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帖_柳残阳武侠小说全集

二十七行天栈狭道遇伏
    一辆马车在疾驰。
    车厢之内没有人,但车夫坐的坐位之上,却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气宇轩昂,剑眉星目,挺拔超群的美少年;女的千娇百媚,一身艳服,亭亭玉立的少女。
    原来,他们就是凌震宇和马玉凤。
    此时,凌震宇星目二眨,怀疑地问:“你怎么知道西陲四凶中的贺青和翟得山他们去了落鹜峡?”
    马玉凤螓首微偏,望了一眼凌震宇,道:“祥记租车店内的账册上,最新的一行是注明去落鹜峡的。”
    凌震宇微一转首,星目迅瞥马玉凤,蓦然发现马玉凤笑靥微绽地闪动她那双晶莹的美目,凝视着前方去路,不再言语。
    继而,凌震宇悠然道:“你很聪明,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老是要我参加比武?”
    “我爹欣赏你的武功,加上我大哥的极力推荐,我更着迷了!”
    马玉凤的聪明与坦然,使凌震宇不由再度微转首来,注视她。
    接着,马玉凤又道:“毕竟我见过你的身手,所以,只要你答应办完事之后,跟我返回马家堡,见我爹和大哥,我就可以无条件帮你。”
    “谢谢你。”
    凌震宇说的也是真心话,如果没有马玉凤,他现在就不知道,另外一个地方也可以租到马车。
    马玉凤不但为他租到了马车,还为他客串车夫,虽然他一直拒绝,但她坚持做了。
    她要他履行诺言。
    为了保证他重返马家堡,参加擂台比武,所以他们必须同行。
    这已是下午时分。
    午后的风比较寒冷刺骨,坐在马车上,要比坐在马背上,舒服得多。
    马车之上,最少还有蓬子,可以遮挡住这初冬的寒风。
    因此,凌震宇可以和马玉凤一边交谈,一边赶路。
    天栈——
    是由普洛镇到落鹜峡必经之路。
    马玉凤认得这条路,所以她只租车,不要车夫。
    普洛镇绝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她是马家大小姐,要租一辆马车,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只因为马堡主是此地的富绅。
    天栈形势险恶,凡是这里的人,都心里有数。凌震宇初来此地,所以不太清楚。
    马玉凤依然是笑意盈然地侃侃而谈,她似乎还没有发觉,身边的凌震宇突然沉默下来。
    如果,常常在这条狭道上通往的话,一定晓得这一段路是最危险。
    因为左边是悬崖峭壁,右边是密密的森林,许多常由此经过的行旅客商,每到这里时,就会自动将马儿的步伐加速。
    但是这时候的凌震宇,却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狂挥策马的皮鞭,反而将马儿拉慢下来。
    凌震宇纵目扫视,仿佛发现了什么。
    他不但四下张望,还全神贯注倾耳细听。
    由普洛镇到落鹜峡这段路颇长,所以现在轮到了凌震宇做车夫。
    忽然,他勒住马匹。
    马玉凤不禁问道:“什么事?”
    凌震宇屏气凝神,似在倾耳细听。
    他没有立即回答马玉凤的问话,只是唇上放了一只食指,示意她不要作声。
    顿时,凌震宇身形电跃,迅速离开了马车,只简单朝着马玉凤说了三个字。
    “跟我来!”
    马玉凤一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也跟着轻跳下马车。
    正待马玉凤跳下马车之际,凌震宇一道白影,迅速闪入森林中去。
    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森林中的确有事发生。
    刚才他故意将马儿拉慢,就是因为他凭着敏锐的听觉,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从森林的那边微弱地传了出来。
    那声音并非一般人的谈话声,而是种凄厉的嚎叫声。
    也只有武功练到上乘的高手,方可以利用敏锐的听觉去察觉得到。
    所以,马玉凤刚才绝对想不到,这儿会有事情发生,但现在却知道了。
    就在凌震宇的引导下,马玉凤见到一棵大树下,有个人倒卧在地。
    那是个中年人。
    他没有带任何兵器,从衣着装扮上看,也不像一个武林中人。
    他身上有血。
    刚才的呻吟声,嚎叫声,就是由他发出的,现在他仍在呻吟。
    此时,凌震宇星眸速转,随着那个中年人手指的地方注视。
    树林中,果然还可以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好像有几个人正在奔跑,于是凌震宇不假思索,身形闪电拔起,追了过去。
    疾行中,凌震宇思绪倏转,他猜测受伤倒地的人是个行商,此人可能遇上了盗匪。
    凌震宇想着,脚下功夫不曾减慢,追了一程,前面看不到有人,只见树影婆娑。
    这一带的树林特别多且茂密,人迹罕至,走远一些,可能迷路。
    当下凌震宇只好折返,已隐退在身后有里许之遥的那片森林中。
    凌震宇定睛一看,方发觉马玉凤并非像他想像中,那么娇生惯养,竟然还有同情心,此时她已将那受伤倒地流血的人扶起,让那中年人倾斜地倚在一棵大树旁,稍歇着,或许会比较舒服点。
    凌震宇因为离得稍远,只见他的咀唇微启在动着,似乎在跟马玉凤说些什么。
    但他听不清楚,二人说话的内容,当凌震宇走近时,那人已告死亡。
    他伤得很重,浑身鲜血。
    然而,马玉凤一点也不怕血,她不像其他的少女,见血就掩面惊叫。
    她还转动放平了那个死者,让他平躺在草地之上,样子哀伤。
    凌震宇问道:“他是什么人?”
    马玉凤难过地,幽幽道:“过路的客商,他被一帮盗匪劫去了银两,还受了重伤。”
    凌震宇转叹了一口气:“早来一步,也许他就不会死。”
    马玉凤立起身形,螓首仰望凌震宇道:“算了,这条路本来就不太平。我们还是快走吧,时候已不早了!”
    二人走出了森林,重新上了马车,吆喝一声,马车向前行驶。
    天色渐渐近暮,山上已有露气散去,合起远处炊烟,组成了一幅朦胧的晚景。
    落日已经埋葬在远远天际中,紫色的幕霭里去了,只有微弱的黄光,还似乎依依不舍地萦绕于雨天的空际。
    荒凉的山岭,映着白色的奇形怪状的云,以及暮色中点缀着的灯火,处处都使他生出一种寂寞,荒凉的感觉。
    落鹜峡的夕阳,显得份外凄怆。
    峡外的山道之上,有两辆马车峡道相逢,其中一辆坐了凌震宇和马玉凤,另一辆似乎只有一个车夫。
    双方都明白,这条峡道不可能让两辆马车,同时经过。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让其中一辆后退,退至较宽阔的草地上,先让另一辆通过了之后,才可以继续前进。
    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双方只有对峙着不动。
    可惜事前双方都估计错了,也可能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双方未遇上之前,凌震宇就曾经悄悄问过马玉凤道:“你认为,那一辆可是祥记的马车?”
    当时,马玉凤就肯定地说道:“我虽然认不出祥记的马车,但我一眼就能认得那车夫,就是祥记的小老板二愣子。”
    话说至此,凌震宇心中已经有数。
    凌震宇星目暴闪,口中道:.
    “你那车子里载了一些什么人?”
    小老板二愣子道:“没有人,我正空车返回普洛镇,阁下可是要租车?”
    凌震宇一笑,斯文地道:“我自己也有车,何必租你的!”
    小老板二愣子又道:“能否退让一下?”
    凌震宇展目望去,伸手一指他的后面,道:“后面有块空地,你只要退后二丈,我们就可勉强通过!”
    定睛一望,二愣子也指指凌震宇后面,道:“你后面不到一丈处,也有块空地,你似乎比我方便!”
    对方的语音方落,凌震宇心里感到奇怪,因为他刚才沿着此路入峡,未见道旁有可以转圜之地,为什么二愣子却说后面有空地?
    凌震宇差点以为自己一时疏忽,错过了后面空地的避车之处。
    正待凌震宇回转身去之际,忽然感到脑后生风,身形微拧,迅速无比的跃下马车。
    说时迟,那时快,头顶之上,一条人影划空掠过,去势如箭,疾似闪电。
    凌震宇这边身形刚立稳,那边又飘下了另—条人影,来势急似星火。
    “砰”地一声。
    一支七星钻就在身旁直插而下,入土逾半尺之深。
    凌震宇星目暴瞪,及时伸手接住来人。
    那人是凌空压下,直逼凌震宇;凌震宇若是胆小如鼠,此时也告晕去。
    因为那不是人,是鬼!
    即使不是鬼,也是一俱活僵尸。他只有一层皮,包住一副瘦骨,夜晚见了他,准会吓死。
    还好此时是黄昏,天上还有一些微弱昏黄的光,而且对手是凌震宇。
    凌震宇不但毫无惧色,心里还有点暗喜。
    他自然认识他面对的并非别人,亦非鬼魂,而是“西陲四凶”之中的“活僵尸”贺青。
    贺青一支七星钻还未拔起,另一只手又被凌震宇及时制住。
    正待贺青欲再发力之时,身形却被凌震宇抛起。
    凌震宇知道“西陲四凶”是四个结拜兄弟,虽然四死其一,但他们一向行动一致,正是做到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丑已现其二,剩下的一个,可能转瞬间杀到。
    因此凌震宇立刻转身翻纵,一跃而起,蓄势运功,以防猝然之变。
    果然,不出凌震宇所料,二辆马车之上,分别跃下了个人,风驰电掣般地齐齐攻上。
    最先由对方马车飞跃而出的黑影,正是“阴阳判”翟得山。
    翟得山等人,一直躲在小老板二愣子的马车内,他们迫使二愣子说谎。
    二愣子不得不照办,只要他有一句不是他们所交代的话,背后随时会开洞出血。
    翟得山要先分散凌震宇的注意力,然后攻其不备,可惜他技不如人,双方划空而过,只将马车的蓬顶,割成广条长缝。
    一招落了空,现在他又反身攻向凌震宇的面门。
    两人双叉加上七星钻,围绕着凌震宇,冷电纵横,杀像狞厉。
    凌震宇手无寸铁,无暇拔剑,唯一可以用的,是那条来驱马前进的长马鞭。
    凌震宇刚才跃下马车时,皮鞭一度甩了出去。
    到他摆脱“活僵尸”贺青的纠缠之后,皮鞭又重新施展开来。
    “啪!啪!啪!”响声连连,鞭鞭凌厉无比。
    因此;“活僵尸”贺青,“阴阳判”翟得山和“独角龙”朱武等三丑,虽然凶悍非常,但在凌震宇的皮鞭挥扬之中,也无法接近他。
    即使如此,凌震宇在峡道上面对三个强敌,身手不易施展,难免阴象环生。
    本来打算袖手旁观的马玉凤,见状也为之胆战心寒,终于忍不住,娇躯一晃,加入斗场中。
    翟得山一眼看见,立即轰天雷似的,叱喝一声道:“丫头,此事与你无关,快快离去,否则你会后悔不及。”
    然而,马玉凤没有去理会他的警告,反而美目含怒,斥喝道:“他是我马家的客人,你休得无礼!”
    翟得山等人,已认出了马玉凤乃马堡主的掌上明珠,否则他们早将她当作攻击的目标。现下见她已加入战圈,反而有了戒心。
    凌震宇本来胜券在握,但马玉凤一经加入,他反而有了顾忌。
    长鞭虎虎生风之际,已是三番四次自马玉凤的头顶掠过。
    凌震宇的鞭法奇准,分毫不差。
    鞭影过处,有如风卷残云,翟得山双叉齐发之时,一条手臂突然被鞭尾卷住。
    凌震宇一抽一扯,翟得山连人带刀,被扯得离地飞了起来。
    此时,朱武看准了,轮动双手,急急如星火,车轮似地滚动,直砍过来。
    凌震宇星目倏瞥,转动身形,使出了“移形换位”的绝技出来,目的是要让贺青也同样扑空,与相对位置的朱武撞个满怀。
    “移形换位”可以在混乱中化险为夷,他就是利用这方法,使敌人不由自主地自相残杀。
    所谓“不由自主”,是因为正在对打之际,以快打快;稍为慢了一些,都会吃亏。
    凌震宇就是“以快制快”,而且快得令人惊奇,这就足以使围攻他的人,措手不及,变成了自相残杀。
    然而,经过上次鸿宾客栈的交手之后,这三丑已知道个中利害。
    朱武双叉虽然砍得颇劲,也极有分寸,凌震宇的“移形换位”,只使他有所顾忌,不敢使全力以拚而已。
    “嗤!”地一声。
    利刃砍着了那条皮鞭,皮鞭立即断为两半。
    留在凌震宇手中的,只剩下二尺不到。
    贺青避过朱武的叉锋,立稳身形,两眼暴闪怒气,反身攻来。
    登时,凌震宇利用手中残鞭,虚晃两鞭,寻隙飞蹿而出。
    那边,翟得山已被马玉凤制住。
    贺青和朱武二人节节进逼,凌震宇身躯直退路旁。
    他眼看无路可退,因为前面就是狭谷的山壁。
    刹那间,凌震宇消失在视线之内。
    山壁之口有个人影,有如壁虎一样,依附在山壁间的野草灌木,转眼攀上了十余尺,随即身影倏转,反身落下。
    贺青与朱武二人正惊之际,凌震宇已在他们背后屹立。
    他的确就是扬名武林的“追魂客”凌震宇,一点也不假,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手上已无皮鞭。
    此刻,凌震宇运起“先天气功”,力出双掌,展开“七禽连环”的独创掌法。
    钻锋过处,寒气逼人,凌震宇身子一挫,矮身避过,这时贺青已腾身纵来。
    贺青的七星钻还未刺到,他的手腕自感一痛,力道被截,攻势全失。
    朱武双叉虽然锋利无比,可惜快不过凌震宇闪电的动作。
    “哎!”地一声。
    朱武双臂被劈,凌震宇欺身而入。
    丝毫也没让朱武有喘息机会,右臂暴伸,翻掌扣住朱武的咽喉。
    顿时,凌震宇星目瞪着朱武,厉声叱问道:“他们可是你拜把兄弟?”
    “是的。”朱武不敢不答。
    “参拜天地时,一定也有说过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为什们他们还不住手?”
    凌震宇指的是翟得山,因为贺青手腕为掌所截,正在呻吟叫痛。
    贺青的手腕,仿佛断了一般,使不出劲来。
    而此时的翟得山却还死缠着马玉凤。
    朱武的咽喉,被凌震宇捏得隐隐作痛,忙叱道:“老三,快住手!我们何必跟马玉凤过不去?别伤害他的女儿了!”
    翟得山闻言,回首一看,果然停下了手。
    马玉凤正喘不过气来,难得翟得山自动停手,她这时也定睛一瞥,才发觉朱武的尴尬相。
    凌震宇的右掌稍松了点,但仍没离开朱武的咽喉,它随时可以取去朱武的性命。
    暮地,凌震宇悻悻地道:“你们三个人到落鹜峡干什么?”
    朱武结结巴巴道:“为了……!为了埋葬老大,我们的老大毕坤,他是落鹜峡的人,他死后自然要返乡!”
    “我无意跟你们结怨,应无心杀人。”
    凌震宇口气虽然缓和,但目光毫不放松,他直瞪着朱武,马玉凤却从旁监视另外二个人。
    顿了一下,凌震宇又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恨我,但你们不该把仇恨,算到别人的身上,有本事大可冲着我凌震宇来!”
    “嗯!……”
    朱武不敢吭声,但他的双目却不时地眨着,心中又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凌震宇面罩寒霜,冷冷地道:“水姑娘呢?”
    “谁是水姑娘?”朱武反问。
    朱武的目光中,的确充满了疑问。
    凌震宇一顿,口气较狠道:“别装蒜了;你们趁我不在,到李家杀了他们夫妇,掳走了水姑娘。”
    朱武莫名其妙,所以答道:“我跟本不知道你说什么,可是我们确实没有见过什么姑娘。”
    凌震宇解释道:“就是在客栈时,你们毕老大轻薄的那个姑娘,她在李家农舍失踪了。”
    凌震宇语音方毕,朱武却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说她,自毕老大死后,我们一直未再见过她!”
    凌震宇知道,对方若有心与自己为难,又哪里肯坦白说出一切。
    他突然离开了朱武,飞身跃上马车。
    原来,他是跃上祥记的马车。
    可是车厢里面,凌震宇一扫,的确没有人。
    随之,凌震字又由车厢走出,转到小老板二愣子的身旁,问道:“你这马车,载了多少人到落鹜峡?”
    此时的二愣子,已被眼前的情形,吓得缩躲一旁,一听凌震宇的问话,才道:“就是他的三个活的,还有一个死的。”
    凌震宇心犹不甘,再问道:“还有一个女的呢?”
    二愣子睁大双眼,道:“我没有见过什么女的。”
    凌震宇目闪精芒,脸露杀气,欺身向二愣子,狠狠地道:“那姑娘对我十分重要,你若不说实话,少爷会杀你!”
    二愣子登时颤抖道:“我不想卷入你们的纠纷中,所以讲的全是真话。”
    凌震宇想了一下,终于跳下车去。
    朱武与贺青等人互相交换眼色,不敢作声,他们不是凌震宇的对手,所以无可奈何。
    凌震宇星眸电扫三人,问道:“昨夜你们真的没有到过李家?”
    朱武等人,闻言摇摇头。
    凌震宇心中疑团无法解开,农夫李邦死前写下的“三”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凌震宇又道:“你们何时回到落鹜峡的?”
    朱武回道:“昨天黄昏时赶路回来,老大今天早上才入土。”
    凌震宇回头问小老板二愣子,道:“他说的话可当真?”
    二愣子忙点头道:“全是真的,我由昨天黄昏起受雇,以后一直跟他们相处至今,从未见过你口中所述姑娘。”
    “我信你!”
    凌震宇对二愣子道:“如果我发现你在说谎,你必须替我找到这三个人。”
    二愣子身形不敢乱动,只把头点了一下。
    接着,凌震宇又回转身来,对朱武等人道:“今天到此为止,如果你们不服气,随时可以来找我!”
    朱武、贺青与翟得山交换了眼色,心中虽然充满了怒气,但惧于凌震宇的武功绝伦,默默无语。
    随之,凌震宇折了一支树枝作马鞭,驱车回程,直奔普洛镇。
    朱武等人只有悻悻地瞪着那马车的背影,咬牙切齿,跺足咆哮。
    黄昏。
    马家堡——
    堡外已是一片沉寂,擂台之上空无一人。
    台下看热闹的人,早已走了精光,只有庄院内,还是闹哄哄的
    马家堡堡主设下了盛宴,与一些武林高手,江湖好汉共聚一堂。
    马玉龙表面上,是协助马堡主招呼座上贵宾,实则负有特殊使命,他奉了马堡主之命,将一些武林高手挽留下来。
    此中当然有人欣然接纳马氏父子的盛情,但亦有人婉拒。
    被邀请的未必尽是高手,但无论如何武功总不会太弱。最少今天在擂台上,表现十分出色的,才会给马堡主看中。
    然而,谁是马家堡真正的教头呢?
    这问题一直没有揭晓。
    虽然在座的人,都知道了马堡主是想借选拔教头,结交武林中人,但他始终却没有承认。
    因此,没有接到邀请的人,也都心安理得地走了。
    直到席终人散,马玉风还未回到马家堡中,马氏父子也只有心里焦急,而不敢现于形色。
    接受马堡主邀请的人,已由马家的下人,代为准备客房,没有接到邀请的人,将于席散之后,被送到普洛镇,唯一的客栈去。
    鸿宾客栈又被马堡主全包了下来,所有的客房,都留作招待嘉宾之用。
    就当部份宾客离开马家堡,到鸿宾客栈去之际,马玉风回到了堡中。
    马堡主虽然忙于送客,马玉龙此时却迫不及待地,将她妹妹马玉凤叫到后堂去问:“找到他吗?”
    马玉凤见马玉龙情急的模样,美眸一展,笑道:“当然找到了,我几时令你失望过?”
    闻言,马玉龙面露喜色,道:“人呢?”
    马玉凤走到桌旁,倒了杯水,解去了渴,才慢条斯理地道:“等会儿他会自己到这儿来。”
    马玉龙睁大虎眼,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马玉凤螓首微轩,瞥了马玉龙一眼,道:“李家!”
    马玉龙道:“去那里干吗?”
    马玉凤头微仰,道:“他找不到水芙蓉,也许要从头查起,可是他已经答应我了,一定到这儿来一次。”
    “好极了!”马玉龙道,“爹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马玉凤眉飞色舞地道:“有件事,可能会令他老人家更高兴。”
    闻言,马玉龙不觉诧异道:“是什么事?”
    马玉凤柳眉一扬,得意地道:“关于秘图的事。”
    “秘图!”二个字一出,有如轰天之雷,令马玉龙浑身一凛。
    马玉凤又道:“在我经过天栈,往落鹜峡的途中,遇到了跑单帮的余三。”
    登时,马玉龙脸色骤变,忙问道:“余三他人怎么说?”
    然而,马玉凤仿佛没事人一般,轻松地道:“当时余三全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马玉龙道:“为什么受的伤?”
    马玉凤又继续道:“他遇到了劫匪,临死之前,告诉我一些话,叫我告诉爹爹!”
    马玉凤的语声方歇,马玉龙机警道:“凌震宇当时也在场?”
    马玉凤摇头道:“他呀,只顾着去追那帮劫匪了,至于余三跟我说了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语毕,马玉龙吁了一口气,才道:“那最好不过,幸好你及时见到了他,否则我们又要花费一番功夫!”
    马玉凤又道:“凌震宇一直不知此事,他去西陲四凶那儿,也找不到水芙蓉。”
    “好极了,你这次实在做得太好了!”
    马玉龙一边往外面走去,一边说道:“让客人安顿下来之后,我们再将此事转告爹爹,好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同一时间,凌震宇重返李家农舍。
    李家的黄昏,平时已沉寂得可怕,这时更增添了一片哀伤。
    邻人正协助李兴建,办理他亡父亡母的丧事。
    见此情形,凌震宇几乎不想现身,他觉得李邦夫妇这次遇害,多少总与自己扯上了一点关系,正是“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
    假如他和水芙蓉当晚不来此求宿,也许这件惨事永远不会发生。
    最后,凌震宇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此刻,李家客厅,灯影摇动。
    李氏夫妇的两具尸体,还停放在厅堂之上,气氛凄凉悲惨。
    李兴建认得凌震宇,从中替邻人介绍。
    凌震宇乘机与邻人搭讪,目的亦无非想了解当晚的实情,探出一点蛛丝马迹。
    有人告诉凌震宇,当晚曾听到脚步声经过宅前,这个村民曾探首窗前朝外瞥了一眼,在月光之下确实见到了三个人影。
    由于当时那个目击者睡眼惺忪,根本无法描述当时的详情。
    李氏农舍四周并无人家,而这个邻人,是住在较远处一些农舍里的乡下人。
    “三个人影”与李邦死前写下的“三”字,似乎有共通之处。
    然而,这三个人就算是凶手无疑,只可惜不知道他们是谁。
    凌震宇慰问了李兴建几句话之后,留下了一些银两就想走,但被李兴建留住了。
    乡民正为李家预备了晚饭,凌震宇就成为现成的嘉宾。
    凌震宇趁着饭后聊天之际,从这些乡民口中,了解马堡主这个人。
    马堡主很有钱,这是许多乡人都知道的。
    有钱自然有地位,所以马堡主与官府的人来往密切,亦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然而,马堡主是否一个懂武功的人?关于这一点,乡民们就一无所知。
    但从他这次选拔教头,摆下擂台,款待武林中人,结交武林朋友推测,马堡主应该是个对武功十分喜爱的人。
    不过,乡民们又说:“本地的治安并不坏,而且马堡主家,已养了不少家丁,根本不用武林中的高手护堡。”
    凌震宇心中暗忖道:“那么,马堡主这次打算挑选教头,究竟用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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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追魂客情困香闺
    凌震宇无意追查马堡主的私事,只因为不久之后,他就要到马家堡作客,所以才不能不先了解一下。
    可能是贫富悬殊的关系,总而言之,乡民对马堡主似无好感。
    凌震宇心中有了一个数后,便决定只身到马家堡去赴约。这是临走时答应马玉凤的,他必须实践自己的诺言。
    当然,他不会忘记,在他背后传话的人道:“用秘图来换取水芙蓉的性命。”
    秘图!
    它关系着昆仑派的存亡,玄真道长就是为了秘图,才离开昆仑斗牛观,到中原来。
    不幸,命丧开封。
    如今自己受命带着秘图,来至西域,准备登上昆仑山,交还于斗牛观掌教,岂料……
    凌震宇左思右想,总是无法明白。
    不知不觉中,来到马家堡。
    凌震宇定睛一望,这时,天色已黑。
    马家堡外,家丁守卫森严。
    凌震宇的脑海,忽然浮起一个念头,那就是马家堡里里外外,到底拥有多少高手?
    要知道真像,似乎也只有一个办法,而这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冒险。
    蓦地,凌震宇觉得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亲自体验和了解。
    继而,凌震宇又忆起了昔日在中原时,处处由前辈们师父七禽叟,银拐客麦晋芬,金莲夫人韩静如,苗疆蛊母,姑姑凌世音及失散十几年的娘……等等,援手相助和细微的照顾,如今,前往昆仑山中一切事情的发生,只有靠自己解决了,尤其是水芙蓉的失踪。
    因此,他决定悄悄潜进马家堡。
    他暗忖:“假如马家堡内,果真有高手的话,一定会给自己鬼祟的行动,引了出来。”
    于是,他首先骗过了那些家丁。
    要骗过那些家丁,在凌震宇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声东击西”,“投石问路”或者“调虎离山”等等,似乎略施小计就可以瞒过。
    凌震宇突破了外围,拔身而起,凌空三丈,纵入了堡内。
    顿时,凌震宇星目电妇四周;这里面,果然是由穿得较为光鲜的人巡逻。
    凌震宇为了要试试他们的身手反应,随即用黑巾蒙面,故意在他们的身边一掠而过。
    那是视线范围之内,自然见到了。
    “什么人?”
    立刻传来家丁一声喝问。
    随之,有人疾如箭矢地追了过来。
    凌震宇身形一晃,霎时消失了形迹;其实他只是躲在黑暗的角落。
    “在那边,快!”
    喊声急急而过,人声沸腾。
    凌震宇突然感到很惊讶,原来不知何时,黑暗中竟多了一个“替身”。
    那人脚步如飞,速度奇快。
    “别逃!站住!”
    后面追逐而来的,自然是马家堡的人,但却无法追上他。
    转眼之间,那人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凌震宇静观其变,心里难免引起无数的疑问。
    “那是谁?他为什么也闯进了马家堡来?他是有意救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当然,依凌震宇的武功,自然无须别人搭救,因为他是存心试试护堡家丁的武功的,即使那人不出现,还是一样没有人能抓得住他。
    这时,躲在黑暗角落的凌震宇又听,有人议论纷纷着。
    一个矮个子的家丁,叹息道:“真可恶,又让他溜了!”
    他身旁的六尺大汉,粗声粗气接着大嚷道:“我想用飞刀,但却想留下活口。”
    矮个子身后的瘦鬼,好奇问道:“是男还是女?”
    大汉转脸望着瘦鬼,压低声音道:“好像是男的。”
    矮个子急急摇手,仿佛怕人家误信,很快地更正道:“不!是个女的。”
    瘦鬼道:“不管是男还是女,我们都必须禀告堡主一声。”
    突然,另一个胖嘟嘟的人,举手一拦,道:“慢着,这种小事,何必大惊小怪,惊动他老人家?”
    语音方毕,瘦鬼疾言厉色道:“但那可能是刺客!”
    矮个胸有成竹,道:“我看未必,今天这儿来了太多的武林人物,他们之间,可能有仇怨,有些因为过招交手,输了不服气!”
    大汉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打败的人想报仇,所以趁黑出来暗算?”
    矮个子点头道:“是的!”
    胖子不以为然,抢道:“我看是没有受到堡主邀请的人,怀恨于心吧!”
    瘦鬼道:“你错了,堡主是个喜客的人,任何武林高手,只要他们愿意留下,堡主一定欢迎,住到客栈里去的人,大部分都是婉拒了堡主邀请的。”
    胖子道:“算了,别吵了,大家小心点就是,堡里有嘉宾,切不能让任何刺客有可乘之机。”
    此刻,瘦鬼还是坚持道:“就算不惊动堡主他老人家,也要对大少爷讲一声,否则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语毕,矮子轻声笑道:“你这人太笨了,刚才明明看到那人身形直奔堡外,消失在田野间,我们何必自讨苦吃?”
    接着,胖子帮腔着:“是的,老金说得对,我们如果跟大少爷说,他一定好打阵仗,要我们召来更多人,彻夜展开搜索和戒备,那才是自讨苦吃!”
    大汉也赞同道:“不错,只要我们自己心里有数,提高警觉,小心防范就是。”
    于是,一场争论,总算有了结果。
    一度聚集在一起的家丁,再次四散,回到原来的岗位去。
    马家堡内堂——
    夜深入静之际,马氏父子还未睡,他们正在等待。
    “他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他不是个食言的小人!”
    此际,说话的,是马玉凤。
    她被父兄埋怨,因为凌震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露面。
    马堡主道:“凌震宇才是我们需要的人,也是今天看过的武功最高的人,所以只要他来到马家堡,我们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他来。”
    闻言,马玉龙面露愁容,施即道:“我担心他不肯留下!”
    顿了一下,马玉龙继续说道:“他绝非一般武林中人,金钱是很难打动他的,除非妹妹你有办法。”
    马玉凤一听之下,柳眉微蹙,身形一动,轻叹道:“这个人实在不容易对付,他很冷漠,反应又快。”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又过了良久,马堡主此时已有不耐烦之感,立起身来道:“我们不如派人到李家去看看。”
    此语方毕,忽然有人由内里现身出来,道:“不必看了!”
    三人一齐朝发话地方瞥去,却吃惊不已,因为,那边是通往客房的地方。
    而且,客房里面住的是,一些被马氏父子,挽留下来的客人。
    这些客人都是身手不错,反应极佳的武林高手,武林高手不一定就是江湖中人,他们未必一个个出来闯荡江湖。
    有些归隐于寺院之中,有些长年在崇山峻岭修练。
    有些甚至不喜欢结交江湖中人,我行我素,河水不犯井水。
    眼前这个人,正是马家客人之一。
    他大模大样地由客房那边走了过来,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显然他听到了马氏父子所讲的话,所以他忍不住说道:“你们所讲的人,已经吓跑了,他实在见不得人。”
    说话的人并非别人,正是“青海三雄”中的老二狄猛。
    狄猛一边走了过来,一边说道:“你们要等的人,可是‘追魂客’凌震宇?”
    马玉凤杏眸一瞪,出现不悦之色,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要等的人是凌震宇呢?”
    狄猛顿了一下,又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他刚才来过了,但他太不光明正大,行动鬼鬼祟祟,我一光火,就把他给轰走了!”
    此话一出,马玉龙闻言,几乎忍不住发笑。
    马玉凤杏眼一睁,惊奇地道:“你将他轰走了?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狄猛傲然道:“你不信,可以去问一些护堡的家丁。其实凌震宇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只是个脓包,根本就不堪一击。”
    于是,他说出在不久之前,发生在宅子外的事。
    马玉龙闻言,半信半疑,当下把一些家丁召来,问过之后,发现果然不假。
    但是,家丁却无法确定,那个人是否是凌震宇。
    狄猛笑道:“你们还怀疑什么?我亲眼见到的事,又怎么会假呢?”
    即使狄猛说得如何逼真,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相信他的话。
    狄猛道:“我当时看到凌震宇出现在宅外,心里正感惊奇,忽然他摸出了一块黑巾,将脸蒙住,本来我想冲去将他擒住,但你的人出手比我快,原来他们也发现了凌震宇的行踪,结果,还是给他跑掉了。”
    马氏父子听了狄猛的话,仍然不敢相信,但马家一些家丁的说法,却与狄猛无二,这又令他们不得不信。
    狄猛突然问道:“你们把我三兄弟留下,到底为了什么?”
    马堡主微哂,道:“赏识三位的功夫。因为,我们堡里需要更多的武林高手。”
    狄猛眼睛一翻,不悦道:“包括凌震宇在内?”
    马堡主额首微点,没有答话。
    狄猛见状,双目中,决然之色立现,斩钉截铁道:“经过今晚之后,我肯定这个人不可靠,他也许另有企图。”
    突然之间二团身影一晃,又出现在方才狄猛现身的地方。
    那是狄威和狄勇。
    狄威立好身形,脸上露出疑容之色的朝马堡主一瞥,道:“马堡主这次挑选教头设擂台,是否就为了护卫堡子这么简单?”
    马堡主灰眉一场,含笑地反问道:“你以为我还有何企图?””
    狄威微一笑,道:“请不要见怪,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以我之愚见,堡主的确是另有所图。”
    闻言,马堡主陡地仰天大笑,道:“哈——不愧是‘青海三雄’之中的大哥,除了武功高强之外,总算有头脑。”
    语音方毕,狄家三兄弟闻言之下,眉头倏皱,交换了一个眼色。
    马氏父子见景,也感觉到事不寻常。
    蓦地狄威探手腰间,当他的手再往上扬时,瓦背上面正传来了“哗啦啦”连串声响。
    “螳啷凿”破瓦而出,屋顶之上,有人闷“哼”一声。
    随即,滴下了几滴鲜血。
    狄家兄弟身形电闪般,径朝天井飞射而去,马氏父子亦尾随其后。
    狄家兄弟与马堡主儿女三人,先后飞身踏登屋顶。
    只见瓦面洞穿,却未见人影。
    他们目光如电暴闪,旋即各自四散,朝四下里搜索,可惜夜色已深,天空一片昏暗,全无人踪。
    五人回到马家大厅,马堡主双目凝视着地上的血迹发呆。
    突然,狄猛毫不客气地大声嚷道:“一定又是他!见不得阳光的武术大骗子!”
    闻言,马堡主幽幽地问:“你指谁是武术大骗子?”
    狄猛立即答道:“当然是凌震宇。”
    接着,狄威侃侃而谈道:“姓凌的小子,根本没有真本领,‘霹雳门’聂元霸等人,已被七禽叟、火凤凰、金莲夫人斩杀,他们为感念武林盟主,因此将这功劳,归在凌震宇的身上。”
    此言方毕,马玉凤杏目圆睁,道:“可是,我亲眼看见他空手力擒三凶,如何假得来?”
    狄猛又道:“马姑娘临阵经验大少,自然无法明白,其中定有蹊跷!”
    马玉凤见狄猛如此言道,心里忖思确实自己临阵的经验太少,于是就不再发话。
    马堡主是个含蓄的人,他不会令客人难堪,只淡淡说道:“见过了方才的事,加上你们说出不久之前,发生在宅外的事,相信各位已明白,这里的确很需要高手保护。”
    狄威陡地道:“对了,堡主,刚才你不是打算向我们道出一些心事吗?”
    马堡主目光电闪四周,始道:“是的!但是,现在我们说话,可能容易泄露,为防隔墙有耳,还是等下再说。”
    狄家三兄弟互望了一眼,难免有些失望。
    马堡主又对他们道:“不过,我可以向三位保证,只要你们尽心尽力为我马某做事,我一定会给你们好处,同时也会尽快把我要你们做的事,说了出来,但决非今夕!”
    言毕,狄家三兄弟无可奈何,只好返客房去休息。
    马氏父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经过了方才一事之后,证明有人要潜入马家堡,实在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但那个被狄威以“螳螂凿”所伤的人,又是谁?
    他来这里的目的,究竟何在?
    他什么时候来的?会不会把马氏父子的谈话内容听去?
    为了安全,马家的家丁们,立刻燃起了火把,四里展开搜索。
    天上没有星月,沉闷的空气,压在每个家丁的心头,他们奉命持着火把,搜查整座堡子。
    四周的屋宇栉比,动也不动,好似一条盘踞的巨蟒。深夜里,马玉龙仍率领家丁四处搜索。
    马玉凤经过整日劳顿,此际已是疲态毕露,也正返回闺房休息。
    岂料,当她刚踏入闺房,立即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瞬间之事,她想退出时,已来不及了。
    “你再动一动,人头立即落地。”
    背后出现了一种冷峻的声音。
    马玉凤背后的秀发之间,有个东西抵住,可能是一柄刀,或者一把剑。
    背后的人又道:“乖乖地掩上门!”
    蓦地,马玉凤脑海立即想到关上门之后,一男一女的情景。
    她心里万分惴惴不安地道:“你要怎样?为什么要我关上房门?”
    背后之人,闻言之卞,语气立现严肃道:“你放心,不会是劫财,也不会是劫色!”
    马玉凤经背后之人一说,只好上前关上房门。
    背后之人道:“你就是马家大小姐?”
    马玉凤道:“是的。”
    那人再追问:“外面这么吵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经此猝变之下,马玉凤心里已非常地疙瘩,不悦道:“你心里明白,又何必多问?”
    那人道:“我要是明白就不会问你,就因为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所以我才问你!”
    马玉凤本不想理睬,但又无可奈何地道:“你受了伤,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因为那是一支毒凿,毒发你便可能身亡。如果我是你,我会在未昏倒之前,出去求解药。”
    那人即问:“向谁求?”
    马玉凤双手环抱,道:“当然不会是向我!”
    那人再道:“那会是谁?”
    马玉凤道:“狄威!”
    那人诧异道:“青海三雄中的老大,狄威?”
    马玉凤一笑,道:“不错,如果你放过我,由我出面,狄威一定给你解药!”
    马玉凤语音方落,突闻背后之人,一阵暴笑。
    “哈哈——”
    马玉凤纳闷道:“你笑什么?”
    那人又哈哈笑道:“我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马大小姐。”
    马玉凤道:“你一定小看那些儿伤口了。血虽然只流了几滴,但你却会随时毒发身亡!”
    那人又在背后悠悠地道:“假如那的确为一枚喂过毒的飞凿,只须经它擦伤,也是一样随时会毒发身亡。马大小姐,可惜你出道日子太浅,不知道螳螂凿并未喂毒。”
    此语一落,马玉凤粉颊红了一阵,道:“这……没想到,你是个老江湖?”
    背后那人一听,却不屑笑道:“若非是个老江湖,他们早已发现我了!此时也不会在你房间。”
    马玉凤问道:“不过,像这样鬼鬼祟祟的,躲到女人闺房里来,难道你不怕人家取笑吗?”
    那人闻之答道:“假如有人取笑,取笑的对象必然是你。”
    马玉凤不由一怔,道:“你怎么会这样说?”
    那人道:“因为是你约我来的,否则,我怎么会来呢?”
    直至到现在,马玉凤才听出背后的男子声音是凌震宇。
    当马玉凤发现背后之人是凌震宇之后,她又喜又嗔地,速顿身形,娇羞地道:“你真坏,怎么会等到三更半夜才来?”
    凌震宇冷冷地道:“我早就来了,只是马家堡的庄院太大了,一时找不到你。”
    马玉凤杏眼凝视着凌震宇,关切温柔地道:“你总算是个守信的人,但在这里,是很容易令人发生误会。”
    闻言之下,凌震宇解释道:“我也不想,无奈我来得太不凑巧,我只想躲避一阵,以免沙尘滚之,杀错了良民,想不到你就在此时闯了入来,老实说,事前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闺房。”
    马玉凤蹙着双眉,打量着凌震宇,问道:“你没受伤?”
    凌震宇摊开双手,也打量自己,道:“我为什么会受伤?”
    马玉凤又问:“你不是躲在屋顶上,偷听我们讲话吗?”
    此语一出,凌震宇却是苦笑摇头,道:“我并未偷听你们说话!”
    马玉凤感到一阵迷惑,道:“那躲在屋顶上,偷听我们讲话的,会是谁?”
    马玉凤定睛展望,凌震宇浑身上下,并没有任何伤痕。
    马玉凤道:“你这么晚才来找我,叫我如何带你去见我爹?”
    凌震宇说道:“我有事,耽误了!”
    顿了一下,星目倏现愁色,继续道:“要不是外面的人,声势汹汹,我也不必躲躲闪闪,但这种情形,我只怕无法解释清楚了。”
    马玉凤却出人意料,说道:“看来,你今夜必须留在这里。”
    语音将落,凌震宇不禁一惊,讶然道:“什么?我怎么可以整夜留在这里?别开玩笑了。这对你来说……”
    凌震宇话语未毕,马玉凤羞怯,娇声抢道:“我不会开你玩笑,这时候,你只要一现身,只怕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凌震宇神情泰然,道:“我没有受伤,证明我不是躲在屋顶上偷听令尊秘密的人。”
    马玉凤杏目频转,凝视着凌震宇道:“但是,除了那伤者之外,先前还有另—些人来过,甚至狄猛也见过你,这很容易引起误会。”
    凌震宇正色道:“我留在这里,岂不是更易教人想入非非?”
    岂料,马玉凤却落落大方地道:“只要我们安份守已,只要你我不说出去,谁会说我们什么?”
    想着,凌震宇抬头一瞥马玉凤,剑眉深锁,道:“即使别人不说什么,你我怎么可以整夜相对呢?”
    听至此,马玉凤微抬螓首,望着凌震宇,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今天,我们已相处了一整日了,不是吗?”
    凌震宇一听,剑眉微扬,情急地道:“但是,这是晚上,而且还是你的闺房,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语意方毕,马玉凤面靥突然微红,螓首低垂,作出一副小女特有的一种矜特的神态。
    然后,娇羞道:“你知道就好了,假如事情传了出去,你猜武林中人,对你凌震宇会怎么样?”
    “这……”
    他越想越觉不安,呐呐地道:“我到这里来,无非是为了答应过你,现在目的已达,我总算没有食言,我也要走了。”
    说着,凌震宇正欲飞纵而出之际。
    “不!”
    马玉凤见状,即刻阻止,然后道:“他们似在搜索,要走也得过一会儿。”
    “那边看看!”
    外面又传来人声,家丁持着武器,提着灯笼,哄然而来。
    马玉凤急忙趁着人未走近之前,将油灯吹熄。
    此刻,凌震宇在黑夜中与马玉凤默默相对。
    纸窗之外,有光线透入,双方只可看到对方的影子。
    人声越来越近,房中二人各自屏着气。
    突然,外面传来话语,道:“少爷,堡里全都搜查过了,目前,就只有大小姐的房间没有搜过。”
    马玉龙的声音,道:“她可能睡了,算了吧,如果有事,她一定会出声的。”
    这时,又有人说道:“我想还是进去看看好些,大小姐的安全要紧。”
    当下,有人敲门。
    凌震宇立即闪到蚊帐后面,隐起身形。
    他自然明白,这时候如果被人发现,任他如何解释也没有用。
    门被敲着,马玉凤佯佯作睡眼呓怔地向门外问道:“谁?”
    “玉凤,我是大哥。”门外的马玉龙道,“你睡了吗?”
    此时,马玉凤坐在床前,没有开门,也没有走过去。
    “是的,大哥。什么事?”
    马玉凤极力地思忖着只有这样子,才像躺在床上说话。
    “你没事吧!”马玉龙仍然十分关心地问。
    马玉凤答:“没有事啊!”
    马玉龙闻言,欣然道:“那好极了,你睡吧,明天再说。”
    人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
    蚊帐后面走出了凌震宇,吁了一口气。
    房外一片沉寂,房内一片情浓。
    凌震宇和马玉风默然相对了好一阵。
    尽管彼此没有说话,但却好像都看到了对方一样。不但看到了人影,还看到了其他。
    过了好一会儿,凌震宇首先打破了沉默,道:“为什么不让我走?”
    闻言之下,马玉凤幽幽地道:“为了你,也为了我!你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要走?”
    凌震宇倏道:“我怎么可以在你的闺房里呆到天亮呢?”
    马玉凤螓首微垂,腼腆地道:“你可以在天亮之前走或者……或者,你也可以一辈子不走!”
    凌震宇听后,脸上呈现疑容,道:“怎么可以?”
    马玉凤螓首微抬,深情地瞥了一眼凌震宇,又垂下螓首,柔声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喜欢你,我父亲更喜欢你能够留下来。”
    话声甫毕,凌震宇即道:“你父亲喜欢我,可能要利用我替他做事。可惜,我还……”
    马玉凤倏然抬头,认真地道:“但我喜欢你,却是出自内心。”
    凌震宇道:“可是,我已经有婚约了!”
    马玉凤不屑一笑,道:“那算不了什么!反正水芙蓉现在下落不明,也许死了也不一定。”
    凌震宇星眸暴闪,脸罩寒霜,厉声喝道:“不准你咒她,你们之间,并无过节!”
    “梆!梆!梆!”
    外面又传来更鼓之声,已是三更时分。
    马玉凤见凌震宇星目含怒,态度一变,温柔地道:“我爹太富有了,他总要人保护,假如你能留下来,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凌震宇转首望着外面,道:“据我所知,你们堡里已聘下了不少高手,怎么用得着我?”
    马玉凤忙走到他面前,道:“他们的武功都不及你,再多也是无用,所以我爹希望你,能留下来做我们堡里的总教头。”
    凌震宇敛起怒容,苦笑道:“我凌震宇实在不敢当,即使真的需要我留下来,我也不会挂上这么大的头衔!”
    马玉凤一听,亮声道:“你只要肯留下来,要不要头衔倒是另外一回事。”
    凌震宇星目微移,面显疑色,缓声道:“如果我真的留下来,难道就只是护堡这么简单吗?”
    “这……”马玉凤一怔,又道:“你似乎偷听过我们的谈话,是不是?”
    “假如真的偷听过,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你呢?”凌震宇道:“我只是觉得奇怪,你父亲没有理由,招揽那么多的武林高手……”
    未待语尽,马玉凤抢道:“我已说过了,只因为他太过富有的关系。”
    凌震宇剑眉一顿,道:“比他更富有的人,我也见过,但就没有像令尊这样,必须招那么多的武林高手来护堡。”
    马玉凤一闪双目,悠然而道:“可能真的是有原因。”
    说着,顿了一下,微昂螓首,望了凌震宇一眼,又道:“但是在你还没有答应我留下之前,我是不能告诉你的。”
    凌震宇轻“哼”一声,笑道:“你不实说,我也不可能留下来。”
    马玉凤反问:“换句话说,我如果直言,你就会留下来喽,是不是?”
    当下,凌震宇不再言语,深吸一口气,星目炬光内蕴,脸孔之上显露出一丝愁容,心中已有了个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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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遭算计身坠悬崖
    他将计就计,假称道:“你应该让我考虑一下,我还要去找我的未婚妻水芙蓉。”
    马玉凤道:“别太多情了,她生死未!”
    凌震宇义正词严,道:“这是良心上的事。”
    “如果你这么有良心的话,也不该令我难堪!”马玉凤无限娇羞地道:“你可以想想,如果外面的人知道我们整夜相处,你教我如何见人?”
    凌震宇道:“但是你不可否认的,事实上我们都很安份守己,不是吗?”
    马玉凤螓首微转,杏眼圆睁,道:“可惜人们不会这样想。”
    凌震宇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吧,我就留下来,但我声明在先;如果我未婚妻水芙蓉一有消息,我就要走!”
    马玉凤妩媚笑道:“一言为定!”
    凌震宇道:“那么,请你告诉我,令尊大人到底需要什么?”
    马玉凤低声道:“需要一个高手来保护秘图!”
    闻言之下,凌震宇既惊且怕,他真想不到,马堡主目的在此!
    马玉凤秀目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凌震宇,静静地观察他的神态变化。
    至于此际,凌震宇为了避免对方看出,他只好掩饰地道:“我从未听边什么秘图之事。”
    马玉凤这时却神秘兮兮地道:“它是无价之宝,任何人都希望得到它,我爹现在已经得到了;所以希望武林高手来保护它,但是,我爹却选中了你。”
    现在,凌震宇总算有了收获。
    想不到马堡主手上也有一张“秘图”,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假如马玉凤不是说谎,那他自己怀中的秘图,就大有可疑了!
    这一回,凌震宇也不必马玉凤多去挽留,他自然要留下来,查明真象。
    一切都静寂,连鸟鸣也没有。
    越来越冷了,明珠般的露水,已经变成浓霜了,它厚厚地铺满了整个的大地。
    花儿在呻吟,草儿在喊冻,枝头的小鸟,也缩着头颈,在那里瑟瑟发抖。
    冷的风、寒的气候,已经摧残了它们的生命,何况再加上严酷的浓霜,叫它们怎么挣扎、怎样忍受呢?
    遇到浓霜,必须尽早赶路。否则朝阳一出,霜融化了,路上更是湿滑难行。
    所以,凌震宇在天亮之前走了。
    远望前面户户的屋瓦上,都镶上了一片耀眼的白银,内心不禁茫然。
    他没有目的地,但是他已离了马家堡。
    马家堡的人,完全没有发现他,所以他可以安然离去。
    凌震字突然感到奇怪,马家堡的人既然没有发现他,为什么会有人跟踪?
    大概是由马家堡附近开始,便一直有人跟踪自己。
    凌震宇左拐右绕,疾奔慢行了一阵,始终无法摆脱掉后面的人。
    那是什么人?
    是武功底子相当的人,否则他不会摆脱不掉他。
    凌震宇想反跟踪,但对方十分机警,所以他失败了。
    他感到十分困扰,到底对方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死盯着自己不放?
    原来打算绕了一个圈子之后,折反马家堡的。
    但是,现在凌震宇必须看看谁在跟踪自己,最少也要弄清楚对方的来龙去脉。
    于是,他走向荒郊一处树林,他发觉背后的人也跟过来了。
    他企图在树林中躲起来,办法就是走进了树林之后,双脚一弹,拔身上树。
    可是,就在他双足还未离地之际,突然听到树林上的枝叶骤颤,簌簌作响。
    他本能地将气力吸住,同时亦迅速闪电般地,蹿向一棵大树后面。
    凌震宇自问身手相当快,无奈对方身手更快;他人未蹿到树后,一道白光已疾射而至,而且射得相当准确。
    他闪无可闪,躲也不及,被迫伸手将那东西接住。
    当初,他以为那是一支飞镖,所以他用足了力度,也为之提心吊胆!
    凌震宇自幼习武,自然晓得有些暗器,曾事先喂了剧毒。
    假如那真的喂·了毒,他即使能用手指夹住,也有极大的危险。
    但是,当那东西落在他手中之后,他立即就感觉到轻飘飘的,不像是要命的暗器。
    他心中充满了疑问,因为那是一张纸,用纸摺成的飞镖,而且对方所用的力量,并不算得太大,所以他可以轻松地接住它。
    树上—阵混乱,树叶“沙沙”地响个不停,一条人影有如狂风过境,转眼之间便消失在密密的枝叶之间。
    尽管凌震宇定睛凝神仰望,可是枝叶繁茂,使他无法真正看清楚那人是谁。
    从方才那人的身手忖测,凌震宇深知这时候要追踪他,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他再低头望着自己手上的“纸镖”,实际上只是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几行楷书:“水芙蓉死期将届,三日之内,速将秘图交来乱葬岗。”
    凌震宇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神色斗然遽变,脸上立罩寒霜,愤容密布,明眸暴吐凌芒,杀机毕露。……
    继之,他狠狠“哼”了一声,脸上寒霜,才稍收敛去。
    凌震宇随即思忖一下,原来,又是那帮人。
    “唉!”凌震宇无奈地轻叹一声。
    自从报了父仇,灭了恶魔“天外飞煞”聂元霸之后,他实在不想多结冤仇。
    可是,为什么刹那间,会有那么多人,知道“秘图”在自己的身上?
    假如,对方真要我交出秘图来,才肯放回水芙蓉,那就棘手了。
    然而,马玉凤称他父亲手中,也有一张秘图,究竟是真是假?
    倘若马堡主手里的秘图是真的,那这帮人也不用将水芙蓉掳走,来要挟自己。
    度忖之际,忽然一个念头,浮现在凌震宇的脑海,那就是掳走水芙蓉的人,是不是和马堡主一伙的?
    甚至,他就是这个幕后的主谋者。
    顷刻,他意念又恢复过来;他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马堡主表面上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富贾,他绝对不像是个懂得武功的武林中人。
    到底是在闹什么玄虚,凌震宇决心要查个清楚,他绝不容许即将送达的“秘图”,又落入别人的手里,而功亏一篑……
    他不知不觉,兜了一个大圈了,再度返回马家堡。
    马堡主门前,凌震宇求见马堡主。
    马堡主、马玉龙、马玉凤三人,早已经在等待,他们见了凌震宇,自然有点喜出望外。
    首先,马堡主含笑抬手道:“凌少侠,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凌震宇拱手为礼,轻轻一笑,道:“在下今天到这里来,并非为了别的事情,只为了向马堡主借用一匹马。”
    闻言之下,马堡主当场一怔,转首一瞥他身旁的女儿马玉风。
    马玉风杏眼圆睁,立即向凌震宇示意道:“你要借用马匹是易如反掌之事,但你是个守信用的人,你答应过我的事,该先履行啊!”
    此时,凌震宇星目已望着她,道:“虽然我答应过为你们马家堡办事,但我必须先行办妥一点私事,然后才可以留在这里。
    闻言之下,马家父子交换了一个眼色,马玉龙即问道:“不知凌少侠需多少时候,才可以将私事办妥,回来履行你所答应的事?”
    沉吟了一会儿,凌震宇才答道:“快者一两日,最迟则要三五天。”
    马堡主一抚长须,微笑道:“好吧!难得凌少侠这么爽快,希望你一切顺利,尽快回来。”
    言讫,马堡主即吩咐马玉龙、马玉凤,带凌震宇到马厩去挑马。
    凌震宇和马家兄妹,在往马厩途中,遇见了一些人。
    这些人都是被马堡主留下来的武林中人,其中包括了“青海三雄”的狄家兄弟。
    “青海三雄”见了凌震宇,显露出很不高兴的面色,本想向他挑战,但因为马玉龙、马玉凤兄妹二人在场,所以只好作罢。
    狄家三兄弟这样做,只是心里嫉妒凌震宇。
    而凌震宇来马家堡借马的目的,也无非要更多人知道,他即将替马堡主做事,但在未做之前,他必须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若非很远,又何必借马?
    同时凌震宇也要更多的人知道,他短期之内不会留在马家堡。
    因此,他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充满了妒忌的人特别是“青海三雄”他们。
    凌震宇若无其事地,挑了一匹十分精壮的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匆匆离开了马家堡。
    他知道这样做太过冒险了,因为可能引来一些人跟踪他。
    然而凌震宇不怕,他必须知道谁跟踪他。
    为什么要跟踪他?
    因此,即使马儿跑得再快,他也随时提高警觉,留意每一个在他背后赶路的行人。
    昨晚的满天云障,被阳光用收拾的一干二净,晴天底下,只留着一片泥净的黄路。
    马继续奔驰着,没有一点停着的迹象。
    路旁的八棵树,叶子还没有脱尽,三两只老鸦,敛紧着翅膀,栖息在枝条上,一副生怕被冻死的样子。
    而凌震宇呢?
    虽然持缰的手,被冻得僵痛欲断,他也毫无稍息之意。
    夜幕低垂……
    尽管天色将黑,凌震宇还在赶路。
    他希望天黑之前,能够到达鲁沙镇——那是师父“七禽叟”提过的地方。
    鲁沙镇,距离普洛镇有八十余里,镇上有数百户人家,然而十分之八的居民,都是回民。
    凌震宇之所以来这里,是受了师父七禽叟的指点,万一在此遇到困难,可到鲁沙镇找“扫堂剑”沙回子。
    鲁沙镇上,有许多大宅,这表示镇上的人,部相当富有。
    沙回子也很富有。
    关于这一点,他是从师父的口中知道的。
    现在,凌震宇就是不知沙家在哪里。
    所以他唯有到处问人。
    在这小镇上,要查一个穷光蛋的下落,恐怕不太容易,但要查一个富有的居处,应该并不困难。
    不消多时,凌震宇终于找到了。
    那是一幢巨宅——
    这是晚上,但凌震宇远远可以看到,门前是挂着一对灯笼。
    灯笼之上,写了一个斗大的“沙”字。由另一角度望过去,还可以见到一个“府”字。
    凌震宇知道没有找错,于是跃下马儿,走上前去敲门。
    有顷,门开启,一名沙家工丁瞄了凌震宇一眼,道:“干什么?”
    “请问沙志前辈在家吗?”凌震宇问。
    那名家丁又重新打量着凌震宇,道:“你是什么人,找我家老爷有什么事?”
    凌震宇抱拳道:“在下姓凌,名震宇。只要你告诉沙志前辈,我是七禽叟的门生,他就知道了。”
    “对不起,我家老爷外游未返。”
    然而,那名家丁话犹未完,里面已有人声传了出来:“是哪一位朋友找我?请留步。”
    凌震宇可以听得出,这声音自内堂传出,十分宏亮,这表示此人的中气十足,武功非凡。
    家丁的面色很诧异,凌震宇内心里也同样地充满了疑问。
    门里面走出来的,是个年将六旬的花甲老翁,他头缠白布,面皮微黑,燕尾髭须,双眉斜飞,虎目生光,自称是“沙回子”。
    凌震宇自我介绍,说明来意。
    沙回子殷勤款待,将他请入屋内。
    凌震宇踏进去时,星目修瞥那位家丁。
    他看得出,那家丁的面色和目光,除了充满了歉意之外,还带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神气。
    沙回子一边请凌震宇入内,一边解释方才家丁说他外出未返的原因。
    “老朽薄有家产,平时不少人来借贷,实在不胜其烦,所以常常假托外出未返,希望凌少侠不要介意才好。”
    凌震宇闻言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沙回子忙吩咐下人,备了酒菜,殷勤款待凌震宇。
    宾主二人一同进食之际,沙回子叙述起三十年前,和七禽叟在中原结识的经过。
    凌震宇一边吃,一边听,因为他经过整整一天的赶路,实在太饿了。
    此间,他又发觉沙回子不但好客、健谈、而且胃口甚佳。
    在沙回子用筷时,手腕间被凌震宇发现扎了一块白布,上面仿佛还有血渍。
    沙回子非常机灵,他发现凌震宇不断地瞪住手腕时,便即自动交代,道:“昨天不小心,割伤了这儿,还好伤得不重。”
    闻言,凌震宇仅笑着点头,因为他并没有开口发问,尽管他心里对此生疑。
    沙回子见他没有多问,这才气定神闲地问道:“凌少侠,不在中原,千里迢迢来到西域,不知有何贵事?”
    这时,凌震宇才将受玄真道长之托,携带秘图送返昆仑山斗牛观,路经普洛镇水芙蓉失踪的事,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
    听罢,沙回子双眼圆睁,吃惊地道:“这……这怎么可能?你要赶快把她找回来!不然,‘火凤凰’凌世音知道后,可就不妙!”
    凌震宇剑眉微扬,秦然道:“沙老前辈请放心,水姑娘到目前为止,还算平安无事。”
    沙回子虎眼出奇地,径朝凌震宇瞪道:“你怎么知道?”
    凌震宇缓缓道:“他们限我三日之内,交出秘图,现在已经过了一天,还剩下二天,在二天里,水姑娘不会有危险的。”
    沙回子灰眉紧蹙,不禁埋怨地道:“既然只有短短的三天,你怎么可以浪费时间跑到我这里来?”
    语意到此,凌震宇不得不坦率地把来此的目的说出来,于是,回答道:“晚辈是想来请您协助,调查水姑娘的下落。”
    此言一出,沙回子灰眉一轩,不禁狂笑道:“哈——好,好!要老朽帮忙,不成问题,只是此地民风淳朴,少有武林中人,要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凌震宇听了,迟疑道:“那老前辈的意思是……”
    沙回子昂然道:“放心,老朽不是推辞,而是不敢保证,一定找得到水姑娘,不过绝对会尽力帮忙。”
    这个回答,待凌震宇听完后,一阵难过自内心涌起。
    当夜,沙回子安排他睡客房,但凌震宇却整夜未眠。
    他要查明许多事情,但绝对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行踪。
    所以,凌震宇趁着失眠之际,盘算如何离去。
    本来,他可以正式向沙回子辞行,这也是礼貌上的事。
    但是,这位人称“扫堂剑”的沙回子,似乎有太多令他怀疑的地方。
    回想着,那突如其来的欢迎,那手腕上的伤,还有……
    因此,他还要在天亮之前,悄悄离开这里,丝毫也不能劳动沙家的人。
    这是十分困难的事,因为这是别人的地方,而且借来的马儿又在马厩那边,但凌震宇有信心做得到。
    天色还未亮,寒气特别重。
    凌震宇已悄悄爬了起来,他正打算燃灯留字,突然发觉窗外有一个人影移动。
    他迅速贴墙移近窗前,指头沾了少许唾沫,在纸窗之上弄了一个小洞。
    往外窥见一名沙家家丁,正在来回监视。
    凌震宇心中有数,在床上用被褥造成一个假人,又将蚊帐放下,这才收气悄悄重返窗前。
    天似黑灰一片,昏暗不明。
    凌震宇走向窗前,轻轻推开窗户,投石远处,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
    “噗”一声响起。
    那名沙家家丁果然上当,闻声跑了过去查察。
    凌震宇身形一纵,赴势蹿了出去,又重新将窗户关闭起来;
    然后,他蛇行蹿步,飞也快地蹿向马厩那边。
    奇怪的是,马厩那边也有黑影晃动。
    于是,他星目含威地,电扫四周,飘身悄无声息地隐在一棵树干之后。
    凌震宇此际的脑海,思潮汹涌地,忖思着对沙回子的怀疑。
    思忖至此,凌震宇决定连字条也省掉,这时一个疾如风驰一般的虎扑,冲到那家丁身后,蓦地伸指一点,点向那家丁的脑后近颈处。
    那是“哑穴”。
    “哑穴”就在“脑户穴”之下,约一寸之处,假如出手者认真用力,伤者可能终身残废,变成了哑巴。
    但是,当时凌震宇的力度有限,所以他只是暂时不能说话。
    转眼之间,凌震宇也点了那家丁的另一处扇穴,使他无法动弹。
    然而,那家丁的神智,仍然是清醒的,他可以听到外边的声音,只是无法移动四肢而已,同时想叫也叫不出声音来。
    这是很普通的穴道,稍稍学过武功的人,都可以将它解开。
    此刻,凌震宇低声在他耳畔道:“待会儿你主人会来为你解穴,到时请你告诉他,凌震宇不辞而别,实有苦衷,他日有机会的话,一定来请罪。”
    那家丁被凌震宇点了哑穴之后,不言不语,不能点头,只是目定口呆地瞪视着他。
    但凌震宇知道他一定听得清楚,也必然会替他传话给沙回子。
    于是,他匆匆解下马儿的缰绳,悄悄地离开了沙家。
    三日的限期,即将来到。
    不知名的人,限凌震宇三日之后,交出“秘图”。只有“秘图”才可以挽回水芙蓉的生命。
    然而现在,距离最后的限期,只有一天多一点。假如他在这时间之内,无法找到水芙蓉,他唯有交出身上秘图,那时候,有何颜面对天下群雄?
    不知何时,凌震宇的面孔又浮现一层冷酷、残毒之色来。
    然而,他的脑际,依然如潮水般地冲击着,许许多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他思索着,马家堡内的一切、沙回子的手伤,以至于,他自离开母亲及众位爱护他的老前辈们,由中原千里迢迢,奔赴西域完成玄真道长临终时的托付。
    半晌,凌震宇又回复到眼前的问题。他剑眉紧锁,极力思索。
    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有这么多人知道他带着“秘图”经过普洛镇呢?
    凌震宇越想越怪,也越想越着急。
    健骑疾驰,他内心却是忧虑万分。
    此刻,凌震宇正兼程赶返马家堡。
    因为,他知道马家堡之主拥有一张“秘图”。
    这点马堡主虽然没有对凌震宇直接说出,但那一晚当马玉凤和凌震宇深夜详谈时,也已在有意无意之间,露了口风。
    凌震宇一直在想,马堡主的真正身份?
    电忖之际,凌震宇的马儿突然裹足不前,嘶叫跳跃不已。
    前面不远处卷起了一阵狂风,将地上的尘土吹得直卷了过来。
    “格格……”
    这是一阵怪风,风声之中有人在狂笑着。
    是谁在笑?
    凌震宇忽然觉得这笑声好熟,似乎在什么地方曾听过的。
    他星目紧射精芒,身形一拔,人已跃离马背,否则马儿就会把他摔伤。
    这只是转眼之间的事,当凌震宇迅疾跃下马背,立稳身形,定睛一瞥——
    风已停,沙尘似已不在空中停留飘飞,大部份已落回地上了。
    笑声倏止,路旁闪出了二个人影。
    原来,是那“文武双奇”徐家兄弟,不疯、若愚二人。
    “姓凌的,可叫我们兄弟堵上了。”
    “文狂”徐不疯似在摇动他手中的摺扇,但风已没有方才那么强劲。
    “武痴”徐若愚“格格”地笑了一阵,道:“小子,此路不通!”
    见此情况,凌震宇脸上倏罩寒霜,冷冷道:“为何不通,难道说我们之间有仇?”
    徐若愚疯疯颠颠地道:“没有,我们兄弟只是不想让你再回马家堡,关于“秘图”的事,也希望你也不要再插手。”
    闻言,凌震宇脸色倏变,他那素有的一种冷酷而轻蔑的笑意,又已泛上面颊,蓦地,他星目一睁,道:“你们对此秘图,也有兴趣?”
    徐不疯斯文地摇着扇子道:“何止我们有兴趣,武林中人只要知道有秘图这二个字,他们的兴趣就会比我们兄弟二人更浓。”
    凌震宇想了一下,道:“这马儿是我向马堡主借用的,假如我不回马家堡,如何能还马?”
    徐若愚眉一扬,傲慢道:“马堡主一向慷慨,他不会计较区区一匹马的。总之,你不听劝告,硬要回马家堡,你会后悔。”
    凌震宇纳闷道:“我真的不明白,我不回马家堡,对你们兄弟二人有什么好处?”
    徐若愚慢条斯理道:“我们知道,你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偷走马堡主的秘图,那会坏了我们的……”
    语意至此,突然顿了下来。
    只因,徐不疯双眼一瞟,示意阻止徐若愚说下去。
    “不要告诉他太多。总而言之,你调转马头,回转中原,我们就不会为难你。”
    凌震宇闻言,知道他们以为,马堡主的秘图是真的,但为了水芙蓉,自己又不能一走了之,不然如何向姑姑凌世音交代,不说姑姑不谅解,若是银拐婆婆麦晋芬老前辈获知,她就第一个不饶恕我。
    当下,凌震宇又迂回问道:“如果我不答应转回中原,又如何?”
    “那‘文武双奇’会让你后悔不及!”
    徐不疯把摺扇收拢,发出了“嗖”的一声响。
    凌震宇知道这一场纠纷,已是无可避免,仰首望了天际,时候已不早,他纵身上马。
    “嗖!”地一声。
    徐若愚的长剑,已伸到马鞍旁边来了。
    凌震宇身形一晃,如闪电般,急辙两步,顺势取来一支马鞭。
    “呼!”地一响。
    徐不疯铁扇迎面打到,凌震宇马鞭陡地迎架之下,立即打断。
    铁扇展开,有如排刀齐削,仿佛狂涛来势。电光石火之际,凌震宇双足陡然一顿,箭矢般的身形,疾射而起,人已跃上半空。
    徐不疯铁扇还未收回,凌震宇一只脚的足尖,已跃至扇缘,借力反弹,身形再度又疾射而起,凌空翻了一个跟斗。
    凌震宇的连串动作,快如箭矢,身形再坠下时,已经坐在马鞍上。
    双足一夹,马儿狂嘶一声,洒开大步,四蹄齐飞,狂奔而去。
    徐不疯冲前几步,铁扇一伸探前,但见银光闪动。
    瞬息间,一排银针射中了马屁股,马儿顿然失去了常态,疯狂乱纵。
    凌震宇见景摧缰,可是无法控制。马儿横冲直撞,狂嘶连连,径直奔悬崖那边。
    徐不疯兄弟亲眼看着凌震宇和坐骑,双双跌落崖下,消失在眼前。
    马家堡门外,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他们是“文武双奇”,徐不疯、徐若愚兄弟二人。
    徐家兄弟求见马堡主,马氏父子双双出迎,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两个是武林高手,他们的武功,马堡主父子二人也见过了。
    徐若愚还是那副疯疯颠颠的神气,脸上露出他素有的表情,“格格”地笑道:“我们兄弟二人来此,是想向马堡主求个职位,但愿马堡主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言讫,马堡主眉开眼笑,喜出望外地道:“希望二位不是开玩笑。”
    徐不疯轻摇摺扇道:“绝不是开玩笑,兄弟二人东奔西荡跑累了,想找个地方栖身。”
    闻言,对马堡主来说,“文武双奇”投入马家堡简直是有添臂之力,求之不得之事,于是他仰首一笑,欣然地道:“那好极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这时,“青海三雄”狄家三兄弟由里边走出,见状满脸不悦之色倏现,但见马堡主对其热情招待,也就无可奈何。
    马堡主是个反应灵敏、设想周到的富贾,所以他才能网罗天下英雄替他服务。
    当下,他看透狄家三兄弟的心态,即悄悄对他们,道:“我会有个好安排,各位稍安勿躁。”
    翌日,清晨——
    马堡主、马玉龙、马玉凤父子见时三人,神态焦急。
    他们是足等了一夜,还不见凌震宇回来。
    忽然之间,又传门外有人求见。
    马堡主叫下人,将求见的人带了进来,马玉龙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求见之人是李兴建。
    李兴建是那晚在赌场时,凌震宇救了他的李氏夫妇的儿子,马玉龙看见他和凌震宇在一起过。
    只见,李兴建躬身说道:“我知道凌少侠在府上作客,麻烦马堡主请他出来,说有人要我传话给他。”
    语音方落,马玉龙脸一紧绷,疾问:“谁?是谁要你传话给他?”
    李兴建睁大双眼,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他只要我把话传给凌少侠,也没告诉我他姓什么、叫什么喽!”
    马玉龙继续问道:“他有什么话说?”
    李兴建回答:“他只说,三天期限已到,若不依期到乱葬岗交出那张秘图,水芙蓉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之下,马氏父子兄妹三人,脸露惊色,各自一怔。
    随即,马堡主笑着对李兴建道:“凌少侠就快回来了!”
    马玉龙视情,心中已会意地,款待李兴建,道:“我记得你和凌少侠是在赌场认识的,我想你一定知道很多有关他的事。”
    说着,又将一些银两,塞进了李兴建的手中,半哄着道:“凌少侠已是我们马家的人,我们只是关心他,希望他好好为我们马家做事!”
    “噢!”
    李兴建见了那么多银子,不由心花怒放,终于说出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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