应声道好,双掌运力,在石门上一推,喝声:“开!”那扇石门登时移动,直拍到墙边。这时洞门大开,外面的陽光,穿过水帘,照射进来。三人凝眸探视,只见有两行石人分列石洞左右,每个石人之间,相距约有丈许,有的手上拿着刀剑,有的手上着戈矛,那些石人雕得奇形怪状,相貌狰狞,配上洞中陰沉的气氛,令人更加感到神秘可怖。
    再仔细看时,又见地上弓箭散乱,还有一些折断了的矛头的刀剑,这时才看清楚有些石人手上的兵刃只剩下半截。而石洞的中间通道却是空旷旷的什么布置也没有。外面虽有陽光照入,但因石洞深幽,内里黑黝黝的,再也看不清楚。
    凌未风沉岭半晌,对桂冒二人说道:“我看这里面藏有机关,连石人都可能是受操纵而会活动的。地上的弓箭,当是罗达刚才进来所触发的,那些折断的矛头和刀剑,则是他在挣扎时运掌打断的。我们应该小心一点,不要蹈罗达的覆辙。”桂仲明道:“我们已势成骑虎,若然道出,必定受他们耻笑。”
    冒浣莲微微一笑,随手在地上拣起几块石头,叫凌桂二人退后几步,将石头递给凌未风道:“你暗器手法最有准头,你试将第一块石头掷在洞口左边,第二块石头掷在普通人一步远之处,第三块石头再掷在距第二块石头一步远之处,看看有什么变化。”又叫桂仲明道:“你仗剑守在凌大侠身边,若有智箭射出,你就用剑拨打。”凌未风如言掷了三块石头,一点事情都没有。冒浣莲道:“你再掷第四块。”凌未风依言掷出。只见石落处,‘蓬’的一声,地面陷下少许,突然间发出一排箩箭,前后左右乱射,有两三枝且射出洞口,未待桂仲明拨打,已给凌未风掌凤震落。
    凌未风欣然说道:“冒姑娘,你真聪明。照这样算法,若掷在石洞右边,应该是前头四块石头都没事,第五块就会触发警箭了。我再试试。”说罢又在地上拣起五颗石块,向洞口丢去。不料第一颗刚刚落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便飞蝗似的迎面射来!
    这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骤然不意地射出来,相距又近,凌未风来不及运掌震落,往旁边一窜,迅如飘风,避过正路。桂仲明双剑疾舞,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纷纷折断,跌落地上。
    凌未风皱眉苦笑,望着冒浣莲道:“姑娘,左边的算法对了,右边却又不对,怎么办呢?”冒浣莲将“左三右四中十二”念了几遍,想了一阵,忽然说道:“凌大侠,你再试。这回若还不对,我们只好退出了。”凌未风道:“怎样试呢?”冒浣莲道:“你从石洞左边第三步算起,设想你在那儿,横里一跃,正正跳落右面两个石人之间,然后再走四步,假如四步都没事,那就对了。你仍用石头比试。”凌未风如言比试,第一块石头掷在右边距离洞口三步远之处,果然没事。第二、第三、第四块连续掷出,每块石头落地之处都距离一步,仍是全无异状发生,冒浣莲大喜叫道:“完全对了,你再掷第五块石头,这回一定又有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发出。”凌未风如言掷去,果然又是蓬的一声,发出一排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相距较远,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没射到洞口就碰落了。
    凌未风道:“照这样算法,在右边行了四步之后,马上要跃到中路,再连续行十二步,然后又转到左边行三步,对不对?”冒浣莲点点头道:“应该这样算法。”凌未风在地上再拣起一大把石子,用重手法一掷去,果然在中路掷到十三粒对·有弯箭发出,凌未风笑道:“成了!我们进去吧。”冒院莲道:“且慢。我们还要算一算石人的位置,是否也要算步数。”凌未风将石子潞在石人的侧面,劈箭纷纷飞出,但若算准步数,则掷在石人前面,也没弯箭。凌未风拍裳说道:“现在完全弄清楚了,碰到石人之时,不能从侧面绕过,应当从头顶飞越,但又不能跳得太远,要刚好落在石人前面一步,才合原来的算法。”冒浣莲道:“对了。你再试用石头掷那些石人。”凌未风随便选择=个石人,一石赤去,只见那个石人身办突向前倾,手中的大刀一刀斩下,斩在地上,激得尘上飞扬。过了一会,又转了几转,仍复原状,冒浣莲道:“那些石人可碰不得。”凌未风笑道:“碰碰也不要紧,那攻石人就只有那一下子,又不会走动,碰了亡避开就是了。当然,芳要避免麻烦,还是不碰的好。”
    桂仲明道:“现在可以进去吧?”凌未风道:“可以了。亏得冒小阻机灵,居然想通了黄衫上的隐语。”冒浣莲道:“幸得休在这儿,要不然就试不出来,莫说想通了。你的石头可掷得准极了。”桂仲明笑道:“冒姐姐,你这可是外行话了。石头掷准不难,最难得的是他用内家重手法掷去,一粒小小的石子,碰着地面时,就等于一个大人踏在上面一样,这才能激发弯箭,你当随便掷一粒石子,就试得出来吗?”冒浣莲笑道:“总之我佩服就是了。我们进去吧。”
    凌未风一马当前,桂仲明仗剑殿后,冒浣莲夹在中间,鱼贯从左面进入山洞。走了几步,凌未风打横一。跃,跳在石面两个石人之间,这时冒浣莲已踏上一步,站在凌未风原先的位置,与凌未风遥遥相对,恰恰成一直线。
    凌未风在石边再踏上一步,招手道:“你过来。”桂仲明暮然想起,打横跳过来不难,但要落足之点,恰到好处,若非轻功已到
    210炉火纯青之境,却是不能。他不禁轻轻拉着冒浣莲的手道:“你在这里留守吧,让我和凌大侠去探也就行了。”冒浣莲回眸一笑,见他眼光注定自己,又是感激,又是好笑。低声说道:“你放心,这点功夫我还有。”说罢,摔开了桂仲明的手,轻轻一跃,果然踏在凌未风让出的空位上,她的轻功虽比不上凌、桂二人,但在武林中也已经算是第一流的了。
    三人按照“左三右四中十二”的步法,迂回走进,不久便到了山洞深幽之处,凌未风亮起火折。再向前行,在黑暗中三人越发提心吊胆,又走了一会,只见眼前许多佛像,凌未风举起火把一照,细细一数,原来是十八罗汉的塑像。每尊罗汉都有一丈多高,这时已经是走到石洞的尽头了。
    按照步法,三人此刻恰好鱼贯站在几座佛像之前,凌未风向桂仲明道:“你取出几枚金环向左右两侧打去,看看如何?”桂仲明依言打去,凌未风、冒浣莲都仗剑防卫,桂仲明每边打了三枚金环,毫无异状。凌未风道:“如果山洞藏有宝物的话,一定是在佛坛之上,或者是在罗汉之下了。所以这一列佛像下面,毫无埋伏,想来就是留给当时埋宝的人,工作方便的。”桂仲明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埋宝之后,再设机关呢?”
    冒浣莲皱眉苦想,缓缓说道:“事情古怪得很,如果埋有宝物的话,宝物可能是很笨重的,要许多人才抬得动,所以这一带才不设理伏,以便出入,但依常情而论,是宝物就不该笨重,这可怎么解释?”停了一停,她又说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度之词。这列罗汉的前面,即没有机关,我们就一一察看吧。”说罢与凌未风分头察看。桂仲明却兀立正中不动,双目注定罗汉,不知在想什么。
    凌未风艺高胆大,他细细察看石面的九尊罗汉,每尊罗双外表都是黑漆漆的,用手去摸,坚硬结实,似是生铁铸成。与西北普通寺院的罗汉,毫无二致。他叫冒浣莲在背面照样察看,亦元异状。凌未风正想随手把一尊罗汉搬开,忽然听得冒浣莲高声叫道:“仲明,你做什么?”
    原来冒浣莲在察看罗汉之时,偶然回头一望,见桂仲明痴痴的立在当中,端详看主座的佛像,动也不动,她只道桂仲明旧病复发,又变痴呆,因此不禁惊叫起来!
    你道桂仲明为什么仔细端详主座的佛像?原来那尊佛像的相貌,竟不是一般罗汉的形象,是一个他所熟悉的人,起初他想来想去都想不起,后来仔细回忆,才想起这尊佛像竟然就是当年川滇义军的主帅,统领张献忠遗部联明抗清的大将李定国。他幼年随义父桂天澜在李定国军中有四五年之久,李定国还抱过他呢。冒浣莲以为他旧病复发,其实不是,恰恰相反,他正逐渐恢复灵智之中,对童年事情,也都记得起来了!
    桂仲明欢喜之极,用手抱着佛像的腰,摇撼几下,高声叫道:“李伯伯,还记得我吗?”他的手掌触着长蛇一样的滑溜溜的东西,竟会滑动,他大吃一惊,双掌用力一按,人向后面便倒纵出去,刚刚越过禁区的边缘,蓬的一声,乱箭射出。幸得他轻功超卓,脚跟方触实地,已自醒起,急又向前纵,凌未风双掌齐发,一把碎石将乱箭碰落地上!
    在他向前纵跃之际,又一奇事发生,主座佛像腰间突然飞出一道白光,劈面射来,凌未风一枝神芒打去,碰个正着,白光缓得一缓,仍然射来,桂仲明这时已趁势拔出双剑,向上撩去,只听得一阵金铁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鸣之名人轶事声,自己两把长剑,全给截断,而那道白光也已堕在地上。
    这时凌未风和冒浣莲一同赶到,只见地上躺着一支似剑非剑的东西,蛇一般地在地上颤动不休,剑身很窄,剑尖钝形,剑炳极短。桂仲明轻轻提起剑柄,捉将起来,只觉软绵绵的似条腰带,他试着轻轻一卷,居然卷成一圈,大失所望,说道:“这算得什么兵刃?”凌未风双眼闪闪放光,大喜叫道:“桂贤弟,你试用力抖动,将已伸直,结果如何?”桂仲明依言一抖,那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东西骤的伸出四五尺长,试一挥动,只见光辉流动,剑风扑人,一点也没有软绵绵的感觉,桂仲明舞了一阵,将剑收起,说道:“怎么这把剑如此奇怪!”
    冒浣莲急不可待,赶忙问道:“先别管它是不是宝剑。你现在怎样?记得起以前的事吗?”桂仲明道:“我现在什么都记得起了,小孩子时候的事也记得起。”他指一指主座的佛像说道:“这尊佛像塑的是李伯伯。”凌未风问道:“哪个一李伯伯?”桂仲明道:“还有哪个?就是李定国将军嘛!”
    凌未风喜道:“这就是了,你拿剑给我看看。”桂冲明将剑递过,凌未风眼睛一亮,指着剑柄上的小字道:“你看这里写的是什么?”桂仲明读道:“腾蚊宝剑,传自前贤,留赠英豪,李定国拜。”冒浣莲道:“那么这是李定国的佩剑了,怪不得如此厉害。只是他为什么要留下这行小字?这把剑又如何会藏在山洞之中了而且更奇怪的是,它怎会突然飞出?难道世间真的会有什么飞剑不成?”凌未风道:“飞剑是绝不会有的。它会飞出,那是桂贤弟用力触发的,你若不信,且随我来。”
    凌未风在地上拾起那枝被截为两段的神芒,说道:“天山神芒,坚逾钢铁,又经我用重手法打出,还是给截为两段,你这把宝剑,看来还在楚昭南的游龙剑之上。”边说边走,到了主座佛像之前,桂仲明和冒浣莲跟在他的背后。凌未风指一指神坛上的一条东西道:“你们看这是什么?”桂仲明拿起一看,只见黑漆漆的似一条腰带。用手一捻,才知道是夹层的,试用刚得的宝剑往里一插,正是一个极好的剑鞘。凌未风笑道:“这剑鞘是可以卷起来的,你试试看。”桂仲明依言一试,果然不虚。
    凌未风在主座佛像的周围察看一下,向桂仲明道:“你这把剑本来就是围在这尊佛像腰间的腰带,你刚才用力一拔之时,触动弹簧,剑就离鞘急射出来了。”桂仲明道:“凌大侠,你怎的好像很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凌未风道:“我在天山学剑之时,晦明禅师曾将著名的武林人物和著名的宝剑讲给我听。他说有一把‘腾蚊剑’,乃是明朝辽东经略熊延弼的佩剑,这把剑用东北的白金(铂)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炼而成,屈伸如意,可以当作腰带围在腰间。真可称得是‘百炼钢如绕指柔’。熊延弼曾仗这把剑杀了许多鞑子,后来熊延弼给奸臣魏忠贤害死。这把剑就不知下落。想不到现在竟在此处发现。看剑上的字,大约后来是为李定国所获,李定国兵败之后,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心腹爱将保存,叫他留赠英豪的。留字所说的‘得自前贤”这前贤就是指熊延弼。”桂仲明骇然道:“我常听义父说起,熊延弼是可以媲美岳武穆的爱国名将,他的剑李定国配用那是得其传人,我怎敢使这把剑?凌大侠,你的剑法独步海内,还是你要了吧。”凌未风笑道:“这是你发现的,理应归你所有。再说一句潜越的话,我和你所学的剑法不同,我所学的剑法,随便用一把普通的剑,都可以敌得住对方的宝剑。我要了这把剑,对我没多大帮助,而对你却很有好处。若你怕配不上这把剑,那就留在身边。待以后再送给适当的人吧。”桂仲明见他说得如此直率,也就不再推让。
    正在桂仲明和凌未风论剑之时,洞口忽然又发现火光,凌未风拍拍桂仲明的肩头道:“你准备试这把剑吧!外面有人来了。”三人屏息以待,只见洞中有几条人影,左右跳跃,不过一会,就到了佛像之前。一个是驼背老人韩荆;一个是达土司,另一个人他们却不认得。
    原来凌未风等进了洞口,外面群豪,更是紧张。过了许久,还未见他们出来,达土司就想闯进洞去。韩荆听得远处有口哨声隐隐传来,接着达土司道:“别忙,让他们三人开路,我们保证手到拿来。”
    张元振卢大楞子定睛看时,只见一个老汉已和韩荆打上招呼。韩荆举手说道:“贺老兄来了,这件事情就好办了。贺老兄就是当年奉李定国所派,协助桂天澜造山洞机关的人。”当下韩荆两边介绍,群豪才知此人就是三十年前有名“气的巧手匠人贺万方”他擅制各种暗器,武功也很不错,贺万方也久闻群豪大名,当下各自叙礼相见,韩荆问道:“还有两位呢?”贺万万道:“在进入山谷时,我们分路的。他们去打桂老头儿,我却迳自来这里。”韩荆笑道:“我们来时还怕桂老头阻挡,故此遍约高手,谁知到了这里,才知道他已经死了。”
    贺万方道:“早知如此,不约他们来,还可以少分两份。”达土司道:“不然,桂老头儿虽然死了,但恐怕还有阻碍。刚才进山洞的那个什么‘天山神芒’和黄衫少年,硬份恐怕不在桂天澜之下。人多一些,有备无患。”卢大楞子道:“每人分他一份好了。”
    韩荆来时,已在王刚等伏诛之后,没有见过凌、桂二人身手,“嗤”一声笑道:“亏你还是外家拳顶尖儿的人物,怎的会怕起两个晚生后辈来!”达土司怒道:“谁人害怕?但别人是高手,也不容你轻视。你拿图样过来,我一个人进去。”贺万方急忙说:“我们正要入洞探视,人多去也不好,就三个人去吧,达土司是一片好意,我们是该小心一点好!”韩荆冷冷点了点头,与达士司、贺万方跃过水帘,飘身进了山洞。
    贺万方深悉洞中机关,自然知道走法。不一会儿他就带领两人到了坛前。韩荆一眼望去,见桂仲明正在摩擎佛像,心中一跳,以为他们已经发现了秘密,不假思索,奋力一跃,举起手中的兵器龙头拐杖,向桂仲明头顶拍下,这根拐杖是用百炼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钢打成,十分坚硬。桂仲明反手一抖,腾蚊宝剑猛的伸长,只听得当卿一声,那根拐杖登时给截去一半。韩荆大吃一惊,怔了一怔,勃然大怒,半根拐杖横里一扫,内力震动,桂仲明见面前似有十几根拐杖打来,大喝一声,平地跃起,避过拐仗,腾蚊剑一个盘旋,剑花错落,当头罩下,这正是五禽剑法中的绝招“展翼摩云”。韩荆的杖法虽然迅疾已极,仍然避不开与剑接触,“当啷”一声,又截去一段。韩荆双眼血红,未待桂仲明脚落实地,忙用“天魔杖法”中的绝招,“披星赶月”,斜斜一跃,手中那截短杖宛如银蛇乱击,竟向桂仲明丹田穴打来。桂仲明剑招未收,迫得连运绝顶轻功,将剑一旋,剑尖点着杖头,便藉着这一点之力,向后倒纵出去。冒浣莲惊呼声中,他已倒翻在左侧一尊佛像之旁,收势不及,手中剑碰着佛像的手里,“喀嚓”一声,竟把佛橡的手臂切了下来。手臂跌下,发出金光,桂仲明低头一看,只见竟是外面包着铁皮的赤金。不禁叫道:“这些是金罗汉!”
    驼背老人韩荆哈哈大笑,高声说道:“是的,十八尊罗汉都是黄金铸成,但这是有主之物,你们觊觎,那可不成!”凌未风喝道:“谁是主人?”韩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就是咱家,你们给我滚出洞去!”
    凌未风冷笑一声,走了过来,说道:“看你这驼背老儿财迷心窍,我们可以分给你几两买棺材的本钱!”韩荆大怒,看凌未风走过,突然伸手往主座佛像一推,那佛像摇摇摆摆,便待后倒。凌未风大喝一声,双掌一挡,“轰隆”一声,佛像跌落地上。韩荆又是大吃一惊,他本想把佛像推倒,谁知却气力不够,凌未风这一反推之力,比他强了许多。
    佛像倒后,座下现出一只锦盒,凌未风打开锦盒,拿出一张信笺,桂仲明仗剑纵了过来,守在他的身边,腾蚊剑光芒四射,韩荆拿着被截短了的拐杖,轻轻喘气,不敢走近。他看看达土司,达士司却冷冷地站在当中,并无出手之意。
    凌未风拿起信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乙酉之年,孟秋之月,大盗移国,宗室南迁,滇边奔命,有去无瓜中兴之望,期于后一世,定国奉大西王之遗命与永历帝之御旨,以黄金十万八千斤,铸成十八罗汉,藏于此洞。留待豪杰之士,以为复国之资。若有取作私用者,人天共诛。”
    这批黄金正是李定国逃奔缅甸之前,遣桂天澜建洞收藏的。大盗指的是吴三桂,大西王则是张献忠的王号,永历帝就是后来吴三桂追到缅甸擒杀的桂王朱由榔(崇帧时封永明王,明神宗之孙)。李定国原是张献忠手下的大将、后来奉桂王为帝抗清的。张献忠在溃败之时,一怒之下,将金银珠宝沉落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其时,尚有几万斤金砖在李定国军中,张献忠驰书叫他将黄金毁灭,他不肯奉此乱命,遣使回报,力陈应该保存这批黄金,其实张献忠已是兵败受伤,奄奄一息,闻言对来人说道:“咱老子本要天下财富与我同归于尽,李定国这小子却把这点点黄金,看得如此重要,你回去告诉他,不毁掉也行,但不能让敌人得去。”张献忠沉在川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金银珠宝,比这批黄金的价值,不知高出多少倍。他哪里将这点点东西看在眼内,因此对李定国的“抗命”,也就算了。否则照他的性格,哪容得李定国不依。
    李定国拥立永历帝之后,又被吴三桂大军一路追击。永历自知复国无望,又将所藏的黄金几万斤,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李定国叫他设法收藏。两顶一共十万八千斤,李定国于是挑选心腹三百人,每人献血立誓,誓不泄漏,这三百人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由桂天澜率领,秘密将黄金运进山谷,在洞中铸成十八罗汉。
    桂天澜系监督工,一面辟洞,一面铸像,许多工匠已遣回军中,最后只剩下六七个巧匠,在里面布置机关,贺万方就是参与其事的巧匠之一,而驼背老人韩荆则是桂天澜的副手。到工程接近完成之际,桂天澜连韩荆都差遣回去,不让他知道机关秘密,当时韩荆心里就不大舒服,但又不能说出来,这气已闷了二十多年。
    十万八千斤黄金藏好之后,桂天澜和巧匠也回到军中,经过连年激战,直追到缅甸,李定国的三百亲信剩下的己寥寥无几。李定国一死,这些人也就星散了。
    桂天澜奉遗命,隐剑阁,一为避清廷搜索,二为保护藏金。因他曾献血立誓,所以在未死之前,连石大娘也不告知,这样年复一年,流光如失,眼见清廷已抵定中原,各地的零星义军又未成气候,桂天澜极目山川,心伤逝者,抚御兴叹,复国难期。因此在黄衫上留下隐形图画,原想侍桂仲明长大之后,将秘密告诉他,让他去闯荡江湖,图谋复国,日后好按图索骥,取出藏金,却不料平空插进石天成这段恩怨风波,桂仲明弃家远走,桂天澜也惨死荒山。
    再说韩荆,自李定国死后隐居川东,二十多年,也练就一身技业,隐隐成了川东的武林之雄,各路武林高手,对他都很尊敬。他本来已无意再图大事,也不想偷取藏金。不料当日参与其事的一个工匠刧后余生,几经艰苦投到眉山寨主罗达手下,竟然起了贪念,将藏金之事告诉罗达,纵恿他去取,并告诉他,韩荆就是当日的主事人之一。罗达听了大喜,亲自拜门,求韩荆相助。他的说法非常巧妙,一面激起韩荆英雄垂葛之心,叫他取出金来,好在武林称霸;一面挑唆他与桂天澜决一雌雄,以增他的武林声望。韩荆本来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临老糊涂,想起这批黄金反正已无主人,自己取来,立刻富可敌国,竟然也起了贪念,和罗达做了一路,并且另外邀约两个高手,准备去对付桂天澜。
    事情虽秘,不知怎的,却也漏出来,四川武功最强的几个武林人物,竟不约而同地到了剑阁,这些人和罗达一样,哪里有什么大志,只是想夺取重金。
    至于那柄腾蚊宝剑,也是李定国临死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桂天澜,叫他代为收藏,留赠英豪的。桂天澜就把它系在主座佛像腰间,作为腰带。他为了纪念李定国,把这座佛像塑成李定国的相貌。那宝剑无巧不巧,也落在桂仲明手中。
    凌未风看完李定国遗书之后,对藏金来历已是明了,于是,对着韩荆嘿的一声冷笑,懒洋洋道:“失敬,失敬,你原来是这批黄金的主人?那么你就是李定国将军了?我早就听说,李定国已客死缅甸,想不到他居然还活在人间!”
    韩荆满面己通红,怒道:“是李定国的,也不是你的,我和李定国同生共死的时候,你这娃娃还在吃奶。怎么样说,我和李定国都沾上一点边,你算老几?”凌未风嘻嘻笑道:“曾和李定国同生共死那更好了,你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韩荆半根短杖向凌未风骤的掷去,疾喝道:“凭你想伸手拦阻,那可不行。”凌未风扬手就是一道乌金光芒,把那根短杖激射得直飞回去,说道:“我就是要拦你!”韩荆慌忙侧身一闪,将短杖接回手中,只见杖头嵌着五六寸长的一根似箭非箭的东西,又是一惊,心想:这小子居然凭着如此细小的暗器,就能将我的半截龙头拐杖反撞回来,这功力真是非同小可,和他比划,要赢他大约是很难了,只是自己乃是武林中顶尖儿的人物,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凌未风叫道:“你想拿黄金就过来!”将青钢剑在手中抛了两抛,脾腕斜视。桂仲明也仗腾蚊宝剑,立在凌未风身旁。
    贺万方是始终参与藏金之事的人,他知道每座金罗汉重六千四百斤,六千斤是赤金,四百斤是铁皮,韩荆只能将罗汉摇动,凌未风却能把罗汉推倒地上,看来已是胜了一筹。当下急忙说道:“要比划也不能在洞中比划,这里面遍是机关。还是到外面去看,数海底,讲规章,作个了断吧!”“数海底”是黑道中的切口,武林中人物有纠纷之时,将自己的来历、目的、要求等一讲出来,叫做“数海底”。贺万方这话是想请凌未风他们到外面去好好商量。达土司道:“对呀!何必为这点黄金伤了和气,到外面去请武林同道共议,一碗水大家分来喝就是啦!”其实达土司何尝想将黄金分给凌未风,只是他见凌、桂二人,都是扎手的劲敌,心想,若在洞中动手,自己这边准处下风,不如到外面再说。
    凌未风将青钢剑插入鞘中,说道:“着呀!要打架也得找个好地方,到外边去吧。请!”韩荆一言不发,按着“左三右四中十二”的步法,就向洞口奔出,一行人跟着他也到外面。
    六人跃过水帘,谷中群豪纷纷围上,七口八舌探听结果,贺万方道:“黄金十万八千斤全在里面,咱们是财星照命啦!”达土司道:“黄金是有了,只是怎么分法,咱们可还得好好谈谈。”张元振道:“我们七个人都是早已知道静金藏处,特地赶来的,那当然是有份了,他们三人嘛……”卢大楞子截着说道:“凌大侠等三人当然也有一份,我们就按十份来分了,大家都不要争。”罗达箭伤方止,在地上呻吟道:“我最先进洞,为了大家受伤,你们有言在先,可得给我两份!”韩荆哼了一声道:“你若探出结果那当然给你两份,可是你一进去就给箭射出来啦!”顿了一顿,又道:“黄金可不能这样分法!”
    群豪愕然问道:“该怎么个分法?”韩荆指一指贺万方道:“此金是我埋,机关是他设,我们每人该占两份。你们五人每人一份,另外我邀有两位好友与贺老弟一起来的,虽然尚未见到,也该算他们一份。至于那边三位客人……”
    他指一指凌未风,继续说道:“照道中规矩,只能合起来算一份。他们只是误打误撞的,不能照我们这个分法。”
    罗达听了十分不服,他受了箭伤,只分到一份,而韩荆两个尚未露面的朋友,却也要占有一份。但流血方止,浑身无力,不敢开声;达土司也不服,他正想说话,却给卢大楞子抢在头里说道:“韩大哥和贺大哥各要两份,那我们没说的。只是凌大侠他们三人,合起来才算一份,却也不公平。依我说,既然是有水大家喝,那他们也该各占一份。至于韩大哥邀了朋友,按说没有露面,本来难准他们插手。但既然韩大哥邀了他们,这点面子咱们弟兄可还要卖,我说就让他们合起来算一份吧,一共是十三份平分。大家以为如何?”罗达感激凌未风救命之恩,首先道好;达土司虽然不是凌未风他们的对手,但他们想激怒韩荆和凌未风作对,坐收渔人之利,因此也跟着道好,韩荆一看,自己这边已有三个人主张凌未风他们有份平分,心中又是一慌,暗想若再坚持,他们联起档来,自己可吃不了,当下干笑几声道:“好,咱们不打不相识。钱财小事,义气为先,就照卢舵主说的,十三份分开。”达土司一听,他居然扔下了这几句门面话,意欲与凌未风化敌为友,十分失望!
    绿林群豪七嘴八舌争论分金之际,凌未风在一边冷眼旁观,懒洋洋的毫不在意,到了此刻,忽然双眼一翻,霍地站起,喝道:“谁与你这样分法?你们这是自说自话。”韩荆诧然问道:“依你说又是怎么个分法?”凌未风道:“这些金全是我的,谁想要就着我来!”此言一出,不但群豪失色,就是桂仲明和冒浣莲二人也感诧异,心想:怎么凌大侠一反本性,也爱起黄金来了。桂仲明轻轻的扯一下凌未凤衣袖,悄悄说道:“我们要这么多黄金干什么?”凌未风在他耳边说道:“你们别管。我要凭此批黄金收伏这班魔头,干一桩大事。”
    凌未风要独占藏金,这真大出群豪意外,他们一时间都说不出话,后来又见凌未风和桂仲明窃窃私语,以为两人是商议对付他们,个个愤怒,就是卢大楞子本来是感激凌未风的,这下也很不以为然,心想:“天山神芒”原来竟然是虚有其名,见利忘义的家伙。他不待韩荆说话,就迈前两步,拱手说道:“凌大侠,凭你‘天山神芒’的名头,要黑白全吃,咱们本该退避三舍。怎奈众弟兄们远道前来,凌大侠要教他们空手回去,这可有点说不过去!”
    群豪轰然叫道:“是呀可是那门规矩?”凌未风翻着白疹瘩的眼珠,“哩”的一声笑道:“这是你们黑道的规矩。黄金是我们先发现的,一碗水是不是分来喝,那可得由我作主!”绿林中抢财物之时,若有另外的同道中人撞上,按规矩他们可要求分赃,见者有份。不过这可得征求先在场者的同意。若他们不同意,要求分赃者又不肯缩手的话,那就只有武力解决了。所以武林中要求见者有份和原先在场者的拒绝分赃,都不算不合规矩。凌未凤此言,分明是向群豪挑战。
    卢大楞子给凌未风的话横里一截,倒觉难于开口,他虽不服凌未风要强行吞占,但又不愿与凌未风真个厮拼,当下退过一边,默然不语,韩荆与达上司气得双眼通红,冷笑说道:“那么咱们只好见个真章了,你划出道来!”凌未凤道:“这批黄金现在全算是我的,你们谁要,就来和我比试。不论比那种技业,我都奉陪。咱们这是赌名人轶事技夺金,每样技业赌注都是一尊罗汉,赢了的就是你们的赌本,可以加注再赌。你们若肯这样赌法,我就一个人全接下来,你们若要群殴,那我们三人也可奉陪。”
    韩荆心想:“我们每人都有独门武功,纵你凌未风再强,也不能精通各家技业。这样赌法,倒比群殴还上算。”在场的都是成名人物,势无以众凌寡之理,而且若然群殴,桂仲明那把宝剑,可就克住所有的兵刃,卢大楞子心想:这样比法,轮到我时,可以文比,可以保全和气,当下也表赞同。
    凌未风见绿林群豪都已答允,微微一笑,飞身落下谷中盆地,在一块大岩石上一站,高声说道:“你们哪位先上?”达土司一个箭步跳出说道:“你下来,我和你先玩一样把戏。”
    凌未风抱拳说道:“什么把戏?”达土司将外衣一脱,露出黑铜色的肌肤,双臀一震,筋骨格格作响,高声说道:“我们来一套借三还五的把戏!你先给我打三拳,我付你利息还你五拳,打时大家不许用轻功闪避,也不许还拳。若有死伤,爷安天命!”达土司是外家第一流高手,铜皮铁骨,练就铁布衫的绝顶功夫,平常连刀槍都插不入,何况拳头。他想凌未风若受我三拳,不死也伤。纵然不伤,他打我五拳我也不怕。
    卢大楞子听了,心想达士司这个粗人倒会占便宜,他要先打三拳,这凌未风一定不肯答应。果然凌未风道:“这不公平。”达土司道:“那你就先打我三拳,我打你五拳。”岂知凌未风不是这个意思,他不理达土司插嘴,不停地说下去道:“这不公平,我何必多占你两拳?我不要利息,你先打我三拳,我再还你三拳好了!”达土司大怒,心想:你敢轻视于我,高声叫道:“那你下来,咱们比试!”
    凌未风落在那块大石上单足独立,双拳一伸,也叫道:“你上来,在这块石头上比试要好得多,谁要落下石头,也就算输了。”达土司一看,那块石头仅能容两人站立,别说不能用轻功躲避,连回身闪避都难。心想“这你更是自己讨死”,双臂一振,跳上石头,凌未风仍是单足独立,说道:“你站稳了!这石头上窄得很呀!好,你发拳吧!”
    达土司见他单足独立,分明是让自己在石头上多占一些地方,自己享誉武林三十多年,几曾受过如此轻视,怒火冲天,大喝一声:“你也站好了!”呼的一声,劈胸一拳打去,凌未风挺胸相迎,只听得“蓬”的一声,如击巨木,凌未风单足摆荡,身子摇了几摇,似欲跌倒,桂仲明大吃一惊,正待过去救时,凌未风已站稳了身形,“哎呀”一声笑道:“没伤着!”
    达土司一拳打出,就似打着一块钢铁,拳头隐隐作痛,身子也给反碰得摇晃不定,但是桂仲明只注意凌未风,没见着他的狼狈相,群豪可是大吃一惊。
    原来这拳凌未风故意硬碰碰接了下来,看他的劲力。结果凌未凤虽未跌倒,胸口也是隐隐作痛。急调好呼吸,运气一转,气达四肢,知道没有受着内伤,心内一宽,又嘻嘻笑道:“第一拳过了。弟二拳来吧!”达土司一言不发,运起神力,呼的一拳,又向凌未风小腹丹田之处打去,凌未凤把身子向左微微一侧,达土司一拳贴肉打过,滑溜溜的无处使劲。凌未风用‘卸’字诀,把他的劲力化于无形。又是嘻嘻笑道:“第二拳也打过了,还有最后一拳,好生打吧!”达土司睁大双眼,怒吼一声,双拳齐发,凌未风身子突然向后一仰,单足悬空,头向后弯,半边身子已悬岩外,达土司双拳之力,何止千斤,但凌未风这向后一仰,踏着岩石的右足纹丝不动,腹部却凹进三寸,达土司两拳头都打中了,却被凌未风腹肌吸着,达土司手臀亦已放尽,无从使力,凌未风身子一挺,喝声:“撤手!”达土司只觉一股大力反击回来,拳头“卜”的一声弹了出来,身子摇摇欲倒,幸他功力也极深湛,双足一顿,“力坠千斤”,才把身形稳住。群雄瞩目惊心,竟禁不住轰然喝起好来!
    凌未风接了三拳(按:最后一次虽是双拳开发,但仍算是一拳。武家所讲的“一拳”是双手都算在内的),神色自如,双足踏实,与达土司面面相对,嘻嘻笑道:“现在轮到我发拳了,你站好没有?”达土司心内发毛,说道:“你等一下。”他调好呼吸,用力一绷,全身骨骼格格作响,他这才定下神来,心想:你凌未风功力虽然深湛,也未必破得我铁布衫横练的功力。双足用力钉在石上,叫道:“你打吧!”凌未风微微一笑,左掌一扬,右拳在掌下直穿出来,叫道:“第一拳来了!”
    达土司突的身子一矮,肩头向前一撞,凌未风“蓬”的一声,击个正者,也觉一股大力反击回来,他疾的将拳头一收,达土司哼了一声,竟给他在收拳之际,用“粘”劲将身子带动两步,凌未风从旁微微一闪,喝道:“站稳了!”达土司满脸通红,强用重身法稳着身形,一言不发。
    原来达土司接这一拳,取巧到极。本来“借拳还拳”是规定别人发拳时不许反击的,他肩头向前一撞,其实已是反击,只是他不动手,因此不算是犯规。
    凌来风一拳打他不倒,用内家粘力,也只把他带动两步,亦是颇感诧异。心想:“这家伙名不虚传,虽然取巧,功力也真深厚。我倒要试试他的铁布衫功夫怎样?”又是微微一笑,脚跟一旋,拳头自仰面向他右乳打出,叫道:“第二拳来了!”
    这回达土司不敢再取巧反击,硬挺着胸,迎面接了这拳。凌未凤一拳打出如中铁石,他拳头打中,再用力一按,达土司也觉如千斤铁锤打来一样,又是“哼”了一声,身子摇晃了几下,用力挺着。凌未风这拳用的是硬功,见达土司虽然给打得摇晃,仍无损伤,亦是不禁暗暗佩服。心想,此人的铁布衫功夫在江湖之上,也可坐第一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椅了。
    达土司接过两拳,心神稍定,想在群雄之前,捞回面子。强自作态,哈哈笑道:“老夫虽老,这几根骨头还硬朗,你还有一拳,好生打吧!”笑声未毕,凌未风忽然双拳开发,朝他两胁打来,达土司虽有一身横练功夫,不怕点穴,怎奈“涌泉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再加上凌未风的神力,如何禁受得住?只觉全身麻痹,给掌力震得断线风筝一样,飘飘荡荡直跌下去。卢大楞子站在就近,抢过来扶,达土司也好生了得,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满脸通红,叫道:“黄金我不要了!”一扭头便往外走,想回转故乡,再练绝技。
    韩荆急忙拦着他道:“别忙,还有小弟们呢。”他乃是想留着达土司,准备万一群殴之用。
    达土司道:“我是认输了,何必还在这里看人脸色呢?”
    凌未风也高声叫道:“达土司,你用铁布衫功夫,其实我赢不了你,我只是仗着打穴功夫,巧胜一招,待会我还要向你领教。”达土司虽然明知凌未风是给他面子,(既然互相赌拳,当然不能限制别人打在穴道上。)但也不能不留下了。
    第二个上去与凌未风赌的是黑煞神陶宏,他的下盘功夫最稳,与凌未风比摔跤。但论功力却要比达土司差得多,那禁得凌未风神力,不过几个回合,便给凌未风摔倒。
    第三个上来,凌未风却不能不有点踌躇了,来人乃是卢大楞子。凌未风心想这人却是个豪爽汉子,若他不知分寸,要比兵刃拳脚,伤了他那可不好。
    正踌躇间,卢大楞子客客气气地拱手道:“凌大侠,我想领教你的轻功。至于黄金,我卢大楞子虽穷,也还有两口饭吃,凌大侠你既然要金子用,那我可不敢提赌名人轶事技夺金的话,不论输赢,我名下的那尊罗双,你都拿去好了!”凌未风心内暗笑,情知卢大楞子不忿他要独占黄金,把他看成贪财的人,心想:待会我说出来你就明白了,现在自名人轶事由你误会。把拳一拱,也客客气气地说道:“卢舵主言重了,黄金的事,比试之后再说吧。请你划出道来,轻功怎么比法?”
    卢大楞子指着对面一个小山峰,说道:“我们跑上这峰顶去,中途不得歇息。一上一下,轻功如何也就看出来了。在这里的都是成名人物,断不致判优为劣。”凌未风道:“好,就这样吧,卢舵主,你先请!”
    比轻功看来虽较缓和,其实却不大易,剑阁乃出名天险之地,每个山峰都是光溜溜的峭壁,就是猿猴爬上去也难,功夫差一点的准会跌死。卢大楞子轻功有极深造诣,刚才救罗达之时已显过一手,现在听得凌未风叫他先上,道声“有请!”脚一撑地,便如离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箭,直冲上四五丈高,双足一点石壁,便向左右盘旋而上,只见他在岖壁之上如陀螺一般,左拧右转,霎忽到了峰顶。凌未风知道这叫“盘陀功”,是用“之”字形的身法来平衡身体的,难得的是他在峭壁之上,居然回旋如意,这功夫可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卢大楞子到了峰顶不停留,又似陀螺一般盘旋而下,到离地五六丈处,忽然振臀一跃,似大雁一般飞落下来,身法巧妙之极。群豪高声喝彩,桂仲明心想,我在剑阁长大,论轻身功夫也还逊他一筹,可不知俊未凤怎样胜他。
    凌未凤待他落地,道声:“前辈身手果然不凡,晚辈献丑,幸匆见笑。”说罢,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子平地拔起,“一鹤冲天”,竟掠起了十余丈高,到了峭壁之上,竟然双足不落地,只用手掌在石壁上轻轻一拍,身子又再腾起,这样的接连换掌,快似流星,下边的人看上去,只见他就似飞鸟一般,一直“飞”上,到了峰顶,一个转身,仍用峭壁换掌之法下来至离地十五六丈之处,忽然头下脚上,像流星殒石一般直跌下来,在众人惊叫声中,至离地不到一丈的时候,忽然一个筋斗,四平八稳地落在地上,群豪虽然和凌未风作对,这时也不禁轰天价的叫起好来,卢大楞子道:“我输了。”退过一边,更不发话。
    凌未风连胜三场,韩荆沉不住气,半截拐杖插在裤头,拔步便出,高声叫道:“凌大侠,咱们来比划比划!”正是:
    燕雀安知鸿鹄志,竟轻仁义重黄金。
    欲知他们如何比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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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幽谷缔良缘喜育金环联彩笔江湖偕俪影争看宝剑配神砂
    凌未风道:“敢问如何比法?”韩荆道:“凌师父的轻功暗器都见识过了,老朽想再见识你的内功。”凌未风抱拳说道:“任凭尊便。”韩荆在地上取来一些枯枝,扎成五捆,用火石把它燃点起来,分插地上。五堆旺火,熊熊燃烧,韩荆道:“就比试劈空掌的功夫吧。”说罢双袖一卷,驼背前俯,双臂青筋,条条坟起,全身骨节,格格作声,一看就知是内家高手。
    韩荆运口气后,双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加,来回游走几圈,越走越疾,猛然间脚尖一点,也不见怎么耸身作势,便窜到中间那捆火把的面前,距离不足五尺,一个“推窗望月”招式,掌风呼响,把火焰打得向后吐出去,就在火焰摇摇欲灭之际,韩荆右掌疾发,只见火星乱飞,火光全灭。跟着身子一转,反手一掌,仍是一招两式,左掌先发,把火焰拉长,右掌压下,将火光熄灭。韩荆打灭了两捆火把之后,又作势盘旋,疾绕数周,这次更加厉害,一个“双龙出海”,两股劲风同时发出,把第三捆火把一下熄灭,火星射出五六尺远,煞是惊人,接着一个翻身,仍是双掌齐出,运用前法,把第四捆火把熄灭。韩荆连用四个不同的招式,打灭了四捆火把,仰天大笑,得意之极。他身如飞鱼,步如流水,左右盘旋,演了几路拳法,才突的掌心向外一吐,这回竟在距第五捆火把七八尺之处,呼的一声,火焰便即应手而灭。各路高手,喝彩不已!韩荆打完之后,脾睨斜视,对凌未风道:“老朽就是这点点功夫,你也试试吧!”
    韩荆这样的劈空掌功夫,也可算是内家的一流高手了,可是在凌未风看来,功夫却尚欠纯厚。他要借行拳飞步之势,才能将火焰熄灭,而且打五捆火把,要分三次,可见他的内力不能持续,因此,待他说完之后,微微一笑,叫桂仲明也点起五捆火把,分插地上,缓缓走出,走到距离火把五尺之处,倏一长身,左手一扬向火把遥击,火光应手而灭,迅捷异常。群豪不禁大吃一惊,凌未风霍地翻身,右手一抬,又把第二捆火把打灭。凌未风打灭二捆火把之后,漫不经意的刷地一个旋身,左右两手一挥,三四两捆火把同时熄灭。韩荆在打第三捆火把时,要连换两掌的功夫,才能打灭。凌未风却能一气击灭四捆火把,只此一端,胜负已判。尚有最后一捆,凌未风却并不迫近的去,就在距离丈许之地,猛地脚下一滑。一个“鹞子翻身”,反掌挥去,呼的一声,最后一捆火把熄灭了。群豪轰然叫好,凌未风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韩荆面色铁青,浓眉倒竖,狞笑说道:“劈空掌的功夫,我是输了。凌大侠刚才说过,比试一样技业,赌注就是一尊金罗汉,有这话吗?”凌未风道:“有。”韩荆道:“那么我名下有两尊罗汉,我还要再赌一样。”凌未凤道:“再赌什么?”韩荆道:“比轻功、内功、暗器之类,都是雕虫小技,咱们干脆在兵器上见个输赢吧。”凌未风道:“悉听尊便,你亮招!”韩荆伸手向腰间一抽,把被腾蚊剑截断的半截拐杖取了出来,抢站着上首,一亮门户,说道:“请赐招!”
    韩荆的龙头拐杖,本来深得西藏天魔杖法的真传,虽给截短,但仍可用。而且他又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于点穴功夫,截短之后,正可用来作凌未风一个“旱地拔葱”,凭空跃起数丈,韩荆短拐一指,在他脚底划过,凌未风抢了先手,暴风骤雨般攻来。
    这时日近中天,瀑布在日光照射下,泛出霞辉丽彩,凌未凤一连十几辣招,把韩荆迫得向日而立,抢先占了有利地势。韩荆耀眼欲花,莫说找不着凌未风的穴道,连招架也感为难。正想拼命挡过几招,抽身便逃。凌未风大喝一声,枯枝起处,已是一招“玉带缠腰”,向韩荆腰胁拂去。韩荆“盘龙绕步”,方待闪过,凌未风攻势绵绵不断,横里一扫,早已变招,枯枝拂到胸部。韩荆心想,一扎枯枝,其力有限,拼着受他拂中,然后抢攻,图谋逃脱。那料心念方动,骤感胸都一阵酸麻,“啊呀”一声,全身瘫软,扑地便倒。
    原来凌未风除了剑法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绝之外,还得了晦明禅师“拂穴”的真传。关于点穴功夫,从来只分两派,一派是用兵刃来“打穴”,例如韩荆以短拐当作点穴撅,来打穴道便是。一派是“点穴”,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用手指去点对方穴道,而晦明禅师却创造了以拂尘“拂穴”之法,用拂尘扫,同样也能封闭敌人穴道。
    韩荆倒地不起,群豪哗然大呼。凌未风早已抛掉枯枝,抢在来援救的达士司等人之前,将韩荆拉起,轻轻在他腰际的“伏兔穴”一拍,将封闭的穴道解开,抱拳说道:“韩老前辈,请怒无礼,凌某在这厢赔罪了!”
    韩荆面如赤砂,青筋毕露羞惭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并,不发一言,让达士司扶着便走。凌未风叫道:“韩老前辈,请留步。”韩荆停了下来,正待扔几句门面话,凌未风又招呼其他几个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人道:“你们还要不要再赌?”
    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的人中,罗达身受箭伤,自然不能比试。贺万方是一个工匠,虽然功夫在寻常江湖道中,也算好手,但如何敢与凌未风比试。尚有一个八方刀张元振,武功尚在把弟黑煞神陶宏之宿,成名远在凌未风之前,这,他们自然知道。韩荆不知傅青主与凌未风的关系,还以为傅青主是知道黄金的消息,远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赶来,要独占黄金的。他心念一动,忽然嘴角挂着冷笑,说道:“这可热闹了!这里有一位凌大侠自称是黄金的主人,现在傅老先生也代表黄金的主人来了!”他说这话,分明是想挑拨傅青主和凌未风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手,好坐收渔人之利。
    那料他话未说完,傅青主和凌未风都哈哈大笑起来。傅青主笑罢问道:“凌大侠,这么说,金罗汉你已经找到了。”
    凌未风道:“全靠冒姑娘的机灵,是找到了!你又怎么知道消息,远远赶来?”傅青主道:“说来话长,你先招呼这班朋友。”
    凌未风这时从袋里取出一纸信笺,高声叫道:“各位朋友,这批黄金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应该是大家都有份。黄金的旧主人在信上已经明明白白!”傅青主问道:“你拿的信是谁人写的?”凌未风道:“这是李定国将军的遗书!”说罢大声念诵起来!
    凌未风念到“留待豪杰之士,以为复国之资,若有取作私用者,人天共诛”之处,停顿下来,虎目环扫全场,朗声说道:“韩老前辈是李将军旧部,应该体念将军遗志,这批黄金是拿来作复国之用的!”达士司叫道:“那你又怎说大家都有份?”凌未风微微一笑,指着傅青主说道:“你知道傅老前辈是为谁而来。他代表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李来亨将军手下的十万兄弟!李来亨将军是李闯王的侄孙,李闯王当年和张献忠是结义兄弟。张献忠和李定国遗下的黄金,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动用。”…”凌未风尚未说完,傅青主就接着说道:“是呀,凌大侠说得对极了!这批黄金,说起来嘛,谁也不该觊觎,但谁也有份,只要他参加复国的大业。李来亨将军久仰各位大名,特地叫我来邀请各位合作。”朱天木迈前两步,拉着韩荆的手说道:“韩二哥,傅老先生的话全是真的!”韩荆道:“你怎么知道?”朱天木用沉重的声调,一字一句的说道:“韩二哥,咱们有几十年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你别怪我。是我专程赶去告诉李将军的,我为的你好!我愿你晚年有个归宿,回到义军之中,李将军他们,可都念着你们这二班前辈。”韩荆听了,两眼潮湿,默不作声。
    原来朱天木、杨青波、桂天澜、韩荆等四人,当年在李定国军中,称为“四杰”,四杰之中,又以桂天澜武功最强,其次就要数到朱天木了。朱天木和韩荆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最好,但那次藏金之事,李定国只派桂天澜和韩荆去主持,朱天木和杨青波却因另有公务,没有参与其事,所以全不知。李定国事败之后四杰星散,韩荆隐在川东,朱天木隐在川西。朱天木遥闻韩荆近年和绿林高手往来颇密,又不愿正式揭起义旗,心中颇为担忧,害怕他走上歧途。到韩荆给罗达说动,准备夺取黄金,特地来找他助拳时,他大吃一惊,但他知道韩荆脾气,当时不便劝告,因此也佯允相助,并和韩荆约好日期,同会幽谷,他等韩荆一出门,紧跟着就俏悄去通知李来亨。
    至于杨青波眼光却没有朱天木来得远大,他答应相助韩荆之后,真的如期赶到剑阁,先去找寻桂天澜,准备劝桂天澜同分黄金。不料劈头就遇到石大娘,一听他说什么要分黄金之事,心头火起,一阵旋风也似的五禽剑将他迫得手忙脚乱。幸好朱天木这时已会齐傅青主和张青原等前来,才给他解了围,杨青波听说桂天澜二十年来护卫藏金以及惨死之事,既受感动,又忆旧情。心中也自又悔又恨。
    朱天木将前因后果,说完之后,紧握着韩荆的手,低声说道:“韩二哥,你听我们的话,和这班英雄,同到李来亨军中去吧!”韩荆尚未回答,卢大楞子忽大声道:“凌大侠,你何不早说了,我跟你争这些黄金干嘛?”凌未风喜道:“那——你……”卢大楞子朗声说道:“我回去带青陽帮的全帮兄弟跟你们走好啦!”他说完后,拉着罗达的手问道:“罗大哥,你呢?”罗达心感凌未风赠药之恩,踌躇了一阵,也概然说道:“我和眉山寨的兄弟,听从凌大侠的吩咐!”凌未风上前把他一把抱住,说道:“罗寨主,别这样说,咱们今后都是一家人啦!”达士司拍掌说道:“我是个直肠直肚的人,我说实话,我可不能像他们两位那样跟随李来亨将军。”傅青主微笑着望他,凌未风道:“这位是达士司达三公。”达士司道:“就因为我是个士司,这可把我缚死了。我不能离开族人。但,我向你们立誓,我达某人,以前怎样对李定国,今后一样对李来亨。”他这话即是声明愿和李来亨合作。凌未风高声叫道:“好!一言为定!”达士司一掌向旁边一株小树劈去,将那株树劈为两段,说道:“若背誓言,有如此树!”
    韩荆两眼潮湿,朱天木还在紧握着他的手,他手心感着一股暖意,面前又有那么多期待的眼光,他倏地也将短拐拗折,说道:“我和你们大家一齐走!”
    韩荆和卢大楞子都愿到李来亨军中,剩下的张元振、陶宏等人,自然也无异议。凌未风收服了这班魔头,心中极其高兴。
    当下由石大娘带路,大家都回到那间石屋,石大娘笑道:“今早我不许你们进去,现在我却要请你们进来了!”石天成和群豪相见,既有旧识,也有新知,同叙契阔,互道仰慕,心中郁闷,不觉全消。他以肘支床,抬起头来说道:“自从我明白事情真相之后,我心里一直就在难过,我深悔自己迫死师兄,原想待见过仲明之后,就自尽以了罪孽。如今见你们这样为复国大事奔跑,我们心想明白了,心里的死结也解开了,原来我除了迫死师兄之外。还做过一件更大的错事!”石大娘奇怪问道:“还有什么更大的错事?”石天成道:“三十年来,我都是为着个人恩怨,东飘西荡,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天澜和你的事业,我完全不理不睬。这三十年算是白过啦!我死了也对不住师兄,不如活下来继承他的遗志还好,我伤好之后,一定也到李来亨军中,在伤未好之前,我想和你留在这里,守卫黄金,侍李将军派人完全把它搬走为止。师兄守卫了二十年,这担子也该我们代挑了。”石大娘想起天澜,泪流满面,一面流泪,一面笑道:“是该如此!”傅青主正在担心一时搬运不了,留很多人守卫,又恐误了其他的事。听他这样一说,极为欢喜。
    这时石天成的徒弟于中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师父,还有一件大事呢!”
    石天成道:“什么事情,这样神神秘秘的?”于中笑道:“师父,他们打了大半天,都还没吃东西呢。咱们是主人,只顾和客人聊天,不顾他们的肚子,那怎么成?人不吃东西就会死,你说那不是大事么?”群豪都笑了起来。一室融融如春,紧张的气氛,也在笑声中缓和了。
    笑声中,竹君捧着一大盘糟粑和烤羊肉进来,糟粑是把炒熟的稞麦磨成粗粉,吃时加入酥油,用手拌匀捏成馄饨的样子,倒是别有风味。那烤羊肉则是石大娘前两天猎获的山羊烤成的。这时一并捧了出来,群豪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糟粑,拔刀割肉,吃得十分高兴。
    进食时傅青主一直注视着桂仲明,见他神情已完全恢复正常,心中大慰。悄悄地对冒浣莲道:“姑娘,你真行,这个病人,也只有你才医得好!”冒浣莲面上排红,“哗”了一声道:“伯伯你又来和我开玩笑。”傅青主在她的耳边说道:“不是和你开玩笑,等会我有话跟你说哩!”石大娘对冒浣莲极为好感,不时的切丰肉给她,竹君鼓着小嘴巴道:“瞧,妈妈,你见了冒姐姐,就只疼她不疼女儿了。”说得众人又都笑了起来。
    这晚桂仲明午夜醒来,看着自己的父亲睡在身边,不禁思潮起伏,再也无法安眼。他想着自己离奇的身世,想着教养自己成|人的养父桂天澜,今日一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圆,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又喜又悲,看着熟睡的爸爸,觉得他很可怜,但想起养父,却更是可怜。他忽然想起:明天我就要和大伙一道到李来亨那里了,我该去拜别养父的坟墓。他听冒浣莲说过,桂天澜是她和傅青主亲手埋葬的,刻有“义士桂天澜之墓”几个大字,只不知葬在那里。他感情如波潮激荡,顾不了避嫌,竞偷偷地起来,俏悄地往用板间开的内室一瞧,只见母亲扣妹妹睡得很甜,冒浣莲的影子却不见了。他大吃一惊,一闪身就出了石屋,在微弱的星光下,在幽谷中四处找寻。只听得猿猴夜啼,松涛过耳,秋虫如私语,山瀑若沉雷。处处秋声,汇成天籁,桂仲明虽在剑阁长大,却不曾领略过如此境界,他在幽谷里踽踽独行,思潮起伏。猛然间肩头刷的给人按了一下,他霍然跳起,只听得有人在耳边轻轻说道:“你找谁?”桂仲明回头一看,原来是凌未风,不禁赞道:“凌大侠好俊身手!”凌未风道:“我见你从石屋里跳出来,就缀在你的身后,你只向前面和两边张望,显得心神不属,我猜你大约是找什么人来了,你完全没注意到我跟在你的后面。”
    桂仲明道:“你可见着冒姑娘。”凌未风笑道:“我猜你准是找她来了,你随我来。”说罢领着佳仲明翻过几处山坳,猛然推他一把,说道:“你把耳朵贴在地上静听。”
    伏地听声,可以听得好远好远。桂仲明凝神静听,只听得一个老者的声音说道:“烷莲,他的神智既完全惭复,那你看他能担当得这件大事吗?”桂仲明讶然对凌未风道:“那不是傅老前辈的声音?”凌未风笑道:“他们正在说你呢!”话声未了,傅青主忽然哈哈大笑,传声说道:“你们不必偷名人轶事听了,快过来吧。”凌未风一跃而起,拉着桂仲明过去,说道:“到底姜是老的辣。”
    傅青主和冒浣莲倚着一块岩石说话,见他们过来,招招手道:“我早料到你们会来的。”桂仲明抢着问道:“傅伯伯,冒姐姐,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在半夜商议?”傅青主笑道:“今天白天我对她说了一番话后,累她睡不着,半夜里起来要找我谈呢!”凌未风讶然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傅青主笑道:“你们在这幽谷里面,不知道外面又已换了一番世界呢!”凌未风道:“吴三桂这厮起事了?这样快?”傅青主道:“就是,你们把李公子救出来,他怕风声泄漏,提前起事了呢!”凌未风道:“他不和我们联络了?”傅青主递过一张纸道:“你看这就是他的檄文。”凌未风道:“好,我倒要看他怎样着笔。”
    只见檄文上先叙当年之事,骂李闯王为贼,说李闯王入京之后,“普天之下竟无仗义兴师、勤王讨贼者,伤哉国运,夫复何言?本镇独居关外,矢尽兵穷,泪干有血,心痛无声;不得已滴血订盟,许虏藩封。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凌未风“哼”了一声道:“亏他说得出来,还想洗脱罪名。”再念下去道:“不意狡虏逆天背盟。乘我内虚,雄据燕都,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衣冠!方加拒虎进狼之非,莫挽抱薪救火之误。”底下自然就是写因此要起兵了。凌未风把吴三桂檄文掷在地上,恨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声,傅青王道:“正是因此,所以我才要仲明和浣莲去干一桩大事。”
    凌未风道:“那李来亨将军准备怎样应付?”傅青主道:“按说吴三桂和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决不能轻轻放过他,但他这次举事,到底打了满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因此李思永说,纵许吴三桂一面反清,一面反对我们,我们现刻也不宜与他为敌。李公子定下的策略是:趁这个时机,我们也扩大反清。我们和吴三桂各干各的,他若不犯我们,我们也不犯他。一面保持川滇边区,一面发动各处英豪,揭竿起义。”凌未风鼓掌赞道:“李公子眼光真非常人可及,那李将军是不是听他弟弟的话?”傅青主道:“李将军已将兵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的弟弟,任由他处置了。”凌未风道:“既然如此,我们都愿助他一臂之力。但仲明贤弟虽然英雄,却是初次出道,不知李将军要派他干什么大事?”他是担心桂仲明经验太少,会出岔子。
    傅青主笑道:“正因他是初次出道,江湖上无人识他,这件事才适合他去做。说罢问冒浣莲道:“你还记得易兰珠姐姐和张华昭公子吗?”凌未风心头一震,急忙问道:“易兰珠她怎么了?”傅青主道:“当日群雄大闹五台山,张华昭失手就擒,易兰珠自告奋勇,愿入京救他。谁知她赴京之后,就如泥牛入海,全无消息。倒是张公子有消息传来了。’冒浣莲问道:“他在什么地方?”冒浣莲初上五台山时,曾给张华昭撞过一膀,印象甚为深刻。
    傅青主道:“据明降官传给在京的鲁王旧部的消息,说他竟是在纳兰相府!”冒浣莲道:“是被监禁了?”傅青主道:“不是,有一个降官到纳兰相府作客,见纳兰公子有一个书僮,非常像他。这个人以前跟过张公子的父亲张煌言,偷偷说了出来。”冒浣莲又道:“以张公子的武功,亦非泛泛,既然不是受监禁,为什么不逃出来?”傅青主道:“这就不知道了!所以才要你和仲明进京一趟,去探访他们,倘若无法助他出走,你就联络那边天地会和鲁王旧部,把他救出来。”
    凌未风问道:“这可是刘郁芳的意思?”傅青主点点头道:“李将军也赞同她的意思。张煌言是前朝的抗清大将,鲁王便是他所拥立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一带,不少鲁王旧部,许多降官也曾是他的部下。刘郁芳现在不能回去,因此,请我们帮忙,设法救张公子出来,内地号召他父亲的旧部,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南和我们作桴鼓之应。我们想来想去,人选只有你们两人最为适合。仲明武攻强,又没人识他,混进京城,料非难事,浣莲跟我走了这么多年,江湖上的事情,大半懂得,可以做他的助手。”
    冒浣莲听了,低着沉思,过了半晌,面泛红潮,低低的向佳仲明道:“你怎么样?你说话呀!”
    桂仲明仰起了头,定睛望着冒浣莲,很久才道:“我,我是在想……”冒浣莲嘟起小嘴,乍怒佯咳,“呸”了一声道:“你失魂落魄的在想什么?”桂仲明低头接下去道:“我是在想与姐姐万里同行,不知方不方便?”凌未风与傅青主“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冒烷莲红晕满面,直红到脖子。
    傅青主咳了一声,故意端正面容说道:“这倒是真话,我也在想……”话声未了,忽然在崖边横出的一棵虬松树上,轻飘飘地落下一条人影,接声笑道:“你们都不用想了,由我来作主。”这人正是石大娘。桂仲明起身时,她已醒觉,仗着地形熟悉,轻功超卓,借物障形,远远地跟着他们,傅青主他们聚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会神地谈论吴三桂之事,竟然没有发觉。
    石大娘道:“傅老先生,你和冒姑娘情同父女,她的终身大事,你当做得了主,我看就给他们俩定了婚吧,正了名份,路上同行也方便得多。”傅青主笑道:“这还得问问他们的意思,喂!你们说,愿不愿意?”两人都低下头来,不敢说话。凌未风哈哈笑道:“别作弄他们了,他们都是小孩子嘛,你要他们锣对锣鼓对鼓的明说出来,他们可没有你那样厚脸皮!”说罢,一手拉着桂仲明,一手拉着冒浣莲,将他们靠拢起来,说道:“主婚的是傅伯伯加石大娘,大媒就由我做了吧!”他悄悄地在桂仲明耳边说道:“你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给冒姑娘呀!”桂仲明给他摆布得昏头昏脑,不假思索地取出了三枚金环,递过去道:“你替我给她吧。我可没有什么好东西,身上只有母亲传给我的暗器。”凌未风大声说道:“成了,这个定婚礼物好得很,浣莲姑娘,接过了!”他将三枚金环向冒浣莲抛去,冒浣莲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傅青主道:“你也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回一件东西给别人呀!”冒浣莲红着脸,在怀中掏出了一幅画来,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傅青主,默不作声。傅青主打开一看,只见画的是剑阁绝顶的风景,两株虬松覆盖着一间茅屋。那正是冒浣莲为着要点醒桂仲明,特地给他画的。这幅画,对桂仲明来说,可是极不寻常。桂仲明一见,不侍傅青主给他,就伸手拿过去了。傅青主笑道:“你们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换的礼物可真有意思,以后桂贤侄可要教冒浣莲金环打穴的功夫,冒姑娘也要教他文章字画。”
    桂仲明和冒浣莲虽然羞态可掬,却都是心花怒放,好像生命陡的充实起来,彼此都有了依靠似的,双双抬起头来,幽谷秋声,也变成了天上的仙东。正是:
    转业宝环成聘礼,愿将彩笔画鸳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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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一剑败三魔宝玉明珠藏相府清歌惊远客澄波碧海赞词人
    第二天,石天成知道了这事,非常高兴,亲自把他们的婚事一宣布,群豪纷纷道贺。傅青主和石大娘并带领他们,攀登剑阁,祭扫桂天澜的墓,韩荆等一干人众,也在墓前流泪致凤仟侮前非,愿以有生之年,竟老友未成之业。
    扫墓之后,傅青主凌未风带领群豪,投到李来亨军中。石大成夫妻和徒弟于中、女儿竹君以及张青原等人则留在谷中,守卫藏金,等候搬运。桂仲明和冒浣莲随他们出剑阁之后,便即分道扬镳,迳赴京华。
    其时吴三桂的大军已自云南而出湖北,桂冒二人只好取道甘肃,经陕西转入河南,再出河北。冒浣莲易钗而并,与桂仲明兄弟称呼。在迢迢万里的旅程之中,桂仲明灵智初复,样样都觉得新鲜,时时傻里傻气地问这问那,冒浣莲一一耐心解释,活像他的姐姐一般!漫长的旅程,在轻镶浅笑、蜜意柔情之中,一段一段的过去了。桂仲明虽然不解江湖险恶,但有细心谨慎的冒浣莲在旁,总算没有闹过乱子。月缺月盈,冬去春来,他们走了四个多月,在第二年初春时分,踏入河北。冒浣莲舒了口气道:“大约再走十多天,就可以到京城了!”桂仲明道:“一向听说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怎的我们一路行来,都没碰过什么人物?”
    冒浣莲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纤纤玉指抵着他的面颊,说道:“我的大爷,咱们干什么来的?你倒希望碰到什么江湖人物来了!我只巴望安安静静到达北京,只有这一段路了,可千万别惹出乱子来!”桂仲明道:“你瞧,我只随便那来说一声,就惹出你一大篇教训来!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怕什么?两人口角生风,说说笑笑的又踏上旅途。
    这天他们到了钜鹿,这是一个大镇,他们刚进了城,就见六辆大骡车,在街上行走,把街道都塞满了,车的两旁绒幕低垂,骡夫和跟随骡车的人都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壮的汉子。冒浣莲瞧了一眼,悄悄地对桂仲明道:“这些人一定别有来历,咱们绕道而过,别沾惹他们。”她曾和傅青主到过钜鹿,熟悉道路,带桂仲明通过横街,找了一间最大的客店投宿。
    不料他们刚歇息下来,就听得客店外人声嘈杂,马铃叮当,那六辆大车,竟然也到这间客店投宿,桂仲明好奇心起,忍不住出来张望,只见六辆大车,直推到院子里才歇下来,车门一开,每辆大车走出六名如花似玉的少女,共是三十六人,花枝招展,把桂仲明看得呆了#喊浣莲在他背后轻轻一捏,叫他回房,好几条大汉的目光都向他们射去。回到房间,冒浣莲也频觉奇怪,这三十六个少女,个个姿色都不寻常,冒浣莲在苏州长大,苏州美名人轶事女,自古有名,她都未曾见过这么多佳丽!桂仲明怀疑道:“莫不是抢来的?”冒浣莲笑道:“绝对不会,抢来的哪会大摇大摆从闹市经过!”桂仲明又道:“莫非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请人保送到哪里去?”冒浣莲又摇摇头道:“虽然大户人家,十房八房同住在一起的,有几十个少女,并非奇事。但也绝不可能个个都是这样年青貌美。”说着“噗哧”一笑,伸出食指在桂仲明脸上一刮,道:“怪不得你刚才看得灵魂儿都飞上九天!”桂仲明道:“你别胡说。她们三十六个人加起来都没你这样美。”冒浣莲道:“哎唷,居然懂得讨人欢喜了?不肉麻?”
    小两口子吱吱喳喳的猜了一阵,桂仲明又道:“莫非是皇帝挑选的秀女?”冒浣莲笑道:“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假如是皇帝挑选的秀女,穿州过县,大小官儿都要来接应,哪会住这个客店?皇帝的威风哪,你想都想不出!”桂仲明奇道:“难道你见过皇帝不成,说得这样嘴响?”冒浣莲面色一沉,低声说道:“就是见过!”桂仲明见她本来有说有笑,好端端的忽然郁闷起来,慌道:“你这是怎么了?管他皇帝不皇帝,咱们谈咱们的。”冒浣莲叹了口气道:“你的身世已经够凄凉了,我的比你的还要凄凉。你好坏都有父母,我的亲人却只有一个傅伯伯。”桂仲明急忙指着自己道:“还有一个我呢!”冒浣莲给他逗得忍不住又笑起来,推他一把道:“你别歪缠了,我说见过皇帝,那是真的,日后我再细细地告诉你。现在嘛,我要你早点睡觉,明早鸡一叫,我就要你起来赶路。”桂仲明道:“干吗?”冒浣莲道:“咱们有大事在身,少惹闲事。这班人路遥不明,别和他们在一起。老实说,和他们同住这个客店,我也担心。”桂仲明拍拍腰间的“腾蚊”宝剑道:“怕什么?”冒浣莲一把将他推倒地上,道:“赶快睡,我不和你斗口了。”她自己也和衣攒上床去。两人同行万里,凡是住店都是桂仲明睡在地上,冒浣莲独占大床。
    桂仲明果然很听话,乖乖地睡了,这晚一点事情都没有,第二天一早鸡鸣,冒浣莲就催桂仲明起来,结了房钱,继续登程。
    两人走了三二十里,天色大明,眼前忽然现出一片亮晶晶的水泊,港汊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错,就在大路的旁边,而路的另一边又是高岗密林。桂仲明道了:“这地方形势倒很不错。”冒浣莲道:“啊,我们已到了苏村了,这地方是冀鲁豫三省边境有名的险要之地。我听傅伯伯说,以前有一股强人在这里落草,兼做水陆两路生意,为首之人都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北大盗,只是行为不正,贪财好色,绿林英雄鄙其为人,后来又给官军打了一阵,没人帮他们,听说站不住脚逃了,不知是也不是。”桂仲明道:“就是有强盗也抢不了咱们!”正说话间,忽然背后车辚辚,马萧萧,回头一看,那六辆大平和乘马护送的一干人,已赶了上来。
    冒浣莲眼利,只见第一辆大车前面挂着一面镖旗,上绣“武威”二字,迎风飘荡。六辆大车过后,殿后的一人,年约四十岁光景,拿着一杆大旱烟袋,口喷青烟,斜着眼睛,看了桂冒二人一眼,似颇惊异,但也不停留,策马疾驰而过。
    冒浣莲待大队过了少许,笑着对桂仲明道:“你成天嚷着要见江湖人物,这便是一个人物。武威镖局是南京最出名的一间镖局,缥头就叫孟武威,年纪比我的傅伯伯还大一点,善用独门兵器旱烟袋打穴,我十一二岁时,和傅伯伯到南京曾见过他。听说他的绝艺只传给儿子孟坚,刚才那人想必就是他的儿子。”桂仲明道:“昨天为什么没见着镖旗,也没见这扛旱烟袋的汉子?”冒浣莲道:“昨晚他们进城歇宿,用不着挂出镖旗。你不知道,成名的镖师都有一些怪规矩,比如孟武威,他总是在险要的黑道上,当知有强人伏伺时,就狂吸旱烟,口喷奇形怪状的烟圈,表示是他亲自压镖,平时倒不大吸烟的。这人完全学了他的样儿。我也是见了他的旱烟袋才想起他的来头,昨晚根本就没留意到他是谁。”
    桂仲明“哼”了一声道:“你看走眼了,会打穴有什么稀奇?据我看,傍着大车走的两个瘦小汉子,功夫就要比这人高。”冒浣莲凝眸细看,看不出什么异样。桂仲明道:“我是练大力鹰爪功的,懂得一些路道。你看那两人这样瘦小,坐的马这样高大。那马却像不胜负荷似的,刚才他们与我擦身而过,我听那沉重的马蹄之名人轶事声,就知这两人外家功夫已有相当火候。”冒浣莲奇道:“为什么只说相当火候呢?”
    桂仲明道:“凡是练鹰爪功、金刚手这类内外兼修的功夫,到了随时随地、或站或坐都浑身是力,不克自制的时候,外家功夫就已到家了。可是内家功夫还没到家。若内家功夫到了家,那股劲力随心所欲,能发能收,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两人外功不错,内功可还未够火候。”冒浣莲笑道:“我连他的外家功夫都看不出来,那更差了。”桂仲明正色道:“不然,你的功力据我看和那两个人差不多,却要比那个孟坚高,你学的无极剑法是上乘的内家剑法,怎可妄自菲薄?”冒浣莲抬头再望,大车已过去约半里之遥,那吸旱烟袋的汉子,还不时回头看。冒浣莲不觉笑道:“这人疑心我们是强盗呢!只不知这南京的名镖头,为什么给三十六个少女保缥,这事可奇怪透了。莫非这批少女,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请人保送的?可是看来又不像呀!”
    说话之间,猛然前面六辆大车,倏地都停下来。前面尘头起处,两骑骏马,迎面驰来,掠过大车,快近桂冒二人时,才猛的勒马回头,又狂奔过去。冒浣莲拉拉桂仲明的袖子道:“是那话儿来了!”桂仲明脚步不停,一直向前走去。
    骤然间路旁高岗上,射出了几枝响箭,其声鸣呜,甚为凄厉,响箭过后,密林中涌出一批人马,约莫有一百多人,霎忽就截断了大路,拦在车队之前。
    武威镖局的镖师孟坚本来是押队殿后的,这时已催马上前,狂喷烟圈,起初是一个个的圆形烟圈,接着喷出的几口烟其直如矢,射入先喷出的烟圈之中,烟圈也渐渐四散,漫成烟雾。这是孟老缥头传下的信号,圆烟圈套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直烟线表武力。意思是说:“好朋友们,给我们圆圆面(卖人情)吧,不然若用武力,落个两败俱伤,可坏了江湖义气。”
    对方阵中缓缓地走出一个中年汉子,袍袖飘飘,意态潇洒,眉目姣好,很像一个女人,他在袖中取出一把折扇,把孟坚喷出的烟雾,扇得一千二净,陰声细气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武威镖局的少缥头亲自押这支缥。”孟坚也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郝寨主还在此间。既是熟人,请恕礼仪不周,容日后补上拜帖吧!”说罢又喷出几口烟圈,等待对方答话。
    在他们两人打话之际,冒浣莲和桂仲明远远地站在路边。冒浣莲道:“果然那几个魔头又回旧地。”桂仲明道:“那不男不女陰陽怪气的是谁?”冒浣莲道:“我听傅伯伯说过,这人料是三魔之首,十几年前的江湖败类人名人轶事妖郝飞凤。”桂仲明奇道:“为什么叫做人名人轶事妖?”冒浣莲道:“因他生得眉目娟秀,常常扮成女人,专迷惑大家闺秀,有人还说他真是个陰陽人,所以叫他做人名人轶事妖。可是他的武功也真好,有几个侠客想除他,都给他逃掉了。后来大约是年纪大了,扮女人不灵了,这才落草为寇的。”桂仲明又好奇问道:“什么叫做陰陽人?”冒浣莲粉脸通红,大力柑了一下,说道:“别问了,赶快看吧,你看他们就要动手了。”桂仲明出其不意地给她柑了一下,“唷”的一声叫了出来,幸得那两批人都很紧张,谁也没有注意他。
    郝飞凤慢条斯理地又举起扇来,扇了两扇,低声笑道:“少镖头和我们搭什么架子,猛喷烟圈?咱们开门见山,你要我们帮你圆这个面子,那也成,但你也得替我们圆个面子。”
    孟坚接了这支缥后,一见要保送的竟是三十六位美艳如花的少女,心里当然觉得十分奇怪,但他恃着父亲的威名,插了镖旗,也竟挑起大梁,从苏州直保到此地,一路虽碰过三四次黑道人物,但只须喷出几口烟圈,也就把对方吓退了。不料一踏入河北,却碰上这三个硬对头。正在忐忑不安,一听郝飞凤的话似有商量,急忙问道:“郝寨主有什么吩咐,我孟坚做得到的,一准办到。”
    郝飞风又陰陽怪气地笑了一笑,将扇一指大车,我们不劫你的镖,只是要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
    孟坚听赦飞风说不劫他的镖,心中大喜,连底下那句话都未听全,就拱手说道:“多谢寨主借路。”郝飞凤冷冷一笑,哭声说道:“你车上的红货(金)白货(银)我全不要,这三十六个女娃子,你得给我留下,少一个也不成!”孟坚强抑怒火,一摆烟袋,亢声问道:“郝寨主,这是怎么个说法。”赦飞凤陰恻侧的说道:“从来保镖的都是保红白财货,没有保人的,我不要你的货,只要你的人,这怎能算是劫镖?”孟坚给他气得髯眉倒竖,骂道:“怪不得人家骂你是江湖败类,武林人名人轶事妖,冲着我武威镖局的缥旗。你要放肆,那可不成!”郝飞凤将折扇扇了两扇,大笑道:“就是你老子出马,也得给我留下。你招子(眼睛)放亮一点,凭我这把铁扇,要你这三十六个女娃子并不过份。”孟坚瞥了一眼,见那扇子乌漆漆的闪光,“哼”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是铁扇帮的,那更好了,我就凭这杆姻袋,斗斗你那把铁扇。”
    铁扇帮是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以南的一个秘密帮会,帮主尚云享有一身惊人的武功,可是手底极辣,黑白两道全不卖帐,碰到财物就要拦截。郝万凤穷途落魄,曾去投他,他本待不收,不知怎的,却给郝飞凤迷惑往了,终于让他做了帮中的一个香主。郝飞凤也就是靠了铁扇帮的名头,才能重回旧地,再立门户的。
    孟坚年虽四十,可是一向靠着乃父声威,保镖以来,从未与硬手动过真力真槍。而他那铁烟杆打穴的功夫,也的确算是一门绝技,因此久而久之,他也自以为可以称雄一时了,今日见着这三个魔头,虽然不无顾忌,但一给他们挤得下不了台,也自动了真气,烟杆一指,便待扑上。
    郝飞凤轻轻一闪,并不接招,笑道:“你要和我动手呀,那可还差着点几,三弟来把他拿下,背后一个粗豪汉子,应声而出,右手单刀,左手铁盾,拦祝合坚喝道:“我倒要看你孟家的打穴功夫!”这汉子正是三魔柳大雄。
    孟坚心头火起,更不打话,铁烟袋当胸打去,柳大雄举盾一边,烟锅当的一声打在盾上,未烧完的烟丝,给碰得直飞出来点点火星,倒溅回去。柳大雄单刀在盾下倏地攻出,斩孟坚手腕。孟坚武功也非泛泛,手腕一顿,铁烟杆横里一荡,把单刀荡了开去,大喝一声,斜身滑步,烟锅已自向柳大雄背后“魂门穴”打去。柳大雄反手一迎,烟锅碰在盾上,他顺着这拧身之势,刀光一转。反取中盘。盂坚连跳两跳,才避开这招。
    桂仲明和冒浣莲伏在路旁,看这两人厮拼,只见孟坚如怒狮猛搏,铁烟袋点打敲劈,可总打不着敌人的穴道,柳大雄以铁盾掩护单刀,带攻带守,打得十分激烈,再打了一会,孟坚渐渐落在下风。本来论功夫技业,他和柳大雄原不相上下。只是柳大雄是个剧盗,见过许多阵仗,孟坚和他一比,可就差得多了。打到分际,柳大雄左手盾牌虚幌一招,身形向下一扑,单刀绕处,直向他下三路斫去。孟坚霍地道步,铁烟杆“倒打金钟”,指向敌人背脊“天枢穴”,柳大雄大吼一声,身形暴起,铁盾“横托金粱”,用力一磕,石手单刀,顺着烟杆,向上猛削,孟坚若不撤手,手指非给削断不可。桂仲明伏在路旁,见到孟坚危急,偷偷地对冒浣莲说:“且待我助他一下,冒浣莲未及拦阻,桂仲明已倏然出手,一枚金环,迳自飞去。这枚金环,打得正是时候,柳大雄看看得手,忽听得“当”的一声,单刀已给金环荡开。收刀一看,只见刀锋也被碰损,缺了一个小口。孟坚莫名所以,拖着烟杆,踉踉跄跄的道了几步。
    桂仲明暗器打得十分神妙,两边的人又全都注意孟坚和松大雄的厮斗,竟然没人知道暗器从何而来。柳大雄横刀举盾,高声喝道:“哪个不要脸偷袭大爷的站出来,咱们明刀明槍决个胜负。”
    孟坚幸得这一枚金环,保了武威镖局的声威,情知自己不是人家对手;拖着烟杆疾退。郝飞凤撮唇打了个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哨,只见一骑健马,倏地冲去,马上人往下一跳,拦着孟坚,笑嘻嘻地道:“孟少镖头,你别走!”这人是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北三魔中的第二魔沙无定,也是刚才策马探镖的人。
    才解困厄,又遇强敌;孟坚正在心慌,猛然间大车队中,也飞冲出两骑健马,孟坚一看,却是那两个黑瘦汉子,这两个汉子下马叫道:“孟爷请道!”其中一人赤手空拳便去强抢沙无定手中的大槍。另一人也以赤手空拳,迎上了道来的柳大雄。
    孟坚惊异得几乎喊出声来,这两汉子就是当日请他来保镖的人,当时他们自称是一个富户的管家,名叫陆明陆亮,是两兄弟,倚靠南京另一个武林崩辈的面子,来央求武威镖局保镖的。孟坚看他们骨瘦如柴,当时还暗笑怎的这个富户如用“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来作管家,根本就料不到他们身怀绝技。
    这两人一出手竟是北派的鹰爪功夹以擒拿手,十数招一过,看得孟坚目定口呆。沙无定的大抢,长七尺有余,一簇血挡四面裁张,足有斗篷大小,挑扎扑打,虎虎生风,论功力比柳大雄还强许多,但陆明只凭一双肉掌,已是足以抵敌。沙无定一抢紧似一槍,兀是刺他不着。那边的陆亮独战柳大雄,竟然欺身直进,硬用空手人白刃的功夫,去抢柳大雄的串刀,不过片刻就占了上风。
    孟坚在一旁看得倒吸凉气,心中叹道:“休了,休了!这两人身怀绝技,我却一点也看不出来,还夸大口,作保缥,传出岂不笑折别人牙齿。今番纵保得着这支缥,也折了名头!”看两人越打越烈,鹰爪功擒拿手,招数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奇,自己见所未见,越看越怪,不禁皱眉想道:“这两人功夫远在我上,怎的颠倒请我来做保镖,若不是存心戏弄,一定内有隐情。”
    这时刻,两对厮杀,功夫也已分出强弱。沙无定招熟力沉,还自抵挡得住,柳大雄的单刀在酣战声中,却竞给陆亮一把抡去,只剩下一面铁盾,且战且退。赦飞凤相貌像个女人,功夫却极利落,轻轻一纵,拦在陆亮面前,铁扇一指,直点陆亮面门,左边一立,轻轻向上一托,陆亮双肩一晃,急忙倒纵出去,郝飞凤这招名叫“颠倒陰陽”,与擒拿手有异曲同工之妙,胳膊苔给他一托一拗,这条手臂就算卖给他了。
    郝飞凤救出了柳大雄,尖声怪气地叫道:“二弟请退下。”沙无定力刺三槍,把陆明迫过一侧,撤槍疾退,气喘吁吁,站在郝飞凤身边。
    陆明陆亮并肩站立,郝飞凤展开铁扇,扇了两扇,怪声笑道:“陆家兄弟真好功夫,我不自量力,要请两位一同指教!”陆明陆亮都是心头一震,想道:“人名人轶事妖”真个“神通广大”,我两兄弟早已退出江湖,他竟一口就能喝破来历。
    郝飞凤铁扇一指,又洱尖声叫道:“两位陆师父不肯赐教么?”陆明、陆亮大怒,左右一分,双双扑上,喝道:“今日定要擒你这个人名人轶事妖!”郝飞凤嘻嘻一笑,滑似游鱼,在两人掌底钻了出去,说道:“你们有这能耐?”反手一扇,就和两人斗上了。郝飞风扇子使开,也是一派点穴家数,但却比孟坚的打穴厉害许多,他身法又极其轻灵,一把扇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全是指向两人的致命穴道,他左手也不闲着,右手扇子打出,左手跟着就是一掌,用的竟是刀剑招数,这种怪招,陆家兄弟还是初次遇上。幸得他们的鹰爪功擒拿手也有了相当火候,而且相互配合,威力更增,郝飞凤这才不敢过份迫近。
    三人走马灯似的厮杀了一百来招,赦飞凤怪招层出不穷,陆家兄弟拼命支持,兀是守多攻少。桂仲明看了许久,摇摇头道:“这两个汉子要糟。鹰爪功擒拿手原是利于攻而不利于守,他们给敌人迫得要撤掌防守,只怕没多久就要落败。”
    果然再打一阵,两兄弟毅然狂叫,往后便跑。但郝飞凤招法比他们更快,身形一起,又绊着他们。口中叫道,“二弟三弟,你们去抢大车!”
    沙无定、柳大雄一声呐喊,率领百余帮匪,狂风一般卷将过来。郝飞凤尖声叫道:“只要人,不要货,算留给盂老头子一点面子。”孟坚气得焦黄了脸,抡铁烟袋拼命敲击,混战中沙无定一槍将他的烟杆挑上半空,旁边的帮匪抛出绊马索,将他绊倒,柳大雄双手扣住他的脉门,将他缚在路旁的树上。其他护车的壮汉,虽然也有武功,怎禁得帮匪人多势众,转瞬之间就给迫到一隅,眼睁睁地看着沙无定、柳大雄领着帮匪,扑奔大车。
    桂仲明和冒浣莲伏在路旁,离大车约有十来丈远。冒浣莲本来屡次禁止桂仲明出手,这时见帮匪拉开大车绒峰,里面少女尖声哭叫,不禁柳眉倒竖。桂仲明道:“这帮贼人欺侮娘儿,咱们揍他!”冒浣莲一跃而起,叫道:“好,你对付那两个头领,我去赶开匪徒。”
    桂仲明解下腾蚊宝剑,如巨鸟腾空,几个起落,已是落在车队之前。十多个帮匪舞动刀槍,上前拦阻,桂仲明圆睁双眼,大喝一声,腾蚊剑向前一抖,银虹疾吐,把十多把刀槍全都削断,沙无定见状大掠,斜刺里一槍刺出,桂仲明一个旋身,又是一声大喝,宝剑起处,只听得“咔嚓”一声,沙无定四十二斤重的大槍,也给折断了,震得他虎口流血,拖着半截槍急忙奔命。
    在桂仲明大显神威之际,冒浣莲也已赶到现场,那些帮匪正在撕绒幄、砸车门,冒浣莲扬手就是一大把夺命神砂,宛如洒下满天花雨。那些帮匪也都是老于江湖的了,一中暗器,只觉又麻又痒,有人叫道:“这是毒砂于!”冒浣莲一声冷笑,玉手连扬,喝道:“不是毒砂子你们也不知道厉害!”帮匪发一声喊,四下奔逃。冒浣莲双眼滴溜溜的一转,只见第三辆车上,还有几个帮匪,站在车顶,他们已抢出几名少女,用作掩护。冒院莲大怒,放下神砂,拔出佩剑,一跃而上,剑走偏锋,捷似灵猫,娇叱两声,两名帮匪中剑扑倒,冒浣莲一腿将他们从车顶扫下,挺剑便奔第三名帮匪,那名帮匪将挟持着的少女向前一推,冒浣莲手腕倏翻,剑锋左倾,向空档奔去,剑法迅疾异常,本意这名帮匪也易了结,不料一剑刺去,只听得“当”的一声,碰了回来,原来是刺在上面盾牌上。
    这名帮匪是柳大雄,他领头抢上中间的大车,砸开车门,只见六名少女美艳如花,眼都呆了。他看了一阵,将其中最美的少女挟出,冒浣莲已抢了上来。他舍不得放开,竟然在车上负隅顽抗。
    冒浣莲连刺数剑,都被柳大雄巧妙挡开。他挟少女为质,以铁盾掩护,冒浣莲武功虽比他强,投鼠忌器,急切间却是奈何不得。柳大雄见冒浣莲一剑紧似一剑,应付也感为难。蓦然间他抓起少女拄外一抢,以进为退,引开冒浣莲的剑,哈哈大笑,往后一跃便侍翻下大车,那料笑声未绝,后心忽然一阵剧痛,不由得双手松开,人也像断线风筝一样跌了下去,原来桂仲明在追赶沙无定时,百忙中回头一瞥,见冒浣莲尚在大车上与人拼斗,随手发出一枚金环,打中了柳大雄后心穴道。
    冒浣莲正自气红了限,也待挺剑跃下大车,那少女刚好落下,她只好插剑归鞘,以手接下,轻轻抚拍少女,说道:“姐姐受惊了!”那少女惊魂稍定,发觉自己在男子怀中,急忙双手一推,那料手所触处,却是软绵绵的一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东西。
    冒浣莲扬砂拒敌,拔剑救人,紧张中竟自忘记了自己易钦而并,是个“男儿”,给少女一触,才猛的醒起,急忙放开了手,在少女耳边低声说道:“姐姐,你别声张,我和你一样,是个女人。”
    那少女裣衽致谢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冒浣莲红着脸说道:“你别叫我姐姐,我就领你的情了。”那少女也算机灵,急忙换过口道:“多谢公子!”冒浣莲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怎样来的?这些姑娘是你的姐妹吗?”那少女眼圈一红,答道“我叫紫菊,是苏州城的歌女,给人买来的,这些姑娘,我早先都不认识,听说也是买来的。”冒浣莲还待再问,忽见下面乱成一片,帮匪四下奔逃,桂仲明向她大声呼唤。
    那边,桂仲明在发出金环,打倒柳大雄之后,再向前追,帮匪畏惧宝剑,纷纷躲避,郝飞凤放开陆家兄弟,赶了过来,也兀自镇压不住。
    郝飞凤未见敌人,陡见剑光,心里一惊,已觉冷气森森,寒光劈面。他仗着身法轻灵,连避三剑,自知不是对手,待第四剑斩来时,急忙向后一跃,铁扇子唆地出手,迎着剑锋扫去。
    桂仲明正杀得性起,忽听得剑尖嗡嗡作晌,火星乱飞,十几枝短箭向自己飞来,他双足一点,平地拔起三丈来高,宝剑在半空划了一道弧形,把那些短箭扫断,这才轻飘飘落在地上。只这样被挡了一挡,郝飞凤已到河边,扑通一声,借水而逃。原来这手是郝飞凤救命的绝招,那把铁扇子藏有机关,给宝剑截断后,十几条铁扇骨,都化成利箭,向敌人发射。他以往曾有几吹被侠义道追杀,就是仗着这手绝技,得以死里逃生的。幸好桂仲明武功深湛,要不然还真避不开这突如其来的暗器。
    沙无定最先逃跑,却及不上郝飞凤迅捷,刚刚奔至河边,桂仲明扬手一圈金环,将他后脑打裂,登时毙命,帮匪呼啸,没命奔逃,桂仲明顾不得追赶,先自回来寻觅冒浣莲。
    冒淀莲听得呼唤,跳下大车,顺手一剑,挑开孟坚的缚绳,盂坚淤红了脸,在道旁拾起那根铁烟袋,低声道谢,敲燃火石,狂吸旱烟,掩饰窘态。
    陆家兄弟周围检视一番,只有两辆大车,被砸烂车门,撕破绒幔,其他全无损失。急忙拱手向桂、冒二人称谢,请问姓名,他们心中极其骇异,尤其对于桂仲明的武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桂仲明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但剑法和暗器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妙,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桂冒二人未及答话,孟坚忽在背后冷冰冰他说道:“两位陆大爷,这趟镖我们退了。此去北京已是坦途,用不着我来保,也不需要我来保。”陆明将他一把拉住,急忙说道:“孟镖头,这是怎么说的?全仗贵镖局威名,我们才能从苏州一直平安至此。在这个地方,虽然遭了一点挫折,胜败也是兵家常事嘛。咳,莫非你怪我们兄弟两人,我们替你赔罪。”说罢兄弟两人双双作揖。孟坚尴尬得很,可又不能再发脾气,桂仲明也上前来劝,孟坚叹口气道:“两位陆大爷武功真高,这两位达官武功更高,武威镖局得保声名,全靠你们,回去我就禀告家父,把镖局歇了。然后再酬谢各位。”他这说的可是真话,他眼见今日诸人,武功一个比一个高,不禁心灰意冷,再不想吃这口江湖饭了。
    两陆微微一笑,将事揭过,桂冒二人,随便捏了个假名,寒暄几句,也待告辞走小路。陆家兄弟拖着不放,力劝他们一道,同路进京,桂仲明瞧了冒浣莲一眼,冒浣莲忽慨然说道:“既然两位这样热心,咱们就叨光托荫吧。”两陆大喜,立刻让出两匹马,修好大车,就请桂冒二人一同上路。
    一路上两陆拿话套问桂冒二人,冒浣莲机灵得很,含糊应过。她拿话套问两陆,两陆也含糊应过,问得紧时,只是答道:“到了京城,我两兄弟自当请尊驾到我主人家中,赔罪道谢。”冒浣莲知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浅言深”,乃是江湖大忌,也就不再追问下去。至于孟坚,则一路默不作声,兴趣累然,虽然满腹疑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却不愿开口说话。
    走了十多天,到了北京,桂仲明见城墙高峻,西山巍峨,‘营殿连云,屋宇相比,端的是雄伟壮丽,’气象万千。他久处深山,几曾见过如此景象。正自心胸舒畅,眼花撩乱之际。忽听得孟坚冷冷问道:“陆大爷,镖已押到京城了,请问在哪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卸?”陆明扬鞭一笑,说道:“纳兰相府!”
    孟坚吃了一惊,反问道:“纳兰相府?”陆明又微微笑道:“正是纳兰相府。”孟坚沉着眼道:“那么两位是相府的教师爷了。”陆明陆亮同声说道:“不敢!”孟坚心中愤怒,口里可不敢说出来。陆明何等老练,早已看出,急忙陪话道:“不是我兄弟俩故意戏耍老哥。这是我们相府师爷的主意,我们只是依令而行。”冒浣莲问道:“那么这三十六位少女,也是相爷买的了?”陆明道:“正是”相府的师爷叫我们出面,央求南京的童镖头,转请贵镖局保护,就是怕路上出麻烦,所以借你们的镖旗镇压一些不三不四的小强盗。”孟坚“哼”了一声,想道:“原来你们只是把我们看做纸糊的姜太公,顶看不顶用,只可用来吓小鬼的,真正碰到硬把子,还得你们两兄弟出阵,所以你们不动声色地跟在车旁。只可惜真碰到硬把子时,连你们俩也抵挡不住。”他拨转马头,拱拱手道:“按规矩,我们该到镖主家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卸,但相府门高,我辈校厚可不敢进去。两位教师替我们美言一句,这镖你们自己去押回吧,我孟坚领情。说罢,对桂冒二人,再深深一揖,表示谢意。不听劝阻,拨马便走。他心中对二陆和童镖头都很不满,只是深深感激桂冒二人。
    桂仲明见他负气而行,心中暗道:“这人倒也是个血气男子。”他拉着冒浣莲正想告辞,陆明却又上前拦阻道:“这次多得两位兄台出手、小弟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浅言深,如两位兄台尚未有落足之处,就请到相府里去谋个差事如何?”桂仲明怫然不悦,几乎就要发作,不料冒烷蓬却是喜形于色,连声笑道:“多谢两位教师爷关照,我们也不客套推辞了,若然得在相府安身,那可是求之不得!”桂仲明猛然会意,立刻装出笑容,连声道谢。
    大车在京城街道上长驰而过,向相府前行。路上冒浣莲再问相府买这三十六个少女干嘛?陆家兄弟这时已把两人当做自己人,不再隐瞒,告诉他们道:“这三十六个少女都是相爷暗中请人在苏杭两地搜买的,有些是出名歌女,但大多数是贫寒人家的标致女儿。也难为买的人选得个个都是这样如花似玉。至于为什么买的,那我们可不知道了。”
    列位看官,你道是为什么买的,说起来却有一段故事。原来纳兰容若虽是当时第一才子,尤以向名冠于全国,他的父亲纳兰明珠,却是个不通文墨,庸俗不堪的人。他仗着是宗室内亲,又善奉承,从部曹微职一直升到当朝的大学士(宰相)。他见顺治和康熙两个皇帝都很注重文学,便暗地里招纳了许多文人供养在家,做了许多文章,冒充是自己做的,献进宫去,博取皇帝欢心。纳兰容若自幼在许多人才熏陶之下,加以天资聪敏,因此年纪轻轻,便成一代才子。康熙皇帝和他年龄相差不远,见他如此才学,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爱异常。因此有人说,明珠之能做到大学士,得他儿子之力不少,可算是官名人轶事场一件异事。
    有一天纳兰明珠陪着康熙在西书房闲话,说起在庄子南华经里的一段故事,记不清楚,叫内监取书来查,那内监错拿了老子的道德经,康熙跺着脚骂道:“蠢虫!”又叹口气对明珠道:“这班蠢物真是讨厌,从来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多么有趣。朕富有四海,就是缺乏那么几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替朕添香夜读。想那南唐李后主,虽是亡国之君,却有大小周后,娴熟同章,精通音律,风名人轶事流韵事,万古流传,朕反而比不上他呢!”明珠听了,因事涉内廷,不敢作声,但心中却有了一个打算。
    明珠回府之后,想起苏杭州,山川秀美,灵气所薰,素多美名人轶事女,立刻打发家人到苏杭一带挑选那些体态苗条,面貌清秀的标致女孩儿,准备收在府中,请文人学士教会诗书,琴师舞娘训练歌舞。训练成功之后,再偷偷献给皇上。但明珠为了沽名钓誉,不敢公然以相府之名,请地方官派兵护送。因此,才由相府的师爷定下计策,叫陆明、陆亮两个武土出面,转请武威镖局,护送来京。
    陆明陆亮将三十六名少女,送到相府之后,明珠自然十分高兴。但因他一心盘算怎样训练的事情,对陆明陆亮保荐桂冒二人,却不耐细听下去,随便把手一挥,说道:“既然你有两个朋友要进来,就安插他们在园子里看园吧。”这个差使,等于仆役,两陆对桂冒说及,都觉不好意思,却不料二人一口就答应了。
    桂冒二人进了相府之后,一心想见纳兰容若,好探听张华昭的消息,不料一连两三个月,都没见着。看守花园,又不能随便出去,闷得桂仲明什么似的。冒浣莲虽然不时安慰他,但想起吴三桂举事之后,外头大局不知如何,亦是不禁心焦。
    春来春去,转瞬到了榴花照眼的五月,一日清晨时分,桂仲明被遣去监督修理园子的工人,冒浣莲一人独自在花径徘徊。不知不觉,通过假山石洞,来到了园子深幽之处,只见林木葱郁,奇花烂漫,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两边飞楼插空,雕栏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梢之间,景色美丽极了,也幽雅极了#喊浣莲心中暗道:“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这话说得果是不错!”正呆想间,忽听得有音乐之名人轶事声远远飘来。她不觉循着乐声寻去,绕过几处假山,只见面前豁然开朗,一面水平如镜的荷塘横在面前,池搪上千百朵红莲,都已开放。四面红莲围绕中,池中心又有几十朵特别盛开的白莲,宛如累衣仙女,立在水中央,池塘周围有白石为栏,池上有小桥九曲,蛾蜒如带,池中的一个小享上面有几个舞娘翩翩起舞,亭中有一个少年公子,独自弹琴。那几个舞娘,就随着琴声,且歌且舞。
    冒浣莲妙解音律,远听琴声,只觉一片凄苦情调,不禁呆了心想:纳兰容若富贵荣华已到了顶点,年纪轻轻,才名绝代人更是古今罕见,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她不觉步上小桥,向池塘中央的享子走去。走到一半,亭上歌声嘎然而止。只听得纳兰容若说道:“这一首不宜合唱,只宜清歌,紫菊你给我按谱唱吧。”说罢,又弹起琴来,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走下小桥。
    冒浣莲听得“紫菊”二字,觉得这名字好熟,正思索间,琴声已起,其声凄苦,比前更甚,宛如三峡猿啼,驳人夜泣。一个少女,面向纳兰,背向浣莲,按谱清歌。歌道:
    “瞬息浮生,保狐如斯,低徊怎忘?记绣塌闲时,并吹红圃;雕栏曲处,同倚斜陽。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飘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月,触绪还伤!欲结绸缀,翻惊摇落,两处鸳鸯各自凉!真无奈,把声声檐雨,谱出回肠。”
    歌声方停,一声裂帛,琴弦已断了几根。纳兰容若推琴而起,叹了口气。冒浣莲听得如醉如痴,心想:“怪不得我一进园子里来,就听得人说,纳兰公子是个痴情种名人轶事子,他夫人已死了一年,他还是这样哀痛。这首悼亡词真是千古至性至情的文字!”她咀嚼“梦好难留,诗残莫续。”几句,想道:“难道年少夫妻,恩深义重,真是易招天妒吗?”想到这里,不禁心里笑道:“怎的这样容易伤感,我和仲明就是一对无生爱侣。”她想着想着,自觉比纳兰容若“幸福”多了。
    这时那个歌女回转头来,见冒浣莲站在享前,忽然“咦”的一声,低低叫了出来。冒浣莲一看,认得她就是当日自己在大车上救出的少女,怪不得名字这样熟。冒浣莲急忙向她打个眼色,跨进享来。
    纳兰容若听得紫菊低叫,抬起头来,见一个俊俏少年,卫士装束,不觉也有点惊诧,问道:“你是谁?你喜欢听琴?”冒浣莲道:“我是看园的。公子,你这首‘沁园春’做得好极了,只是太凄苦了些。”纳兰容若奇道:“你懂得词?”冒浣莲微微一笑,说道:“稍微懂得一点。”纳兰容若请她坐下,问道:“你觉得这词很好,我却觉得有几个字音好像过于高亢,不切音律。”冒浣莲道:“公子雅人,料不会拘泥于此,主代之向,先行音乐,而后按声填词,尤以周美城、姜白石两大词家更为讲究?但其辫病却在削足适履,缺乏性灵,所以苏(东坡)辛(弃疾)出,随意挥洒,告成词章,倚声一道,大增光彩。但有时却又伤于过粗。公子之词,上追南唐后主,具真性情,读之如名花美锦,郁然而新。又如碧海澄波,明星皎洁。何必拘泥于一字一音?”纳兰容若听得铮圆了眼!
    冒浣莲对词学的见解和纳兰容若完全一样,令纳兰容若惊奇的是:以冒浣莲这样一个“看园人”的身份,居然讲得出这番话来。他不禁喜孜孜地拉起冒浣莲的手,说道:“你比那些腐儒强得多了!怎的却委屈在这里看园?”冒浣莲面上发热,紫菊在旁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冒浣莲不自觉地把手一摔,纳兰容若只觉一股大力推来,蹬!蹬!蹬!连退三步,连忙扶着栏杆,定了定神,笑道:“原来你还有这样俊的功夫!”他还以为冒浣莲怀才不遇,所以故意炫露,文的武的都显出一手。
    冒浣莲一摔之后,猛的醒起,自己已扮成男子,却还不自觉的露出女儿本相,岂不可笑?纳兰容若又道:“我有一位书僮,也像你一样,既解词章,亦通武艺。你有没有功夫?我倒想叫你和他见一见面。”冒浣莲大喜,连忙答应。纳兰容若洒脱异常,携着她的手,步下小桥。他是把冒浣莲当朋友看待,以相国公子和“看园人”携手同行,在当时可是个震世骇俗之事。
    冒浣莲见他纯出自然,就让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出享子。
    两人走出亭子,转过山坡,穿花拂柳,盘旋曲折,忽见迎面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来,上面异草纷垂,把旁边房屋悉皆遮住。那些异草有牵藤的,有引蔓的,或垂山岭,或穿石脚,甚至垂檐挂柱,索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摇;或如金绳幡屈,幽香阵阵,扑入鼻观,比刚才的荷塘胜地,更显得清雅绝俗,冒浣莲赞叹道:“这样的地方,也只有像公子这样的人才配住。”纳兰容若骤遇解人,愁怀顿解,兴致勃勃地替她解释:那牵藤附葛的叫“藤萝薛荔”,那异香扑鼻的是“杜若衡芜”,那淡红带软的叫“紫会青芷”这些异草之名,都是冒浣莲在“离騷”“文选”里读过的,却一样也没见过,这时听纳兰容若一一解释,增了不少知识。
    两人一路清谈,不知不觉穿过藤蔓覆绕的游廊,步入一座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雅的清厦。这间大厦,连着签棚,四面回廊,绿窗油壁,群墙下面是白石台阶,凿成朵朵莲花模样,屋子里是大理石砌成纹理,门栏窗户,也都细雕成时新花样,不落富丽俗套。四面香风,穿窗入户。纳兰容若说道:“在这望煮茗操琴,焚香对奕,当是人生一乐。”说罢拍了几下手掌,唤出几个书傻,说道:“上去请昭郎来。”不一会上面下来一个英俊少年,冒浣莲一眼瞧去,正是当日在五台山相遇的张华昭,只是他比前略为清瘦,从抑郁的目光中看出,似另有心事。张华昭见着冒浣莲也是一呆,心想:这人面貌好似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她是谁来。
    三人在庭院中茶靡架下,围着一张大理石偻花桌子,盘膝而坐,旁边水声混淆,出于石洞,上则藤萝倒垂,下则落花浮荡,院子外有一丛修竹,高越短墙。蝉声摇曳其间,宛如音乐,浣莲道:“真好景致。”纳兰容若见桌上有棋抨一局,未敛残棋,忽然起了棋兴,对冒浣莲道:“你们两人下一局如何?我做裁判。”张华昭道:“公子既有棋兴,何不和这位兄台对下,让我开开眼界。”纳兰容若笑道:“局外观棋,更饶佳趣。”说着已把棋子摆了起来。张华昭瞧了冒浣莲几眼,越看越觉面熟,心念一动,拈着棋子说道:“好,侍我输了,公子再给我报仇。”他第一步就行了个当头炮。
    纳兰容若在旁一面看一面笑,张华昭一开局便着着进攻,进中兵起连环甲再出双横车,七只棋子,向对方中路猛袭。冒浣莲沉着应战,用屏风马双直车坚守阵地,着法陰柔之极,行至中变,已带攻带守,反夺了先手。纳兰容苦笑道:“昭郎,你这是吴三桂的战法!”张华昭愕然问道:“怎么?”容若道:“吴三桂这次举事,声势汹涌,王辅臣在西北起兵,尚耿两藩又在南方遥为呼应,吴三桂亲自率领大兵,攻出湖北,想沿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而下,攻占全国心脏。攻势是猛烈极了,但依我看来,非败不可!张华昭道:“那你是说,我这局棋也和他一样,输定了?”纳兰容若笑道:“那还需说?”说不多久,冒浣莲大军过河,张华昭子力分散,果然已呈败相。纳兰容若忽正色说道:“按说我们嫡洲人,入关占你们的地方,我也很不赞同。只是吴三桂要驱臃复明,那却是不配!”冒浣莲冷冷说道:“这不像是皇室内亲说的话。”纳兰容若蹙眉说道:“看你超迈俗流,怎的也存种族之见?满汉两族,流出的血可都是红的,他们原应该是兄弟。满洲贵族,自有罪孽,可是不见得在贵族中就没有清醒的人!”冒浣莲暗暗叹道:“他的父亲是那样污浊可鄙,他却是如此清雅超拔,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真是荒谬的了。”纳兰容若又道:“其实,朝廷怕的不是吴三桂,而是蔽在深山中的李来亨,他兵力虽小,威胁却大。“这次朝廷派兵去打吴三桂,分了一路兵扑李来亨,在三峡险要之地,给李来亨伏兵出击,全军覆没。”冒浣莲大喜说道:“他们打胜了!”一不小心,给张华昭吃了一只马,纳兰容若惊异地望她,冒浣莲自觉露迹,急忙低下头来用心下棋,结果因子力少了一马,给张华昭以下风抢成和局。
    纳兰容若笑道:“你的棋下得很好,现在轮到我来领教了。”正摆棋子,忽然丫鬟传报,夫人有请,而且指定要昭郎同去。容若问了冒浣莲的姓名(假名),拱拱手道:“我明日再派人找你。”张华昭跟着出去,冒浣莲走在后面。忽然张华昭回手一扬,冒烷接急忙伸手接着,手指一捏,是一个小小的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
    冒浣莲把纸打开,只觉一阵幽香扑鼻,上面写着“今夜请到天凤楼”几个小字,色泽淡红,纸上还有一两片揉碎了的花瓣。不觉心中自笑:“张华昭和纳兰公开同在一起,居然沉迷得如此风雅,以指甲作笔,以花汁作墨,和我暗通消息了。”她一面笑,一面佩服张华昭心思灵敏。对奕之时,时有落花飘下,当时见他用花瓣玩耍,毫不在意,却料不到他已看出自己是同道中人,用此来书写文字,出手之快,令人吃惊,不但瞒过了纳兰公子,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
    冒浣莲目送纳兰容若和张华昭二人,在家丁和丫鬟簇拥之中,从侧门走回大院。她也缓缓而行,从原路走回,去找桂仲明。只觉路上碰见的人,似乎都在用着惊异的目光注视自己。
    绕过假山,穿过花径,走了一会,见桂仲明和园中的花工迎面走来,冒浣莲叫他一声,桂仲明却把头别过一边,不理不睬。花工毫不知趣,在旁边嗦嗦叨叨地说道:“你这个同伴要发迹了,我们的公子呀,什么大官来拜访他,他都懒得去见,偏偏对你的同伴要好得紧,拉他的手在园子里走了好大一段路。老哥我看你也要跟着得意了,有什么好处,可别忘了老朋友啊!”桂仲明“哼”了一声,肩头一耸,花工正搭手上来,忽然,“哎哟”一声,跌倒地上。桂仲明转身便跑,冒浣莲飞步急赶,尖声呼唤。
    桂仲明叹了口气,回头说道:“你还追我作什么?”冒浣莲又气又恼又好笑,拉着他的手说道:“你这人呀,就像你的父亲,你忘记我是男子打扮了吗?他要拉我的手,难道我也要像你摔花工一样,把他摔个半死?”桂仲明听她说到“就像你的父亲”这句话时,如中巨棒,想起自己父亲因误会而迫死养父、拆散家庭的事,立时愤火全消,但仍绷着脸说道:“我就是不高兴你和这种少爷亲热!”冒浣莲盈盈一笑,低声说道:“你说他是哪一种少爷?他这种少爷可与别的少爷不同。”说罢把纳兰容若的行径胸襟,细细对桂仲明剖解。桂仲明听得连连点头,不再言语。
    冒浣莲待桂仲明完全平静之后,问他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桂仲明道:“陆明陆亮今日从相府那边过来,我正在监工,他拉着我对我说,昨晚他们轮值,忽然发现武林高手从四府一座楼顶一掠而过,只看那身轻功,就比他们高明得不却多少倍,他们不敢追赶,想请我们助他一臂之力,这几晚给他们巡视门户。你不在身边,我拿不定主意。你说我们犯不犯得着真的给他们做看门。”冒浣莲想了一想,说道:“答应他们吧。我们虽不是替相府看门,也要会会这位武林高手。”
    说话之间,那个花工已从地上爬起,走了过来。冒浣莲道个歉迎上去问道:“天凤楼是不是在西院。”
    花工点头道:“正是在西院,那是纳兰公子的书房。”他睁大眼睛,瞧了瞧冒浣莲,忽然拱手说道:“是不是公子叫你到天凤楼当差?那可是最好的差事!”冒浣莲笑而不答,谢过花玉拉着桂仲明各自回房休息,准备养好精神,夜探天凤楼,访寻张华昭。
    两人睡了个午觉,再出来时,只见园中香咽潦绕,花影缤纷,所有不是应节开花的树,虽无花叶,也用各色绸缕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真是个花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锦簇、富丽异常。冒浣莲拉着一个小厮问道:“怎的今天园子里布置得这样华美?”那小厮伸伸舌头道:“中午时分,三公主驾到,你都不如道吗?你出园看看,那銮舆车仗,排得多长?三公主和我们的相国夫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情最好,以前每个月都要来一两次,一住就是几天。这次不知怎的,隔了好几个月才来。”冒浣莲听后,想起早上纳兰公子被夫人匆匆召去之事,大约是和三公主之来有关了。
    到了晚上,园子里的景色更美,小河两岸的石栏,挂满许多水晶玻璃的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绿树枝头,又遍缀水晶葡萄,作为装饰,上下争辉,水无焕彩,把园子装点得似玻璃世界,珠宝乾坤。桂冒二人,却是无心鉴赏,听得打过三更,各处沉寂之后,两人换过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展开绝顶轻功,迳自扑奔西院,找了许久,才在离雕栏玉砌的重重院落之间,看到古槐树荫下,红楼掩映,上面彩纱宫灯,缀成“大风樱”三字。冒浣莲大喜,对桂仲明道:“你在外面巡逻,我进去探张公子。”
    冒浣莲飘身而上,在每一层楼翘出来的檐角,都停了一下,张望进去,却是奇怪,楼房都是空无一人,直上到顶楼,方始听见女子说话的声音,声调十分幽怨。
    冒浣莲贴耳在纱窗上,只听那女子说道:“人们都羡慕荣华,帝王之家是荣华极致。我却只知道:深宫如鬼域,度日似长年。我还算较好的了,容若自小和我玩得来,后来又和你认识,你们像一股清风,给我揭开深宫的帘幕,看到一点点外在的陽光。我的姐妹,她们更惨。名为公主,如受制于保姆,莫说父王不易见,就是嫁出之后,一生见不着附马,也属寻常。张公子,你就一点也不可怜我吗?”冒浣莲听得大惊,悄悄用指在纱窗挖了一个小洞,张眼一看,只见壁面坐着一位旗装少女,美艳绝俗,气度高华。对面站着的英俊少年,正是日间所见的张华昭。心想:莫非此女就是什么王公?怎的她会和张华昭这样厮熟,深更时分,在高楼之上谈心?正疑惑间,张华昭低低叹了口气道:“我有什么办法?”停了一下,忽然背着公主把手一扬,一个小纸名人轶事名人轶事,恰恰穿过纱窗上的小孔飞出。冒浣莲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过一会再来!”正当此际,忽听得外面一声清啸。正是:
    深院闻私语,中宵传怪声。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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