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祥刺马案_小说在线阅读_平江不肖生

第六回坐渡船妖僧治恶病下毒药逆子受天刑
    话说陆小青看见柳迟起身说:“来了,来了!”即抬头看前面,只见一行来了九个人。一个武官装束,年约四十多岁,生得眉浓巨眼,膀阔腰圆,面上很带着忧愁的样子。无论甚么人一望,便可以看得出他有很重大的心事。同行的八个人,一色身穿得胜马褂,头戴卷边大草帽,背上斜插一把单刀,刀柄红绸飘拂,一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好像就要去冲锋陷阵的一般。那武穷装束的人在前面走着,并不注意柳、陆二人。渐渐走近跟前,将要走过了,柳迟才挡住去路,问道;“你们是从湖南巡抚部院来的么?”那武官低头见柳、陆二人年纪又小,衣服又平常,说话更率直没有礼貌,官名人轶事场中的势利眼睛,哪里瞧得起这们两个人物。随将那副卷帘式的面孔往下一沉,两只富贵眼向上一翻,说道:“你管我们是哪里来的干甚么?”八个带刀的兵士,以为柳、陆二人不是善类,当即一字儿排着包围上来,来势都很凶恶。柳迟一看这情形,连忙拉着陆小青往旁边让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怪我不该多管闲事,请快去送死罢。明年今日,我准来扰你们的抓周酒!”湖南的风俗,小儿满周岁的这一日,照例用一个木盘,里面陈列士农工商所用的小器具,以及吃的糖果,当着亲戚六眷,给这个周岁小儿伸手到盘里去抓。看抓着甚么,便说这小儿将来必是这一途的人物。那时风俗重读书人,小几抓着笔墨书本的最好。这种办法,谓之“抓周”。抓周的这日,是要办酒席款待亲戚六眷的,吃这种酒席,叫做吃“抓周酒”。柳迟一时气不过,对那武官说出这话来,只把那武官和八个兵士都气得顿时横眉竖目,怒气如雷。
    那武官忽然指挥着八个兵士,喝道:“且把这两个混帐忘八蛋捆起来,回头送到长沙县衙里去,每一个的狗腿上,控他两个大窟窿。这时候没有闲工夫和他们多说。”八个兵士真个如奉了将军令,一齐张手来捉。本来八个兵士不是柳、陆二人的对手,加以八人欺柳、陆年轻,不看在眼里,以为养麦田捉乌龟,手到擒来,算不了一回事。谁知八人才一拥上前,连手都不曾沾着柳、陆二人的身,早被陆小青三拳两脚,将奋勇上前的几个打跌了。立在后面的几个,不由得吓得呆了,不敢再上前讨打。只圆睁着眼看陆小青,倒安闲自在的,不像曾与人厮打的样子。柳迟笑嘻嘻的说道:“你偏有这些精神和他们纠缠,他们今日起得太早,敢莫是遇见鬼了。不过一会儿工夫,好歹都要去送死的,这时把他们打倒干甚么呢?”陆小青也笑道:“谁值得去打倒他们,他们自己和喝醉了酒的一样,一个个立脚不住,只怕真是起得太早了,想在这地下睡一睡。”
    那武官看了柳陆二人的言语举动,心里甚是纳罕。不过做官的人,只惯受人奉承,不惯受人凌辱,今见手下的兵被这两个不足轻重的青年打跌了几个,那里按纳得住心头火起?一叠连声的催促这几个不曾跌倒的兵士动手捕捉。这几个兵士不敢违抗,都从背上拔下单刀来。这几个跌倒在地的,因身上没有受伤,倒地一个翻身,又跳起来了,也将单刀拔下,齐吼一声“杀”,刀光如闪电一般的飞舞过来。陆小青忽想起刚才听得柳迟说,在红莲寺将与知客老和尚动手的时候,正想看他的本领如何,叵耐那老和尚一刀不曾劈下,就“哎呀”了一声,无端将刀掣回去跑了的话,有心想在这时候显点儿能力给柳迟看。喜得是八月间天气,身上穿的是单衣,乘那些兵士正在拔刀的时候,故意将上身脱下来,露出一身枯蜡也似的瘦骨,两条胳膊就和两根桔柴梗一般。连骨朵缝里都寻不出一点儿肉。肋条骨一道一道的排列着,仿佛是纱厂的铁丝灯笼。柳迟虽也是瘦弱身体,然看了陆小青这般鸡骨撑持的样子,反觉得自己是很肥壮的了。那些兵士一见陆小青消瘦得如此可怜,倒吓了一跳。
    原是各人舞动手中单刀,待没头没脑劈杀下去的,及见是这们一个骨朵架子,都不知不觉的手软起来。有一个兵士用刀指着陆小青,先开口说道:“你自己也不去撒一泡尿照照,看你这种的样子,是不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枯骨,真是豆腐进厨房,不是用刀的菜。”陆小青听了,忍不住生气说道:“我本来不曾惹你们,你们要不自量来和我动手,此时自知斗不过我,却又做出假惺惺的样子。我瘦虽瘦,结实倒很结实。你们有气力尽寇砍过来,避让一下的,也不算是好汉。来罢!”说罢,将两条柴梗般的胳膊向左右张开来,挺着胸膛等他们砍杀。那些兵士平日虽是狗仗人势,凶恶非常,只是对于无冤无仇的人,是这般脱了衣服,等待他们砍杀,倒真有些不敢下手。一个个擎着刀,望着陆小青发怔。陆小青忿不过,只将身体一缩,便溜到了一个兵士身边,如从兵器架上取兵器似的,毫不费力就夺了一把单刀在手,随即旋舞了几下,逼得那些兵士纷纷退后。陆小青忽然挺身立着,说道:“你们不用害怕倒躲。我若有意杀你们,你们便插翅也飞不了。你们因见我的身体瘦弱,以为禁不起一刀,我就借这把刀,劈给你们看看。”旋举起刀来,刀口对准他自己的额头,猛力一刀劈下去,同时将额头往上一迎,只听得”哧”的一声响,和砍在棉花包上相似,砍着的所在,一些儿痕迹没有。接连砍了几刀,才换过手来,在周身都砍了一遍。将刀向那兵士跟前一掷道:“这刀是一块死铁造的,太不中用了,你拾去瞧罢。”那兵士连忙弯腰拾起来看时,只见刀口全卷过来了,都惊得吐舌摇头,同声说好厉害。柳迟笑道:“你们这种刀,真是截豆腐都嫌太钝了,带在身边做甚么,不是丢你祖宗十八代的人吗?”
    那武官看了陆小青的举动,听了柳迟的言语,那种不屑和小百姓说话的傲慢态度,不因不由的取消了。那一双翻起来朝天的势利眼,也不因不由的低下来活动了,他们这种在官名人轶事场中混惯了的人,转脸比甚么都快,那武官只念头一转,脸上便登时换过了一副神气,对八个正在吐舌摇头的兵士喝道:“还不快给我滚开些,你们跟我在外面混了这们多年,怎么还一点儿世情不懂得?冤枉生了两只眼睛,在你们的脸上,全不认识英雄。这两位都是有大本领的英雄,你们居然敢当面无礼。幸亏今日有我一同出来,若不然,你们不到吃了大苦头,哪里会知道两位的能耐。”八个兵士好像领会了那武官说这粗话的用意,一片声应是,都忙着将刀插入鞘内,诚惶诚恐的垂手站着。那武官拿出神气十足的样子,望了兵士几眼,好像竭力表示他不满意兵士刚才的举动,尚有余怒未息的模样。这几眼只望得八个兵士,都似乎在那里打寒噤,那武官这才觉得显出他自己的威仪了。回过头来,赶紧又换过一副堆笑的面孔,打算向柳、陆二人说话。谁知柳迟已拉着陆小青的手,说道:“我们走罢,弄得不好,说不定又要把我们捆送到长沙县里去。我们的腿子要紧,若真个打成两个大窟窿,还能走路吗?”二人才走了几步,那武官已抢到面前陪笑拱说道:“两侠不要生气,只怪我肉眼凡夫,错认两位是青皮光棍一类的人,所以对两位说了些无礼的话,并且还有一个缘因,得请两位原谅。
    我此刻正是有极重大的事在心里,很不耐烦,偏巧两位挡住去路,问出来的话,又恰好触动了我的心事,使我登对更不耐烦起来,若在平日,就是两位问我甚么话,我也决不至无端出恶言恶语来回答。我于今得请教两位贵姓台甫?从哪里来?怎么知道我们是从湖南巡抚部院来的?”柳迟指着陆小青说道:“这位老兄,我也是昨夜才会着,因见面仓卒,至今还不曾请教他的姓名。不过能在无意中遇着这样一个人物,确是天假其缘,大非易事。”陆小青趁此便将自己的姓名履历简单说了几句。柳迟也将姓名说了道:“我昨日奉了我师傅的命,教我到红莲寺救一个贵人,说那贵人已在红莲寺被困三日夜了。若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能救,只须回头向长沙这条路上行五十里等候,自有湖南巡抚部院的人来,可以与他们商量救法。至于在红莲寺被困三日夜的,究竟是甚么人?我师傅不肯说,只说是五十多岁的一个贵人,被困在红莲寺的事,是不能给外人知道的而已。”
    那武官听了,很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问道:“贵老师尊姓大名?我确是从巡抚部院到这里来,只是昨夜三更过后才动身,临行除了院内几个重要的人,没外人知道。贵老师怎么能在我未动身之前,就教足下到这里等候呢?”柳迟笑道:“我师傅的大名,在南七省我敢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江湖上人都称他老人家为“金罗汉”的吕爷爷。他老人家道法高深,千里以外的事,都能明如观火,何况就在眼前的事?”
    那武官更现出惊讶的样子,问道:“是金罗汉吕宣良吗?”柳迟道:“怎么不是,你也认识么?”那武官——“哎呀”了一声道:“这就奇了,这就奇到极处了!”柳迟看了那武官十二分惊诧的神气,也不由得惊诧起来问道:“这话怎么说,有甚么奇到极处?”那武官自言自语的说道:“只怕这个金罗汉,不就是那个金罗汉。”柳迟不悦道:“普天之下,只有我师傅吕爷爷配称金罗汉,没有第二个人配称金罗汉,也没第二人敢称金罗汉。你何以见得不就是那个金罗汉?你所知道的那个金罗汉,究竟是甚么样子呢?”那武官道:“那个金罗汉,我只知道姓吕、名宣良。甚么样子,我却不曾见过,不得而知。但知道那金罗汉有两只极大的神鹰做徒弟,片刻也不离身。”柳迟笑道:“原来你所知道的,也不过如此。我师傅金罗汉,正是养了两只极大的神鹰,也是片刻不离左右,不知你何以会疑心恐怕不就是那个?”
    那武官又陪着笑,说道:“足下不要因我的话说的不好生气,且待我将缘因说出来,足下自然不怪我疑心不就是那个金罗汉
    “我姓赵,名振武,是巡抚部院里的中军官。我在十来岁的时候,就听得家里的人说,我高祖赵星桥在湖南做巡抚的时节,有一个年约七八十岁的老和尚,生得体魄魁梧,态度潇洒。头戴昆卢冠,身披大红袈裟。左手托一个石臼也似的紫色钵盂,右手握一柄三尺来长的铁如意。估计那铁如意足有百多斤轻重,那和尚握在手中,行若无事的样子。从岳麓山那边坐一只渡船过来,到城里化缘。一不要钱,二不要米,不论贫富人家,都只化一碗白米饭,便高声念一句‘阿弥陀佛’,用铁如意在钵盂边上轻敲一下。一到黄昏时候,仍坐渡船过河到岳麓山那边去了。每日是这般来城里募化,有人问他,是哪个寺里的和尚?法名甚么?他说:老僧素来山行野宿,随遇而安,没有一定的寺院。一心在深山修炼,不与世人往来。因此名字多年不用,早已忘记叫甚么了。有人问他:从甚么地方,在甚么时候到岳麓山来的?他说,全世都任意游行,只知道从某世界游到某世界,在这一个婆娑世界之中,却不能记忆小地名。此地在婆娑世界中,叫甚么地名,老僧并不知道,那时长沙城里的人,听了老和尚这种奇怪的语言,又见了那些奇怪的举动,不到几日,已哄动满城的人,都争着化白米饭给老和尚吃。老和尚的食量大的骇人,每家化一大碗,随化随吃。从早到晚,至少也得化一百多家,便能化一百多碗饭,吃到肚里,还不觉得很饱的样子。因此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有道行的和尚,有当面称他圣僧的,有拿着前程休咎的事去问他的,他摇头不肯说。”
    “那时有个做泥水匠的人,姓王行二,大家就叫他王二,家庄在岳麓山下水麓洲,家中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一个妻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一家连自己八口人,就靠着王二一个人,凭着做泥水匠的手艺生活,这日,王二在人家做手艺回来。忽觉得胸脯上有一块碗大的地方胀痛,初起不红不肿。他这种做手艺的粗人,身上虽有些痛苦,也不拿着当一回事,次日仍忍痛去人家做工。下午回家,便觉胀痛的比昨日厉害了,用手去摸那胀痛的所在,皮肤里简直比钱还硬,呼吸都很吃力,好像饱闷得很的样子。第三日就红肿得和大馒头一般,不但不能去人家做工,连在家中走动都极不方便,只得坐在家里,也无钱请外科医生诊视。四五日后,只痛得王二呼娘叫爷的哭。做手艺的人,家中毫没有积蓄,储备口人坐吃得几天,那里还有东西吃呢?可怜王二老婆,只得带着儿女出来行乞。王二胸前的疮,更溃烂得有碗口大小。久而久之,知道王二害疮的人多了。虽也有愿意做好事的外科医生,不要王二的钱,送药替王二诊治,无奈这疮的工程太大,不是寻常敷疮的药所能见效。
    “一日,王二的老婆带着儿女过河,到城里行乞,顺便打听会医毒疮的外科医生,居然被他找着一个在长沙很有名的外科医生了。王二的老婆带着五个儿女,向那医生叩了不计数的头,才求得那医生许可了:不要医药费,替王二诊治,不过须将王二抬到医生家里来上药,医生不肯亲到水麓洲去,王二老婆已是喜出望外了,连忙要求王二的同行,用竹床将王二抬到城里来,请那医生诊治。但是那外科医生的声名虽大,身价虽高,医病的手段却甚平常。他自以为是莫大的恩典,不要钱替王二医疮,实在他肆药不敷上去倒也罢了,不过是溃料,不过是疼痛,敷了三四次药之后,不仅毫未见效,反红肿得比不敷药的时候更厉害了,从胸脯肿到颈项,连话都说不出来。那医生至此才知道自己的手段不济,恐怕王二死在他家里不吉利,只好说这种疮是没有治法的,教王二的几个同行将王二抬回水麓洲安排后事。王二老婆不能把王二赖在外科医生家,只得哭哭啼啼的跟着几个同行的抬起王二走到河边。恰好有一只渡船停泊在码头下,一行人便走上那渡船。王二睡的竹床,就安放在船头上,奄奄一息的哼个不了,王二老婆坐在旁边哭泣。
    “长沙河里的渡船,照例须等载满了一船的人才开船的。他们上船等了好一会,刚等足了人数,快要开船了,忽见那老和尚走到码头上来。架渡船的梢公,知道老和尚是要过河的,遂向码头上招手,喊道:‘老师傅要过河么?请快上来,就要开船了。’老和尚一面举步上船,一面低头望着睡在竹床上的王二,只管把头摇着,现出看了不耐烦的样子。同船的人都觉得老和尚这种情形很奇怪,出家人不应如是的。当下就有一个年轻口快的泥水匠同行,对老和尚说道,出家人多是以慈悲为本,方便为门。老师傅每日到长沙化缘,长沙人无不知道老师傅是个有道行的高僧。这睡在竹床上的王二,是个孝子,一家大小七口人,全靠他做泥水匠养活。于今他胸脯上忽然害这们大的一个毒疮,经许多外科医生治不好,眼见得是没有命了。他不死便罢,只要一口气不来,他将近七十岁的老母,不待说是得饿死冻死、气死急死,就是他这个嫂子,和这五个不曾长大成名人轶事人的儿女,恐怕也难活命。老师傅是出家人,见了他这样可怜的人,不怜悯他也罢了,为甚么反望着他做出讨厌他的嘴脸来呢?’”
    “老和尚听了,益发做出爱理不理的样子,将脸向旁边一扬,冷笑了两声,说道:“你这些话向谁说的,只能拿着向两三岁的小孩说,或者可以瞒得过他,使他相信。拿着对老僧说,你就认错人了。’这同行的少年一听老和尚说出这些不伦不类的话,不由得气往上冲,逼近老和尚跟前,问道:‘我那一句话说的不对?怎么只可以瞒两三岁小孩?我一不想骗你的钱,二不想骗你的米,为甚么向你说假话?你倒是说个明白,看我刚才说的话,哪一句是假的,不能相信。’老和尚仍是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这真是好笑,老僧出家,管你哪一句真,那一句假。你说他于今胸脯上忽然害这们大的一个毒疮,经许多医治不好,这话就显见得是假的,你还说不是想骗我吗?一个好好的壮健汉子,无端是这般装出害重病的样子来,教老僧看了如何不讨厌呢?’这同行的少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拖住老和尚的袈裟,说道:“你若说我旁的话是假的,我一时拿不出证据来,不能和你争论。至于说他胸脯上毒疮的话是假的,他这样子是装出来的,我却不能由你说。于今人在这里,这船上坐了这们多人,可以请大家做见证,我去揭开他胸前的衣,请大家来看,若真是胸脯上不曾害毒疮,算我们是骗人,听凭你们怎生惩治,我们都情愿领罪,没有话说,若果是害了毒疮,看你怎么说?’”
    “当时同船的人,有一大半认识王二的,知道王二确是害了毒疮。就是驾渡船的梢公,因王二用竹床抬看来回坐过好几次渡船,也曾看见王二的毒疮。这时忽所得老和尚说王二假装害疮骗人,不由得都替王二和这同行少年不平,齐声向老和尚说道:‘这话很公道,若揭开衣看没有毒疮,随便老师傅骂他们一顿也可以,打他们一顿也可以。万一王二不是假装病,他们骂老师傅,老师傅就不能生气。’老和尚气忿忿的伸手向王二一指道:“你们去看罢,看有甚么毒疮在哪里?’”
    “这少年也是气忿忿的两步跑到船头,将王二胸前盖的衣一揭。不揭看没要紧,经这下揭开一看,只把这少年惊得呆了,原来王二胸脯上果然是好好的,不但不见有甚么毒疮,连痱子也没有一颗。王二的老婆在旁边看了,也仿佛做梦的一般。半晌,才轻轻推着王二,问道:‘你胸脯上的疮还痛么?’王二原是闭着眼睡的,此时张开眼来,不答他老婆的话,且用手在胸脯上缓缓的摸了几摸,说道:‘我难道在这里做梦么?我的疮到哪里去了呢?’王二的老婆答道:‘我也只道是在这里做梦呢!’老和尚仍是怒气不息的问道:“疮在哪里?你们能瞒得过我么?’说话的时候,船已到水麓洲,老和尚跳上岸,大踏步不顾而去。王二摸胸脯不见毒疮,一时连痛楚也不觉得了,颈项原肿得不能说话的,此时也畅快了。同行的几个人见渡船靠了岸,正待大家仍旧抬起他上岸,他不知不觉的已坐起身,说道:‘我若不是在这里做梦,害了半个多月的毒疮,怎的忽治好的这般快?”
    “同船的人都觉得这事奇怪,有年老有些儿见识的说道:‘依我看王二的疮,就是那老和尚治好的,那老和尚是个有道行的圣僧,必是他老人家看见王二病的可怜,用法木将疮治好。’满船的人见这人如此说,也都附和说是老和尚显神通。只有那个和王二同行的少年,因受了老和尚的叱骂,心恨不过,不承认老和尚有神通。说老和尚若真有这样大的神通,何不当众说明替王二治疮,也好扬扬名呢。同船的人道:‘老和尚又不是做外科医生的,完全是出于一片慈悲之心,要人扬甚么名?我看他老人家就是怕知道的人多了,传扬出去,以后求他老人家治病的太多,推也推托不了,难得麻烦。因此故意说王二装假,好使人不疑心是他老人家治好的。’”
    “经过这回事以后,不到两三日,长沙满城的人都知道老和尚有法术,能替名人轶事人治不治的病。等老和尚一到长沙化缘,就有许多人抬着病人或搀扶着病人,跪求老和尚诊治,老和尚一口咬定不会治病,王二本不害疮,不干他的事。然曾当面跪求老和尚的,老和尚虽睬也不睬,但是病人回家,多有登时就好了的。”
    “一口清晨,南门的城门才开,就进来个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左手牵一条大黄牛,右手握一根树枝,走进城来,就立在城门洞卜不动。经过城门洞的人一看这黄牛,都大惊叫怪。原来这黄牛全体与平常的黄牛无异,只有一颗头是人头,头上也有两只角,并看得出这人头的年纪,大约已有四十来岁了,是一个做工人的面貌。城门口陡然来了这们一条怪牛,凡是经过这地方的人,谁不立住脚问这怪牛的来历呢?老婆婆初时只流眼泪不说话。后来围着的人越来越多了,老婆婆才连哭带诉的说出来。原来南门城外十多里,有一个姓张的木匠,因手艺平常,没有多少人家雇他做本器。张木匠只有一个老母,已有六七十岁了,没有妻室儿女。张木匠平日对他老母虽不能尽孝,然左右邻居都还不见他有忤逆的举动。”
    “这年因田里收成不好,雇木匠做工夫的人更少了,张木匠渐渐不能养活他母亲。不知怎的,张木匠忽然起了狠毒的心,心想:我若不是为有这个老母,独自一个人,天南地北都能去,怕甚么没有饭吃。何不买点儿砒霜来,将老母毒死了,独自出门去吗?张木匠一起了这念头,就跑到药店里,推说要毒耗子,买了一包砒霜。又跑到熟人家借了两升米,提回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给他老母道:‘你老人家自己煮饭吃罢。我还有要事出去,须到夜间才能回家。这里还有一包好东西,煮好了饭,就把这包东西拌在饭里,那饭便非常好吃,一点儿菜不用,吃下去并能几日不吃不饿。’他母亲信以为实,欢天喜地的收了。张木匠随即走了出去。
    “他老母刚待洗米烧饭,忽听得外面有人高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张母走出看时,只见一个老和尚,身体高大,头戴昆卢冠,身披大红袈裟,左手托紫色钵盂,右手握铁如意,右膀上挂一件灰色面的皮袍,立在大门口向张母说道:‘老僧是特来府上化缘的,只是我并不白化,能化给我十串钱,我这件皮袍就留在这里。”张母道:“可怜,可怜!我家连饭都没得吃,哪里来的十串钱,请到别家化去罢。’老和尚道:“便没有十串钱,少化些也使得。’张母道:‘我家一个钱也没有,拿甚么化给老师傅呢?’老和尚道:“实在没有钱,米也是用得着的。’张母道:‘我家仅有两升米,还是我儿子刚才提回来的。’老和尚道:“就是两升米也罢,这件皮袍我出家人用不着,留在这里,给你儿子穿罢!’张母见两升米能找一件皮袍,自是很欢喜的,将张木匠提回的两升米,都给了老和尚,老和尚接了米,留下皮袍,自敲着钵盂去了。张母因没有了米,不能烧饭吃,只是忍饿等候儿子回来。”
    “张木匠直到夜间才回,自以为老母是已经吃下砒霜死了的,打算回家收名人轶事名人轶事,谁知进门见老母还坐着不曾死,不由得心里就冲了一下,连忙问道:“我白天拿回来的那包好东西,不曾拌在饭里面吃吗?’张母还喜孜孜的说道:‘决不要提那包好东西了。我从你走后,直挨饿到此刻,一颗饭也没得入口。’随即就将和尚来化缘的情形述了一遍道:‘皮袍现在床上,你拿起看看,明日拿到城里去卖,必能多卖些钱。’张木匠听说两升米换了一件皮袍,心里也禁不住欢喜。拿起皮袍看了几看道:“我活到四十岁,还不曾穿过皮袍,且穿上试试看。’说着,将皮袍向背上一披,想不到皮袍刚一着身,张木匠便立不住脚,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在地下,口里联珠般的叫痛,顷刻之间,全身都已变成一条黄牛了。只有面孔不曾变换,口里仍能说话。这一来,把张母吓得痛苦起来,张木匠亲口向张母供出买毗霜毒母亲的心事来,道:‘这是上天降罚,将借我这个忤逆子,以警戒世间之为人子不孝的。娘只有我一个儿子,于今我既变了牛,没有养活了,娘可牵我到城里去讨钱,看的人若问我的来历,娘只用树枝在我背上打几下,我自然会供给众人听,若不忍打我,便说不出来。’张母心里是不忍把儿子变成的牛牵出去讨钱,然肚中饥饿难挨,张木匠哭着求张母牵出去,好慢慢的减轻些罪孽。”
    “张母只得牵迸城来,在城门洞口见聚集的人多了,大家盘问来历,张母举起树枝,在牛背上打了几下。张木匠真个口吐人言,一五一十的照实说了。听的人不待张母开口,都争着给钱,一会儿就有十多串钱了。大家因听得送皮袍的和尚就是那个替王二治疮的老和尚,更是异口同声称赞那老和尚是活佛临凡,不仅称为圣僧了。从此老和尚到人家化缘,有许多人家用香花供养的。老和尚说出来的话,大家都看得比圣旨纶音还重。”
    “这年正月十三日,老和尚忽对许多妇孺说道:‘今年玉帝有旨:从明日起,在长沙大西门城外,搭天桥一座,接引有缘的人上天。十四、十五、十六连搭三夜。这是登天堂的捷径,千载难逢的,不可错过。’当时就有人问道:‘从天桥就可以走上天堂里去吗?’老和尚点头道:‘是’。这些人又问道:“夜间没有灯火,桥上如何能看见行走呢?”老和尚道:“夜间没有灯火便不看见行走,还能算是玉帝搭的天桥吗?那时天门开了,自有两盏天灯,高悬在开门两旁。上桥的人一到树上,自然看的明了,一步也不会走错。有尘缘未了,暂时不能登天堂的,到天堂里面游观一番,仍可回家,并非一去不回的。’”
    “老和尚自说了这番旷古未有的奇谈,城里城外的人,十个之中,竟有八个相信活佛的话,是不会有假的。其余的两成名人轶事人,也还不敢断定说是假的,不过因为从来不曾听人说过有这种怪事,略有点儿疑虑罢了。十四日天色才到黄昏时候,大西门城外河岸一带地方,已是人山人海。大家都抬头望着天上,等待开天门,搭天桥下来。直等到三更过后,还不见有一些儿动静。老弱女孺不耐久等的,有些灰心回去了,体格强壮的,都相信老和尚的话,决不至于骗人,誓必等到天明没有才回去。看看等到敲过了五更,相差不过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将近天亮的时候,照例天色必有一阵漆黑,此时更忽然起了一天的雾,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到了这时分,便是十二分相信的人,也实在等的有些意懒心灰了。颈也胀了,腿也酸了,精神更提不上来。大家正商议不再等了,打算各自归家。陡听得天空中如响雷一般的发出一种很洪大的声音,只吓得众人一个个抬头仰望,即见有两道电也似的亮光,在天空闪灼了好几下。随即就有人喊道:‘好了,好了!天桥搭下来了!’柳迟听赵振武说到这里忍不住截断话头,问道:“难道真个有甚么天桥搭下来了吗?”不知赵振武如何回答?且待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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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遭灾劫妖道搭天桥发慈悲剑仙授密计
    话说赵振武对柳迟、陆小青二人述那老和尚搭天桥的事,述到众人中有人名人轶事大呼天桥搭下来了的时候,柳迟截断话头问了那们一句。赵振武不慌不忙的笑道:“自然是真个有天桥搭下来了,只是众人看那天桥,不过有两尺来宽。因为起了极浓厚的雾,看不了多远,但是确见有两盏云灯。灯光能照透重雾,眼力足的少年,能隐约希得见两盏天灯之中,有一个仿佛似门的黑洞,大家都断定那黑洞便是天门。罢仔细定睛一瞧,这座天桥,就是从那天门里搭出来的。想看天桥的人虽多,敢上天桥的却少,立处与天桥相近的几个人,趔趄不敢上去。立在远处有的想上去的,又被人多拥挤住了,一时走不到桥前,只急得大喊道:“前面的人想登天堂的就得快走,没有这种福分的,就得赶紧滚开些,让我们好上去!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岂可错过?有多少修道的人,勤修苦练一辈子,还不能上天堂。我们若不是蒙活佛临凡指引,谁知道玉帝有这道意旨,连搭三夜天桥来接引凡夫呢?’在前面的人,所得后面的人这们说,登时都鼓起一腔勇气,同声应道:‘不错,不错!我们记得活佛曾说过的,我等若是尘缘未尽,暂迸不能脱离尘世的,到天堂游观一会,仍可由天桥上走回尘世来。活佛吩咐的话,决没有虚假!我们即算没有登天堂的福分,到天常上去开一开眼界也是好的。’这些人说着,真个举步向天桥上走去。”
    “凡事难于创始,没有人奋勇上前,大家都存心观望。一见有人走第一,以下走第二第三的,就接着争先恐后了。当时也没人在旁数,大约已走上去二三十人了,忽然两盏天灯同时熄灭,天桥跟着往上一收,天门也随即关闭了。已走上天桥的人,一个也不曾掉下,只在天桥刚收上去的时候,隐约听得半空中“喀喳”响了一声,于是来不及上去的人,同声喊道:‘天桥收了,天桥收了!’有许多跺脚叹息,归咎各自的福命薄不能走这条捷径上天堂的。有归咎天桥太收快了的。有怪立在天桥跟前的人,既自己无福上去,就应该赶紧走开,让一条路给旁人上去的。总之,无一个不以未得走上天桥为可惜。那二三十个已经走上天桥去了的,各人家中都有亲戚六眷及地方邻居前去道喜。都说,这样上天堂,就和修道的白日飞升一样,一人得道,鸡犬同升,将来各家都是要得好处的。相信最笃的人,以为不得上去,是由于心不虔诚,多有在元宵节这一日,斋戒沐浴,焚香祷祝虚空过往神,保佑他得上天堂。满城人如发了狂的一般,简直没人敢说半句轻慢侮辱的话。”
    “这夜到大西门外去看的,比昨夜更多了。昨夜有些等不及回去了的,都后悔不迭,这夜誓必等到天明!这夜的天桥,比昨夜却搭的早些了,才到三更时分,便和昨夜一样,陡起一天浓雾,浓雾一起,天灯即悬挂出来,天桥也就接着搭下来了。昨夜悔恨不曾上去的人,今夜一见天桥,一个个争先向天桥跑。约莫已跑上去了五六十个,地下的人正接连要往上跑,天桥忽然收了,天灯也熄了,天门也关了。须臾之间,一阵怪风突起,吹得云消雾散,一轮寒月当空,天上除几点寒星而外,甚么东西也没有。地下想上去不曾来得及的人,都捶胸顿足的哭起来,长沙是这般一连闹了两夜。如此奇怪消息,传播得比甚么还快,四乡的人,二三里远近的,都赶到省城来看。
    “那时是我高祖赵星桥做湖南巡抚。听了这消息,明知没有真个搭天桥的事,不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老人家也猜度不出。逆料两夜上天桥的人,必无生还之理。心里着急长是这们闹下去,一则妖言惑众。煽乱人心。二则一般无知无识的愚民相率是这般平白无端的枉送了性命,也太觉可怜可悯,待出示禁止妖言,不许众人在大西门外集聚罢,只因天桥天灯,确有那件东西,经数千百人的眼睛看见的。要出示禁止一般愚民上去,告示上面须说出一个不足信的所以然来。自己既不知追究竟,几句空空洞洞的官样文章,如何能禁得住那一般愚民呢?他老人家都急得无可奈何,只得瞒着满衙门的人,独自改装一个平常人出来,打听外面的议论,并查访两夜上天桥的实在情形。
    “在大西门外搭天桥的地方,勘验了好一会,看不出一点儿可疑的痕迹。当下找了一个接连看过两夜搭天桥的船户问道:‘你记得那两盏天灯悬挂在甚么地方么?’船户答道:“我当时看的最清楚,两次的天灯,都悬挂在一处地方,没有移动。天灯的光亮,仿佛看见是淡绿色的,若不是有那们厚的雾,我连远近都能看的出来。’他老人家一听船户这们说,就觉得这里有可疑之处,连忙问道:‘天灯悬挂在天上,你怎么能看得出远近呢?’船户伸手向那方一指,说道;‘确实就在那地方,虽是在雾里看见,但我驾了半生的船,在河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里遇雾,是极寻常的事。我两只眼睛,看雾也看惯了,不过前昨两夜的雾,比平日浓厚几倍,所以我只对看得出那地方。毕竟离地下有多远,不敢乱估。’他老人家就船户指的方向看去,好像就在岳麓山顶上,他老大家连问了几遍,船户断定是那地方。船户走开后,他老人家独自远望着岳麓山顶山神。
    那时天气晴明,从大西门河岸到岳麓山顶,照弓丈量起来,虽也有好几里路,然山顶的树木房屋,尚能历历看得分明。忽见那山顶上有两只黑鸟,一上一下的翱翱飞舞。有时冲天高举,健翮凌云;有时敛翼卑飞疾如星火。我高祖心想:相隔这们远。平日山顶上有人,立在这里尚看不清楚,如何能看见飞起来的鸟雀呢?这必是我的眼睛发花,不是真个有这们两只鸟在那里飞舞。一时心里虽这般疑惑,然放不下就此不看个仔细。用衣袖将两眼揉了几下,自觉很光明了,再定睛看那山顶,实在是有两只黑鸟,飞起来的时候,并能看得出两鸟的肚皮上,都有一块白毛。我高祖看得仔细了,不禁大吃一惊!暗想,这是从那里来的这样两只怪鸟?若不是比寻常鸟雀高大到数百倍,相离这们远,决看不见。方才船户说天灯悬挂的地方,就是岳麓山顶上,而此时又凑巧看见,这般两只怪鸟,我何不趁现在天色尚早,亲到山顶上察看一番?若因此看得出一些儿形迹来,能设法将前昨两夜的事弄明白,岂非地方人民之福?我高祖生性极强毅,胆量又极大,主意一定,便雇了一只划船,顷刻就渡河到了岳麓山下。抬头看两只黑鸟,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是既到了山下,不能因看不见两鸟,便不上山,振作起精神,一口气走上山巅。举眼向四处一望,飞来飞去的小鸟很多,再也寻不见那大鸟的影子,其他可疑的形迹,更是一点也看不出。在山顶上立了些时,觉得上山很吃力,身体异常疲乏,口里也渴得厉害,只得走迸云麓宫去。
    “刚跨进山门,只见一个童颜鹤发的道人,迎面走了出来,显出很诚谨的样子,向我高祖行礼。说道:‘贫道早知今日有贵人降临,只因不便远迎,尚希原谅。’那道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好像怕旁人听去的样子。我高祖那时虽己在湖南做了一年多的巡抚,然不曾到过岳麓山。这道人是谁,更没有见过。这回微服私访,连衙门里左右的人都不知道,这道人怎么说早已知道今日有贵人降临呢?这不是很奇怪吗?并且道人既是知道我高祖是贵人,这日会到云麓宫来,何妨大大方方的出来迎接。说这几句客气话,又要是这门低声,怕人听见做甚么呢?我高祖当时着实吃了一惊。欲待不承认自己是贵人,因料想这道人必有些来历,决难赖过去,只得答礼谦逊。那道人不再开口说话,即邀我高祖到里面一间楼上。那楼上陈设得非常精雅,毫无尘俗之气,已有一个白须老头,笑容可掬的立在楼上,好像知道有客来,特地起身迎讶的样子。看那老头的头顶光溜溜的一根头发没有,颔下那部雪白的名人轶事名人轶事须,倒十分茂密,飘飘过腹。面目慈祥,风神潇洒,和这道人一样的仙风道骨,不是寻常年老人的气概,使我高祖看了肃然起敬。
    “道人指着老头介绍道:‘这位是贫道老友吕宣良,江湖上人称他为金罗汉的便是。因知道大人今日想为民除害,必亲身来这山里探看,我愿助大人一臂之力,所以在此恭候。’我高祖一听这话,又是惊讶,又是欢喜,连忙向吕宣良拱手道:‘幸会,幸会,难得老先生如此古道热肠,但不知前昨两夜那种奇离的景象,究竟是何妖魅,竟敢如此横行?两位想必知道详细。’吕宣良笑道:‘老朽是山野之夫,举动言语,素来放淡惯了,不知道礼节,望不见怪。这楼上是我这位道友静修的地方,四围窗壁,都贴了符录,不问甚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到这楼上来。我们无论如何纵谈,都不要紧,若出这楼门一步,我便不敢回答了。’我高祖才想起进山门时低声说话的情形来,原来果是怕有妖物在旁听得。
    “吕宣良又接着说道:‘我们这位道友,因生性喜种梅花,又喜画梅花,就自称梅花道人。在这楼上已七十多年了。前、昨两夜那种景象,非妖非魅,乃是一条数千年的大蟒。相传禹王治水的时候,这大蟒就在洞庭湖里兴妖作祟。禹王用法术将他拿住,锁在岳麓上飞云洞里,因恐年深锁坏,又逃出来害人,当时并刻画一道符篆在一块大石碑上,就用这石碑堵住洞口,把飞云洞封了。这碑便是现在大家都知道的禹王碑。也是合该长沙的人民要遭劫!几千年来,不曾有人敢将禹王碑污秽。偏几个月以前,忽有一只母狗,在禹王碑旁边深草里面,产了一窝小糠,糊了许多狗血在禹王碑上,将碑灵污秽了。这大蟒身上锈锁练,久已锈断,只因有这一块碑封住洞口不能冲出来。既污秽得不灵了,哪里还禁得他住呢?就在产小糠的这夜,冲出洞来,出洞便化一个老和尚,来云麓宫求见梅花道人。道人知道这东西阴毒异常,接见必受其害,不敢出面。云麓宫大门上,有这人的符篆,他也不敢冒昧进宫里来。
    “这几个月内,他每日到城里化斋。我这道友就知道他是存心欺骗愚民,好落他的圈套。他的本身,能大能小。小的时候,和平常的水蛇无异。大时十数丈数十丈不等。发威的时候、充其量能长至百多里,昂头与衡岳齐高。他因为显出本身来,虽在黑夜。也容易被人看出,所以前、昨两夜特地先喷了一天浓雾,然后显形。他的心思,原想欺骗得一般愚民都信仰他到了极点,以为真是上天堂捷径的天桥,源源不断的走上去。那天桥到底是甚么呢?就是他本身上的一条舌头。大人请想:他头在这岳麓山顶上,舌头能伸过河去,使一般愚民认做天桥。可想见他的身体,有多们长,有多们大!’我高祖听了这些骇人的话,在正月那们寒冷的天气,都惊得遍体流汗,即截住问道:‘那们长大的身体,当时却在何处呢?’
    “吕宣良笑道:‘地下那有好安放他的所在,当时仅有头搁在这山顶上,身体还悬在半空中。依他几个月的处心积虑,本顶算只须三次,便能轻轻巧巧,吃尽一省城的人民,亏了这位道友在这山上,不容他如此作恶,特地找我来做帮手,然我和道人都没有收伏这东西的力量,仅能使他略略受创,不得安心吃人。两夜都乘他刚将舌头伸过河去的时候,同时各赏了他一剑,所以两夜都只走上几十个人,他就负痛不能不将舌头收回。若不是这们对付,只怕省城里的人民,此时已存留不到一半了。道人算定这东西,非有大人这般福分与刚正之气的人,断不能伤损他,预知大人今日必亲临此地,已为大人准备了软胎弓,雕翎箭,箭簇上并敷好了见血封喉的毒名人轶事药,凭大人的威福,虽未必能取他的性命,使他终身残废,也可减退他不少的恶焰,料他以后不敢再来肆毒了。’
    “我高祖见说前、作两夜,因有吕宣良和梅花道人两个,在暗中各刺了大蟒一剑,舌头才收得那们快,使满城的愚民,免遭大劫,一时心里感激真是不可言喻。立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两人作了两个揖道:‘我在受朝廷重寄,作一省封疆大虽,坐视人民被毒蟒吞噬,不能解救,真教我愧作欲死,苟非两位道长仁爱为怀,救人民于毒蟒之口,这样亘古未有奇祸,出在长沙,我便万死也不足以蔽辜了,只是虽承两位道长的仁爱,已替我准备弓箭,无奈这恶物在伸舌头吃人的时候,身体悬在天空,又在夜深雾厚之际,寻常弓箭如何能射伤他呢?并且说起来愧煞,我的射法平常,更久疏弓马,没得倒打草惊蛇,恶物不曾受伤,反惹发了他的毒性,益发肆无忌惮,那却怎么好咧?’梅花道人名人轶事大笑道:‘这不过凭仗大人的威福,假手大人射他而已。若专凭本领去射他,休说大人射他不着,就是养由基来,也奈何他不得!’
    “梅花道人话才说到这里,只见一个小道竟走进楼来,直到梅花道人身边,凑近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梅花道人脸上登时露出惊疑的样子。我高祖以为,必是那毒蟒在外面又有了甚么举动,道童前来报信,所以道人现出惊疑的脸色。我高祖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惊慌不定,呆呆望着梅花道人,看道人有甚么言语举动?只见突然伸手向吕宣良一指,笑道:“哦,是了,一定是你两位高足干的玩意,不能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乱怪火工道人!’吕宣良也现出吃惊的样子,问道:“甚么事是我小徒干的?’梅花道人笑道:“去年有一个猎户,送两条腊鹿腿给我。我一向因没有嘉宾,不舍得弄来吃。今日难得有贵人光降,早就吩咐火工取一条好生烹治出来,饷宴贵客。此刻小徒来报说:‘两条腊鹿腿,素来是挂在厨房里的,昨夜还看见挂在原处,方才打算取下来,不知怎的两条腿都已没有了。’小徒说曾屡次听得火工道人说,这们肥的鹿腿,好生用文武火炖出来,想必好吃得很,可惜师傅不教炖了吃,我们也就没有这样口福。火工道人本来嘴馋,又曾说过这些想吃的话,因此疑心是他偷吃了。我想火工道人虽说嘴得,究没有这们大的胆量,岂有他偷吃了,我推算不出来道理?并且即算他忍不住馋,竟敢偷吃,至多也不过偷吃一条。我此刻虽不曾推算,然估料偷我这两条腊腿的,必是你两位高足无疑。’不知这两条腊腿究竟是何人偷吃的?且待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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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解毒蟒大扰台祭神除凶僧小豪杰定策
    话说柳迟听赵振武说到这事,又忍不住插嘴笑道:“哦,你于今说起这事,我也想起一件事来。我师傅吕爷爷初次到我家来的时候,我记得曾提过这回事,那两个高足,就是那两只大鹰,还不仅偷吃了两条鹿腿,并偷吃了腊鹿子和腊猪肚肠。”赵振武点头道:“那些东西也被偷吃了,我却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吕宣良所说,面上很觉有些难为情的神气。随即撮口长啸了一声。梅花道人忙起身摇手道:‘这算不了一回事,你将他们叫来干甚么呢?何况我并不曾推算,不敢断定是他们吃了?即算确是他们吃了,吃也吃到了肚里,难道还叫他们来责打一顿么?也未免显得我这东道主人太寒酸了。’梅花道人虽是这般说,吕宣良的啸声已发将出去,不能收回来。两鹰刚躲在树林里各将一条鹿腿吃完,听了他师傅的啸声,不敢不到,只得飞到楼上窗口边站着。我高祖一见,不禁大吃一惊,然而心里却明白在大西门岸边看见的,就是这两只大鹰。吕宣良指两鹰大骂了一顿,只骂得两鹰低头缩颈,浑身战栗不止。梅花道人代替求情,吕宣良才渐渐的平了气,大喝一声:‘滚开些!’两鹰如得赦旨,真个就身一滚,转眼便冲上半天去了,好像不敢扑翅膀,惊动了楼上的贵客一般。
    “不一刻,小道童开上饭来,留我高祖吃了饭。梅花道人从提里取出一副弓箭,送给我高祖道:‘大人不要轻看了这副弓箭,这弓虽是软胎,寻常最强的硬弓,十把也赶不上这一把,大人用时自然知道。这箭有贫道的符篆在上,凭仗大人的威福,虽在百里之外,不愁射不着妖魔。烦大人亲手带回衙去,今夜不到二更,那毒蟒必照前昨两夜的样出来。大人可在初更以后,二更以前,将督抚印信带在腰间,并带了这副弓箭,尽寇乘坐大轿,开锣喝道,多带护卫之人,使一般愚民知道是宪驾到了。预先在河边陈设香案,大人一到,就对天焚香礼拜,默祷虚空过往神祗暗中保佑。等到河面有热气上腾时,便是将要起雾了,大人即可拈弓搭箭等候。天灯就是那恶物的两眼,虽在浓雾里看不分明,然只管对那发光之处射去,自有妙用,那恶物受了这一箭,免不了有一番大作,有贫道和吕兄在此,恶物既经受伤,大约还不难制止。大人射过这箭之后,回衙即须暗中派人传谕城内外各药店,如果见有瞎了一只眼的和尚来买眼药,务必拿极厉害的烂药给他,纵不能把那恶物烂死,然能将他的眼烂瞎了,永远不能看见,也可少造些孽。’我高祖受了那弓箭,即刻作辞回衙。
    “这夜遵着梅花道人的话,在河边等到云蒸雾涌的时候,两盏天灯闪的而出。我高祖也不管相离有多远,弓力能射到与否,只对准那方一箭放去。真是作怪,那箭一离开弓弦,箭镞上发出一种响声,就和响了一个晴天霹雳相似,响声还不曾停止,那对天灯已同时熄灭了,只见两道金蛇一般的白光,在天灯附近之处,来回缭绕了几次,便也熄灭得一无所见了。转眼之间,仍是云消雾散,一轮冰盘也似的明月,随即涌了出来。
    “次日,九芝堂药店才开张,果然那个披红袈裟,执铁如意的老和尚来买眼药,左眼闭着,流血不止。九芝堂的膏丹丸散,素来是很有名的,因我高祖已派人吩咐了给烂药,当时就包了些极厉害的烂药给和尚,从此以后,便没人再见过那和尚的面。我高祖也不久离了湖南,没遇着金罗汉和梅花道人,不知道那毒蟒究竟怎样了?柳迟笑道:“我做小孩子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过赵抚台射蟒的事。只因不知道有我师傅和梅花道人在内,不相信有这种事。以为如果有那们大的毒蟒,也决不是一个文官用箭所能射伤的。既有我师傅在内,这事就无疑义了。”
    赵振武忽然向柳迟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道:“既是师尊吕爷爷教老兄来搭救一个贵人,并教老兄在此地等候巡抚部院的人来,虽不曾说明贵人是谁,但是他老人家既说等候巡抚部院的人,可知教老兄搭救的贵人,必不是别个。我于今就是为一个贵人,自前日出门私访,至今不曾回衙。我昨天寻访了一日,没有着落,只因这事关系重大,不能给外人知道,寻访起来,更是为难。老兄是奉吕爷的命,特地前来搭救那贵人的,这事便不妨向老兄明说。不曾遇着老兄的时候,我已疑心到红莲寺了,此去就是打算到红莲寺探寻。不过没有想到红莲寺的和尚,竟敢做出那些无法无天的事来。只因我们大帅素来信佛,自到湖南巡抚任上,就听得红莲寺是湖南全省最清净最庄严的丛林,方丈和尚的学问人品更了不得,所以我们大帅到任不久,便亲自去红莲寺拈香,与方丈和尚谈得十分投机。从那次以后,曾五次派人接那方丈来院里讲经。可恶那方丈摆架子,仅来了一次,会谈片刻就告辞走了,两次都推病不来。我们大帅平日最欣喜游山玩水,虽是官居一品,然时常青衣小帽,装出寻常人模样,一个随从的人也不带,独自走出来。或在城里三街六巷游览,或到城外山野田亩之中,拉着种田的砍柴的,谈论些人情风俗。各县守城的都认识他老人家就是卜巡抚。
    “每次见他老人家独自步行出城去了,便立刻到院里来报,我们带了人去迎接,十九得挨一顿骂。这回他老人家早几日对左右的人说,今年的中秋节,寻找一处很清净、很雅洁的地方赏月才好。左右的人回说,上林寺、开福寺、妙高峰几处,都很清净高雅。他老人家没置可否。到十四日下午,我们见北门守城的来院里报告,才知道我们大帅又独自出北门城去了,我们回屡次带了人夫轿马去接,都得挨一顿骂,虽听了守城的报告,仍不敢就去北门外迎接,直到黄昏时候,还不见大帅回来,我们只得去城外找寻。谁知寻到初更过后,尚没有寻着他老人家的踪影,满院的人都吓慌了,又不敢张扬出去,恐怕一时惊传不见了巡抚,因而闹出房的乱子来,遵太太的吩咐,不许向外人提出半字,对一切上院来拜节的官员,都说大帅有病,不能起床,暗中却派了好几班人,出四城寻访。
    “昨日整整的寻访了一昼夜,毫无消息。我思量:我们大帅既和红莲寺的方丈和尚说得来,几番迎接那秃驴不到,莫不是我们大帅偶然高兴,步行往红莲寺找那秃驴谈禅去了?因此我才带了这么个人走到这条路上来,想不到在此地遇见老兄。”柳迟道:“我常听得人说,现在这个卜抚台,是一个极清廉刚正的好官,他有难,怪不得我师傅打发我前来搭救,不过据我看红莲寺那此贼秃,其所以敢是这们无法无天的作恶,一则因仗着佛寺的左右前后都没外人居住,无论甚么事,只要自家人不去外面漏出消息,外面决无由知道。二则因各贼秃的出身来历,大概都不是正派安分的人,各自都仗着会些武艺,越做越胆大。我料想他们掳掠妇女,抢劫银钱的事,断不在近处地方下手,至少也得出湖南境界,手脚做得干净,出事的地方,就有著名的捕快,只因窝藏的所在太远,事后从那里去破获呢?此番若不是这位陆小青兄于无意中看见多少鬼魂,聚集在琉璃灯下拜佛,也无从看出寺里的破绽。这也是众贼秃的恶贯满盈,该当破露,才鬼使神差的教陆小青兄来这寺里借宿。若不如此,我就奉了师傅之命来寺里搭救贵人,然既不知道贵人是谁,又不知道贵人如何在寺里被困,寺中寂静静的,看不出那些贼秃一点儿为恶的证据,这时便遇着你们,我因不知道红莲寺究竟是何等样的地方,也就没有把握帮你们去搭救贵人。只是于今虽已看破了那寺里贼秃的行径。但要去搭救你们大帅,就只我们这十来个人去,恐怕救不出大帅来,倒把事情弄糟了。此刻你们大帅被困在红莲寺内,毕竟是怎样的情形,虽不得而知。然那些贼秃既不敢下手将一个堂堂的巡抚困住、弥天大罪已经闯下来了,一不做,二不休,必已有了准备,我们这里统共只有十一个人,就是都有惊人出众的本领,也不容易从那种龙潭虎穴里面将你大帅安然救出,何况你带来的这八位伙计,只能凑凑人数,不能靠他们做事的呢?”
    赵振武听了着急道:“然则我们将怎么办咧?难道因人少了,便不去救吗?”柳迟道:“红莲寺这种害人的巢穴,就是不将卜大帅困住,也得斩草除根,不许他们再能害人。然要不许那些贼秃漏网,惟有你赶紧回省城去,火速调一标人马,前去将红莲寺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名人轶事围住,方能不使一个得逃脱。不过此刻既有卜大帅被困在内,投鼠忌器,不能就这们领兵去围。我和陆小青兄先回到红莲寺去,见机行事。我料卜大帅为一员封疆大臣,应有百神呵护,不至为贼秃所算,或叼天之幸,我两人能不动声色的将他先行救出,你们的兵方来围剿,固是再好没有的事。即算我两人的力量弱,不能做得那们干净,也务必在里面尽力保护他,使不至为贼秃所害。”赵振武连忙对柳、陆两人一躬到地,说道:“能得两位先去寺内暗中保护大帅,这件功劳真了不得,兄弟就将这千斤重担,付托两位老兄了。”柳、陆二人也连忙还揖。赵振武率着八个巡抚部的亲兵,匆勿回头去了。
    柳迟向陆小青说道:“我从小就是个慕道法喜修真的人。不问多大的功名富贵,于我都没有缘分,我也不把富贵看在眼里。这回卜抚台被困在红莲寺里,非你我不能将他救出,将他救出之后,这件功劳确实不小。你在青年就练得这们一身好武艺,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而这回的事,说不定就是你迸身的机会,所以有这般凑巧。”陆小青道:“我承老哥救了我的性命,老哥教我怎么办,我便怎么办。至于做官赚钱的两桩事,老哥是修道清高的人,果然不看在眼里,就是我也从来不曾将这两桩事放在心上。做官,我没有学问,朝廷名器,不是我这种草茅下土所可滥竿的。银钱这样东西,先父母弃养的时候,遗传给我的还不少,足够我一生的衣食。并且这回搭救卜抚台,全仗老哥一人之力。我在红莲寺被困的时候,自己尚不能脱险,若不得老哥援手,此时早已死在那些淫僧手里了。我纵年轻不知廉耻,何至贪老哥的功劳,做自己进身的机会呢?”
    柳迟哈哈笑道:“你把我这话的意思弄错了,你以为我是和你谦让么?我虽是今日才初次与你见面,然你的性情举动,与我十分投契,我很有心与你结名人轶事名人轶事。你我既一见如故,说话就用不着客气。你要知道世间人各有各的路数不同,不是富贵这条路上的人,便痴心妄想的去求富贵,富贵终轮不到他头上来。反转来说是应该富贵的人,便视做官为畏途,见银钱如仇敌,竭力的想躲避,也躲避不了。我自知于富贵无缘,并不是故意这们说”。陆小青道:“话虽如此,但是现在卜抚台还不知是怎样的被困在红莲寺,我们即打算竭力去搭救,就应该赶紧前去,看如何方能救得出来?这些救出来以后论功行赏的话,似乎可以不必早计,就是我也未见得便于富贵有缘。”
    柳迟摇着头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论功行赏,是救出来以后的话,用不着在此刻计议,并且救出来以后论功行赏的权,也在卜抚台,不能由你我私相授受。你知道我在这时候,特地说这话是为甚么呢?因为我这回奉师傅的命来救卜抚台,其中另有一种原故,我本人不宜露面。我师傅自己的能为,虽已登峰造极,是不待说,他老人家没有干不了的事。若得他老人家亲自救卜抚台,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何以他老人家不亲自来呢?即算是他老人家懒得亲自烦神费事,在他老人家门下的大徒弟,以及同道的晚辈,比我能为高出数倍的,不知有若干人?何以不打发他们来救,却偏要我这个初出茅芦的小徒弟来呢?就是因为红莲寺的贼秃,行为虽与吃人不吐骨子的妖魔相似,来历倒很是不错,犯下了这种弥天大罪,由官府用国法来惩治他,那怕惩治极惨酷,罚浮于罪,也不要紧,他们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只能叹息委之气数,不能怪人。只一听得有昆仑派的人出头帮助官府,那么他们同名人轶事名人轶事的一股怨气,便不问情由的都结到我们昆仑派头上来了。我师傅明知这回救人,救得好便没事;救得不好,就是替昆仑派结下一个大大的冤仇。待坐视不救罢?一则违反他老人家平日行侠做义的素志;二则恐怕红莲寺贼秃之无法无天,将来国法若有伸张的一日,必拖累到昆仑派身上。再三审慎,因我是个不曾走过江湖的人,外人少有知道我名字的,出头来干这件事,或能瞒得过去。
    “我仔细思量:既不可替昆仑派结怨,我于今虽说在江湖上没有声名,认识我面貌的人更少,然能保将来永远不到江湖上行走么?这般重大的一桩事,是谁干出来,便是没事名也有声名了。如果昨夜不遇着你,我奉命而来,说不得也只好出头露脸的做去,天假其便,有你在这里,我何不让你一个人出头,我始终的暗中帮助呢?你没有派别,论根源更可说是官府这边的人。我在暗中不出头,也不居功,也不任咎,免得替昆仑派结下无穷的仇怨,你的意思以为如何呢?”陆小青笑道:“既是老哥有这种不宜露面的原因,此去便不露面便了。莫说老哥还跟我同去。许我在暗中帮助,就是老哥不去,教我一个人去做,我只要力量做得到,拼着性命也得去干一干,不要耽搁了,我们就此去罢。”二人说毕,仍回身扑奔红莲寺来,不知二人如何搭救卜巡抚?且待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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