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27章真相大白
    他张臂欲抱,那知却抱了个空,再一抬头,面前赫然竟是三心神君冷漠无情的面容。
    此刻他神智早已狂乱,厉吼了一声,脚尖一顿,“排山运掌”,两掌带着虎虎的掌风,向三心神君闪电般地扑了过去。
    “砰然”一声,他双掌都着着实实击在一人的躯体上,但是,那却不是三心神君的。
    原来三心神君在他的双掌击出时,身形微退,却将他手中抓着的那“媚娘”的身,挡在前面,接住了这妙灵的全力一掌。
    妙灵又一声厉吼,两条铁臂,疯了似的抡了开来。多日来的愧怍,不安,惊惧,都在这一刻里完全发泄了出来。
    他自幼入山,数十年来,都在这深山中过着清净绝俗的生活。对于世间的一切情事,他都几乎全然不了解。对于人类那些情感和欲念,他虽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但却从来没有体验过。
    可是,他禁不起诱感。
    郑媚娘奉了密令,千方百计地接近了他,使得这生平未曾经历过女色的妙灵,为了她丰满的胴体,甘冒大不讳,竟将自己门下的数百弟子,都送给别人做了创立教派的牺牲品。
    他自己施毒,毒了门下的弟子,然后再准备伪装着出于无奈,将终南山数百年来创立下的基业,双手送于别人。
    因为他的理智,已全然被“欲念”所迷醉,只要能一亲郑媚娘的芳泽,他甚至可能昧着良心而出卖自己的祖先!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剑先生和三心神君竟突然来到终南山,这使得他胆寒而心怯了!
    但他又自恃自己的谎言说得天衣无缝,因为任是谁,也不会怀疑到施毒于终南门下数百弟子“凶手”,竟是终南派本派的掌门人妙灵道人。
    只是他仍然是心虚的,终日的神经都在紧张着,生怕别人会发现他的秘密。
    每一个违背了自己良心的人,却都又会被自己的良心重压着;而在无意之中,自己露出了秘密。
    他在丹房的门外,听到了凌琳和她母亲的对话,心里立刻不安起来,以为凌琳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其实这当然是他自己的疑心;而这种疑心,却使得千百年来的无数“凶手”,自己出卖了自己!
    他心生暗鬼之后,就特地做了盅下过毒的参汤,想将凌琳杀了灭口。那知凌琳玲珑剔透,竟将那盅参汤,倒在另一个碗里,便得妙灵在取去空碗时,以为她已将那盅参汤喝了。
    于是凌琳又装着病势转剧:等到三心神君来看的时候,她却将心中的怀疑和那碗参汤,都告诉了三心神君。三心神君医道妙绝天下,一看之下,就知道那碗参汤里果然有着剧毒。
    但是他却不露声色,只是在暗中留意着。
    于是妙灵就在一念之差下,毁却了自己的前途,声誉,甚至生命!
    妙灵此刻心神崩溃,已经近于疯狂了!
    三心神君冷笑喝道:
    “孽障!还不给我站住!”
    身形动处,围着妙灵一转,袍袖一拂,拂向妙灵大横肋外,季胁之端的“章门”穴。
    他这一出手,正是武林中已近绝传的“拂穴”之法,点的又是人身足厥阴肝经中的重穴。
    妙灵虽是一派宗主,身手自然不凡:但是此刻心神疯乱,遇着的又是这种绝世奇人,那有还手之地?
    三心神君一拂之下,却只用了二成真力,手臂随着袍袖之势一抄,将妙灵抄在身后,足跟一旋,身形如经天之虹,向颧内掠去。
    剑先生双眉深皱,孙敏也在奇怪这素有清誉的“终南剑客”,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三心神君冷漠的面上,现出笑容,向凌琳道:
    “还是你行!我们这两个老头子,都不及你!”
    凌琳一笑,当然也有些得意,心中一动,突然从床上支起身子,道:
    “老爹爹!你将这个妙灵道人的穴道解开,问问他看,也许他施的毒,并不是什么“蚀骨圣水”呢?因为我想……”
    三心神君猛地一击掌,道:
    “对了!既然是他施的毒,那么这能使全观数百人,一齐在无影无形中中毒的毒药,就不奇怪了。”
    他哈哈一笑,向剑先生道:
    “我们真是越来越糊涂,尽将这事往那面去想,却不亲自去检查检查那些道人的毒势,想不到你也有失算的一天!”
    剑先生微喟了一声,他绝对想不到妙灵会有谎言,完全相信了他的话,是以才断定这使终南门下一齐中毒的毒药,一定是“蚀骨圣水”。因为普天之下,再无任何一种毒药,有如此威力。
    而此刻真象大白,以妙灵在观中的地位,纵然以最普通的毒药,也可能使终南全派的弟子,一齐中毒的。
    他微喟着,朝凌琳看了一眼,她那明亮双瞳中,正显示着智慧的光芒。
    于是他微微笑道:
    “这女孩子天资之高,心思之灵巧,实在百年罕睹!只要稍加琢磨,成就怕不难超迈古人,为武林放一异彩!”
    孙敏心中一动,突然“噗”地一声,朝剑先生跪了下去。
    剑先生方自微愕,却听孙敏道:
    “琳儿自幼丧父,身蒙深仇,却无能以报,老前辈……”
    她竟提出了要剑先生将自己的女儿收为弟子的要求。
    凌琳心思灵巧,当然也知道她知能做剑先生的弟子,是何种的幸运!也在床上跪了下去,不停地哀求着。
    三心神君暗暗摇头,他知道:剑先生百十年来,从未收过弟子,以为这母女两人的要求,定然要遭到剑先生的拒绝。
    那知剑先生微一沈吟,却道:
    “既然如此,你们快起来,我就答应了。”
    三心神君一怔,他再也料想不到剑先生会收徒弟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剑先生,这些天来,内心的情绪,也有着极剧烈的变动。而他这种变动,一部份是由于往事;一部份却是因为孙敏呢!
    人类心事的复杂微妙,绝对不是第三者可以猜得透的。三心神君当然不会想到在剑先生和孙敏之间,会有着情感的连系。
    而剑先生自己,又何尝不在为了自己这种情感而奇怪,不安。他努力地向自己解释着说:这不朋仅是一种普通的好感而已。但这种的好感,是否是普通的,却违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
    但无论如何,他此刻竟不能拒绝孙敏的要求,而出于三心神君意料之外地,将凌琳破格收为门下,这其中关系着他内心情感的纷争。
    但不可否认的,凌琳本身也有足够的条件,使她配做这绝世奇人的唯一弟子。因为她以自身的智慧,使得“天毒教”严密的计划,完全破灭了。
    三心神君,发现终南弟子所中之毒,果然不是“蚀骨圣水”,而这种毒药也是非常厉害的。但却难不倒,身具医道中不传之秘,将天下千百种毒性,都了如指掌的三心神君!
    于是终南山的数百道人,就在伊风回来之前,获得了解救。
    而在武林颇有清誉的玄门一鹤,却在无数人的惋惜.不齿,责骂,愤怒之中,为着自己的欲念,丧失了他本来极有前途的生命。
    人世之难测,每多如此!这件事在没有得知真象之前,又有谁能猜得到其中的究竟呢?
    剑先生等人,仍然停留在终南山上,因为他们还要等待伊风。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此刻伊风的生死,正悬于一发之间哩!

举报

第28章生死一发
    伊风的全部思想,全身精力,都因着恐惧而像是冻结住了。
    他双目望着万天萍伸出来的那一双枯瘦而满沾着血迹的手掌,心中飘飘汤汤,恍恍惚惚,也隐隐约约地觉出了死亡的意味。
    万天萍的双睛,也在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却仍然迟迟未曾出手,这又是为着什么缘故呢!而已经身受两处重创,毫无疑义地死去了的他,又是为着什么,而能突然复生了呢?
    他突然干涩地一笑,裂开他那嘴旁也满沾血渍的嘴,冷硬地说道:
    “小孩子!你赶快将那本“天星秘笈”拿出来!不然……”
    他根本不须要说下去,因为任何人都能猜到他语中的含意。
    伊风心中却猛地动了一下,鬼魅似的万天萍,在他眼中,因着这一句话而突然变回了活人。因为只有生存的人,才会有对事物的欲望。若已死了而变成了鬼,又要那“天星秘笈”何用?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光放胆地在万天萍身上一转,却见他前胸和喉头的伤痕宛然,露出一个个黝黑而惊人的空洞。
    他知道这就是妙手许白的铁钩般的十指,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而这种伤痕,只要中上一处,便足以置任何人于死命。
    “那么他为什么又能复生呢?”
    伊风恐惧之念一消,惊异之心却大作。两眼仍然瞪着万天萍,并没有去回答他的话。
    万天萍又前迈一步,喝道:
    “你拿不拿出来.”
    伊风心中又一动,忖道:
    “他之功力高过于我,又明知道“天星秘笈”必定还放茁找身上,大可动手制住了我,抢去这本秘笈,为什么却要我自己拿出来?他号称“北盗”,本不应是这种作风呀!”
    须知伊风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心思灵巧已极,是以他才能以“诈死”瞒过天下武林耳目。此刻心中一动念,接着又忖道:
    “莫非他身受致命之伤,后来虽因着一件奇遇而能复生;但他平身的功力,却不能在这极短的一段时间里恢复!”
    他一念至此,遂也冷冷说道:
    “不拿出来又怎样?”
    猛然一挺腰,竟往前面迈了一步。
    万天萍面色一变,目光中满含怒气。
    伊风目光前视,知道自己的猜测若是不对,那么万天萍一动手,自己便讨不了好去。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将心中的紧张,极力控制着不流露出来。
    两人目光相对,各自都在心中转着念头;也各自猜透着对方心中的打算。
    万天萍突地又干涩地笑了一声,说道:
    “我劝你还是将它拿出来,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口气果然缓和下来:先前话中的威胁意味,此刻减去不少。
    伊风暗中又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所料想,已离事实不远,心中又极快地转了几转,冷笑道:
    “告诉你,姓万的!天星秘笈之事,你再也休提!你若想生出此谷,哼!那还得看我高不高兴呢?”
    语锋一转,竟完全扭转了局势,由被威胁的地位,而变成在威胁人家了!
    万天萍一惊,他果如伊风所料,虽然幸得死里逃生,但功力朱复,一惊之下,故意不屑地狂笑几声,厉声道:
    “我万天萍闯荡江湖数十年,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过这种狂话的!”
    他口中在说着话,眼光却在严密地注视着伊风的反应,正是色厉而内荏。两人互斗心智之下,他已败了第一阵。
    伊风声随念动,突地也伸出手来,语气异常之冷漠地说道:
    “拿来!”
    万天萍一愕,却听伊风接着说道:
    “你若不将那“璇光仪”拿出来,今日再也休想生出此谷了!”
    语声中的狂傲,更远在万天萍向他索取天星秘笈之上!
    这一来主客易势,万天萍脸色惨白,后退一步,暗中却在调息着真气。
    伊风双目凝视,却也不敢冒然向他动手。
    山风更厉,夜色渐浓。
    伊风若在此时一走,万天萍断然不会拦他,也拦不住他。可是当局着迷,伊风却未转到这念头上来。
    他虽没有要得到“璇光仪”的野心,然而他却想藉此来折辱万天萍一番,出一出心中的闷气。
    何况那自尽被救的书生,仍倒卧在石室之中,生死未知,他也不愿就此一走。
    再加上他心中疑团重重,恨不得万天萍将他为什么能死去重生的原因,说出来才对心思。
    是以在他心中,根本没有想到乘此机会溜走的打算。
    万天萍僵立不语,伊风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这僵局。
    突地,万天萍双目一翻,强烈的目光在伊风身上一转,伊风心中一凛,忖道:
    “这厮的目光突然强锐了起来,莫非就在这一刻里,他已恢复了功力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呀!”
    他却不知道,世事之奇,焉是他能想像的。这万天萍不但功力已复,恐怕此刻他的功力,还在他未曾受伤的时候之上哩!
    原来万天萍身受重伤后,原已是不治,被伊风将他和妙手许白的尸体,搬到石床上,两人身体纠缠,妙手许白:体内流出之血,却无巧不巧地,流入那尚存一息的铁面孤行客的嘴里。
    须知妙手许自体内之血液,已满含“毒龙丹”之灵效,却无“毒龙丹”那种至阳至刚的药力,正是已变成绝顶灵丹,那就是说:任何人若服了妙手许白之血,便无殊于服了天下的各种灵药。
    万天萍晕迷中,只觉有一股热力,由喉间缓缓注入丹田,竟苏醒了过来。稍一思考,以他的学识历练,他立刻就判断出自家之所以能够起死回生的原因。于是他就将妙手许自体内的血液,吮吸一尽。
    顿时,他又回复了生存的活力。于是他从许白怀中搜出了璇光仪的一半,离开了秘窟,将石室中的珍宝,尽鄙能捆了一包。因为妙手许白一死,他已无需在这深山中留下的必要。
    此刻他的确是因祸得福:只是“天星秘笈”得而复失,是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他颇为后悔,不知道那年轻人的来历下落;因为他知道在他和妙手许白相争的时候,那年轻人一定渔翁得利了。
    那知就在此时,伊风竟然又回到这山坳里来,万天萍一见大喜,但他此刻生力虽复,然而四肢却软软的,那正是因为“毒龙丹”的效力已在他体内行开,若他此刻能立刻以本身的功力与之相合,那么他的功力便可倍长数倍。
    只是他却将这千载难逢的奇缘浪费了,“毒龙丹”本可发挥十成的药力,在他体内只发挥了两成,然而就只这两成,已足够使他的功力增长,将他的生命从死亡之中夺了回来。
    他四肢软而无力,自然没有立刻现身。伊风入了石窟后,那书生眼迷于珍宝,竟从窗口中爬了进去。万天萍一看他的身法,就知道他完全不会武功,于是就以一粒三
    石子,隔窗击去。
    他的手法是何等力道;虽然只是一粒石子,然而已使得那书生右臂折断,当时量迷了过去。
    后来伊风自石窟中跑出来,万天萍突然现身,果然将伊风吓得面无人色。
    但语锋一变之下,万天萍却落了下风,是以他只希望自己的功力能够赶紧恢复。
    略一调息之下,毒龙丹已见功效,万天萍真气运行一周后,自己已觉出了自己的力量,双目一翻,便要将伊风伤在掌下。
    他冷笑一声,猛一错步,身形如行云流水,倏然掠上前来,双掌微一交错,在中间划了个圆圈,却又电也似的上下交击而出。
    他这一招掌影缤纷,正是先要乱了对方的眼神,再猛力一击。
    伊风大惊之下,赶紧一塌腰,身形右旋,左掌嗖然击出。
    须知他此时的功力,虽然已无殊于一流高手,然而他动手的招式,却仍然不见得奇妙。
    这一招“凤凰单展翅”,虽然神完气足,劲力,部位也恰到好处,在武林中已可算得上是绝妙高招。
    然而在铁面孤行客这种人的眼中,却是普通已极。
    万天萍再次冷笑一声,身形一扭,双掌原式击出,只是改拍为抓,十指箕张,用的正是他名震武林的大力鹰爪神功。
    他这一招省去了变招的时间,自然快迅已极。伊风的左掌刚刚递出,就已觉得人家的双手,已分向自己的喉头和腹下抓来。
    伊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出道江湖,动手的次数已不下数百次,然而像这样快的招式,他还是第一次遇到的。
    他来不及再转别的念头,长腰一扭,蹬,蹬,蹬,连着倒退三步,但万天萍如形附影,也跟了上来,双掌各各划了个半弧,掌尖微曲,击向伊风的前胸,招式虽变,但腕肘未弯,根本不像普通武林中人在撤招变招之间,还得费去一些功夫。
    伊风知道:只要自家让人家的指尖搭上一点,那么人家内家“小天星”的掌力,便得接踵而来。而且他知道:这万天萍人虽瘦小,功力却是最以那种至刚至强的内家掌力见长,那敢和人家硬碰硬地对掌,脚步一错,又向后面避了开去。
    他心存怯敌之意,越发地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其实他若能静下心来,以他“督”“任”两脉已通后的内家真力,来和万天萍一拚,虽然不能取胜,但也不致于如此狼狈。
    万天萍冷笑连连,口中讥讽道:
    “就凭你这样的身手,还敢向我老人家说那种狂话?”
    双掌却运掌如风,带着虎虎风声和漫天掌影,上下左右地向伊风劈去。
    伊风虽然勉力支持,但技不如人,只有一步步地后退。
    十余招一过,伊风更不支。万天萍掌式却倏然一变,由猛攻而变为游斗,他竟想将这曾经折辱过自己的年轻人先凌辱一番,再置之死地。
    是以他出招的手法,就不似方才的威猛沉重;出手的部位,也不再击向伊风的要害。口中却冷讽热骂,将伊风骂得个不亦乐乎。
    伊风这一下心里的难受,可更在先前之上!
    只是他功力不逮,此刻就是再想逃走,恐怕也不能够了──

举报

第29章深宵异事
    拍地,伊风肩头竟中一了掌,虽然隐隐作痛,但却未伤及筋骨。
    伊风知道对方的用意。双掌“泼风八打”,掌风虎虎,但却伤不到对方的毫发。
    他身形渐退,转身之间,忽然看到那“武曲星君”藏贸的秘窟,那封门的巨石,原是由中间旋开,此刻那块巨石便横亘在秘窟洞口的中间,两边露出里面黑黝深邃的洞窟。
    伊风心中一动,脚下错步间,便渐渐向那洞窟里移去。
    万天萍掌影交错,双掌像是两只蝴蝶似的,在伊风身侧四舞。他名垂武林,招式上果有独得之秘,不是一般武林掌法。
    他左掌一圈,倏地反掌挥出,口中却冷漠而讥嘲地笑道:
    “小孩子!你将“天星秘笈”拿出,再乖乖向我老人家叩三个头,我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不但放了你,还收你做徒弟,也未可知……”
    伊风暴喝一声,双掌尽了十成大力向前猛击。万天萍语声一顿,身形微微后挫。那知伊风这一招,却是以进为退,掌才到中途,就猛地后撤,身形后抑,“金鲤倒穿波”,向后面窜了过去。
    他已计算好那秘窟的位置,身形在空中猛旋,脚尖一点地,刷地,向秘窟中窜了进去。
    万天萍微惊之下,身形立刻暴起,也直掠入洞。那知身后风声飒然,他禁不住回头一看,原来那封洞的巨石也随着他的来势而旋了过来。
    就在他回头一愕之间,拍地一声,那块巨石又嵌回洞口山壁之上,万天萍大惊四顾,洞中黑暗得连一丝微光都没有,他赶紧屏住呼吸,双掌当胸,生怕伊风会在黑暗中向自家暗算。
    他却不知道,伊风早有计算计,一入洞后,就扳着那块巨石在洞内的一端向外一旋。他自己却在那块巨石将合未合之际,掠出洞去。
    他不但时间,部位,要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必须心思过人,才能将人家关进洞窟,而自己却掠出外面。
    铁面孤行客大意之下,竟被伊风封于这黝黑,阴森,而深邃的洞窟之内。
    伊风一计得成,惊魂初定,山风吹到他身上,虽然寒冷,他却觉得非常可爱。
    他略略喘了两口气,让激战之后的心情,平复,松弛下来。
    于是他轻掠至石屋旁,翻身入窗,蒙胧之光下,他看到那书生仍俯卧在地上。他暗叹一声,忖道:
    “他若是死了,那我救他反成了害他了!”
    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却发现他仍是活着的,只是晕却了而已。
    他将剩下的珠宝,卷做一包;至于其他珠宝的去向,他已再无这心情去追究了。
    然后他将受伤晕迷的穷书生,搭在肩上,出了石室,掠下山去。
    这穷书生伤愈之后,便带了伊风给他的珠宝,回到尘世,而尘世也多了个挥金如土的阔少。
    只是他自始至终,也弄不清那使他由赤贫变为豪富的侠士,倒底是怎么个人哩!
    至于伊风,他凭着自身的智慧,战胜了强于自身的对手,得到了足以傲视武林的秘笈,也得了世间仅有的解药,心情自然是偷快的。
    他身心松弛之下,觉得有难以形容的疲倦。纵然他是铁打的身躯,但经过这么多的不眠不休,再加上心情的紧张和一番激战,此刻他当然再也支持不住!到景东,他就歇下了。
    他睡得自是极沉:因为这些天来,睡觉对他而言,已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
    他梦到他的妻子又回到他的身旁。醒来的时候,却更为怅惘!出神地望着窗外,窗外一片蒙胧,原来此刻又是深夜了。
    他不想起来,只是静静卧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对人世间的许多事,突然起了另外一种想法。
    他妻子美丽的面庞,在他脑海中泛涌着,一会儿那么深,一会儿又淡了下去。
    突然,他听到窗外的风声中,夹杂有夜行人衣袂带风声音。
    这若是在以前,他会毫不迟疑地掠出去,追查这夜行人在深夜之中走动,是为着什么?
    但此刻,他却仍然意兴萧索地躺在床上。
    “别人的事,我又何必去管?”
    他暗忖着!
    “我的事,不也没有别人管吗?我在苏东,被天争教的三个金衣香主所困,险些遭了毒手,那时又有谁来管我?我失妻之后,又被逼命,芸芸武林中,又有几人肯站出来为我说两句话的?”
    他落寞地叹了口气。
    以前,他的思想是笔直的。此刻却随着人间事而有了许多弯曲,而他也远不如以前幸福了!
    深夜绮思,他又想许多人;他甚至想起那娇小明媚的稚凤麦慧──
    蓦地,窗外的黑暗中,传来一声锐利的尖叫,将他的思路打断了。
    虽然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够自私;但是听到这种惨厉的叫声,他却再也无法在床上静卧下去。
    虽然他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先赶紧将解药送到终南山去;然而一种天生的侠义之心,却在他血液之中奔沸着,而他却无法抗拒这种力量。
    “去看看也没有什么关系,也费不了多少时候。”
    他一面匆匆穿上靴子,一面暗忖道:
    “难道这会又是什么奇人奇事!以前我行走江湖所遇之事,不就都是片刻之间就可解决的吗?”
    他替自己找到了理由。
    于是他用一条丝巾扎住衣襟,将解药和秘笈,都谨慎地揣到怀里。
    他久走江湖,行事已极为小心了。
    然后他身形一动,嗖然从窗中掠了出去,向那惨叫声的来处窜去。
    他发觉脚下的房屋都是黑暗而沉寂的;而那声惨叫也是那么突然,一声过后,就再无其他的声响。四下就是一片静寂,根本没有任何异样之处。
    伊风暗自焦急:“我为什么不快点出来?”地四下巡视,这种夜行屋面的勾当,他已有许久不曾试过了。此时髀肉复生,心胸之间,但觉热血沸腾,昔日的豪气,又重新生出!
    他稍为伫立片刻,留意倾听着四下的声音。
    就在他将要失望的时候,蓦地听到一种低低的哀求之声。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向那方向掠去,身形之轻快,像是一只初春的燕子。
    突地,他看到有一个窗口中仍有微光,于时他立刻顿住身形,灵巧地在屋面上一翻,“金钩倒挂”,足尖钩在屋厝上,垂首下望。
    屋内有一盏油灯,亮着昏黄的灯光,一人正端坐椅上,右手持着长剑,左手的中指,微弹剑身,发出声声嗡然之鸣。
    另一人则直挺挺地跪在他面前,满脸血迹。方才那一声惨叫,想必就是此人发出的。
    伊风闭目内望,见到这幅景象,心中忖道:
    “这是什么勾当!”
    方自动念之间,却见那持剑之人,手中之剑一颤,抖起一溜寒光,刷地,竟将那跪着的人的左耳,削了下来,血水四溅。那人运剑一转,竟将那只耳朵挑在剑上。而跪着的人,当然又发出一声惨叫!
    伊风心中一凛,竟然发现那持剑之人的长剑上,挑着两只耳朵,不禁大怒!暗忖道:“这厮怎地如此手辣?”
    遂在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倒挂着的身形,也随着这一哼,飘落在地上。
    他原以为那持剑之人一定会掠出来。
    那知人家只冷冷瞟了窗外一眼,却仍然端坐在椅上不动,嗡然一声,又发出一声低吟。
    伊风一怔!却见那人悠闲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侧脸朝着窗口,微微一笑。以一种非常清越,非常悦耳的声音说道:
    “窗外管闲事的朋友!外面风寒,请移驾进来一坐如何?”
    伊风看到他的脸,苍白而清秀,嘴上微微留有短髭,然而却使他更添了几分男性成熟的风韵,看起来醒目得很,却又没有男人的粗豪之气。
    伊风暗笑自己,怎的自己所遇的,尽是不合常轨的奇事!这人剑削人耳,却仍大剌和地坐在椅上,仿佛心安理得的样子。
    他迟疑了一下,目光动处,看到窗子是开着的。于是他思忖之下,瓢身进去,落在那跪着的人身侧。
    却听那持剑之人笑道:
    “朋友果然好身手!果然不愧为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侠客!哈!哈!”
    他哈哈笑了两声,像是赞美,却又像是嘲弄。
    伊风双目一瞪,朗声道:
    “阁下和这位有什么梁子!人家既然跪下服输,阁下又何必如此相逼!不是小鄙多管闲事,只是阁下也未免手辣了一点!”
    话声方住,那持剑之人又哈哈一笑。
    那知那跪着的汉子,却突地跳了起来,脚踏中门,嗖地一拳,朝伊风当胸击去,口中骂道:
    “老子的事,要你管什么鸟?”
    拳风汤然,竟是少林伏虎神拳里的妙着;而且他在这种拳法上,至少已有三七年的功力。
    事出意外,这一拳险些打在伊风身上。他再也想不到那持剑之人并未出手,向自己招呼的,却是自己挺身出来相助之人。
    他一惊之下,错步拗身,那个汉子不但功力颇深,招式也极为精纯快捷,手肘一沉,双拳同时抢出,“进步撒拦双撞手”,嗖嗖,两拳,划了个半弧,击向肛风的左右太阳穴。
    伊风微一塌腰,右掌刷地击出。那人马步一沉,腕肘伸缩之同时,嗖,嗖,又是两拳,带着拳风,极快地击向伊风的前肩下胸。
    伊风大怒,喝道:
    “你疯了呀.?”
    身形一变,掌上再不留情,那种深厚的功力,果然不是那汉子抵挡得住的。
    但那汉子拳沉力猛,招式精纯,竟也是一流身手,一时半刻之间,竟和伊风拆了十数招,打得房中的桌椅俱毁,杯盏乱飞。
    那持剑之人,仍端坐在椅上,微微发着冷笑,目光却极为留神伊风的步法;右手不时弹着剑脊,发出一声声低吟。
    伊风却有些.哭笑不得,不禁暗骂自己的多事。
    那汉子一面打一面骂着:
    “兀那你这厮!好没来由!老子情愿朝他跪,情愿被他削耳朵,要你这王八来管什么鸟!老子被他砍下脑袋也情愿,莫说削耳朵!”
    伊风被他骂得心头火起,掌影如风,将这满口粗话的汉子围住。
    那持剑之人哈哈笑道:
    “古人有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朋友!你多管闲事,又何苦来哉!古人之言,实是深得我心!深得我心!”
    伊风几乎气得吐血,微一错步,刷地后退三尺,喝道:
    “好!我不管就不管”
    那知话还说未完,那汉子却又窜过来,劈面一拳,朝伊风打去,口中仍在不干不净地骂道:
    “兀那你这厮!撞破了老子的好事,老子非打煞你不可!”
    出拳如雨点般朝伊风打去,竟真的有些要和伊风拚命的样子。
    持剑之人仍在嘻嘻笑着,伊风却一头雾水,暗自忖道:
    “这汉子双耳被削,我来救他,他却说我撞破了他的“好事”,难道他脑子有毛病?难道他是个疯子?唉!我真倒霉!”
    他想来想去,想不出此事的究竟,只得暗叹自己的倒霉了。

举报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名人轶事网

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名人轶事网  

GMT+8, 2025-5-13 06:48 , Processed in 0.140625 second(s), 25 queries .

郑重声明:本论坛资源均由会员从网上收集整理所得,版权属原作者。

如涉版权,请发邮件admin@storyren.com,将立即整改。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