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香剑雨_古龙武侠小说全集

第57章翠装丽人
    大地昏暝,正是黄昏──带着些许疑惑的伊风,便踏着苍苍暮霭,随着那黑道中的巨子,“北盗”铁面孤行客万天萍,上了豫溪口北的西梁山。
    山路逶迤,前行数里,夜色便深,夜寒也越重。铁面孤行客本在前面缓缓而行,一面回头和伊风讲些不着边际的话,并未施展出轻功来。
    此刻他竟一撩长衫,侧首喝道:“跟着我,小心些!”
    跺脚向路侧掠去。
    伊风目光四闪,见到这条山路旁边竟是根枝虬结的森林。此刻夜色本黯,由外望去,这片丛林,更是黑黝黝地深不可测。
    他不知道这万天萍带自己走进这种森林做什么,心下方自有些湍然,前面突地火光一闪,铁面孤行客已从怀中取了个火摺子出来,亮起一点虽很微弱,但在此刻却显得颇为明亮的火光来。
    伊风又自踌躇了一下,万天萍已在前面挥手招呼,这种情况下,伊风似乎也无法退却,于是他微提真气,也随着入林。
    他们所走的道路,也正是萧南苹在第三日清晨所走的;只是萧南苹那时是茫无目的地探索,而铁面孤行客却是轻车熟路,仿佛对这黯黑,浓密的森林,甚为熟悉,已不知来过多少遍似的。
    这可又教伊风心中为之疑惑下已,入林愈深,他心中的警觉,也就提得愈高。
    黑暗之中,只见万天萍带着手中的一点火光,蜿蜒前行,划破这种深沉的黑黯。他们脚步踏在积雪,枯枝,混合着败叶,淤泥的声音,也给这种深沉的静寂,带来生机。
    三转两转,他们便也到了那片断崖前面,此刻密林已尽,已有天光射下,但万天萍手中的火光,却显得微弱了。
    伊风目光闪动,但是断崖之下,涧壑深沉,几不见底。在对面山梁之上,屋影幢幢,依稀鄙以看到一片亭阁的影子。
    他心中自又疑云大起,他虽然久历江湖,阅历颇多,却也从未见过在这种绝险的地势中,还有着亭阁的。而万天萍将他带到此处来的用意,他更是无法揣测。
    须知万天萍至此,还未向他透出半点口风,若是不明不白着了人家道儿,那岂非冤枉?
    那知万天萍突然侧目一笑,道:“老弟!这里就是地头了。老夫昔年花了无数心血,才在这里建了这么个所在,江湖中人,能够到这里来的,恐怕最多也不过五人哩。”
    言下之意,自是认为伊风能来此地,已是异数。
    伊风只得一笑,心下方自暗忖!
    “原来这浓林密阁,是万天萍所建的。”
    再一转念:“这铁面孤行客在这种地方,建下这种所在,想必是为了收藏他一生中得来的珍宝。但──”
    念头尚未转完,却是那铁面孤行客,突地撮口长啸起来。
    啸声如长空鹤唳,高亢入云,在这静寂的夜色中,久久不散。
    伊风自也被这突来的啸声所惊;火光之中,但见铁面孤行客严峻的脸上,此刻竟微微露出焦急的神色,目光炯炯,望着对崖的阁影。
    伊风心中不禁又是一动。须知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知道以铁面孤行客这种人,倘若对崖的楼阁,仅是他的藏珍之地,那么他此刻绝不会露出这种神色来,除非那里有着值得这草莽巨豪焦急的东西。
    “但那边又是什么呢?”
    伊风的目光,不禁也随之向对崖望去。但啸声过后,四下又立刻恢复死寂。
    那如墨夜色中的阁影,也依然是静寂地蹲踞在那里,并没有半丝动静。
    铁面孤行客面上焦急的神色,更为显露,似乎在暗中低语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抖手向对崖打去。
    两崖之间,相隔数丈,在黑暗之中,尤其现得遥远。
    伊风但见这块石子,像流星似的掠过深壑,“砰”地一声,击在楼阁上。
    这种惊人的腕力,使得伊风不襟又为之一惊!
    而此刻他身侧的万天萍啸声又起,似乎比上次更为高亢,焦急的意味,也都从这高亢的啸声中,透露了出来。
    忽见对崖沉沉阁影中,挑起一盏红灯来,迎风晃了两晃,这边铁面孤行客脸上,也随即露出喜色,手臂一抡,将手中的火折子,斜斜昼了个半弧,又反向一抡,昼了个半弧。
    那边红灯一沉,隐隐听到一声欢呼,接着灯光大明,那幢幢屋影的上上下下,竟都点起灯来,对崖望去,真如神仙楼阁。
    万天萍在江湖中素来面冷心辣,此刻却竟然喜动颜色,笑语伊风道:“老弟!先沉住气!等会一下让你大吃一惊。唉!──十年以来,我为着一些意气之争,竟教他们在这里孤孤单单地过了十年,想不到他们竟都还在这里等我──”
    言下竟颇感怀。
    伊风又自一笑。
    但见对崖楼阁灯光大明之后,倚着楼宇所建的一座飞阁,突地灯光更是大亮。飞阁四角,挑起四盏宫灯,一个翠衫丽人,正倚着朱栏,频频向这边招手。
    这一来,伊风不禁又为之大吃一惊,动念之中,方自猜出一些事,那知铁面孤行客,突地哈哈大笑,大笑声中,一拍他的肩头,道:“老弟!你看看!对崖阁中的,就是小女。想不到吧!我铁面孤行客素来独来独往,江湖中人,有谁知道我还有个女儿。”
    话声方了,对崖阁中,又走了一个高挽按发的妇人,扶着一个垂髫女环的肩头,立在栏边,向着这边挥一方粉帕。
    伊风这才恍然大悟,这铁面孤行客,独行江湖,满手血腥,却在这种绝顶隐密的所在,安排下他的妻子女儿。
    这万天萍此刻也不停地挥着手中的火摺子。突见对崖阁中的翠装丽人娇躯一扭,左手提着一盏宫灯,从阁中飞掠下来,身法之轻灵曼妙,此情此景,望之有如九天下降的仙子!
    万天萍喉间干陔一声,道:“虹儿!怎地这么大胆!”
    目光如炬,望着在对崖的丽人身上,关切之容,溢于言表。
    这“铁面”大豪,此刻见着自己的女儿,也像世间所有的父亲一样,露出那种非常平凡,但却珍贵的情感来了。
    伊风心中暗暗叹息,他和这“铁面孤行客”一路行来,至今才见他露出了人味。
    其实天下武林中,所有素称心狠手辣的魔头,又有几个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不是和凡人一样地有着人性呢?
    只是他们的这种“人性”,除了他们的亲人,就不易看到罢了!
    楼阁之下,山梁宽仅尺余。那翠装少女便站在这仅容立足的山梁上,深夜寒风,吹得她翠绿的衣衫,飘飘而舞。而她那婀娜娇小的身躯,便也生像是要随着这飞舞之势,乘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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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衫带迎宾
    伊风目光凝视着对崖,突见对崖飞阁之上,匹练似的垂下一条彩带来,两个垂髫女环,双手执着彩带的上端,迎风一抖,这条长达数丈的彩带,便“呼”地抡舞了起来,显见这两个垂髫女环,手下也有着迥异常人的功力。
    铁面孤行客长啸一声,身形有如飞鹤掠起,凌空飞向这已向这边抛来的彩带上,铁掌微伸,彩带再次回卷,这武功高绝的武林巨盗,竟就藉着这彩带的回旋之势,飞掠数丈,掠到对崖上。
    伊风遥遥望去,那翠装丽人已扑到她爸爸身上。凭栏低视的中年妇女,侧首低语两句,那两个垂髫女环,便又微抬纤手,那条彩带,便又匹练般地抛起,彩虹般地飞了过来。
    但伊风可没有立刻纵身迎去。有许多事,并不是人们在动念之中就可决定的,尤其是这种有关生死之事。伊风纵是达人,但此刻对崖相距非近,下面绝壑深沉,他先将自己的生命,冒然交托于两个垂髫女环的手里,那岂非莽撞?
    踌躇之间,却见铁面孤行客已隔崖大呼:“老弟!你快过来!”
    呼地一掌,将那势道已衰的彩带,重又震得飞了起来,像是一条夭矫而来的神龙似的。
    伊风但觉宫灯光影之下,这条彩带耀目生光,竟不是丝帛之类东西做的。
    万天萍呼声方住,对崖却又传来一声娇呼:“你要不要我过来接你,这里……”
    呼声未了,伊风已自长笑掠起,宽大的衣衫,并未掖起,是以衫角飞舞,他如乘风一般。
    他双手一搭上这条彩带,果然入手清凉,似金似铁。阁上的两个女环,口中俏喝一声,四只白生生的手腕,向上一抬,这条彩带便又猛地回卷而去。伊风真气猛提,不等这条彩带的回卷之势发满,颀长的身躯,便自凌空直去。
    他身形本自半弓,此刻长身张臂,身形便又倏然上升五尺,然后头下脚下,箭也似的窜向那灯光如昼的飞阁上。
    翠装少女浅笑娇呼!
    “好身手!”
    铁面孤行客也自长笑掠起。
    这三人的身形,便几乎在同一刹那里,落在那飞阁上面。
    倚栏而立的中年妇人,右手仍然倚在那垂髫女环的肩上,低叹一声,道:“天萍!你才回来呀?”
    无限惆怅,无限相思,也不需太多的言词表露,就是这寥寥数字,就连伊风心中也不禁为之黯然!
    他侧目而望,只见万天萍的一张“铁面”上,情感激动不已。往前大迈一步,轻轻握着那中年妇人的右手,怔怔地却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便在他们这凝目一视中,表露无遗!
    那中年妇女罗袖微扬,轻轻拂了拂眼角,强笑道:“想不到你这次回来,还带来一位客人。唉!十年来,我们几乎已经忘了这世上除了我们几人之外,还有别人了。”
    伊风暗中感叹一声。
    目光闪处,只见这中年妇人高挽鬓发,形容憔悴,本是清澈的双眸,此刻眼角已满布鱼尾,岁月催人,年华不再,这妇人的大好年华,就全在这种寂寞的岁月中消蚀了!
    万天萍微叹一声,亦自强笑道:“这是拙荆,这位是萧无萧老弟。唉!──慧琪!你我今番能得再见,若不是这位萧老弟,只怕我早已丧命了。”
    这铁面孤行客的妻子,便深深向伊风福了下去,伊风连忙谦谢,还礼,心中却不禁暗忖:“想不到:铁面孤行客这种魔头,却有妻子如此!这要对别人去说,又有谁能相信呢?”
    他目光再一转,转到那几个“垂髫女环”身上。只见这几个远远望来,俱似稚岁的女子,竟已俱都面有鱼纹,年纪都有三十岁了,眉梢眼角,忧色重重。原来这些少女,自垂髫稚岁而来,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虽然装束未改,但心境之凄凉苍老,又有谁能体味得到的哩!
    一条蜿蜒的石阶,直达地面。铁面孤行客夫妇,拱手迎宾;那几个已是半老徐娘的“垂髫女环”,手里挑着宫灯,款款行下。
    伊风走在前面,耳中只听见那翠装少女,不停地娇笑而语:“我和娘先前听到您的啸声,还不相信是爹您真的回来了呢。爹!您不知道,二年多前,有一次猫头鹰在外面夜啼,我还以为是您回来了呢?”
    伊风暗中一笑。但也不禁觉到这笑声,是含着悲哀而凄凉的意味的;就连自己这局外人,也为之黯然。
    但他再一想到自己,还是不知道这铁面孤行客,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到底是为着什么?他不禁暗暗感叹着造化的弄人,为什么竟将自己易容后的面貌,偏偏弄得和那萧无一样!世间巧合虽多,又再有什么能和此事相比呢?
    于是他的思潮,又不禁转到那一双曾替自己带来这种无比奇妙遭遇的纤手上。当时又有谁能想到,那双纤手的微一播弄,就在自己的生命中,种下了如此巨大改变的种子呢?
    他唏嘘地叹了口气,忽觉肩上有人轻轻一拍,一个娇柔的口音道:“喂!你走错了。”
    伊风回首,但见那翠装少女的一张娇面,正自微微含笑;一双秋水为神的俏目,也正含笑凝睇着自己。
    铁面孤行客朗声一笑,道:“萧老弟远道而来,虹儿!你得好好照顾照顾人家!”
    那少女轻轻伸出纤手,掩口一笑,道:“你跟着我来!”
    娇躯一扭,婀娜行去。伊风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却不禁泛起另一人的影子。但天涯茫茫,伊人无讯,她此刻究竟在那里呢?
    这铁面孤行客果然不愧为一代枭雄,他不但在这常人连登临都极为困难的地方,建下这种楼阁;而且楼内装饰之华丽,亦足惊人。
    那翠装少女婀娜行到楼宇下,纤手微推,忽地呀的一声,推开一重门户,立刻有浅绿的灯光,由里面映了出来。
    万天萍微笑肃容,伊风缓步而入,但见屋内满眼俱是巍巍的绀碧色,陈设虽然不多,但华丽耀眼,难以想像。伊风突然发现翠装少女正在凝视自己,不由心头一颤,还好面上戴着面具将心情掩饰起来。自己即使面露微笑,然而在别人看起来,却仍然是全然无动于衷的。至于其他的任何一种表情,别人自然更无法看得出来了。
    其实放眼天下,面上戴着面具的,又何止他一个哩?
    那些人面上所戴的面目,质料虽然和他而上的这张绝不相同──那些是用世故,虚伪,甚或是矫情这一类东西做成的。
    然而它们的性质,却是完全一样的──欺骗别人,掩饰自己。
    正当伊风的脑海里,混淆着这些颇难理解的问题时──
    他发觉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被端到他面前。青玉的茶杯,翠绿的茶水,再加上那只端着茶杯的舂葱般的柔荑。
    他不禁出神地望在这幅绝美的图画上了,却听一个娇柔的声音笑道:“喂!喝茶嘛!我叫万虹,是我爹爹的女儿──”
    说到这里,这娇美的少女,不禁“噗哧”一笑。但随即又一本正经地接着道:“你对爹爹那么好,我很感激你!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也会帮你的忙的。”
    两只明亮的眼睛,闪动得有如春夜的晚星;面靥上的一双酒涡,又禁不住像是春水中的涟漪似地,汤漾了起来。
    伊风接着茶杯,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耳中但听见万天萍得意的笑声。
    于是,他知道:此来西梁山,本是好奇,但这份好奇,却又为自己带来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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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咫尺天涯
    伊风在这翠色的华室中,啜着翠绿色的热茶的时候,也正是萧南苹在山窟里惨遭蹂躏的时候!
    此刻伊风又怎会知道,一个纯真多情的少女,已为了自己,丧失了她一生中最值得珍贵的东西呢!
    这天晚上,伊风成了万天萍夫妇殷殷垂询的对象,他也只有呐呐地应忖着,直到清晨,他才被安排在一间同样翠绿,同样华丽的卧室里,获得了他极为盼望的歇息机会。
    可是,等到他发现这间卧室,就是那翠装丽人万虹的闺房时,他的思潮,不禁又开始紊乱起来。
    他这一生中,许多重大的改变,几乎都是为了女子。
    在他没有认识薛若璧以前,他原是一个在情感上完全空白的男子。
    可是等到他在那江南如昼的小桥上,邂逅了薛若璧之后,他的生命,便因之而完全改变了,变得充实而多采起来。
    只是这一段充实而多采的生命,延续得并不长久,于是他失望.空虚,颓废,痛苦了!
    他也开始知道,情感上的折磨,远非任何其他的痛苦,能够比拟的!
    当一个男人发现自己深爱着的人,并不值得自己深爱,也根本没有爱着自己的时候,那种失望,甚至比绝望还来得更要强烈些!
    以前一切,他们认为美丽的事,于兹便完全变为丑恶;山盟海誓的真情,也变成了虚情假意的欺骗。
    这其间的距离,日子相距得漫长些,也较为好些;若是变化来得如此突然,那么这种痛苦,就不是任何人能够忍受的了!
    伊风,他却忍受过这种痛苦。当然,他也曾给过别人痛苦,然而那却全都不是发于他本心的。
    尤其是萧南苹,他何尝不知道这骄纵的少女,一旦变为温柔,就完全是因为她已深爱了自己;但是这份深情,他却难以接受。
    而此刻.他从那翠装少女万虹的眼波中,发现了又有一个少女,爱上了自己,而这份情感,甚至还可以说是这少女的父亲促成的,于是这种情形,当然也就更为明显些。
    最糟的是:他知道此刻自己已不是自己!
    自己此刻所代表的,完全是另一个人──一个自己寝食难忘的仇人。这种复杂的情况,便使得他完全困感了。
    他不知道该怎样来处理这件令他困感的事,倚在青铜床上的翠绿丝衾中,他落入忧郁的沉思里。
    照进窗口的阳光,渐渐地退了回去。
    他知道太阳越升越高,此刻已将是正午了。
    严冬的早上居然有阳光出现,本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
    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一丝也没有分享到这种欣喜。
    他俏俏走下床,穿上衣裳,悄悄地走出了这间翠绿而华丽,甚至还淡淡地散发着一种处子幽香的闺房,走到那间厅房里。
    厅房里也寂无人影,昨夜剩余的酒馔,此刻都早就收走了。
    翠绿丝绸的窗幔,微微飞扬着,今日虽是晴天,却仍还是有风。
    他掖好散落着的衣襟,走出了大厅。
    外面果然是无比晴朗的天气,对面的飞阁,也完全浸浴在晚寒温暖的阳光里。
    一条碎石砌成的石阶,蜿蜓通到飞阁上。
    倚着朱红的栏杆,望着下面的沉沉绝壑,想及往事,他又落人紊乱的思潮里。
    身侧突然响起一串娇柔的笑声,一阵方才他在那间翠绿的闺房里嗅到的幽香,又再次冲入他的鼻端。
    万虹带着温柔的笑靥,轻轻道:“你晚上睡得好吗?”
    伊风一笑,轻轻将自己那已触及那温暖躯体的身子,挪开了一些。
    他抬起目光来──
    一个令他几乎停止心脉跳动的景象,便蓦地涌现到他眼前。
    此刻阳光普照,对崖景物历历可见,而站在那断崖之边,面色苍白,云鬓蓬乱,一双秀目之中,泪光隐现,满面凄楚之色的
    正是那一别无音讯的萧南苹。
    萧南苹横遭困辱,被七海渔子韦傲物一路押到豫溪口,又险被仓夫所辱,一发千钧时,却到了救星
    西梁山上幽秘的仙窟里,一夕狂欢的温馨,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却又像是得到了什么。
    但就她心情最迷乱的时候,她却发现已使她生命完全改变的“他”,已经走了。
    好容易,历尽千辛万苦,她又找到了“他”,却看了“他”的身侧,站着的竟是一个绝美而温柔的翠裳少女。
    她当然不知道昨夜的“他”,并不是此刻的“他”,那么她此刻的心境,就可想而知了。
    隔着那一道沉沉绝望,两人目光相对,凝视无语!心里却各个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
    当然,他们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万虹发现身侧的人,神色突地变了。
    这美丽的少女,一生之中,时光都完全是在这浓林密阁里渡过。
    此刻,她已将自己的少女芳心,依依地交给了此刻正站在她身侧的年轻人。
    因为他是那么潇洒,那么含蓄,虽然你不能在他脸上寻找到一丝笑容,然而你却可以从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中,找出笑意。
    沉默,含蓄,而不轻易发笑的男子,在多情、幻想,而又喜欢发笑的少女眼中,永远是世上最最可爱的人。
    何况这人又是她爹爹的“救命恩人”哩。
    此刻,她的一双明眸,一会儿望着身侧的“他”,一会儿望着对崖的“她”。
    “她”是谁呢?为什么会这样望着“他”?
    虽然是极短的一刹那,然而在这三人看来,却有如无法描述的漫长。
    萧南苹顿觉天地之大,再也没有一处可容得下自己。
    她脚下虚飘飘的,这世界已不再属于她,她也不再属于这世界。
    伊风呢?
    他奇怪:为什么萧南苹此刻竟然跑到此地来!
    过度的惊愕,便得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身侧的万虹又悄语道:“她是谁呀?”
    伊风口中伊唔了半句,望了这娇柔的少女一眼,目光立刻又回到对崖。
    那知
    蓦地一声惊唤,对崖的萧南苹,竟像是立足不稳似的,竟向那沉沉的绝壑,堕了下去!
    伊风大喝一声,抓着栏杆的双手,竟都深深陷入栏木里去。
    只见萧南苹的双手,出于本能地在断崖的山壁上乱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霎眼之间,她已堕下数丈,下面的沉沉绝壑,也如一个猛兽的巨口似的,已将要完全吞噬了她。
    伊风来不及再转第二个念头,目光微转,已然望见这飞阁的角里,正盘着一条彩带,却正是昨夜用以迎宾的。
    他的手,也立即随着他的目光,抓到那盘彩带上,微微一抖,将彩带的一端交给万虹,自己却紧握着另一端,掠出阁外。
    这一切变化,在当时真是快如闪电。
    万虹茫然接过彩带,竟未来得及说话,却见“他”已像燕子似的,飞掠了出去,两崖相隔,少说也有五,六丈,伊风奋力一掠,离着对崖,却还有两丈远近。但此刻他已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人们在情感的激动之中,不是常常如此的吗?
    他猛提真气,双足顿处,飘飘的身形,便又再次前掠,但这时他身在空中,一无依据,身形虽又前掠丈许,但却已力竭了。
    这时他望着对崖,虽然只剩下不到一丈的距离了,但这一段距离,却生像是无法企及的遥远。
    “距离”,这两字并不是绝对的名词,有时万丈有如咫尺,有时咫尺却如天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也是如此吗?
    伊风自幼习武,十余年性命交修的武功,此刻已全部施展了出来。
    但是力不从心,就在他换气之间,他的身形,却也有如陨石般地,朝绝望中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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