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煞手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十九章刃炫马啸雪隐血
    凄厉而快速跳动的尖啸声似大北风吹过千百个洞孔扑向茫茫的天边,那么起落不息的一声叠着一声,一声接着一声往四周传扬开去,穿越漫漫的飘雪,莽莽的荒野,突伏的岗陵,在这些连串的尖啸声急快飞扬里,成群的白衣金环勇士已牵着他们高大的坐骑纷纷往一片林边的荒地集聚,行动快捷而利落。
    “白衣绝刀”铁独行骑在一乘雄骏的黑马之上,这匹黑马浑身毛色油光水滑,背脊浑圆,头大耳掀,四蹄蹄趾紧并,腿健如桩,那股子飞扬昂然之状,不论是识马者仰或不识马者,只要一眼看上便知道这是一匹不同寻常的龙驹!
    轻轻抚摸着坐下是皮镶着似锥的灿丽马鞍,铁独行侧首朝项真微微一笑,项真已经换了一匹高大的褐栗色健马。
    西门朝午,荆忍分别跨在他们的爱驹上,与项真及铁独行一字儿并排列开。
    约模只有半顿饭的功夫,林边的荒地上,已经聚合了近八百名白衣骑士,他们肃静无哗的迅速组列成行队,各在他们所属的编配下策马站好,——现在正是项真等三人到达此地的第二日凌晨。
    一行五骑自密密的马队中奔出,直到铁独行面前五步停住,五骑的为首者,是一个又枯又干的黑瘦小老头,因为他实在太瘦小,以至那一袭穿在别人身上十分英挺的白衣,在他身上套着却是出奇的宽大飘荡,宛如是将这袭白衣衫随随便便的罩在一根竹竿子上,显得不太相衬!
    昨天深夜的紧急磋商里,项真等三人已经见过这位应召而来的老先生,他不是别个,便是无双派的总坛大护主,“游魂弧指”何向月!
    他身后的四骑,一个头如巴斗满面泛着红光的胖大汉子,是何向月属下的首席大将“旋斧手”桐养生,那面色微黄蓄着短髭的则是“病狼”鲍太乙,第三个唇红齿白的英俊小伙子是“白马银锥”江仇心,那骑在马上几乎有马儿同样大小的彪壮巨汉,乃是“贯日客”莫雄!
    这些人,项真他们都已在夜里见过了,五骑一列,何向月已一眨那双奇大的眸子,声如洪钟大吕般道:“掌门师兄,一切就绪,只待你下令出发啦!”
    铁独行点点头,沉声道:“其他四路人马你也遣人联系了?”
    何向月笑道:“早已派人去了,他们已完全准备舒齐,比我们还快了半个时辰拔营,现下只怕已快到会合之处啦,昨夜决定的事儿,谁还敢出个差错?”
    说到这里,何向月又朝项真道:“老弟,今天要看你的绝活凡,本座非得亲眼瞧瞧,到底是怎么个快法不可……!”
    项真一笑道:“恐怕要令大护主失望呢。”
    何向月打了个哈哈,道:“老弟台,你客气哪!……”
    这时,铁独行道:“大护主,尚元干的人撤回,‘狮’字门归队了么?”
    何向月忙道:“业已在我们聚集之前撤回。”
    用手指一鞍前把手,铁独行冷断的道:“启行!”
    何向月躬身退后,右臂一扬,一阵“呜”“呜”的螺角声已凄然的长鸣起来,随着这阵阵高亢入云的号角声一列列的白色马队,已有条不紊的开始往前面奔去。
    铁独行一摆手,低沉的道:“三位,请。”
    于是,项真等三人与铁独行并骑驰去,紧紧随在簇拥的马队之后,前面,何向月等五个人早自招呼所属去了。
    在坐骑不疾不缓的奔驰中,铁独行目光里有一股出奇的深沉光彩,他转脸缓缓的与项真道:“老弟,昨夜你宣布了修竹的死讯全派在坐的首要俱不禁自唏嘘,唉,修竹号称铁胆,不想却英年早夭……”
    项真也有些黯然道:“当时在下答允他定然将他尸骨运回大草原落葬,不料却因情势逆转,未及抢救……不过,在下既已允诺,便要一定做到,无论有任何困难,在下也须践行此言,否则,只怕洪兄在九泉也难以瞑目……”
    铁独行无声的叹了口气,道:“自上次战败消息传到大草原,独行便知不妙,却仍希望传言不确,岂料派去打探详情的弟子尚未转回,已有两名带着满身创伤奄奄一息的孩子拖着一口气赶了回来……
    待‘一座山’樊姜狼狈奔返,我派大举出动的事情已经决定了……项老弟,提起这些,独行便不禁怒火中烧,切齿痛恨!……”
    眉梢子一扬,项真沉着的道:“大掌门,在下闯行江湖多年,永远不在愤恨中熬煎自己,因为在下只要决定,便立即于行动中雪恨复仇!”
    停了停,项真又重重的道:“现在,大掌门,正是在行动中报偿仇敌的时候了!”
    铁独行双目倏亮,精光暴射,他顿时豪气昂扬,一拍掌道:“对,老弟,你说得对,现在是已到了复仇雪恨的时候了!”
    西门朝午豁然大笑,声如金石裂帛,他洪壮的道:“那么,大掌门,为何不快马加鞭!”
    铁独行第一次豪迈的笑了,大声道:“屠远功,传令急行!”
    一直近近跟在一旁的四乘铁骑中有一乘快步奔出,他在前面打了个转子,整个浩荡的马队已陡加速行驰起来!
    铁独行欣愉的道:“侧旁不远处随行四骑,乃独行之近身护卫‘赤胆四杰’,刚才去传令的那个叫屠远功,是赤胆四杰中的第一个!”
    项真笑着道:“今番贵派三门与总堂直辖之下,一共来了多少高手?
    昨夜集会,好似未曾到齐?”
    开朗的一笑,铁独行道:“这次共有好手二十三名率门下弟子三千五百骑,项老弟,倾力一搏,也可令敌魅头痛了吧?”
    项真尚未回答西门朝午已大笑道:“何只头痛而已?只怕他们便不魂飞,也是胆落了,光看看这等白衣赛雪,金环耀日,刀戟如林,万马奔腾的场面,黑手党与赤衫队就要腿子打转啦!”
    铁独行宏亮的道:“西门老弟休要谬誉,老弟那千骑之盟每在行动之时,恐怕也是威如雷霆,挟移山倒海之势呢……”
    一抹脸,西门朝午笑呵呵的道:“萤光皓月,不能争辉,嗨嗨,不能争辉……”
    荆忍向西门朝午一眨眼,道:“当家的,阁下什么时候也学得谦虚之道了?”
    荆忍的话惹起了一片哄笑,于是,便在这激昂而愉快的气氛里,无数个铁骑翻飞,声如沉雷密鼓,遥遥的传了出去,潮湿的泥上夹着未融的积雪四溅,白衣飘扬金环闪炫,这一浩大的骑队,便疾速的往前淌下……
    第二天——
    尚有一个多时辰天才会亮,空中云霾密布,层层重重西北风怒嚎着,打着哨子刮过大地,四周是一片漆黑,在这寒冷萧煞的黎明之前,更予人一种特异的沉重感觉,是的,沉重得连呼吸都腥膻膻的了。
    八百铁骑分成四排,每排隔着十丈,人与马都蜷曲在积雪的雪地上,而一张张洁白的毛毡便紧紧掩盖着人与马,远远一看,与皎洁的雪地简直成了一片茫茫,分不出哪是荒野,哪是人物了!……
    前面,只有一里多远,便是“褐石涧”。
    在一片寂静中,不时有轻微的移动,好像有人悄然自左右来,又悄然从左右去了,行动镇定而熟练,就像乘着雪飘来,又随着风转走一样。
    项真等三人与铁独行也同样的蜡曲着在一起,除了面孔,全身都掩盖在厚厚的白色羊毛毡里,就这样,还禁不住冷得四肢发麻。
    那漂亮的小伙子“白马银锥”江仇心不时匆匆匍匐来往,传递消息,现在,他又一路伏身疾窜过来。
    铁独行呵了口气,低沉的道:“仇心,其他四路人马全然会齐了么?”
    江仇心压着嗓子道:“‘莽’字门尉迟寒波尊主的人马方才已到,遍布于褐石涧左侧面,如今四路人马全已会齐。”
    沉着的点点头,铁独行又道:“派出到牛字洼召回金尊主的飞骑可有消息?”
    江心仇忙道:“尚未回来,只怕赶不上我们的凌晨卷杀了!”
    铁独行转头征询项真的意见道:“项老弟,你看要不要等得金尊主他们回来再行动?”
    项真略一沉吟,道:“兵贵神速,在下之意,便先行动手也罢!”
    西门朝午打了个寒栗道:“正是,如今冷得发毛,不舒散舒散筋骨是不行的了,大掌门,待直捣抱虎庄时再让金尊主他们大显身手吧!”
    黑漆的天空里又在飘雪了,一片雪花落在铁独行的面颊上,融后变成一片淡淡的小渍,他轻轻抹去,轻轻颔首道:“便是如此,仇心,传谕本派人马待令攻杀!”
    江心仇恭应一声,又像来时般矫健的窜了回去,雪花落得更加绵密了,一层层的飘落在这苍凉的荒野,飘叠在与大地成为一色的无双派人马身上,而周遭死寂,但这静,却静得那么令人不安,令人抖颤,呼嚎的北风似在泣嚎,沉沉的荒原似在痉挛,这暴风雨前的安宁啊——
    缓缓地,缓缓地……
    东方天际,不知在什么时候已露出了一片混饨的惨凄凄的鱼肚自,像隔着重重烟雾,成为迷迷蒙蒙的模糊一片!
    ……
    铁独行慢慢抽出手来,慢慢解开手上握着的一个半弯形的狭长锦带,口中伤感的道:“这是个灰翳的日子,天地茫茫……”
    四野里,此刻已可以隐约看见一片片无际的,隆起在无尽雪地里的突堆,倚着不规则的恶劣地形,却那么巧妙的布成了半弧形,正对褐石涧。
    项真没有表情的笑了笑,低沉的道:“大掌门,我们都将记住今日,用鲜血来染红的褐石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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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刃炫梭舞万马腾
    仰望晦黯的天空,漫漫的雪花无边无际,不尽不绝的飘落,似是一朵朵,一片片,老天的叹息,这叹息,没有声响,却恁的使人心头苍凉,铁独行吁了口气,语声有些暗哑的道:“杀伐之前,偏遇此等天气,越发显得将临的情景萧索凄沧……”
    项真十分平静的道:“人生百年,只是漫漫光阴的一个过客,任是哪桩情事,终将极快成为过去,就似如今,天忐忑等待,来至明朝,则又化烟幻,此情之景,将无痕寻觅了。”
    蠕动了一下,西门朝午道:“说得是,江水滔滔,又曾淘尽了多少英雄事迹?我们仅算是那流奔江水中的一个浪花,即使掀起,也很快就会消逝无踪……”
    铁独行苦笑一声,道:“但却会如项老弟所言,我们都将记住这个日子,今天会有许多生命埋骨荒野,僵卧于寒雪之上……”
    摇摇头,项真低声道:“不错,江湖上争雄称霸的日子,原来便是如此……”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沉默于即将来到的暴风雨前那令人窒息的郁闷中,一条人影又在此时矫健的低窜了过来,唔,他是江仇心。
    铁独行面色凝重,肃穆的道:“仇心,一切准备就绪了?”
    江仇心一张俊脸儿被冻得红红的,他迅速点头道:“各路人马全已进入攻扑位置,只待大掌门下令卷杀了。”
    双眸迷蒙的望着天空,半晌,铁独行毅然颔首道:“依照昨夜商定之攻扑策略,传谕各门开始行动!”
    眼睛里陡然闪射出兴奋的光芒,江仇心就在雪地上旋掠而去,几乎在他身形方才跃出,一阵高亢而充满酷厉的号角声已仿若金铁交击般令人热血沸腾的响了起来!
    像是空谷的回应,就在这阵号角声甫始响起,整个沉黯而辽阔的雪地四方也同时有数十只号角开始了长鸣,其声慷慨激昂,有穿云裂石的威厉,在威厉中,更包含了可以令天地变色的悲壮与豪迈!
    于是——像自虚无中突然出现,千百声骏马的啸嘶连成一片,有的马背上驮着人,有的正飞身上鞍,有的足尖登在镜里,而这些铁骑都已纷纷洒着满身的积雪自雪堆里腾跃起来,刹那之间,原本白茫茫的荒野里已到处都是环光骑影,长发飞舞!
    一个宽宏而沉厚的嗓音压倒了一切的嘈嚣,奋力大叫:“‘狮子门’所属全听着,大草原无双派的白衣飘向大河镇的时候到了,用我们的血去索回同门弟兄的债吧!”
    千百条嗓门汇成了一个声音,而这声音却是如此单纯与悲愤:“杀!”
    一骑抢先奔出,白色的披风迎风扬起,他的大弯刀斜举半空,带着山摇地动的凌厉威胁冲跃向褐石涧而去!
    这一乘铁骑的后面,约有千骑紧随而出,弯刀闪闪如电,金环耀烁生辉,马蹄沉闷的敲击在雪地上,整个地面全在震动,每一张粗旷的面孔都流露着大无畏的悍勇与奋激,每一双眸子都在咆哮与呐喊,他们带着深刻的仇恨,不可抑上的怒火,在铁蹄的翻飞里,在雪泥的迸溅下,有如一片潮水,有如山崩岳倾般冲杀过去!
    连清晨的空气全在颤抖,阴黯的天色染上了猩红的幻彩,天与地似也怔惊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戈,一场生与死的搏斗,现在,即将展开!
    四骑卓立于后,铁独行目注手下“狮”字门的人马挟着雷霆之威拥向敌人,他面孔上毫无表情,平静的道:“几位老弟,领先攻杀之人,乃本派狮子门大尊主‘生死刀’于哲!”
    项真沉穆的道:“此公豪气凌云!”
    说话间,前面蜂拥冲刺的铁骑前锋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叱喝叫喊之声顿时与惊呼惨嚎响成了一片,只见马匹跳跃窜奔嘶叫如啸,马上的无双骑士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坐骑,有的已被抛落鞍下,而后面的骑队正狂奔而来,马匹“希聿聿”的人立而起,或是就势斜奔,也有收势不及连人带马一起摔跌的,于是,马蹄踏向人体,人体挤着马身,兵器的撞击和痛苦的嗥叫声互相掺糅着,眨眼之间,先头的骑士们已折损了一大半以上!
    铁独行神色深沉如故,丝毫没有变化,但是,一侧的西门朝午却憋不住了,他惊怒的低叫:“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项真没有讲话,片刻,他已注意到右侧方正有一乘骑狂驰而来。
    西门朝午“呸”了一声大吼道:“铁掌门,不才这就冲上前去活宰那些狗养的杂碎!”
    铁独行微微一笑,沉声道:“西门老弟尚请稍待,鹿死谁手,如今还不能断言。”
    这时,来骑已经奔到,那是一个满脸于腮的大块头,这冷的天,他居然已是重汗透衣,气喘如牛,见了铁独行,这人顾不得行礼,又急又快的道:“禀大掌门,褐石涧前二十步处对头挖掘了一条长有百丈宽约八尺的暗壕,壕底置满尖竹鹿柴,本门前锋三百骑已有近二百骑失陷其中,就在他们摔落的同时,褐留涧里飞出了数百包石灰,掷入壕沟之内,陷落里面的弟兄只怕生还无望……”
    铁独行冷冷的道:“于尊主如何?”
    那大汉喘了口气道:“尊主无恙。”
    点点头,铁独行:“传令再攻!”
    大汉答应一声,掉转马头急奔回去,就在他往回奔驰之时,一道闪泻着朱辽焰火的花旗火箭已直溜溜的冲升半空!
    于是——正在混乱拥挤的马队突然往四周奔开去,片刻之间已布成了一个半弧,一骑孤单的挺立于半弧正中,那人,唔大约便是生死刀干哲了。
    隔着近里把路,却仍然可以听到于哲那中气十足的威猛吼叫:“冲……杀!”
    围成半弧的骑士们倏而叫啸出声,在这阵凄厉的啸叫声里,无数铁骑又狂奔向前,那阵势,就宛如排山倒海!
    如潮水似的铁骑迅速冲到了那条隐隐可见的壕沟之前,但是,他们却没有直接跃腾过去,前面的一拨夹兀掉转马头,擦着深壕倒圈回来,就在擦过壕沟的一刹,漫空猝然现出千百条寒闪闪的光芒,有如飞蝗似的“光杆纲梭”已狂风暴雨般凌厉的投射入褐石涧内!
    这一拨方才奔离,后面的骑队又紧跟着如法泡制,一时只见冷电精芒飞射旋标,破空尖啸之声宛如鬼嚎,远远望去,就好像一面晶闪闪的光网一张一张的罩向了敌阵!
    就在如此周而复始的冲驰了七遍之后,第一批铁骑已紧接着狂奔而上,纷纷跃越壕沟,直向褐石涧扑去!
    这边——铁独行双目冷澈的盯视着战况,他沉缓的道:“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项真颔首,道:“一定还有埋伏!”
    他们语声未已,一阵遥遥的呼喊怒叫又随风传来,项真等连忙寻视,老天,那批刚待冲下干涧的骑士们已全数人仰马翻,滚跌在地,从这里看去,以他们尖锐的目力可以发觉正有一张缀成方口的“铺地锦网”在两边各被约五十多名不知何时冒出的赤衫大汉扯紧,那批数近二百的骑士此时已全被摔在网上!
    褐石涧内,刹时有无数强弩利箭暴雨似的射出,跌在锦网上的无双骑士们几乎成了活活的箭靶,顿时便倒下去了一小半!
    剩下的一百多人却十分镇静,只见他们就势扑卧于地,借着奔跳挣扎的马匹为掩护,“光杆钢梭”泛起寒芒,“嗖”“嗖”不绝的往两侧及褐石涧射去!
    正在发力紧扯“铺地锦网”的赤衫角色们眨眼间已像得了“羊癫疯”似的跳了起来,他们惊叫着拼命奔逃,却仍有六十多个人被钢梭射上,就宛如一群野兽般倒在地下惨嗥狂嚎起来!
    一拂白中,铁独行看得真切的吁了口气,淡淡的道:“钢梭上已涂满一种‘黑鸠’的剧毒,梭尖戳入肌肤,只要七步之内便可致人死命!”
    一拍手,西门朝午喝彩道:“好,这才够狠!”
    前面的攻杀却又已陷入进退维谷之地,因为失陷的马匹与那百多名无双弟子正被困于褐石涧前,正好挡了后面大队铁骑的冲杀通路,现在,狮子门的人马已排成了四行,却在一时之间难以长驱直入!
    铁独行目光冷森而威棱,他半侧脸,道:“项老弟,至此时此情,若是你,你便如何处理?”
    项真缓缓的道:“下马搏杀……”
    他的语尾还留着一段韵意,那边的攻击人马正好已齐齐离鞍落地,一个个奋勇剽悍得仿佛出押之虎般迅速翻越或飞掠壕沟,纷纷往褐石涧掠扑而去。
    铁独行含的一笑,低沉的道:“好主意,项老弟……”
    咽了口唾沫,西门朝午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大掌门,在下想,该在下等人出马了……”
    铁独行一笑道:“且请再耐片刻。”
    蓦然,一片震天动地的杀喊声有如一阵狂风往大地四周吹扩,冲过壕沟的无双弟子们已与突然出现的无数名红衫大汉短兵相接,那些红衫大汉宛如是一群狰狞的鬼獠,他们个个将红衣扎在颈间一击腰上,穿着红色的犊鼻裤,精赤着上身,手挥两刃斧,疯狂的向无双派方面的人马围杀了过来!
    红衫队的所属出现得十分突现,就像是从空气中凝结成的,自虚无里猛古丁跳出来的,一下子便杀上来那么多,估计约比无双派方面超出了一倍还有余,瞬息之间,只见褐石涧的这一面全被点点红影所布满了!
    无双派狮大门的勇士们已在敌人的包围中,但是,他们却沉着而猛烈的往四周砍杀,倾力与对方展开了激战,在这边,可以隐约看见数条白色人影行动如电,气势如长虹贯日,那么悍不可当的在纷乱的人影中掠闪穿刺,所到之处,但见红衣之敌摔跌横飞,东歪西倒,有如怒浪卷堤,所向披靡!
    铁独行闭闭眼睛,安祥的道:“好了,现在是我们出动之时。”
    项真略一沉吟,道:“大掌门,在下认为大掌门不宜在此时亲征,整个大局,尚须大掌门指挥调度,如此除贵派所为失去掌握,则恐使战况陷入紊乱!”
    微微考虑了一下,铁独行颔首道:“说得正是,铁行忒也冒失,如此便烦请三位老弟代劳了。”
    一转身,铁独行向右面并成一排的“赤胆四杰”抬起手臂,“赤胆四杰”之首,屠远功却立即策马奔出十步,尖锐的呼哨声像波浪般一阵一阵的打了出去,越打越高,越打越尖,就在最为高亢的时候,突然转了几个圈子又猝而静止!
    于是——一片隐在雪堆里的铁骑随着挺身跃起,抖落的雪纷纷四散,放眼看去,好广阔,好雄伟的一排排白衣飞骑啊!
    项真看了一眼,忽然惊奇的道:“大掌门,贵派总坛直辖人马也在此刻投入战场?”
    铁独行解释道:“不错,独行准备留‘飞’字门为后援骑队,以‘莽’字门为左右侧翼奇兵,用总坛所属直接协助‘狮’字门攻扑人马,‘飞’字门在宿营急进之时背分为两处,如今也埋伏于褐石涧两侧方向,不到必要,这两门人马暂时不出动。”
    项真点头,道:“如此甚好,大掌门,我们去了!”
    他刚刚欲与西门朝午、荆忍二人离开,铁独行又忙道:“项老弟……”
    项真回头,问道:“大掌尚有赐示么?”
    这位一派宗主双目中闪着诚挚而激动的光辉,他低沉的道:“请三位善自保重……凡我无双所属在与敌交战中之人马,将悉由项老弟全权调遣节制!”
    犹豫了一下,项真一抱拳道:“此时此地,在下亦不做客套,大掌门,黄龙斗胆受了!”
    铁独行也抱拳道:“独行心中感激。”
    项真一夹马腹,与西门朝午,荆忍二人领先策骑驰出,后面,号角声悲壮的长鸣,铁蹄翻飞,如闷雷密鼓,在白中白衣的飞扬中,无双派总堂所属八百余骑随后紧跟而来!
    积雪与湿泥飘溅着,间或杂着马匹的喷鼻声与嘶啸声,偶而还有兵刃的撞响,除了这些,一切都是沉静而肃穆的,只有起落的铁蹄狂敲着地面……
    八百骑士成为一个方块形往前推进,那么镇静的,无惧的向前推进,阵势是如此威猛,如此整齐,又如此沉稳,像是钢铁铸成,又像是一座山在移动,这种气魄,会令人想到连天塌下来也震撼不了他们……
    西门朝午向前面的褐石涧看看,又向后头的骑队瞧瞧,不禁叹了口气,赞喟的道:“项兄,无双派能以名扬天下,威震白山黑水,其成功之处,实非侥幸,你看看,人家这等气势,这等勇悍,这等忠耿,在在都显示出平素的操练与团结是如何精湛,不简单,真不简单……”
    项真同意的道:“正是,今天我们也算开了眼界……”
    甚少开口的荆忍也笑了笑,道:“别光长他人志气,当家的,你手下的千骑之盟也非省油的灯哩!”
    哈哈一笑,西门朝午道:“好,就这一句话,我西门朝午便交你这朋友交一辈子!”
    项真与荆忍亦不由芜尔,此刻,后面的无双派总堂护主“游魂弧指”何向月已快马追了上来。
    一抹嘴,西门朝午叫道:“何大护主,有事么?”
    何向月呵呵一笑,道:“请问三位,咱们是用马队冲杀还是步战?”
    项真胸有成竹的道:“步战,但却需留三百骑队于壕沟之外!”
    何向月不再多说,右臂抬起猛朝前落,他的手下已有五十余骑在“病狼”鲍太乙率领之下加劲超越骑队奔向前去,这五十余骑中有二十骑各拖着一条宽有五尺,长有丈许的铁质长板,这两块铁板周沿都钉着钢锥,一端并有六枚儿臂粗细的“双钩锚”及一只手握把柄,看去仿佛十分沉重。
    项真低声问道:“大护主,那是什么?”
    何向月呵呵笑道:“本派独行的特制法实——‘伸缩桥’!”
    “哦”了一声,项真道:“强渡六顺河就是这玩意了?”
    揉揉枯瘦的脸孔,何向月得意的道:“正是。”
    在他们说话间,鲍大乙率领的骑队已逼近了壕沟,只见壕沟两边都是折断或塌陷了的枯枝以及草席,鲍太乙明白,这定然是被“狮”字门骑队踏落了的伪装掩饰物,深约两丈的沟底,到如今还是烟雾迷漫,白色的灰硝蒙蒙飘浮,在这恶梦似的白色烟雾里,尚夹着阵阵呛人的刺鼻辛辣窒闷之气,望向沟底,可以隐约看见高竖的鹿柴上,削得尖尖的,有如人臂粗细的竹桩上,像挂着些风干肉般还穿着好些人体及马尸,那些人体、马尸,全是白衣金环的无双弟子及关外的骏马,猩红的血迹洒溅得整个沟底斑斑点点,人的肚肠与马的腑脏绞缠得分不清谁是谁的,那些人尸马尸的形态也十分怪异,有的仰卧着被尖竹直穿到底,有的四肢拳曲挂悬在鹿柴上,有的却被好几个竹桩平撑在半空,但不论是怎么个姿态,如何的形状,他(它)们却总是死去,而且,那一张张扭曲得变了形的脸庞,龇露的牙齿,那怒瞪不冥的人眼马目,那完全与寻带回异了的容颜,都象征着一个最令人感到凄怖的意念——残酷!
    壕沟的两边,还倒卧着一些尸体与伤者,大多数都是无双派的,强制住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衬着四处抛弃了的兵刃残枝,践踏得一片零乱的雪地,景色就越发沧凉悲哀了!
    鲍太乙猛然咬牙,大吼道:“搭桥!”
    五十名白衣骑士迅速翻身下马,他们个个眼眶中噙着泪水,神色悲恸而愤怒,但他们忍着,目光不朝沟底看,熟练而利落的将两块铁板一端的六枚“双勾锚”用铁锤敲入地里,另两个人合握着那粗大的把手使劲摇动,于是,就在他们的摇动下,铁板内又伸出一段同样面积的铁板来,他们继续摇着,伸出的那块铁板已自它的中间庭伸出一块来就像这样一直延展到了对面,才“哒”的一声搁稳了!这“伸缩桥”其实构造极为简单,它是由二十块同等面积的铁板嵌叠而成,每块较薄的铁板便隐置在较厚的铁板里,在它的中空板心内用绞链连在一个精巧的辆轴上,外面以人力摇动把手,一块块的铁板便会伸展而出,但如朝相反的方向摇动,这一块块的铁板又会逐块向内收缩,再成为原来的一个整体,无双派使用这种特制的便桥,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奇袭成功的胜仗了。
    片刻之间,伸缩桥已经搭就,鲍太乙方才回转头来,后面的大批马队已经到达,五百名无双派弟子在刹时下马,静肃无哗的排成两列,又快又稳的沿着桥面直朝对面奔去。
    另外三百骑士静静的分为三排持立着,由“白马银锥”江仇心率领,这时,何向月匆匆来到鲍太乙身边,低促的道:“你带二十个弟子去将狮字门的坐骑圈好,你看那些马匹东游西晃的,他们真是杀红眼了,连坐骑全不顾啦。”
    鲍太乙点着头,嗓音有些哽咽的道:“大护主,沟底下……”
    何向月哼了哼,道:“我看见了,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归宿原该如此,难道还要死在妇人怀中,孺子的哭声里么?”
    说到这里,他的一双大眼煞气毕露,又狠毒的道:“这些血债,我们都会连利索回的,无双派自来恩怨分明……
    太乙,别忘了救助这里的伤患!”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五百无双好汉已有一半快步通过伸缩桥了,站在一边督阵的项真一跃而来,他冷静的道:“大护主,西门当家及荆忍兄在壕沟口那边等候在下,让主手下那位带头的桐养生桐兄及莫雄莫雄莫兄看来皆十分不弱,在下想,现在就可展开攻杀!”
    何向月忙道:“一切由老弟作主便了!”
    项真低沉的道:“在下即去,待全队通过后大护主再来!”
    何向月急急点头道:“本座省得。”
    于是项真猛一吸气,连转身做势也不需要,整个身躯已飘然如一片羽毛般冉冉来到壕沟的那一面!
    卓立沟边的西门朝午睹状之下大赞道:“项兄,好精湛的‘腹翼移云’身法!”
    项真眉梢微场,淡然道:“泛泛而已。”
    西门朝午旁边的荆忍轻轻的道:“那边热闹得很,咱们不能再耽搁了。”
    项真移目瞧去,唔,在怪石嶙峋,一地形崎岖险恶的褐石涧中,双方的拼杀更已进入了白热化,无双弟子咬牙切齿,双目圆瞪,个个形如疯虎般与人数较众的赤衫队人马混战着,杀声震天,呐喊如雷,兵刃映着积雪,闪耀着一片刺眼的白亮,鲜血一蓬一蓬的四散迸射,瘰疬的肚肠拖在地下,缠挂在岩石上,翻着红红白白嫩肉,到处抛弃的残肢断骸,间或可以发现一个孤伶伶的脑袋在瞪着一双茫然的眸子向你凝视,有伤者痛苦的嚎叫,垂死者咽气前的呼噜,白衣染成朱赤,红衫变成黯紫,而双方仍然不知疲倦,不知歇息近乎麻木与疯狂的豁命砍杀着,大弯刀与两刃斧挥舞纵横;兵器的撞击声却又在一溜溜的火花里归向寂灭,在这里,似乎已没有了人性,没有了感觉,更没有了慈悲,每个人的双目赤红,热血沸腾,他们喘息着,嘶叫着,脑子里,心田中,只有一个字——杀!
    这边——通过伸缩桥的无双勇士们沉静的,却又焦急的排成了五列,行列之间,“旋斧手”桐养生与“贯日客,,莫雄早已迫不及待的频频向这边注视,桐养生的手中握着一把宽大的半月形钢柄巨斧,左手还执着一条铜丝般粗细的铁链,“贯日客”莫雄却是无双派的传统武器——大弯刀后面,何向月正抑着阵脚,紧跟在最末一批属下弟子尾巴上赶了过来!
    项真点点头,冷漠的道:“开始吧。”
    西门朝午豁然大笑道:“看我姓西门的首先开张索命!”
    在震荡得空气都抖索的笑声里,西门朝午抢先扑下,项真挥手,大叫道:“跟上去!”
    “旋斧手”桐养生与“贯日客”莫雄跃飞跟上,边狂吼道:“弟兄们,用大弯刀索仇,至死方休!”
    于是,石破天惊杀喊声满山遍野的盖了过去,长发飞舞在金环的闪泛里,蓝汪汪的大弯刀挥掠着,五百条大汉似五百条猛狮,那么凶悍的直朝混战中的敌人冲了下去!
    西门朝午一马当先,速闪速进,但是,就在他隔着互相厮杀的人马尚有三丈多远之时,在他右侧方的灰褐色岩石中,已突然飞来一蓬利箭!
    大笑一声,西门朝午身形暴施,双掌猛推,一片雄浑无匹的劲力“呼轰”斜撞,顿时把方圆丈五的一片涧石整个击成粉碎,在石块溅射旋飞里,更有七八条人躯在空中翻滚,热赤的鲜血像雨点一样洒落下来!
    项真激射而过,在西门朝午肩上一拍,笑道:“好大力金钢掌!”
    “好”字到“掌”字,只这六个单字韵的空间,项真已出去了十丈,他人在空中就势一施,双脚倏翻,两个硬皮制造的假石已被踢翻,里面,两名黑衣大汉尚未及有任何反应,已惨号着分向两个方向摔出去三丈!
    西门朝午大笑着紧跟而上,就在他甫始落脚之际,身旁的十多块岩石已突的掀开,十多名黑手大汉呐喊着扑了过来!
    颊际的刀疤突然闪泛着红光,西门朝午叱吼一声,蓦然矮身猛旋,就在他这一矮一旋之间,一柄通体乌黑闪亮,长有三尺,顶端嵌连着一只五指箕张如刃的怪异兵器已斗然出现,几乎就在这柄兵器出现的同时,扑来的十多个黑手党徒已曝叫着倒仰出去,个个都是满身满襟的血迹,咽喉被整个洞穿!
    西门朝午猛一翻身激掠五丈,人在空中,他的手腕倏抖,嵌接在兵器顶端的那只铁手已“呼”的电射而出,“砰”然闷响中,一名身高七尺的赤衫角色已脑浆迸溅,一颗头颅完全被砸成一团扁平,当他身体尚未倒下,那只射来夺命的铁手早已“铮”声微响嵌回了原来的位置!
    荆忍也来到了西门朝午身边,他见状之下大笑道:“铁魔臂,果然威凌!”
    西门朝午足尖沾地,右臂一沉蓦扫,又是三名红衣大汉横飞九尺,他额际青筋暴起,一转之下杀人重围之中,手起手落,再有十六名赤衫客尸横就地!
    这时,桐养生与莫雄所率的人马亦已来到,他们毫不迟疑,一点不停的全数冲进敌阵之中,瞬息之间已将赤衫队的所属于倒了近百!
    项真身形连闪,一路杀进,他经过之处,只见人体高抛横飞,鲜血蓬散飘射,惨叫悲呼乱成一片,十足的凶神下界,煞星临凡!
    铁魔臂呼轰起处,十颗脑袋被砸得碎散纷飞,早已不像是些人脑袋了,西门朝午掠近项真,大叫道:“项兄,找个对方像样的干,光宰这些小角色太不过瘾,妈的,那些平时作威作福的东西都龟缩到哪里去了?”
    项真正要回答,却猛然看见一名无双弟子捂着胸口栽倒,这名无双弟子身后并无敌踪,只有一块硕大的褐石!
    冷冷一笑,项真道:“当家的,对面那块石头你看见了?”
    西门朝午目光一闪已然会意,他笑道:“如何?”
    项真俊俏的面孔上一片煞气,他狠狠道:“用你的铁魔臂隔空取命!”
    西门朝午猝然转身,“呼”的一声,铁魔臂上那只铁手已朝两丈之外的那块褐石飞去,只见乌光一闪,“砰”的闷响,铁手已洞穿人内,将整块褐石凌空扯起,褐石的下端,正露出一双人脚在挣扎抖动,西门朝午奋力震腕,这块以硬牛皮制就的假石已飞撞出五丈之外!
    铁手“呼”的缩回“铮”声嵌好,铁手箕张的五指上还染着粘稠稠的血浆与红嫩嫩的肉丝!
    项真神色平静的道:“好,当家的,你这连着铁手的玩意是什么制就的?”
    西门朝午笑道:“真正的‘蛟筋’‘人发’与‘牛皮’!”
    笑了笑,项真道:“够韧了,现在,我们去找对方也称得上结实的人物!”
    西门朝午如电的眸子一亮,道:“正合孤意!”
    于是,两个人拔空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又双朝前掠出,那份洒脱,那份自然,那份灵巧,活像他们已长了翅膀!
    在空中,项真目光一转,低呼道:“右方五十丈远的一块巨石之后!”
    呼声中,他自己抢先飞去,十丈之后,项真力竭下坠,但是,就在欲坠未坠的刹那,他双臂一振,吐吸之间,又已出去十丈,如此周而复始,只在几次呼息之间,人已到达目的地!
    西门朝午不禁钦佩无已,这五十余丈的距离;他却需两次着地才能借力使力,这着地的时间虽只一刹,但是,比较起来,在修为与成就上他却落后至少三年还多了!
    这方巨石高有两丈左右,宽在寻丈之间,活像一只卧倒的巨大石槽,巨石之后、便是一片方圆丈多的旷地,现在,正有两簇人影在电起虹飞的拼杀搏斗着,情况好不热闹!
    项真闪在巨石之侧,探目一瞧,唔,两个白衣金环的无双派所民各正在与四个黑手党与赤衫队的角色在拚斗,这两个无双好汉,一位身材魁梧短髯如戟,巨目海口,面色淡金,整个形态中,流露出一股令人震慑的威武与猛鹫之气,另一个块头瘦小细眼细鼻,白生生的,但是行动出手之间却是又狠又辣,又快又急,两个人,都是执着大草原的老招牌——大弯刀!
    对手的四个敌人,两名是黑衣黑裤的黑手党人物,两位是红衫赤裳的赤衫队角色,这四个人中,有一位项真却是久违了,嗯,那是赤衫队的三头领“托月左刃”白维明!
    双方的激战进行得十分炽烈,但显然的,黑手赤衫方面虽然在人数上占着优势,在战况的演变上却没有与人数的优势成比照,无双派方面是以二敌四,此刻,却已占着了上风!
    略一沉思,项真回头低声道:“当家的,这四个人,我独力可以敌住他们,我想,还是由我出面替下那两位无双派的朋友……”
    西门朝午摇头道:“不,还是由兄弟我来试试,这四个东西的功力不弱,打败他们不敢说,但挺一阵我还没有问题!”
    项真一笑道:“也罢,这生意由你做了。”
    整整衣衫,西门朝午与项真缓步踱出,正在酣战中的双方人马一见之下表情却是大大的不同,无双派的两位喜形于色,精神更加抖擞,黑手赤衫的四位仁兄却是个个神色大变,面孔泛青!
    项真淡淡一笑,道:“无双兄弟请示名讳,在下黄龙项真!”
    身材高大短髯如戟的中年人哈哈大笑道:“真个幸会,不才乃‘生死刀’于哲!”
    瘦小的那个连出七刀逼敌,急快的道:“在下无双“狮’字门所属‘白猿’向光!”
    项真拱手道:“原来是于尊主与向兄,二位尚请退身暂歇,由在下挚友代为迎战!”
    豪迈的大笑,于哲道:“好!”
    接着他这个“好”字,西门朝午长身横架,手中兵器一翻倏抬,对方的四人五件家伙已叮当震响着被荡向一边!
    就这一招,双方六个人已陡然大惊,齐齐脱口骇叫:“铁魔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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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浴血搏命悍中残
    西门朝午手腕微沉斜挥,铁魔臂带着雄浑的力道有如一条乌龙般卷旋着再次攻去,凌厉的风声几乎已经凝结成形,就像一大块铁板似的猛然罩向四个敌人!
    在旁边,项真淡淡一笑道:“于尊主,贵派总堂何大护主麾下人马已经开了上来,直接协助尊主所属拼战,尚请尊主与向兄速往调度!”
    于哲颔首道:“那么,此处就请项兄及西门兄偏劳了,此四人皆是对方的首脑人物,万万不能放过……”
    项真笑道:“尊主放心,今天原本就是流血残命来的,又怎能轻易放过?”
    于哲与向光招呼一声,有如两头大鸟般腾空飞跃出去,望着两人的背影,项真吁了口气,朝一边又走开了五步,面向斗场,悠悠闲闲的负手做观虎之斗,他要看看,西门朝午对付这几个人需要多少时间。
    此时,白维明的锋利钢圈与左手的弯刀正施展得有如泼风打雨,呼霍如电,亮晶晶的圈刃与那柄微微弯曲的短刀闪炫起一团团,一溜溜纵横交织的光彩,急厉无匹的飞旋跳跃,就宛如一个个的月亮衬托在一条穿舞的流星曳尾里,好夺目,好神异,不愧有“托月左刃”之名!
    另一个红衣汉子年约四旬,矮胖如缸,行动之间却也快愈飞鸟,手中一托“山字叉”使起来又狠又毒,着着险进,看样子,像是要豁命死拼的模样。
    两名黑衣人,都是一样的瘦高条,青虚虚的一张脸,脸上毫无表情,他们各执一对“虎头钩”出手进退之间配合得异常巧妙,显然的,在平素他们已精研过一种联手技击之术!
    四个人中只有一个白维明项真识得,其他全是生面孔,但无可置疑的,他们都是黑手党与赤衫队的重要角色!
    西门朝午以一敌四,非但没有慌乱紧张的情形,施展之下却更是攻多守少,节节进逼,一挺“铁魔臂”飞挥扫劈有霸王移山的气概,气吞河岳的豪猛,带着血淋淋的狠辣与诡绝,他的四个对手,如此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撇撇唇角,项真清雅的道:“白维明,久仰大名了,我们都是神交已久,是么?”
    尚着汗,白维明一面倾力攻拒,边气喘吁吁的吼道:“项真,你助纣为虐,不顾武林道义,这番你定然逃不出报应……”
    西门朝午猛然偏身,铁魔臂“呼”的砸来,白维明右手钢圈缩慢了一点,“当!”声响中,几乎将他手中家伙磕上半天!
    望着白维明龇牙咧嘴的形状,项真笑着道:“在抱虎庄中,白维明,你就该明白势之不可为,应该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才是。但你偏偏不服这口气,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连出三刃,白维明一边闪让敌人的反击,边又大叫道:“项真……你先帮着无双来打击黑手党,又助他们来对付赤衫队……你你你整个是江湖上的败类,无双派的走狗……”
    “叮当”的兵铁交击声里,火花四溅,两个黑手党徒的武器被震开,铁魔臂险极的擦着白维明头顶掠过,强劲的锐风差点使这位赤衫队的三头领闭过气去,他青着脸拼命跃闪,几乎一个跟斗栽倒!
    脚步倏施,铁魔臂飞起击开了另一个赤衫人物的“山字叉”,西门朝午神威赫赫的大笑道:“姓白的,你不过只是黑道上的三流角色,还敢在这里满口放屁污蔑人家黄龙?
    你与他比,舐人家的脚板人家还嫌你妈的舌头粗了!”
    白维明气得就差一口气便死了过去,他猛冲上来,圈刃齐施,形如疯虎般攻向西门朝午,西门朝午的铁魔臂地颤弹而起,那只铁手仿佛在陡然里幻成千百,像一张张魔鬼狞笑的脸孔,迷迷幻幻的却又飘浮如电般猝然反罩而去!
    这一记,是西门朝午名震天下的“黑煞十一臂”中最为精绝的第七招:“千手擒龙”!
    满空的铁手光影炫闪纵横,迷人魂目,只见白维明的红衫倏舞,他人已“呼”的横摔出十丈之多!
    重重跌倒地下,白维明一个翻身欲待跃起,却又颓然坐倒,他的左肩至胸口,是一片血肉模糊,其琵琶骨也已折断叉出衣外!
    就这一刹,西门朝午已宛如凶神突然附体,他长啸怪叫着翻身猛扑其他三名对手,铁魔臂挥舞摆动有如乌云涌合,狂风骤起,那么浩滔滔的,汹荡荡的,像是长江大海的波涛一下子全滚泻来了!
    项真冷冷一笑,道:“当家的,速战速决!”
    在身形如电纵掠里,西门朝午暴然的道:“好,一个不留!”
    一步一步的,项真走近了白维明,他的目光冷澄而清澈,但是,因为太冷了,大莹了,反而将眸子里的杀机看得分明!
    不期然的有些抖索起来,白维明喘着气,惊恐的紧握住右手钢圈盯视着项真,他全身发冷,心腔剧跳,左肩的伤势倒不感到如何疼痛了……
    表情十分平和的一笑,项真在白维明身前五步站定,他润润嘴唇,和善而低缓的道:“白维明,在此时此境,便没有仁可以讲了,对敌人慈悲那是对自己残酷,是么?”
    顿了顿,他又笑笑道:“我不想对自己残酷,所以便不能对你慈悲了,在抱虎庄那座大厅里,你幸脱于荆忍的‘金雷手’,但是,你今日只怕难逃我的‘斩掌’之下!”
    恐惧毫无保留的流露在白维明那张泛着带灰的大盟脸上,他的唇角抽搐着,双目圆睁,锋利的网圈平举胸前,语声颤抖的道:“你……你待如何?”
    项真深沉的笑道:“强者存,弱者亡,这就是你们自来尊奉的公理,你们并不管强者的本质与弱者的无告,你们只要不惜一切手段去称强凌弱,现在,我也要学你们的样子,白维明,如今我是强者你是弱者了……”
    嘶哑的大叫着,白维明凄怖的吼道:“你你你……项真,你这是乘人之危!”
    淡淡的笑着,项真道:“随便你说吧,但你心中也明白,就算你没有负伤,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白维明正要说话,“吭……噗”一声刺耳锥心的闷响传来,他急忙瞧去,老天爷,那使着“山字叉”的伙计已捧着一个不成脑袋跄跄踉踉旋出五步栽倒于地,几乎成为一枚烂满子的头颅上沾满了鲜血,脑浆,积雪以及泥泞,红红白白花花绿绿,煞是好看,得令人心惊胆颤,悠游自在的道:“是你自己动手,抑是在下我来侍候?”
    急促的喘息着,身上汗出如浆,白维明瞪着眼,浑身籁籁而抖,在生与死的分界线上,他这时也才悲哀的明白,他竟是如此平凡无用!
    项真举起他修长莹洁的手掌在面颊上摩娄着,目光又在对方脸孔上移动:“如果我来动手,这会很快,当你感到痛苦,这痛苦已成过去,我不会令你受太大的罪,我的出手是快愈闪电的……”
    忽然,白维明整个崩溃了,他受不了这毒蛇啮心似的精神酷刑,更不敢承担那即将来临的死亡威胁,他瘫痪了似的低哑着声音:“项真,我……我求你放我过去……你可以做到的,何苦非要置我于死地?你我原无深仇大恨,这都是为了别人……”
    注视着他,项真目光如剪:“放你过去?如果我们易地而处,你肯放我过去么?”
    难涩的咽了口唾沫,白维明喉结在不住的抖动:“不要如此说,项真,情势已像这样,请你抬抬手,我会感激你的,我会忘记此事……”
    沉默了片刻,项真冷沉的道:“你如要继续活命,可以,但我问你几个问题你需老实回答,回答完了即刻离开此地,离开赤衫队,如你愿意你就点头,否则,你就利用一口气的时间向这世界做最后一瞥吧!”
    长长叹了口气,白维明点点头,苍凉的道:“你问吧,我全答允……”
    项真低沉而清晰的道:“在褐石涧里,你们的布置阴谋如何?”
    咬着牙,白维明道:“有黑手党弟兄四百人,赤衫队所属两仟人埋伏涧中,黑手党由他们的曾老么带领,我还带着队里的双执法之一‘断山叉’邓斌……”
    面朝斗场望去,项真道:“那飞骑使就是眼前的两位?
    ‘断山叉’大约是地下的这位吧!”
    白维明悲戚的点点头,项真接着道:“那么,你们除了涧前的暗壕,锦网,石灰,强弩之外,还埋伏了什么!”
    犹豫了一下,白维明语声黯哑的道:“约有两仟多块以硬皮染色制就的假涧石,狙杀手便埋伏在这部份假石之内,伺机行动……!”
    项真迅速的道:“这些我们已经知道,我问的是还有什么?”
    吞了口唾液,白维明迟疑着,项真低沉而有力的接着道:“你若不守信,白维明,我也不是那守信之人!”
    又一咬牙,白维明道:“褐石涧的那一面涧边已埋下大量硝石火药,如果这里战况失利,便待我方人马退出后立即火药引燃……”
    哼了一声,项真道:“这里是由谁发号施令?”
    白维明颓唐的道:“我与曾老么都可以……”
    想了想,项真又道:“在褐石涧之外,你们还有什么险诡谋计?”
    白维明沉默着,嘘气如雾,汗浸重衣,他脸孔的肌肉不住的痉挛,面色呈现可怕的惨白与灰黯……
    有些敬惕,项真冷漠的道:“白维明,时间不多了。”
    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盯视着项真,眸子深处有掩饰不住的仇恨与怨毒,白维明咬牙切齿的道:“项真,这已够了,我出卖我的挚友弟兄已经够多了,你还不放过我,你是在恶毒的逼迫我……”
    项真冷冷的道:“这总比死强些!“
    忽然惨厉的笑了起来,白维明凄怖的道:“你这手段,实较杀死我更狠毒千百倍,你是要我死了也不得安心,你要叫我同派的弟兄挖我的坟,毁我的墓……”
    项真面无表情,淡漠的道:“你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免死方法么?”
    白维明的眼光一硬,右手紧握的锋利钢环猛然脱手飞罩向项真的颈项,来得是如此快法,像是只见寒芒倏闪,那追魂似的圈刃已到了项真眼前!
    项真的身躯毫不闪挪,他钉立如桩,双掌蓦然平起反手以手背往上崩迎,“嗡”的一声拖着一抹夹在颤音中的流光,那枚钢圈已斜斜飞过了巨岩之后,他双目中煞气毕露,立视对方,但是,白维明却也怒瞪着他,坐着的身体正在慢慢倒下,唇角上鲜血汩汩,右手中指正深深戳进了他自己的心窝!
    有一股深刻的感叹与惋惜起自项真心田,他沉默着,怔怔的瞪视眼前白维明的尸体,以至等到西门朝午的语声响起在他背后,他才如梦初觉,慢慢的转过身来。
    西门朝午用手拭着额际的汗水,咧嘴笑道:“你在发什么愣?姓白的小子自绝了?”
    项真点点头,低沉的道:“他原不该如此的,我本想放他生路……”
    “咦”了一声,西门朝午奇道:“放他生路?这不是等于和自己过不去么,他妈的擒虎容易放虎难哪,这那姓白的小子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却也刁钻得紧,自绝了好,免得我们多费手脚!”
    说到这里,他又拍拍项真肩头,笑道:“在黑白两道天下武林之中,都能知道黄龙项真是有名的大煞手,你那冷如冰,坚似铁的特制心肝,没有人提起来不含糊的,今天对敌人如此个慈悲法,倒真是件新鲜事!”
    项真苦笑了一下,道:“传言总有谬说,很多时候,我还是十分仁慈的……”
    顿了顿,他目光扫向西门朝午后面,老天,那两名黑手党的“飞骑侠”已经分成两个方向在挺尸了,两个人的咽喉上俱是血肉模糊,整个洞穿,那两张面孔,僵酷得似是两张发了霉青的铁板!
    西门朝午倒提着“铁魔臂”,笑吟吟的道:“这两个小子可也有两下子,那联手合击的几套把式亦十分严密,如果他们不慌乱,应该还可以支持一段时间。”
    项真低低的道:“这四个人都叫你独力给收拾了……”
    西门朝午吁了口气,道:“在你面前,还不是长江头卖水,鲁班门前舞大斧,算不得稀奇哪。”
    笑了笑,项真把方才逼出白维明的一点消息向西门朝午讲了一遍,西门朝午闻言之下又惊又怒的道:“好他奶奶,这些灰孙子可狠得紧哪,项兄,咱们事不宜迟,马上去通知无双派的入!”
    于是,两人急速飞奔而去,转出巨石之外,但见双方的拼战己逐渐向对面的涧边移动,黑手党与赤衫队方面已显出不支之态,无双派总堂所辖的人马适时而来,是这场仗取得优势的主要原因,他们扭转了胶着的拉锯战况,取回了主动之权,现在,但见满涧满各的白衣勇士在挥着大弯刀奋力向前攻杀,赤衫及黑衣的敌人们却逐步后退,浅洼里,石隙中,涧岩上,尽是伏尸,鲜血四溢,情景惨厉异常!
    项真与西门朝午飞身往前赶去,他们尚未插入无双派的大批人马里,一条瘦小枯干的人影,已自斜刺边电掠而到!
    急旋着,项真招子尖,他忙道:“何大护主……”
    来人正是“游魂弧指”何向月,这小老儿呵呵一笑,将手上大弯刀插回背后色彩斑斓的豹皮鞘内,搓搓掌,道:“老子说你们对上他们几个大头儿了?”
    目光落在何向月染满血迹的白袍上,项真沉缓的道:“是的。”
    何向月急道:“那四个人如何了?”
    西门朝午大笑道:“都宰了,莫不成大护主还待养他们当猴子耍?”
    吁了口气,何向月松下劲来道:“非也,本座是怕这些混帐逃了。”
    目注双方的激烈拼斗在进行,项真道:“大护主,战况如何?”
    何向月豪迈的仰首望天道:“不到正午,黑手赤衫魅魅便会被我们逼出褐石涧。”
    项真三言两语将方才自白维明处探得的消息告诉了何向月,何向月大惊道:“乖乖,有这等事?可不得了!”
    说着,他急忙招过一名无双弟子来,大声道:“快去禀报于尊主,就说项师叔有令,将敌人赶到涧边百步即不准再行追杀,违者严惩!”
    那名无双弟子赶忙转身去了,何向月擦了把汗,连道好险,项真有些尴尬的道:“大护主……方才阁下传令所属,却以在下之名执行,真使在下承担不起……”
    何向月笑了一笑,正色道:“项老弟万莫如此客谦,须知统兵施令之道,最忌握符者众,应以一人为主,老弟虽非我无双一脉,然与我派相交至善,且老弟更精战技与战谋,是而大掌门早有谕令,凡有老弟你参与之厮杀,我派所属上下俱须听令老弟你全权调遣,这却不是在和老弟客气……”
    无奈的笑了笑,项真道:“大掌门亦曾交待,在下以为只是挂名参与意见而已,却不想真个一步登天了……”
    在他们说话,褐石涧的那一面已忽然响起一片刺耳又紧急的钢锣声,“哐”“哐”
    “哐”敲得人心里发慌,神智紧张,而在这阵突如其来的铜锣声里,正在拼命浴血苦战的赤衫及黑手所属人马已立即弃战,潮水似的往后倒退!
    何向月瘪瘪嘴巴,冷然道:“那话儿果然来了。”
    那边敌人一退,白衣金环的无双弟子们更加奋勇,他们自丹田里发出慑人的怒吼与杀喊,在褐石涧飞跃奔穿着,紧追不舍的逼了上去。
    “兵败如山倒”这句话是不错的,黑手党徒与赤衫队的人马真个可以称为狼奔豕突,慌不择路了,后面的拥着前面的,前面的又被踩倒于地,人踏着人,人推着人,就这么一大片溃散下来!
    望着这一幕血腥的追杀图,西门朝午忽道:“项兄,可知道对方埋设火药引线之处?”
    项真顿时明白了西门朝午的意思,他摇摇道:“未曾问及。”
    惋惜的看着正在溃退的敌人,西门朝午道:“若是知道就好了,我们正可抢先越过对方的败兵,适时点燃火药,在他们退到涧边之时炸这些灰孙子个鸡飞狗跳,现在来不及啦……”
    项真道:“那地方一定十分隐密,要不,这却是个治本的办法,以其人之道还于其人!”
    此刻,赤衫黑手的人马已狼狈不堪,连爬带滚的纷纷抢上了涧缘,正在加劲追击的无双弟子们隔着涧边也只有十来二十丈的距离了,正在此际,一声响亮的一悠长的角声已唔唔扬起,随着寒风飘遍了整个婉蜒崎岖的褐石涧!
    于是——
    飞快追杀敌人的无双弟子们个个停住了脚步,但是,显然他们十分不服又加上悻悻然,每一张脸上都流露出那么多的憾懑与气忿,几乎才一停止,他们所佩带的“光柄钢梭”已飞蝗暴雨般亮晶闪的发着“嗖”“嗖”之声狂厉的移射向正朝涧边爬翻的敌人!
    惨嚎与尖叫之声,应合在紧密的锣响与角鸣里,无数赤衫大汉及黑手角色纷纷中梭滚落,钢梭穿透了他们的背脊,腰股,咽喉,后脑,有的人甚至身上刺猥似的连插着十多柄这种尖锐而沉重的利器!
    远远的,“生死刀”于哲站在一块褐石之上,他身旁站立着三名形若英伟的得力手下,一侧,金雷手荆忍亦负手而立,还是那老样子,洒脱与优雅。
    满身染红的“施斧手”桐养生亦在人丛之中,他正在和“贯日客”莫雄谈着什么,莫雄身体有些摇晃,似乎已受了伤……
    残余的黑手,红衫所属这时已全上了涧岸,他们才一上去,便颓唐不堪的坐的坐,躺的躺,兵刃随手丢下,连能站着的,都没有几个人了。
    扫视着整个褐石涧伏卧着的尸体与伤患,由衣着的颜色可以立分敌我,项真看了一阵,低沉的道:“我们双方损伤都不少……”
    何向月眯着眼道:“当然,这就是战争与杀伐,详细伤亡数目,等一会便能知道,现在,我们适时而止,恐怕要大使他们那边不愉快了……”
    项真颔首道:“是的,曾老么可能已经在跳脚!”
    前面,一个瘦小的身影如飞而来,项真认出那是“白猿”向光,他笑了笑,轻轻的道:“向光来了。”
    何向月睁着一双奇大的眼睛,高叫道:“老向,你这么急匆匆的干啥?”
    向光面孔红通通的,他喘着气见过了项真与西门朝午二人,对何向月道:“禀大护主,尊主问下一步骤待要如何?”
    何向月侧首望着项真,项真温和的道:“编班戒备,暂时休息,救助伤患为第一要务。”
    向光连忙称是,又匆匆奔回,何向月招过一名弟子,道:“去禀报大掌门,说褐石涧已经攻下,现因对方在涧边埋有火药,所以正在对待中,不要忘了立即招来救伤队!”
    那名弟子答应一声,声朝后面飞跑急赶而去,何向月拂了拂衣袖,又沉吟片刻,再对身边一名无双弟子道:“过去交待鲍师兄,说我命令他们暂扎涧外,不得擅动!”
    这个弟子也急步去了,何向月吁了口气,抖动了一下身子,奇怪的道:“咦?雪已停了!什么时候停的?”
    项真一笑道:“在我们正始加入混战的时候。”
    摇摇头,何向月道:“真是老了,一紧张就什么也顾不得啦……”
    西门朝午笑道:“谁都是这样,当时杀得天晕地暗,日月无光,一颗心全提在喉咙里,谁还顾得了下雪不下雪哪?”
    两名无双弟子过来,在两块平坦的褐石上铺下两张洁白柔软的羊毛毡后又躬身退去,于是,项真与西门朝午,何向月等三个人坐了下来;几乎在同时,他们都长长吐了一口气。
    抢动着胳膊,西门朝午龇着牙道:“今天这场面可是够大了,双方面光是短兵相接的人马只怕就有四五千吧?乖乖可真惊人!”
    项真平缓的道:“依我大约估计,双方的伤亡只怕共已超出三千人以上!”
    点点头,何向月道:“差不多,先时老于告诉本座,他的‘狮’字门所属伤亡了一半还多,总堂弟子也折损在两三百名左右……”
    叹息一声,项真道:“此等大规模之拼杀,结果最是残忍狠酷,双方动手的时候全凭一口气,当时还不觉得什么,事情一过,回头再看,却是够令人心中悲悯了。
    西门朝午有些纳罕的瞧着项真,呐呐的道:“这种话,不像是黄龙口中所说的……”
    项真笑笑,道:“我已说过,我并不似外传那般狠毒与不人道,只是我惩恶人,罚好徒的时候比较辣手一点,一旦传扬开去,便把我渲染成一个混世魔王一样了,其实,我珍惜人生,留恋世间,我也同样尊重与爱惜别人这种想法,忆往鉴今,在我手下超生之人远比我断送之人为多双手溅血之前,除非十恶不赦或大势难免,我都会一再考虑斟酌……”
    何向月颔首道:“本座可以看出,本座绝对同意老弟你的说法……”
    西门朝午也忙道:“我也同意,呃,高举双手同意,项兄,你可别误会……”
    目注西门朝午,项真低沉的道:“相交照肝胆,当家的,我又怎会误会?”
    说到此处,项真又对何向月道:“大护主,你们这次可带有火器!”
    何向月忙道:“有,本派特制的‘烈焰珠’及‘火标’!”
    沉默着,项真再道:“那锦腹蜘蛛也带着?”
    哈哈一笑,何向月道:“当然,这宝贝岂能丢舍?”
    咬着下唇想了一会,项真道:“这东西若无人喂养,且在此等严寒天候之下,可以活多久?”
    何向月十分熟捻的侃侃说道:“锦腹蜘蛛俱是养在如意保暖的小盒内,如果无人喂养再加上严寒气候,大约只能活半天,这种蜘蛛的生命力及抵抗力特强,换了别种蜘蛛,只怕一到冷天早就钻到地底连动也不能动了。”
    眨眨眼,何向月低声道:“老弟,你可是又有主意了?”
    项真笑道:“让我再想想,将计划连贯一下……”
    于是,何向月沉默下来不再去打扰项真,西门朝午也将他的“铁魔臂”横枕脑后舒适的仰躺下去。
    过了片刻。
    五乘飞骑在往这边飞驰,到了那条壕边打了个转子停住,五个人匆匆,顺着伸缩桥急步往这边走了过来。
    何向月眯起眼朝那五人一望,赶忙站起,低声道:“二位,大掌门亲临了。”
    项真含笑起立,西门朝午也扛着他的吃饭家伙站好,唔,不错,是铁独行与他的“赤胆四杰”正迅速向他们这里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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