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煞手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三章铁胆雄心探剑山
    自摘星楼下来,又亲热了好一阵,西门朝午与荆忍目送着这两位已经喝得醉态可掬的赤衫队老愣离开,二人相视一笑,荆忍道:“这一阵子,只怕将项兄等急了。”
    西门朝午拉着他移步向外行去,街上已较先前清静得多,行人疏疏落落的,有不少店铺也已打了烊,两人刚刚走出没有几步,项真已洒洒然从一条横巷中踱了出来,他负着着,仰着头,形态安详而悠闲,就像是在游逛自己的花园一样。
    荆忍赶上一步,低笑道:“项兄久等了。”
    项真拱拱手,道:“不急,二位大约探得了不少消息吧?”
    荆忍压着嗓门道:“正是,提防打草惊蛇,既不能动硬的,就只有耍个花招骗一骗啦,那两位仁兄却是叶露了不少。”
    西门朝午向左右一望,道:“情形不大妙,大草原的无双派果然已倾巢而来,如今已过了六顺河,照他们赶路的路程来看,至多两大便会与这边的接上线……”
    略一沉吟,项真道:“在下已乘着方才耽搁的时候跑了一趟抱虎庄,那里隔着这儿有三里多路,庄墙是一道的大青石,里面屋舍深沉,楼阁连绵,而且处处都是树林幽径,看起来十分险要,在下攀上墙头探察了一会,抱虎庄里人影闪动,刀刃生寒,大多房舍都还亮着灯光,外面哨卡齐布,守卫巡行不停,透露着一股特别的紧张味道,看情形,他们早已汗始严密戒备了………
    荆忍想了想,道:“方才在下好几次刺探无双派失陷于碑石山上诸人的下落,但却探不出结果,显然连这个小子也不知道……”
    三个人已朝一侧的暗巷行去,走着,荆忍已简明扼要的将刚才探得的消息丝毫不漏的告诉了项真,西门朝午则在旁边一再补述。
    凝视眨闪着数颗寒星的夜空,沉默了好一会,项真低幽地道:“箭头皆指向大河镇,而多少人又带着一条命朝这里聚集,聚集齐了就是一场血战,然后,千古的优愁悲欢化为一梦,梦难以醒觉,待到醒了,白骨也早已成灰,一切亦俱幻烟雾……”
    西门朝午与荆忍怔怔的看着项真,然后,两入又同时轻轻喟了声,西门朝午语声里带着几分夫落的味道:“说得时,项兄,你说得对……”
    荆忍低沉地道:“虽则如此,但来的却总要来,需要肩负的也不能抛舍,人人都是为了自己打算,都是为了一个利己的目的去争斗,有几个人能够看得开,想得开,如苦都有项兄这种观点,天下,也早就太平了……”
    项真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眼望外面,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一队人影快步奔了过去,随即传来几声叱喝与叱喊,有人在那边厉声的问话,然后,脚步声又转了回来。
    西门朝午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道:“可能赤衫队的眼线发现了什么,说不定是对咱们方才的举止犯了疑,这些日子来他们也是兵慌马乱风声鹤唳的紧张得很,怎么样,是教训他们还是避上一阵,二位?”
    荆忍打了个手式,三人迅速掠向暗巷深处,项真低声道:“如果要来硬的,先时就甩不着卖那大劲去演戏了。”
    于是,他们刚刚在暗巷的墙角伏好,十多条人影已奔了进来,兵刃的撞击声回荡在巷子里特别清脆,三四个大招子迎空抖亮,匆匆监视了一遍,其中一个尖厉的嗓音已不奈烦的叫了起来:“真他妈疑神疑鬼,今天一天就由小五子他们情报过来十几宗可疑人物的消息,到头来不是搞错了就是拉不着人,我看他们这些日子都是晕了头啦!”
    另一个沉闷的声音也发着牢骚道:“说得是哪,大河镇是个什么地方,三教九流哪一等人没有?谁是生面孔谁又是热脸蛋?人来人往的,假如天天去注意,不弄成疯子也要变做痴呆了!”
    尖嗓子哼了一声,叫道:“走,走,走,回去交差,他们一天到晚吃饱足却拿下面的人寻开心,老子们也是肉做的,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说着,又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退了出去,终于,这条暗巷又沉静下来,隔了一会,西门朝午低声道:“这些狗娘养的又滚回去了,项兄,今夜咱们是先探如意府呢,还是去摸抱虎庄?”
    项真轻轻地道:“抱虎庄。”
    笑了笑,西门朝午道:“还得小小的蒙个面吧?”
    项真道:“当然。”
    荆忍看看项真的衣衫,道:“其实蒙不蒙面都差不多,项兄身上这一袭黄袍,已成为最扎眼的标记了,只怕他们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项真笑道:“不见得,天光暗,在下的身法再快上一点,他们想要认出来恐亦不甚简单。”
    西门朝午自怀中摸出一条白色绸中,将口鼻完全蒙住,荆忍也将一大方青帕扎上,项真则拿出一块柔黄色的丝中如法泡制,三个人相视一笑,语声自柔黄丝中后传出:“走“了”字在空气中抖荡出一阵极其细微而哑闷的波动,他的身形已笔直拔空八丈有奇,在空中四肢一拳一展,已那么美妙而轻灵的斜斜泄向十丈之外!
    荆忍与西门朝午紧跟而去,二人身形腾起,互拍一掌,就似两头大鸟般翔飞于夜空之中,西门朝午一眨眼,低声道:“黄龙好行!”
    荆忍就想挥手,去速更急,他一点头道:“龙翔大八式!”
    于是,三条身形宛若纵横长天的弧虹,飘浮于晴空的白云,那么流畅而又洒逸的迅速奔掠而去。
    出了大河镇,往东西。
    几乎刚刚飞越镇边最后的幢屋角,西门朝午与荆忍已望见了远处半掩于一片林木后的抱虎庄!
    抱虎庄的屋舍栉比,任是还望去,也是那么广大深沉,高耸的庄墙将这片屋宇围注,就宛如一头优卧在地面上的巨大怪兽,灯光明灭着,化出无数双眼睛在眨闪,那座幽森森的,冷漠漠的,带着一股子狠辣辣的味道。
    三个人行动更快了,几乎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甚至连一点疾飞的遗痕也看不出,他们却早已过去了。
    低沉地,项真向前一指:“抱虎庄!”
    西门朝午一撇嘴,道:“抱他奶奶的狗熊!”
    荆忍一笑,道:“希望今夜之行能有点收获。”
    他的语声甫毕,项真已急忙打了个手式,三个人身形一折一转已躲过了一道暗桩——三名赤衫大汉半伏在一块涯地里,毫未发觉异样,那模样,活脱三个呆鸟。
    于是,他们奔掠之间已更形小心,此刻,已进入抱虎庄的禁地了,又游过七处明哨与六处暗卡,让了三次巡行的队伍,现在,抱虎庄的巨大庄门赫然已在眼前!
    那是一道儿壁粗的铁栅栏,已经放了下来,铁栅栏上面用大青石横砌了一条檐顶,檐顶上用赤铜铸造着一头突晴掀唇的大虎,虎头围着一只亦是以赤铜打造出的手臂,这塑造的圆形古怪而又突兀,给人第一眼便没有完美感、就像是铸雕此物的匠人还没铸完,就忽然被拖走了一样,有着残缺不整的意韵。
    十二盏气死风灯高高吊着,二十名赤衫大汉分左右卓立,双刃斧映着灯光闪眨寒芒,一队队巡行者往来不绝,守卫可说森严之极。
    西门朝午自一丛柘萎的杂树向前探视了一阵,低骂道:“你看看他们这种如临大敌,凄惶不安的可怜样子,生像们一只老鼠跑进去都能抄翻了他们的老窝……”
    项真打最了片刻,低低的道:“二位,我们由正问飞越进去!”
    微微一怔,荆忍道:“由正门?”
    项真点点头,道:“门高三大,加顶檐七尺,合起来不足四丈,在下让树枝发出声响,令他们分散注意,然后我们以最快身法凌空跃进.二位,记往一个“快’字!”
    西门朝午和荆忍连连点头,二人急忙运足一口气,而眈在他们刚刚运气缠转的当儿。项真已折下两节枯枝,手腕倏抖射了出去!
    黑暗上,两节枯枝龟带着“噗簌簌”的风声电飞向前,而就在快列大门的时候却突然分飞向两侧。“噗簌簌”的声音像泡沫一样串串翻涌.在这肃静的空气里,听来怪是极了,清晰极了。
    把守人门的二十四名赤衫大汉齐声一震,即刻分向两边扑上,同一时间,项真与西门朝午、荆忍等三人己拔空而起。六条手臂在空中猛掠,丹田气急往下压.三条身形已快得无可言喻的凌虚飞入抱虎庄,那情状。就似三条突闪又熄的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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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霹雳蛇火震群虎
    三个人甫始飞入虎庄,项真低促的招呼一声,他们没有落地,有如三头大鸟一样斜扑上了一棵植在庄门右侧的大柏树上。
    这是一条铺着大麻石的路,路面直通向前头矗立着的一幢巨大屋宇,那幢屋宇实在是庞大,屋顶建成斜钩之形,飞檐垂角,金壁辉煌,十六级宽大的青石阶沿展上去,一对狰狞的石虎坐立两侧,更见气象森严,还带着一股子阴沉沉的味道!
    那幢巨屋的后面,隐约可见楼阁连绵,房舍栉比,极为深远的一大片建筑齐齐连接,再向四周扫视,则是黑黝黝的茂密树丛了,种植的大多数是松柏一类的常青树,间或可见一两个人工水池或已经有些死败的花树藤棚,而时时闪晃的数人及刀光便不停的在房屋与树木的间隙中移动
    大门外——
    二十多名赤衫大汉已经迷迷惑惑的返了回来,一个生着疤拉眼的壮汉咂咂嘴巴,莫名其妙的道:“怪了,刚才明明听到了衣衫的飘动声,怎的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发现?莫非咱们的耳朵都不大灵光了?”
    另一个瘦长汉子将两刃斧一垂,懒懒地道:“别疑神疑鬼了,这几天来真他妈的穷紧张一场,有个风吹草动也活像来了千军万马一样,大伙儿疯了似的东西奔跑乱吆喝一通,再这样下去,不用人家来打,咱们都他妈自己变成了一群疯子啦!”
    疤拉眼叹了口气,道:“话是这样说,但又不能不小心点,这是他妈掉脑袋的事呐,大憨子,何不传个信号过去,看看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一名胖大汉子答应一声嘬起唇来尖锐的打了个两短一长的唿哨,极快地,栅门两边的黯影里也传来一阵同样的唿哨声,就在他们的信号刚刚发完,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匆匆往这边移来,唔,那是一组数约二十名的巡行队!
    领队的是个脸上生满麻点的中年汉子,他三步并两步的跑近了栅门,带着几分紧张的道:“疤拉眼,你方才发暗号可是发现了什么?”
    赶忙走了上去,疤拉眼微微弓着身道:“回禀苏大头目,方才小的们忽然听到一阵似是衣衫掠风之声,那声音十分急促,但待小的们四处搜索却又一无所见……”
    那姓苏的大头目眼睛一翻,道:“近来情形相当紧张,一场大战已是迫在眉睫,人家无双派的人马业已渡过六顺河啦,大家的照子都放亮点,别让那些小子们的奸细混了进来,要不然,哼哼,咱们的乐子可就都大了。”
    疤拉眼垂着手连连应是,姓苏的头目临走前又交待道:“小心是小心,可别疑神疑鬼大惊小怪的,捧着根茅草当棒锤,没得让人家笑死咱们!”
    眼望着那行巡队走了,疤拉眼回头悻悻道:“你们都听见了?大家多留点神,到了二更咱们换班交差,热被窝一躺,鸟也不管他了……”
    他身后的瘦长汉子一龇牙,道:“话都叫他老先生说完了,反正出了纰漏全是咱们的事,他好歹俱顶着一个理字!”
    疤拉眼朝天上望了望,叹口气:“这碗饭也难吃呐……”
    他们在下面发着牢骚,大柏树上的项真等三人却已乘着这个空隙将周遭的情形大略摸了出来,西门朝午低沉地道:“项兄,那座大房子,十有八七是他们的议事厅或者分金堂……”
    点点头,项真道:“也就是说,是他们主要发号施令的处所?”
    荆忍自信接口道:“只怕还有地下秘道一类的建筑……”
    “嗯”了一声,西门朝午道:“离不了这个谱儿。”
    略一沉吟,项真道:“开始行动吧?”
    西门朝午与荆忍微一领首,三条人影已借着柏树阴影的掩护,以滑溜而又快捷的速度向前闪进!
    在离开那幢巨屋的最后一棵古松时,项真等三人已猛的直蹿而上,有如三抹掠过夜空的闪电,刚刚映现,却已失却踪影。
    记得前些时在碑石山无畏山庄教训,项真不待屋檐后掩藏,他瘦削的身形凌空一转,已平平的贴到这幢巨屋石柱的上头!
    于是,西门朝午和荆忍也学他的样子贴在另两根石柱之上,三个人在石柱上贴得那么紧,那么自然,就像是三条巨大的壁虎一样!
    这种功夫是极为吃力的,武林中通俗一点称为“壁虎功”,又叫“粘粘力”,完全是忍着一口内家真气将肌肉紧着与所附物贴合,功力深的只忍一口气便可吸贴三个时辰以上,较次的则要用手用脚相辅持了。
    现在,这幢巨屋的栗木镶着银色锥凸的大门是半掩着的,有很微弱的灯光透出,但是,却和外面一样,杳然无声。
    微微皱颇眉,项真静心澄虑的侧耳倾听着,好一阵,他低沉地道:“二位,大厅中有人。”
    西门朝午也点点头镇定地道:“不错,是四个。”
    轻合着眼,荆忍道:“他们像是在大厅深处谈话,语声低细,却俱急促,谈话处隔着大门约有二十余丈。”
    项真微微一笑道道:“在下先进,二位即随。”
    眉梢子一扬,西门朝午道:“请。”
    于是,项真附贴在石柱顶端的身体蓦然滑下,却在滑到一半的当儿猝然平平射进了那两扇半掩的巨门之内!
    他甫始进去,目光瞥处却不由心头一跳,这是一间宽大而深幽的厅堂,有十二根巨大的灰色石柱分成两排撑住屋顶,地下是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白云石地面,厅堂尽头是两排石阶从左右通上去的一座虎台,上面,摆着十几张虎皮太师椅,虎台的正中壁上,也有一个以赤铜铸造成的虎臂图形!
    大厅中灯火俱熄,仅见那座虎台上亮着六盏银灯,正有四个人坐在一起低促的谈着话,而在虎台之下,却面朝大门静静的地盘膝坐着十名红衣大汉!
    项真身形方才掠进,已暗叫一声不妙,他双臂倏振,人已“呼”的直飞上厅顶,而厅顶,是用一色灰白木条钉布成的格子顶板!
    那十名红衣大汉目光炯然,项真的影子一闪,已有两个人迅速站起,猛的出声呼道:“有奸细!”
    虎台上四个人霍然转首,在这个骨节眼上,荆忍刚好飞身而进,他的形迹便完全暴露在大厅各人的目光中了!
    地下坐着的另外八名红衣大汉怒吼一声,就势扑地而出,两刃斧闪泛生寒,其快无比的向荆忍包抄上来!
    荆忍这时的处境可说尴尬异常,他进不得退亦不能,就这一刹,十名红衣大汉已凶神似的挥斧而至!
    一横心,荆忍干脆挺立门前不动,他一摆手,冷冷地道:“慢着!”
    十名红衣大汉迅速将他包围,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吼道:“好朋友,扯下你的面中,曲下你的双膝,乖乖受缚,免得爷们动手动脚大家难堪!”
    荆忍目梢子一瞟,没有看见西门朝午跟进,心里明白他定已知道了里面的突变,于是,他如电的双眸一睁,道:“放屁,你这小角色真的开口如此狂傲?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奸细而非你们的朋友?”
    那高大魁梧的红衣大汉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朋友是你这种打扮?是你这般进出法?
    别唬人了,这一套江湖上的小把戏,留着阁下自己用吧!”
    这时——
    虎台上的四个人已全然立起,灯光下,一个面如巽血,颔下留尺长黑髯的高大老者踏出了一步,语声低沉有如闷雷:“亮灯,让我们会会这位‘朋友’。”
    那名魁梧的红衣大汉恭应一声,刚刚侧身,荆忍已闪电般“呼”的掠进,双掌倏扬猝翻,简直快得看不清他的过程,两名红衣大汉已惨曝一声,捂着肚皮,满口鲜血狂喷着摔了出去!
    动作是连贯一致的,荆忍的青衫飞扬,他一个箭步,左右两掌再度环斩,只见一片掌影绞合着空气,发出“呼噜噜”的激荡声,而这激荡声方始涌起,又有两名红衣大汉满面洒血的垂垂飞出!
    情况的突变,令其余的六名红衣大汉陡然一愣,铿锵的兵器堕地声又将他们惊然惊醒,但是,掌影猝现,又有一名红衣大汉胸骨尽碎的仆倒于地!
    由荆忍动手开始,到五名红衣人物尸横就地,一共只不过是人们眨两次眼的时间,而就这一点可怜的短暂时间里,已有五条需要数十年才能长到这么强健的生命终于陨落了。
    虎台上立即起了一阵暴吼,四条人影有如四只吸血的蝙蝠,急厉而巧炔的突然凌空而起,以惊人的速度猛扑而至!
    五名红衣大汉挥斧围冲上来,那名魁梧异常的汉子口中大吼着,两刃斧带着“呼”
    “呼”的劲风,在缕缕寒光里,变幻莫测的攻向荆忍!
    另四名大汉则排成一列,四柄锋利的斧刃倏落倏起,夹着沉重的力道硬硬劈斩,斧刃闪亮着,尽是朝要害之处招呼!
    奇幻无匹的进追晃掠,斧与斧那么险的稍差一线隔着荆忍的衣裳掠过,其中有一名红衣大汉双目怒瞪,两刃斧在手中一转突斜,有如一抹闪电映现,他悍不畏死的滚斩向荆忍的脚下!
    荆忍冷笑一声,猝然滑退,而另四柄斧头又已狂风暴雨般劈来,他左臂一旋,右掌已快极地弹抛向下,是那么不及描述,只见人影晃动中,“咔嚓”一声骨骼碎裂之响已夹在一声悠长凄厉的惨号中传出!
    同时——
    四柄两刃斧也落了空,完全砍在地下,只见火花四溅,石屑飞扬,而荆忍已美妙的斜斜飞出——
    他这斜飞之势,却刚好遇到了甫自虎台上扑来的赤面老者,那老人黑髯愤张,照面之下抖手便是连出的七时十九掌!
    时与掌势皆雄浑得令入咋舌,就宛若千百柄铁锥砸舞劈翻,其力猛厉,荆忍悬空的身形霍然曲展;头也不回,眼也未眨,反手十一掌单掌抖出;掌形漫空中,他左手一弯猛推,刹那之间,已响起一声惨烈而惊心动魄的“霹啦啦”震撼之声,他的左手,老天,在这一瞬竟变成了黄灿灿的耀金之色!
    大厅中的空气陡然翻荡排挤,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嗡然回声里,音波成为一圈圈巨大的波纹往外推压,像在冥冥中一下子增加了千倍重力,肉掌的交击声反而默默无闻了两条人影在空中骤然分开,那红脸老人的面孔就这一刹间已变成了灰白,盈尺长的黑髯倒竖,庞大的身躯打着转子堕向地下……
    后面,一个头顶光秃顶门下陷的冷竣中年人暴叱一声,奋力冲过空气中波荡的气流,双手急伸,以扶住老人跄踉落地的身体……
    稍差一步,另两个五短身材,双目如豆的壮汉亦紧接着赶到,其中那个耳朵缺了一半的角色急步抢前,低呼道:“章老,还提得住气?”
    老人四肢不停的抖索着,他的双手齐时以下,竟已粗肿得宛似两只猪蹄,瘀血充塞,肤色泛成紫鸟!
    扶着他的中年人严酷的盯着飘落在对面的荆忍,半晌,他冷冷地道:“朋友,用不着再蒙着面孔了,我们已知道你是哪一个,想不到郸州不待,阁下却架梁架到大河镇抱虎庄来!”
    老人蓦地抽搐了一下,他大瞪着眼,嘶哑的吼:“金雷手,老夫领教过了!”
    洒脱的一拂衣袖,荆忍扯下了蒙面的绸中,儒雅地道:“章老,请恕在下方才的放肆,但章老不在七河会坐你三把子交椅,却跑来这里秉烛夜谈,倒令在下好生不解。”
    老人的黑髯扑籁籁抖了一会,他喘息着道:“姓荆的,你在郸州是块天,但我七河会的事却犯不着你来多管……
    老夫在抱虎庄为了什么,岂是你所能过问得的?”
    荆忍微微拱手一笑,道:“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岂敢如此大胆?既是章老不愿明言,在下便就此告退了。”
    老人胸口起伏甚剧,他嘴唇抽动着,想说什么,但似是有所顾忌,终于强忍着没有开口,恨恨的将头侧到一边。
    但是,那个顶门下陷的中年人却役有这般好说话,他厉叱一声,暴烈地道:“荆忍,就算你金雷手之名震撼天下,也不能容你如此便宜进出,荆忍,你认为我们都是好欺的么?”
    荆忍已经半转过身,闻言之下又转了回来,他和善的一笑,道:“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尊驾大约便是‘百花谷’‘锁链四绝’中的‘鬼谷客’巴崇恕巴兄了?”
    中年人冷厉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笑容,他阴沉地道:“荒山野民,草莽未流,哪比得上金雷手还是个人物?”
    荆忍不温不怒,平静地道:“巴兄过奖了。”
    双目中光芒突然变得萧煞,这位“锁链四绝”中的“鬼谷客”严酷地道:“江湖上的规矩你姓荆的一定明白,六条人命加上章老的剑伤,姓荆的你就此双手一拱便想走路,你也未免太视我们如无物了!”
    缓缓地,荆忍道:“然则,巴兄之意如何呢!”
    鬼谷客巴崇恕冷冷一哼,火辣地道:“很简单,留下你的人头!”
    荆忍面色一沉,道:“巴崇恕,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仰天狂厉的一笑,巴崇恕道:“对你这徒负虚名,不识进退的小子说话!”
    怪异地笑了起来,荆忍竟平静得出奇地道:“既是如此,巴崇恕,你便动手吧,我荆忍的这颗首级正留着待阁下来取!”
    鬼谷客巴崇恕的目光一直,薄薄的嘴唇扁了一扁,他霍的旋开两步,荆忍淡淡的一拂衣袖道:“请。”
    但是——
    那被称为“章老”的老人却突然拦向中间,嘶哑的叭道:“巴老弟且慢——”
    已崇恕刚刚蓄势待发,闻言之下猝然后掠,惊疑地道:“章老,你……”
    喘息着摇摇手,老人艰辛的转过身来面对荆忍,他语声涩哑地道:“荆世兄……”
    荆忍安详地:“章老抬爱了,在下岂敢受此尊称?”
    老人忍着气,沉沉地道:“日来赤衫队正全力准备对付无双派的进袭,抱虎庄庄里庄外一片紧张……这一点,世兄你大约明白……”
    荆忍道:“曾经听说。”
    老人喘了口气,又道:“老夫等人与赤衫队乃道义之交,福祸与共,是而当不能袖手坐视,任由关外悍敌为所欲为……在这种情形之下,荆世兄忽然夤夜光临,且动手便伤了赤衫队的六名属下,老夫……老夫不明世兄居心为何!”
    荆忍慢慢地道:“方才在下已经说过了,这只是一场误会而已,在下并未存有架梁寻衅之意;若是各位网开一面,在下这就离开。”
    鬼谷客巴崇善愤怒地道:“荆忍,你想得太容易了,六条人命与章老之伤这笔帐怎算?”
    荆忍冷冷地道:“在下在此恭候各位来算。”
    于是,一直站在后面未曾有所表示的那两名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已勃然大怒,耳朵缺了一半的那个厉声道:“荆忍,你已狂得离谱了,我‘寒漠双鹫’便是豁了命,也要斗你这嚣张跋扈之徒!”
    “寒漠双鹫?”荆忍心里念了一遍,猛的放声大笑道:“原来二位便是大刀教‘地’字行的二位教头,好,二位既有雅兴,我荆忍舍命奉陪便是。”
    寒漠双鹫的四只眼睛刹时变得赤红,缺了一半耳朵的那个重重哼了一声,侧目道:“章老,咱们拾掇下他!”
    老人急忙挥挥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且慢,二位,且慢,对方来历未明,却是鲁莽不得!”
    鬼谷客巴崇恕怒道:“但是,地下的六条人命,却已摆着了!”
    老人的面色越见苍白,他也大声道:“巴老弟,如今强敌在前,岂能再树新敌?早晚也有个公断,又何必非要争在此时?”
    鬼谷客巴崇恕毫不退让地道:“章老,此人深夜至此意图昭然,定怀恶念,又击伤于你,再残赤衫六命,他苦不是对方奸细还会是什么?”
    鬼谷客这几句话,老人又何尝不明白?但是,他却深知金雷手荆忍的底细,他知道对方不仅功力超绝,精明老练,在郸州,更是跺脚全城乱颤的大豪,手下弟子上千,人面广阔,是个极为难惹难缠的人物,如今无双派兵临城下。
    己方正在准备全力以赴,又哪里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树强仇?是而他便想暂时忍一下气,待与无双派的纷争了结后,再慢慢去算眼前的帐,但鬼谷客与寒漠双鹫却如此急躁鲁莽,坚持动手,那胜负且不去说,这份仇,却明着要结定了……
    荆忍轻藐的撇撇唇角,道:“章桓,你在七河会虽然据于第三位,却是老谋深算,极得人望,姓荆的尊你的年长,你且让开,寒漠双鹫与鬼谷客巴兄便由他们上来试试看,我荆忍是不在乎他们人多势众!”
    老人章桓眼见自己这拖刀之计已成泡影,他欲待说话,却又废然无语,于是,寒漠双鹫与鬼谷客巴崇恕已极为小心的围了上来……
    突然——
    大厅一角亮出两只特大的火把,一个冷厉的声音跟着响起。
    “荆忍,你这一生便要在虎庄结束,郸州的一块天地撑不到大河镇来!”
    荆忍闪目瞧去,而就在这瞬息之间,无数只明亮的火把已一只接着一只的燃起,像幽灵似的,不知在什么时候,大厅两侧已静静的挺立着无数名赤衫大汉!
    在火把熊熊的光辉下,这些赤衫队的汉子个个面孔凶悍沉冷,神色严酷,手中的两刃斧闪眨着鬼眼似的寒芒,这气氛,好冷,又好萧煞!
    悄然吸了口气,荆忍镇定而安详地道:“嗬,各位倒是来得及时,只这么一眨眼,借大的场面就摆出来啦。”
    嘴里说着话。荆忍心中却在极快的打着转子,很显然的,对方直到如今还弄不清自己这边到底有好多人摸了进来,可能他们曾经发觉了项真的踪影,但是,便算他们发觉,那发觉的人可能已躺在地下亦未可知,否则,对方也不会就冲昏了头,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自己身上来了,现在,他正可大大的轰上一轰,将敌人的硬把子全引过来,好让项真与西门朝午两个趁机搜上一搜……
    缓慢而低沉地,那冷厉的语声又阴恻恻的响起:“荆忍,告诉我们你是哪一方的奸细?
    无双派?还是项真?”
    荆忍将目光投在那说话人的身上,在两只大号的火把照耀下,可以清晰看出那说话的人的形貌,那是一张银盆般的大脸,在脸下有一个雄伟的躯干,脸上却散发着一股隐隐约约的阴诡险诈之气,荆忍抿了抿嘴,静静地道:“你是谁?”
    银盆大脸冷凄凄的笑了笑,举步向前:“小角色而已,听说过赤衫队里有个白维明?”
    荆忍尔雅的一拂衣袖,道:“原来是“托月左刃”白三头领,久仰了。”
    对面那位赤衫队的三头领皮笑肉不动的哼了哼,侧首道:“章老。”
    七河会的章桓面色泛黄的转身道:“白老弟有何高见?”
    白维明一摸下颔,将上身凑了近去,低沉地道:“兄弟甚知章老心中主意,但事已至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兄弟看,姓荆的定是来为无双派卧底无疑,假如今夜不搁下他,早晚他也会与我等为敌,横竖都是一样,不趁此机将他干倒,待他与无双派联手而来,场面就更不堪设想了……”
    章桓艰涩的咽了口唾液,道:“但是……荆忍不可轻侮……”
    冷冷一笑,白维明道:“放心,他已是虎落平阳!”
    这句话的声音稍大,站在对面的荆忍忽地笑了:“所以说,被犬欺哪?”
    白维明狠狠瞪着荆忍道:“姓荆的,你不用耍俏皮,只怕等一会叫你耍你也耍不出来了……”
    荆忍的双眸中骤然射出两道奇异的光辉来,这两道光辉却是如此冷竣与酷厉,他沉静地道:“白维明,在你动手之前最好琢磨一下,不要落得横尸遍地,得不偿失!”
    银盆大脸泛出一片因为激怒而浮现的红晕,白维明暴怒着吼道:“你还是为你自己留点神吧,赤衫队岂会被你这狂夫吓倒!”
    荆忍双手微拱,淡淡地道:“那么,各位今夜就要领略一番我金雷手的绝活了!”
    寒漠双鹫大步逼近,向缺耳朵的那个哇哇怪叫道:“好小子,我哥俩先来掂掂你到底有多大个分量!”
    蒙面的青中微微拂动了一下,而就在青中拂动的那一刹那,荆忍已蓦然似一只脱弦之矢般激射向前,没有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一串“霹啦啦”的震耳暴响已那么惊心动魄的传了出来!
    十数名赤衣大汉随着这串暴响狂嚎翻倒于地,肝脑四溅,热血横飞,那串激烈的震响余韵还在大厅里回荡,荆忍已快逾闪电倒斩而来,他的双掌这时已泛闪着金灿灿的光彩,抖手便朝白维明猛压而下!
    仿佛极西的金蛇夹着奔跃的雷霆,“霹啦啦”“霹啦啦”震舞滚到,威势强如天鼓齐擂,有风云变色的浩猛之气!
    “托月左刃”白维明也是武林中的好手,敌人甫一攻来,那种声势,那股劲道,他已明白不可力抵,暴叱出声,人已迅速往一侧跃去!
    那双炫耀着金色光芒的古怪手掌霍然分开,直生生的劈向了寒漠双鹫,这两位仁兄一看苗头不对,也急忙朝左右螺旋般转了出去,而“霹啦啦”的掌力有若金雷奔腾,在缕缕夺目荡神的光芒中,擦着他们的身边飞过,击得地下白云石的石屑溅舞飞散,烟雾蒙蒙!”
    蓦地一声厉啸摇曳升空,又像一抹卷云般直泻而下,漫天的银雨夹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罩向了荆忍!
    冷冷嗤了一声,荆忍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左手一挑倏扬,猛取白维明,右掌划了一度半圆微压猝招,于是,在阵阵如雷似的暴响中金光闪耀如天际的电火,潮湃的劲气呼轰回涌,眨眼间,漫空的银雨已宛如千针入海,踪迹全无!
    扑来的人影厉啸如虹,一折之下,两股银光已急刺荆忍的双肋,荆忍身形方一突起,单掌翻斩而出,边道:“巴崇恕,你不够看!”
    不错,来人果然便是百花谷中锁链四绝里的“鬼谷客”巴崇恕!
    中间陷落的脑门突出鼓跳一下,巴崇恕手中两柄锋利的匕首落空,他掌力避开了敌人还击的掌力,手腕一震,两柄匕首已直飞而去!
    荆忍的身形美妙无比的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铁掌竖立如刀,倏斩猝收,两柄匕首“叮”
    的一声轻响,竟已同时断做四截!
    自地下,另一条人影电射上来,“霍”的一声,一轮巴斗大的圆形铜圈已套向荆忍的头顶,同一时间,一把前端微微弯曲的利刃也插在他的小腹!
    荆忍眉宇微蹙,双臂轻抖,人已倒旋而出,他哼了一声,冷冷地道:“白维明,你也同样不算高明!”
    身躯一沉却又急跟而来,白维明右手握着的那枚钢圈,宽约寸许,泛着蓝汪汪的寒芒,而圈沿犀利如刀,微微朝上翻卷,却是一件好凶恶的杀人利器,看这模样,像是专取人头的……
    荆忍在倒飞之时已觑准时机,就在白维明方才跟上,他已凌空一个大旋转,双掌齐出速劈十六掌,略一横滚,又是十七掌跟出,而这前后的十七掌出手得如此快捷,几乎不分先后,在人们的感觉上,便像是他同时将这三十八掌融合为一掌展出一样,威力之猛宏,有如山岳俱崩,江河突缺,浩大无极之劲势弥卷全厅!
    大叫着,白维明急速闪躲,而方欲扑来的寒漠双鹫亦咬牙切齿的慌忙跃开,厅中的火把,也同时熄灭了一半以上!
    隐在壁顶的项真哑然一笑,心中却漾起了无限感慨,不错,他是以掌法而出名的,但他的掌法却着重在“快”与“毒”上,其狠辣固然无匹,可是,若论起气势之豪壮与威力之渲赫,却显然以荆忍的“金雪手”为上,虽然各有千秋,但荆忍掌力上的修为至此,却已足令项真敬佩。
    现在,项真看得出来荆忍可以用一已之力独扛大厅中的敌人,当然不敢说他一定可以取胜,但至少是不会落败的,如今对方正将注意力集中在荆忍身上,自己不趁此刻潜出探视一番,再拖下去就麻烦啦!
    又犹豫了一会,下面,托月左刃白维明、寒漠双鹫、鬼谷客巴崇恕等四人已围着荆忍迸死恶斗起来,受了内创的章桓立在一侧掠阵,四周的赤衣大汉亦已缩小了圈子,随时都可以一拥而上……
    长长的吸了了口气,项真轻巧得有如一头狸猫般自壁顶往下出溜,溜到了窗口,他小心的挑开窗闩,略一偏身,已悄然无声息的潜了出去。
    夜星寒森冷冽的,有如一个硕大透明的琉璃罩子盖着,而琉璃罩子面又堆满了冰块,那股子寒意,虽是透骨穿肌,却清新而鲜美呢。
    往四周寻找着十臂君子的踪影,而一条人影却已随后面掠了过来,那种快法,就直似一头夜鹰!
    项真双目微合,左掌高胸竖起,这时,他已看清来人赫然竟是一身刺目的红衣,而且,手提两刃斧!
    唇角轻蔑的的一撇,来人隔着自己附攀的窗槛尚有寻丈,项真已毫无声息的抖掌飞斩。
    掌影宛如一串流星,快得不能用肉眼辨明,那么凌厉的溜泻而去,因为去势太急以至空气中也响起了连串的“嗤”“嗤”之声!
    来人似是未曾料到,吃惊之下左手倏挥,右手往下猝按,身子一个旋转已蓦然升起,那份巧快,那份机灵,一看便知道是个高手名家!
    项真双目一冷,方待再接再厉,那人已慌忙低促的招呼:“项真住手,我是西门!”
    项真正自一怔,那红衣人已飞掠到他的身旁,嗯,可不是,这不是西门朝午老兄是谁?
    哑然一笑,项真压着声音道:“在下正在找你,当家的怎的就这一会你已换了打扮?”
    抹了一把汗,西门朝午吁了口气,摇头道:“你还乐呢,方才我就一直混在大厅那些乌龟孙中间,老荆进去一吃人家发觉我就退了回来,先扯下面中按着个赤衫队的小子敲倒后换了他的衣裳又跑了进去,我先还担心老荆吃亏,后来一看,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有那么两把刷子,是而我就开始暗里在大厅中寻找起你来,刚刚你出来的时候已被我看见,我想你一定有什么决定,于是便匆匆忙忙溜了过来,却不想险些挨了你天杀的几掌……”
    项真连忙抱歉,道:“谁叫你换了他们的衣服又不先打声招呼?在下还以为形迹败露了呢……当家的,荆兄在厅里吃不了亏,咱们趁着他们注意力移转的时候赶快往四处探上一探,再等就没有机会了。”
    西门朝午颔首道:“好,我们这就走!”
    项真先朝四周打量了一下,低声道:“如果万一给他们发觉,当家的你便顶上一阵,千万不要缠战,搁下几个便立刻退走,在下腾出手来好去查探抱虎庄里有无无双派失陷的年轻的人。”
    西门朝午点点头道:“当然,就此说定了。”
    于是两人凌空腾起,直飞大厅上面,在厅顶略一踮脚,又宛如流星曳空般扑向后面那排连绵的楼台亭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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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豪勇吞山气凌云
    抱虎庄里的屋宇建造得密集而紧凑,但那栉比相连的房屋却排列得极为整齐有致,部份是用纯桧木漆着丹朱金粉所造的小巧楼阁,部份是以大麻石或青石砌叠的巨堂,屋子与屋子的间隙中植着高大的常青树木,或点缀着已经残调的方形花圃,条条洁净的小路四通八达,庄里十分宽宏,宛如一个自成范畴的小镇。
    项真与西门朝午隐在一株合抱之粗的古松后面,他们眼看着无数红衣大汉自不同的方向涌集向前面的大厅,个个行动快速,沉静老练,显然在平时受过了极好的调教磨练……
    西门朝午抹抹脸,低声道:“赤衫队的小子们仅是只围着老荆,并未惊动全庄,显见他们以为混进来的仅有老荆一人而已,项兄,这正是个好机会!”
    项真轻轻的道:“不错,但这抱虎庄相当辽阔,又不知道他们的发号施令之处在哪里……况且,当家的,在下一直推断无双派在碑石山一战中尚有被掳之人!”
    略一沉吟,西门朝午道:“诳他们一记吧,要不只有来硬的了,时间不多,速战速决为上!”
    点点头,项真道:“好,当家的,在下于你之侧掩护行动。”
    西门朝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一直往左面的小道闯进,他刚走出不及十步,一排龙柏之后己传来一个低沉的语声:“站住!”
    西门朝午毫不惊慌,扯开嗓子就骂:“是杨进么?你他妈大概又灌了两杯马尿,连老子也吆喝起来啦?”
    龙柏树后面沉静了一会,原来的声音又严厉的响起:“不要开玩笑,你是哪个属下的?”
    西门朝午“呸”了一声,暴辣辣地道:“滚你个蛋,连老子的口音你也听不出来了?活脱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官腔倒是打得十足……”
    龙柏树后面闪出来一条高大的身影,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西门朝午,语声更为生硬冷厉:“抱虎庄抱虎。”
    西门朝午心里怒骂一声,料不到对方却是不上套,他微微向前走了两步,故意愤怒地道:“你他妈以为老子答不出暗语来?老子就是不答,看你能将老子如何?”
    那高大的人影冷冷一笑,低叱道:“拿下他!”
    四条人影霍地自暗处窜了出来,如狼似虎的扑向了西门朝午,西门朝午将心一横,并不抵挡,他把手中的两刃斧往地下用力一掼,“呛啷”一声火花四溅中,西门朝午双手一叉腰,吼道:“谁敢动,你们他妈一个一个都想造反了?
    狗娘养的,内外不分还要动粗动到老子头上来?”
    四名赤衫大汉被西门朝午一吼一叫之下俱不由窒了一窒,冲来的势子也随即缓了下来,他们有些摸不清头脑的彼此愣愣地互瞪着,不知道该动手还是不动手好,西门朝午又口沫横飞的叫道:“老子刚从六顺河那边赶了回来,累得像个龟孙一样,连口水都没有喝,正想赶到大头领那里去润润嗓子,走不了两步却碰着你们这些混头东西,妈的,老子也不到大头领那里去了,看你们能把老子困到什么地方!”
    眼前的四名大汉进退维谷,束手束脚的怔在那里,而后面,那高大的身影已大步走了过来。
    西门朝午仍旧叉着腰,气咻咻的道:“你来正好,妈的,我姓西门的今天倒要看看你这晕头晕脑的东西欲待将老子如何!”
    那高大的红衣汉子年约四旬,面膛宽大,油黑泛亮,面孔的神色却是冷森木纳得紧,他缓缓站住,阴沉沉的打量着西门朝午好一会,生硬地道:“你是大头领属下?”
    西门朝午狠狠地道:“要不,岂是你属下的?”
    那黑大汉面色一沉,严厉地道:“兄弟,你嘴巴最好放客气点,你在大头领领手下当差并唬不住我,如若你答不出今夜的暗语,对不起,我姓方的就要先得罪了。”
    西门朝午冷冷一笑,道:“好,我姓西门的便豁出这副臭皮囊随你去,不过,耽搁了事情,在大头面前却得麻烦你老兄扛下了。”
    黑大汉略略犹豫了一下,看得出他是强忍住气,忿忿地道:“留下你的姓名。”
    嗤了一声,西门朝午道:“西门朝午。”
    黑大汉怔了怔,显然,这名子在他的记忆来说,是有着印像的,但他一下子却记不起来,想了一想,他一挥手道:“走吧,咱们记下来。”
    西门朝午大刺刺地道:“自然,看看谁含唬谁!”
    说着,他大步往前行走,刚走了两步,黑大汉忽然暴烈的吆喝着:“站住!”
    心头微微一跳,西门朝午回身道:“干什么?”
    黑大汉冷峻地道:“前面是黑手党与我们共同囚人的地方,你往那里走可是另有什么企图,嗯?”
    差一点大笑了出来,西门朝午心中忖道:“傻鸟呀傻鸟,老子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要找这个地方,你小子自认聪明,却是他妈的寿头一个……”
    心里打着转子,西门朝午口中却冷冷地道:“用不着你老兄叮嘱,我也知道那是咱们与黑手党囚人的地方,如果去不得的话,我姓西门的也不会去碰那个钉子!”
    黑大汉气得双目怒睁,鼻翅急促的自动着,他用力一跺聊,厉烈的道:“算你嘴硬,咱们走着瞧吧!”
    西门朝午冷笑一声,大马金刀的往前面晃去,他走了一段路,两侧的龙柏树已忽然中断,接着的,是一片参天的古松,松木深处,可以隐隐看见一角黑黝黝的高大石墙,脚下的小路,也逐渐宽阔起来。
    没有迟疑,他转了个方向行到路边,刚想钻进一旁的龙柏林子里,暗影处,又蓦地响起一声暴叱:“谁?”
    西门朝午怒叫道:“抱虎庄抱虎,快回答!”
    黑暗里五条人影跳了出来,为首的那个连忙低促的道:“如意府如意,却是自家兄弟……”
    哼了哼,西门朝午冷冷地道:“有岔事么?”
    五个人迅速移近,头一个红衣汉子低声道:“没有,兄弟你辛苦了,这晚还来查哨!”
    西门朝午吐了口气,道:“吃人家的饭干人家的事,有什么法子?里头囚的那些混帐没有动静吧?可得小心点。”
    那汉子嘻嘻一笑,道:“没错儿,一道千斤石闸。一道五寸厚的生铁门,再加上三道铁栅栏,就是他奶奶一群大象都关得住,何况是几个毛人?”
    西门朝午淡淡地道:“我也这样估量着,那几个毛人这些日子也被折磨得差不多了,只是这些日子,风声好紧,怕是怕无双派的人马摸了进来。”
    红衣汉子眨眨眼,放低了声音道:“兄弟,听说前面发现了奸细?”
    西门朝午往左右一瞧,压低了嗓子,故作神秘的道:“可不是,那小子一身功夫才真叫厉害,咱们多少硬把子围攻人家一个都围不住,七河会的三爷章老头还吃了大亏,我听说那小子一出手便放倒咱们五六个,啧,提起来都心惊肉跳……”
    五个红衣大汉也全发了一会愣,那带头的汉子哑着声音道:“这样说来,对方只怕不容易相与哩……人家来了一个,咱们就弄了个鸡飞狗跳,如果多来几个,还不知搞成什么场面……”
    眉梢子一扬,西门朝午却叹了口气:“说得是哪……囚人的地方还好,有厚壁石墙,有机关埋伏,尚可躲上一躲,咱们在外面用肉去挡人家的刀子,可就难说了……”
    那红衣汉子“唉”了一声,愁眉苦脸的道:“那些机关埋伏的设置咱们都只是听说,也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能不能挡住人家还真不敢说……”
    西门朝午心里有些失望,他平淡地道:“里面关的是些什么人你们可知道?”
    红衣汉子摇摇头,道:“这是机要的事,除了几个头儿,任谁也不会晓得,兄弟,如今谈这些干鸟?倒是到了那一天怎么对付着保命才是正经……”
    笑了笑,西门朝午懒懒地道:“是啊,拿这几两银子为他们拼命也犯不上……哥儿们,你们辛苦吧,我这就朝里去了。”
    红衣汉子拱拱手,道:“你这偏劳了,兄弟。”
    西门朝午悠悠闲闲的又朝松林那边走去,来到了林子的边缘,上面黑沉沉的枝权上已传来项真轻细的招呼:“当家的……”
    西门朝午嘘了一声,项真已有如二两棉花般飘然而落,他带着两眼的笑意,低低地道:“你还真有兴头,和他们瞎扯一通……”
    西门朝午吁了口气,道:“林子里面的石屋便是囚人之处,有一道千斤闸,一道铁门,三道铁栅栏,有机关埋伏,防守森严,但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却不知道……”
    项真摆摆手,道:“在下听见了,现在第一个就是如何潜进去的问题,在下想,在下与你一样,也剥下他们一套衣服来换上,咱们半软半硬的朝里面闯,如果发觉硬闯不进之时,便以最快的手法将阻挡之人干倒,不让他们有丝毫喘息之机会,一口气杀到最里面去甚至叫他们报信传警也来不及!”
    西门朝午一拍大腿,低声喝彩道:“好,又狠又辣,又利落又干脆,果然不愧是黄龙项真出的点子,咱们就这么干了!”
    项真淡淡一笑,道:“别捧,当家的你也不是省油的灯……”
    在项真肩上拍了一记,西门朝午刚要转身,项真已拉着他的手往松林深处行去,边低沉地道:“那边有一处暗桩,两个人。”
    他们故意将身形暴露,衣衫擦过枝权发出悉嗦的声音来,果然,没有走出多远,一缕寒芒闪了闪,两条人影晃了出来:“什么人?站住!”
    项真淡淡一笑,猝然飞跃,只见他凌空一个急转,对方两个人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俱已重重的翻跌于地!
    三把两把将其中一个的红色衣衫剥了下来,项真去掉蒙面黄中之后草草穿到身上,双手一拍,轻轻松松地道:“走吧,一切顺利。”
    十臂君子西门朝午一伸拇指,由衷的赞道:“好快!”
    项真笑一笑,道:“贻笑方家了……”
    于是,他们转过身,迅速向松林深处的那幢巨大屋寺行去,在避过了七处暗桩之后,两人终于来到这幢像四方形的巨屋之前。
    巨屋四周只有八个窗口,每个窗口,却只有尺许宽窄,嵌着儿臂粗细的铁栏杆,铁栏杆与铁栏杆之间的间隙只能容许伸出一个拳头,正面是一扇厚重还堪镶有银色锥菱的黄色大门,而大门正紧闭着,小窗厚门,配着深褐色的石墙,更觉牢不可破,且带着一股子沉沉郁闷气息……
    两只火把斜斜插在嵌入石墙的铁筒里,油脂在火光的僻啪声中不住的向下流淌,十名赤衫大汉分左右挺立不动,周遭没有一丁点声音,除了夜风吹拂着林梢的呼啸外,简直沉静得令人有些窒息了。
    项真侧首朝西门朝午一笑,二人稳重的自一株树干后踱了出来,步履坚定而有力的往石屋的大门前走近。
    十名红衣大汉目光齐齐投注在他们两人身上,隔着大门尚有寻丈之遥,十人中的两个已并肩走出,同时将右手举起。
    “请二位兄弟暂停。”
    项真一拱手,笑道:“夜寒风凄,各位辛苦了。”
    两名红衣大汉面无表情的勾勾嘴角,其中一个道:“二位深宵至此,可有要务?”
    项真镇定的道:“正是,大头领令我二人前来巡视监房,看看是否有未当妥善之处,方才前面已混入对头奸细……”
    两名红衣大汉互望了一眼,原先讲话的那个又道:“既是大头领有令,兄弟等自当放行,不过,二位可曾持有大头领的抱虎铜牌?欲要进入监房必须显示此牌。”
    心里暗骂一声,项真却从容不迫的道:“大头领是口头上交待,因而兄弟二人未曾前往取拿铜牌,但大头领的口谕,兄弟想亦同样有效吧!”
    那红衣大汉寒着脸摇摇头,冷冷地道:“兄弟,我们奉令是见牌放人,没有抱虎铜牌,就是我的爹我也不能放行,这不是玩笑之事,万一出了漏子,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项真古怪的笑笑,道:“果是如此么?”
    红衣大汉硬板板地道:“自然,没有通融余地。”
    一摆手,西门朝午向前迈了一大步,笑吟吟地道:“没有‘抱虎铜牌’兄弟你连你老爹也不能放行?”
    红衣大汉觉出对方口气不善,他退了半步,戒备的道:“就是这话,你……”
    他这个“你”字尚未说完,西门朝午已狂笑道:“那好,就当咱哥俩是你爷爷吧!”
    红衣大汉勃然变色,他正待发作,前面的项真已猝然回旋,左掌一弹倏挥,其快如电,那名红衣大汉连让出一步都来不及,“砰”的一声已被震翻出五步之外!
    在左掌飞出的同时,项真的右手亦猛然将另一名赤衣汉子劈得鲜血狂喷,而在此刻,西门朝午早在身形凌空暴旋中一掌砸倒四人,剩下的四名红衣大汉惊叫出声,两个反扑西门朝午,一人急攻项真,另一个却飞快的奔向大门之前,慌慌张张的伸手去扯拉一根黑色吊环。
    雪亮的两刃斧砍向项真天灵,斧芒映闪得那名使斧的赤衫队汉子越发形容狰狞可怖,项真却连眼皮都不撩,身形微晃弓身,而在扑出的同时,他的两脚已绞在这名汉子的颈项上,飞身、闪挪、反击,完全是一个动作,那名红衣大汉哀号着被绞翻的一刻,项真已来到了另一个刚刚将手指触到黑色吊环的红衣大汉身后!
    蓦地侧滚斜射,项真的右掌有如魔鬼的咀咒,那么狠毒而丝毫不留余地倏斩倏扬,一颗斗大的头颅那么利落的骨碌碌滚在地下,尚不待热血标起,这具庞大的无头尸体已被项真一脚踢出老远!
    那边——
    两名扑向西门朝午的赤衫队大汉亦早横尸在地,每个人都是相同的死因:“咽喉上贯穿了一个拳大的血洞!
    从他们开始动手发难到战斗结束,只是眨几次眼睛的时间,这短短的时间里,十具尸体已经寂静的躺在地下,那寂静的模样,宛如他们原先便是躺在地下。
    西门朝午似笑非笑的搓搓手,道:“顺利的很,嗯?”
    项真点点头道:“咱们闯进去!”
    于是,西门朝午转身,开始重重的擂门:“快开门,快,有大头领的紧急口谕传示!”
    深宵夜静,擂门的声音特别显得刺耳惊心,没有擂上几下,那扇沉厚的木门已绥绥启开。
    自半启的门缝中,那尖瘦的面孔便露了出来,不耐烦的叫:“什么鸟事么?深更半夜的大惊小怪的!”
    项真右手并指如戟,闪电般戳在那人的“喉头穴”上,那张瘦削的面孔方才抽搐了一下,项真已利落而爽快的将他拖了出来,随手搐向后面。
    西门朝午偏身挤了进去,目光瞥处,看见的是一间丈许方圆石室,石室中,燃着六盏气死风灯,四名红衣大汉有两个仰躺在竹榻上,另两个却对面的坐在一张木桌之前掷骰子,看他们那种聚精汇神的模样,像是连身子性命都也全赌上去了。
    赶忙挤身而入,西门朝午一扬手道:“哈,你们倒是轻松愉快,哪像我们一天搞到晚,连他妈口大气都不能透,真烦也烦死了。”
    两个正在做对台赌的仁兄连头也不抬一下,其中一个懒洋洋地道:“又是查监?他妈我们这座黑地狱比皇帝的大内监牢还来得紧张严重,一天查他妈好几次,还不就是关着几个毛人么?又不是东海龙王或西岳山神锁在里头。”
    嘻嘻一笑,西门朝午道:“说得是呀,如果真的有什么漏子出来,就是恁你们几个酒囊饭袋也笃定守不住呢?”
    说话的那个觉得不大是味,他抬起目光瞧向西门朝午,一看之下,却不由微微一怔,随即站了起来:“噫?你是谁?
    怎的没有见过……”
    西门朝午扬目一瞧,已看见这间密不通风的石墙上有一扇石闸门的痕迹,他冷冷一笑,道:“怎的会见过?老子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另一个红衣大汉霍地站起,怒冲冲地道:“喂,你是哪一个头领的属下?怎么说这般跋扈?他妈查监也是这种混帐法儿?”
    西门朝午嘻嘻一笑,道:“自然,现在你第一个就得送终!”
    那红衣汉子闻言之下,又惊又急的叫:“你,你说什么?”
    西门朝午双手微圈,轻收轻吐,一股丝丝的无形劲力已将对方“呼”的扯前三步,又“呼”的弹飞起来,重重撞向石墙之上!
    另一个红衣大汉一下子愕住了,他大张着嘴巴,呐呐的叫:“你……奸细……奸细……”
    “刷”的一掌向左,右掌即“咔嚓”一声劈到这名红衣大汉的胸前,骨骼的碎裂声清晰传来,躺在竹榻上的两个红衣汉子方才睡眼模糊的爬起,西门朝午已捷如豹般扑闪了上去,身形暴旋,双掌在旋转中翻飞,那两个赤衫队的仁兄已惨号着连摔连弹的被劈飞起来,侧滚着双双尸横地下!
    轻轻掩上了木门,项真笑着道:“当家的,你却是洒脱得紧。”
    西门朝午摸摸下颔,道:“班门弄斧,贻笑方家了。”
    项真眨眨眼,来到那方隐于石墙里的闸门之前,他向周遭查视了片刻,皱着眉宇道:“当家的,一时还寻不着开启此闸的暗钮机关。”
    西门朝午沉默了片刻,道:“咱们用硬力砸进去。”
    项真一笑道:“只怕太也吃力。”
    微微退了两步,西门朝午道:“也顾不得了,项兄,咱们哥俩轮流来,兄弟先上,吃不住劲以后项兄你再跟着干!”
    点点头,项真道:“好,也可趁此机缘一睹当家的名慑江湖的‘大力金刚掌’!”
    西门朝午面颊上的疤痕忽然红亮了起来,他豪气飞扬地道:“姓西门的向来不善虚伪,项兄,看着了!”
    话声中,西门朝午蓦然电射而上,双掌合成十,猛力斩出又迅速荡开,一片急劲强浑得有如巨锤铁锥般的罡烈劲气已呼轰撞到石闸之上!
    于是——
    那道隐于石墙中的闸门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石屑粉未纷纷洒溅,西门朝午又大喝一声,双掌再合十猛出,急退又进……
    沉重的石闸轰隆隆的颤动着,碎裂的石块飞扬四射,那情景,就宛如是天摇地动,六丁之神俱在挥斧劈出一样。
    连续不停的推展出三十余掌,西门朝午霍然后进,鼻洼鬓角,已经隐见汗迹,他喘了口气,抛抛手道:“项兄,你来吧!”
    隐在石墙内的闸门,就这三十余掌,已宛如被一柄巨大的利斧砍了三百余斧一样,整个洼陷了一大片,地下也全布满了粉白的石屑碎块!西门朝午的大力金钢掌力,果然沉雄猛烈,名不虚传!
    项真舔舔嘴唇,道:“当家的,你这大力金钢掌,注重的便是沉重猛烈,以力为主,在下只怕没有这等火候呢……”
    西门朝午忙道:“项兄,如今不是说客气话的时候了,你老兄便快点动手,加把劲,待兄弟我歇过一口气来再跟着上……”
    猛地大喝一声,项真那张俊俏的面容就在这声大喝里整个变成了青紫,而喝声颤抖有如呻吟,就在这奇异的颤喝声里,项真已电光石火般飞快的推出一百余掌,掌掌袂袂,掌掌相结,这一百二十余掌不但快得像三五掌,其劲力之强悍尖锐,更仿佛万气之手在急折猛推,空气呼噜噜的打着旋转,成为一道道,一波波的回荡气流——
    “哗啦”的震碎暴响似霹雳般传播开去,这道千斤石闸终于整个崩碎,项真一声不吭,宛如极西的流电,猝掠而入!
    西门朝午大叫一声:“乖乖,‘紫邪掌’!”
    项真飞掠进去的同时,耳朵里已听到一阵机括的串晌,他目光一扫,天爷,千万只利箭已自这条宽窄各有七八尺的甬道四周射了过来,利箭来自密布周遭的一些金属圆筒里,箭镰隐泛蓝光,显然已经淬过剧毒!
    后面,西门朝午的语声急切传来!
    “快躲,都是毒箭!”
    项真满口的钢牙一咬,面孔顿时又泛成青紫之色。他猝然横空掠起,双腿突拳,两掌却已有如狂掀的怒涛飞舞而出,掌势飞快,像骤雨,像风啸,像云卷,像陨石,而空气激荡,澎湃流涌不息……
    于是,只见满空的断箭残杆坠落溅射,叮当撞击之声似是冰珠落盘,不绝不尽,原来集中向一个焦点射来的毒箭也因为气流的波荡而完全失却准头,像一群抽搐的蝗虫乱撞乱飞……
    项真倏然狂笑着穿过这阵箭雨扑来阻着前路的黑色主铁门之前,他带着颤抖尾韵的暴喝一声,又是急风骤雨般的掌力砍劈在铁门之上!
    不知在什么地方触动了机关,一阵紧似一阵的铃声忽然刺耳的响了起来,而就在铃声初响之际,顺着铁门,一片锋利无匹的铡刀已“嗖”的落下!
    缩手急退,铡刀却又呼的升隐入门槛之内,项真气得一跺脚,却再在一声大喝中冲上前去,项真已咬上了牙,他每在铡刀落斩之时便迅速后撤,在铡刀升回一瞬间又飞快的用“紫邪掌”猛砍铁门!
    于是——
    在第六次周而复始的攻砍中,那扇生铁门“僻啪”“哗啦”的四散纷碎,当大侧刀再度落下,项真已紧聚双掌之力,一举将那柄惊人的大铡刀震击得四分五裂,标飞四溅!
    西门朝午一拍双手,大声喝笑道:“我的老哥,你可真叫不含糊!”
    项真一挥手窜了过去,他尚未及抬头,“呼”“呼”几声,七八柄双刃斧已兜头盖顶的斩了下来!
    面上的颜色仍泛青紫,项真就地一个回旋,右腿狂风般猝扫倏收,眼前红影连闪,惊叫惨号连串,七八个红衣大汉全已滚地葫芦般滚了出去!
    这仍是一条与前面相同的甬道,甬道尽头,却可以看见一道全由儿臂粗细的铁棒所组成的铁栅挡着去路!
    七八名红衣大汉已有六个被扫断了胫骨,在地下嚎叫翻滚不已,剩下的两三个人狼狈爬起,却竟悍不畏死的再攻扑上!
    项真哼了一声,方才一斜身体,西门朝午的影子已晃空而上,他左右一闪,双臂舞如千翅旋滚,那几名赤衫队的朋友已宛如蓦地被炸散了一样四面飞撞而出!
    回头一瞥,耳中铃声依旧,却尚未见人影,项真急促叱道:“当家的,快!”
    叫声未歇西门朝午已来到铁栅栏之前,他坐马立桩,猛然推掌而出,双臂急收,又猛推猛劈,只有三四下子,铁栅栏中间的铁棒已有四根被硬生生震成两段!
    两人迅速掠进,甬道里另外的两道栅门亦吃他们用无匹的沉雄掌力逐一震破,现已可看到甬道两侧的六间囚室!
    项真心头一喜,低呼道:“当家的,有门路了。”
    西门朝午望望紧闭的囚室石门,再看看甬道左右是一片寂静,他迟疑了片刻,道:“对方已得警讯,却至今未见有人前来阻止,这囚人之处门户重重,但到了这里竟连个守卫之人俱无,项兄,只怕事情有些不对!”
    怔了怔,项真颔首道:“当家的说得有理,但我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之计,也只有硬着破门而入了。”
    西门朝午神色冷沉,他霍然转身,大叫道:“有无双派的朋友便请回答,兄弟二人是特地来打扰各位的,现在时光迫促,请朋友们即时发话相引!”
    他的叫声在甬道里回荡着,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丝回音,西门朝午又叫了两遍之后,囚室里依旧寂无声响……
    狠狠一跺脚,西门朝午吼道:“项兄,管他妈什么刀山油锅,咱们豁了老命也要闯他一闯!”
    项真目注六间囚室的最后一问,平静地道:“也罢,只有试上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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