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天魔_黄易武侠小说全集

第三章旧爱新愁
    八月十二日晨。
    “啪”!
    门被推开。
    千惠子警觉地望向门的方向,门虽打开了,一时间却没有人进来。
    她在怀疑之际,一个人闪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倚在门上盯着她;但见这人喉咙突了起来,“咕咕”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正是上次被警告不准碰她的棕红发粗壮男子,面上仍戴着鲜艳的脸谱,露出的眼睛贪婪地上下打量她。
    千惠子畏缩地移往状靠壁的一面,直到背脊碰上冰冷无情的墙壁,才蜷曲起来,颤声道:“你想干甚么?”
    那人以英语道:“我不知你说甚么?但那并不重要,你是处女吗?我从未尝过像你那么高贵的女人,小骚货!不用装了。”
    千惠子听着他粗浊的呼吸,野兽般的狂乱目光,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忍不住尖叫起来。
    那人一步一步迫前,狞笑道:“叫吧!这处有最好的隔音设备,没有人会听得到的,他们都出了去,现在只有你和我。”
    千惠子呻吟一声,避过他伸过来摸脸的巨灵之掌,从床尾跳了下去,抢往门去。
    那粗汉一闪身,将她搂个正着,齿唇和着热呼呼的口水,往她娇嫩的脸蛋凑上去。鲜艳的面谐后的大口倍增恐怖。
    千惠子热泪盈眶,想推开他紧迫的身体,却像蜻蜓摇石柱,纹风不动,悲愤的巨浪掀起,低头在他肩头重重咬下去。
    粗汉痛得吼叫起来,用力一挥,千惠子断线风筝般抛了开去,撞在墙上,跟着贴墙坐下,侧倒一旁,晕了过去。
    千惠子的精神却没有失去知觉,她忽地失去了重量,往上升起,来到了房间的顶部,往下望去。
    “见”到自己倒在墙边,那粗汉嘿嘿冷笑,一步步往自己的身边走去。
    千惠子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粗汉看不到她,她也看不见自己,此时这清醒的她只是一股无影无形的能量,就像隐身人,可是隐身人也有身体的感觉,她却没有。无论如何,粗汉只能得到自己的躯壳,而自己的精神却不用和“她”一起受苦。
    “砰”!
    门被撞了开来。
    “葛柏,你干甚么?”
    一男一女撞了进来。
    他们没有戴面谱,看来都是欧洲人,男的高瘦斯文,女的还相当艳丽,怎样看也不像穷凶极恶的绑匪。
    葛柏脱下面谱。露出一张阴沉但强横的面相,他的鼻梁弯而准头大,眼神凶厉,显在极度愤怒里,冷冷道:“我进来看看她,岂知她想逃走……”
    千惠子没有兴趣听他说下去,心念一动问,灵魂穿过了壁顶,升到了天空里,外面阳光漫天,世界是如此地美好。这是前所末有的经验,她曾从报章杂志看到对这类“脱离经验”
    的介绍,想不到自己无端端拥有了。自得怪病以来,还是首次觉得生命有点意义。可是那噩梦般的地方,仍存在于脑海内某一深处,鬼魂般缠绕着她,使她不能真的感到欣慰。
    纵目四顾,心中呵一声叫起来,正对着她被囚的两层白色平房是一座宏伟的神道教庙宇,重檐飞阁。爸爸大野隆一曾带她来过这地方,她还记得从庙内买的一个纸风车,现在还挂在睡房里。
    她知道这是甚么地方了。
    当这念头还未掠过时,忽地心中一寒,天外的远方涌起一股召唤她的力量。
    她芳心大乱,就像每一次噩梦出现前的刹那,总有磁铁似的吸力,将她的灵魂吸往虚空中某一遥远的处所。
    千惠子心叫道:“天!求求你,我不要去。”噩梦一次比一次可怕,终有一次她会成为梦魇的俘虏。
    她的灵魂开始向上升去,原本阳光漫天的地上美景,变成漆黑的虚空,她以惊人的速度在虚广空间移动,噩梦的地方愈来愈近。
    就在此时,另一股相反的力量却扯着她往回走,千惠子忍不住叫起来,叫声从喉咙冲出,她猛地坐起身来,灵魂已回归房间床上的身体里。
    那个女子戴回面谱,用手拍打她的脸蛋,松了一口气道:“噢!你醒来。”跟着语着转为冰冷道:“背转身!你的后脑受了伤。”
    千惠子的心神却被另一种战栗的情绪占据了。
    她再也不要睡觉。
    否则她将落进那些邪恶的不知名生物手里,她情愿让那粗汉葛柏占有她的身子,也不愿被那些凶物占据她的灵魂。
    八月十二日正午。
    东京市郊。
    在望远镜下,半山一座比附近已属极度豪华的住宅最少大上三倍的超级住宅,在日照下闪闪生辉;从这个角度只能通过华宅前修剪得美仑美奂的花草及参大树木,隐约看到建筑物的一鳞半爪,但已使人感到宅主必然是个极懂享受的人。
    日本的园林分“净土”和“禅宗”两大流派,前者尽华美以求灿烂,后者平淡自然中见真致。这华宅采用净土式的布置,更显富丽堂皇,凌渡宇甚至看到一道以大小不同石卵砌出来的假流水,在宅前盘绕而过。
    凌渡宇的心神集中在华宅的大铁门,他等待着大野隆一的出现。
    大野隆一的住所目下应在最严密的警方监视下,所以他不得不小心从事,由今天六时来到这能远眺大野府第的另一个山头的公园里,不知不觉苦候了四个小时。
    他是个有精神修养的人,就算守上三日三夜也不会觉得沉闷。
    铁门往两旁退开去,一辆雪白的法拉利跑车箭也似冲出来,弯往下山的私家路,切进公路去。
    凌渡宇急忙再拿起望远镜,恰好捕捉到驾车的是位女子。
    禾田稻香?
    大野隆一的第二任妻子。
    凌渡宇心念电转,终于下了个决定。待了一会,发现没有跟踪她的车辆,才骑上他的铃木车,拉下头盔的挡风罩,风驰电掣追踪而去。
    不到半小时,白色法拉利驶进了东京市中心西式百货公司的停车场,禾田稻香由停车场的入口,步进百货公司内。
    凌渡宇停好车,急步跟入,禾田稻香不可能在千惠子被绑票的当儿,还有心情购物,所以其中必有玄虚。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禾田稻香在他前面走着,穿过了服装部,踏上通往二楼的电梯,即管在行色匆匆里,她的举止动作仍是毫无瑕疵地完美,淡黄色的两截西装裙,更显得她修长的身形雅致动人,尤其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奥黛莉赫本式线条流畅的长颈,加上她把长发高束脑后,既高贵又成熟大方。
    凌渡宇很想看看她的正面或侧面,从日本名人录里,他得知她出身虽非大富之家,却是书香之后,祖父和父母都是学术界的有名人物,她本身则是着名芭蕾舞蹈家和小提琴手,当然,只是她身为大野隆一夫人的身分,已使她成妇女界的明星,而她却比任何明星更有风采,难怪以田木正宗对女人的见多识广,也为她的丰神迷醉。
    但她现在要到哪里去?
    凌渡宇除下头盔,在电梯抵达二楼前,上了禾田稻香。一出电梯,他越过了她,笔直往玩具部走去,他强忍着回头望她的欲望,因为他已将一粒微型窃听器,成功地黏贴在她手袋上。只要他再发出一个讯号,这窃听器便会自动掉在地上,使对方难以事后觉察。
    禾田稻香浑然不觉,朝凌渡宇相反的方向走去,从二楼另一道门,步上通往另一座大厦的天桥。
    十五分钟后,她戴起了阔边的太阳眼镜,走进了一所幽静餐厅的一角,一名三十来岁,一脸精明的男子站起身在欢迎她。
    凌渡宇不敢走进餐厅内,诈作在附近的店铺东看西看,精神却集中在耳内的收听器上,旁人还以为他为购何物犹豫不决。
    禾田稻香的声音透过接收器在耳内响起道:“横山先生!你究竟在弄甚么鬼?”
    她的声音柔媚中带着刚健,非常悦耳,但凌渡宇却几乎跳了起来,横山?不就是横山正也,特别侦缉科的主管,日本黑社会人人畏惧的辣手煞星?!
    这时他才明白为何禾田稻香能避过警方的跟踪,因为横山正也可以轻易下达这样的命令。
    横山正也低沉浑厚的声音道:“稻香,我不是横山先生,是正也,又或是横山正也,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禾田稻香平静地道:“三年前我已成了大野夫人……”
    横山正也笑起来,但笑声中却充满苦涩的味道,因心中的愤慨,所以音浪提高不少,不似先前强把声音压低,凌渡字的耳膜也颇受了点罪。
    禾田稻香责怪地道:“横山先生……”
    横山正也道:“他爱你吗?他爱的可能是死去的妻子、女儿、他的事业,但却不是你,岂码不是真正的你。他爱的只是件美丽的形象,你的舞蹈家、小提琴家的形象,爱你充满书卷气的出身,那使他的形象也大幅改善,但却不是真正的你,你和他是完全两类人,否则他也不会在世界每一个城市都有情妇。”他回复了自制,声浪降低,但说得又急促又快,显然这些话藏在心里已久,目下如洪水般爆发出来。
    禾田稻香出奇地平静道:“他一直很尊重我。”
    横山正也冷笑道:“尊重?是的,他在日本从来没有情妇,也不搅三搅四,如果你说这是尊重,便是尊重吧。”
    禾田稻香一阵沉默。
    在隔壁窃听的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禾田稻香显然知道横山正也所言属实,她在婚前当是横山的女友,只不知两人为何分手。
    “先生!”
    凌渡宇吓了一跳,因为声音来自耳里收音器之外,他回身一看,映入眼帘是位穿着售货员装束的年青女郎。模样不算美,典型的身矮脚短日本女性,但一对大眼发着亮光,闪动着对有身高八尺运动家身形、眉目俊朗的凌渡宇的兴趣。
    “有甚么我可以帮你忙,你手上拿着的唱片保证悦耳,我也买了一张回家。”
    凌渡宇这才察觉自己手上拿着张唱片,连忙道:“对不起,我还要想想。”不理对方的失望,又走往另一唱片架前。
    刚好耳中的横山正也道:“稻香!抛开一切,和我离开东京,我们不是曾经有段快乐的日子吗?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计画了多年的理想。”
    禾田稻香冷冷道:“放开你的手,横山先生,你这次约我来是说要谈千惠子的事。若再在这些没有结果的无谓事兜圈子,我要告辞了。”
    凌渡宇心想这才是正题,恰好眼角见到那对自己大感兴趣的热情日女似乎又有迫来之势,暗想此地不宜久留,忙在店外走去。
    耳中接听器的横山正也道:“你为何要关心千惠子,她从不把你当作母亲……”
    禾田稻香失去了沉着,怒道:“那是我的事,我的问题,你没有权说,没有权理,七年前我已向你说清楚,我们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横山正也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却突然要和我分手,和你一起那两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忽然间你不告而别到了欧洲去……”
    衣服磨擦的声音。
    横山道:“稻香,坐下来。”
    禾山稻香用平静的话说道:“对不起!我要走了。”
    横山正也道:“让我再说几句。”
    禾田稻香并没有坐下,冷冷道:“你是否想和我说千惠子的事。”
    横山正也沉默了一会,再出声时已回复了冷静自制,道:“不!那是骗你的,大野夫人,我不提千惠子,你怎肯来见我。”
    这时凌渡宇刚步至餐厅外,一听这个答案,知道禾田稻香定会拂袖而去,自己自然不宜和她碰头,连忙往餐厅旁另一店铺闪进去,避她一避。
    恰好这时接收器传来无线电话的鸣声,他连忙集中精神窃听,连店内几位女售货员的日光一齐放在他这闯入者的身上也唯有不理。
    横山正也道:“甚么?知道了,我会找到他……”
    “先生!和女朋友选购东丙吗?她是甚么尺码?”女售货员的声音打断他的窃听。
    他愕然望夫,先是三位女售货亮闪闪充满熠熠的眼光,跟着是她们身后和四周围陈列得琳琅满目的胸罩、内衣、内裤、丝袜的纯女性货品。
    若要拣人生最尴尬的时刻,“这刹那”一定当选,凌渡宇说声“对不起”,狼狈地退出门外。眼角黑影一闪,避之已来不及,一阵香风卷来,高挑优雅的女子撞入怀里。
    两人骇然分开,四目交投。
    竟是禾田稻香。
    他终于看到她的俏脸,却是在这样的环境里。
    这是一副充盈着文化气质的清丽脸孔,就像朵只可远观超然于世俗污染傲然独立的莲花,轮廓山川起伏,锺大地灵秀之美。
    温文淡定的她显然为撞到别人而慌忙失措,但当她看到凌渡宇时,秀长的凤目亮了一亮,瞬即垂下通红的粉脸,微一点头道:“对不起!”绕过发呆的凌渡宇,往来路走去。
    另一壮汉从餐厅奔出来。精厉的眼神打量了凌渡宇一眼,再转到禾田稻香的背影上,追了上去。
    凌渡宇苦笑起来,阴差阳错下,和两人都照上了脸,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目下脑袋已装不下其他东西,只有禾田稻香不食人间烟火的俏脸,和那温馨的感觉。
    在射灯下千惠子的脸孔苍白得一点不见血色,现实和虚幻双管齐下的折磨,正在消耗着她青春的生命。
    “将报纸拿高一点,让你爸爸看到日期。”拿着录影带的女人吩咐道。她戴着面谱鬼物似的假面孔,凑在镜头孔向她看视,使人感到别扭非常。
    千惠子无奈地将报纸举高一点,她麻木得不能思想。
    站在一旁的另一男子命令道:“说几句话,好让你爸爸知道我们还末割掉你的舌头。”
    千惠子心中一动,记起了脱离时曾看过他的面。
    “快说!”
    千惠子心中卜卜乱跳起来,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搜索着应说的话。
    她抬起头来,勇敢地道:“爸,我很好!记得给我打理风车对着的那洋娃娃,她很吃惊。”
    男子笑起来道:“看!只有所谓钜富人家才能培育出这类白痴女孩。”
    千惠子垂下头,以免对方看出她的神情,她已成功地将一条极重要的讯息送了出去,只希里大野隆一能破译她的说话。
    那对男女完成任务,取出录影带,从二楼囚禁千惠子的房间,往楼下走去。楼下客厅里三男一女围坐在一张长台前,疯汉葛柏站在大门旁,接过那男子递来的录影带,往门外走去。
    坐在台前的另一名男子喝道:“送交录影带后,立即回来。”
    葛柏神色出奇地敬畏,道:“当然!还有几天我便可收到我那一份,几天也忍不了吗?”
    走出门外。不一会听到汽车发动和远去的声音。
    那令葛柏敬畏的男子肩膀宽大,颈项特别粗壮,假若凌渡宇和高山鹰在此,一定会认得他是末日战团的重要人物纳粹人。
    他年纪在三十五至四十间,典型的德国人,脸骨强横,眼睛特别细小,是城府深沉而又冷酷的一类人;放在台上的手,指节粗壮,使人感到能轻易捏碎别人的喉骨。
    纳粹人使人想到恶名昭着的德国希特勒手下忠心的纳粹党徒。
    早先那对男女除下面谱,坐在台旁的空位上,望向纳粹人,唯他马首是瞻。
    原本围坐台旁的三男一女。除纳粹人和另一人外,其余一男一女均是日本人,非常年轻,像大学刚毕业的男女,但眼神却藏着莫名愤怒,使人感到他们心中充斥着对世界和社会的不满。
    另外五十来岁的男子是个美国人,戴着金丝眼镜,道貌岸然,只像个非常有学养的大学教授,他向纳粹人道:“葛柏会不会否出乱子?我发觉很难信任他。”
    拍干惠子录像带的金发女子点头道:“我同意费清博士的看法,今早葛柏的确是想侵犯大野干惠子。”
    纳粹人冷笑道:“艾莎你要记着,葛柏是我们的工具,用完了便可以弃掉,这样的疯子,只配和其他犹太人、黑人、低等黄种人一齐给送进地狱去;美丽的地球,将属于我们,只属于我们。”
    那年轻的日本男子道:“录影带只要不从奈良寄出便可以,为何要葛柏带往东京交给『天皇』,而且我不明白为何要葛柏去?”
    纳粹人哈哈一笑,充满了对白己的自信,道:“仁川你还是刚加入了我们,不明白我的手法,但这已是我们第十二单绑票任务,以前每一宗都为我们带来庞大的收益,使我们的梦想能逐步实现。”
    他的目光环视众人一遍,见到每人听到“梦想”两个字时,眼中都爆闪着狂热和渴望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续道:“迫使大野屈服于我们的要求,是一场心理战。我们要使他对日本警方完全失去信心,而天皇可以轻易地安排录影带在警方严密监视下突然出现在他身旁。显示我们的神通广大。对大野造成心理压力。”
    艾莎道:“可是为何要葛柏去?”
    纳粹人阴森她笑道:“葛柏的利用价值已完毕,我已通知了天皇,以后你们也用不着忍受他愚蠢的行为了。”
    众人恍然。
    纳粹人的眼光望往墙角的一座电视屏,画面赫然是千惠子坐在床上的情景,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闭路电视的监视。
    纳粹人道:“我来了足有四个小时,加上昨晚的十多小时。她仍未肯睡觉,这是否相当奇怪?或者我应和她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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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天皇逞凶
    凌渡宇回到酒店的餐厅里吃午餐,叫了个杂菜沙拉,津津有味地吃着,即管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如此难以入手的情形下,他仍保持着轻松清明的心神。
    他想了很多问题。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取得日本警方的合作,但听完横山正也和禾田稻香的一段对话后,他直觉地不信任横山正也这个人,而且横山正也是掌握了大野千惠子行踪的人,本身便有嫌疑。
    禾田稻香却真是个动人和有气质的淑女,若有机会倒要看看她的表演,无论是芭蕾舞又或小提琴演奏。
    其次是取得大野隆一的信任,只恨田木正宗不想介入这件事里,否则这未必是不可能的事,若没有更好的方法,唯有偷进大野府第,直接和大野隆一接触,不过那是最危险的做法。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隐隐感到禾田稻香可能是和大野沟通的桥梁。
    末日战团行事的周详和缜密,使他很难相信目的只是为了毁灭文明,然后等待神话式的再生,其中可能包含了更大的阴谋,只不过资料有限,难以估测。
    “铃铃!”
    侍应拿着叫人听电话的牌,走过台前,凌渡宇惯性地一望,跳了起来道:“是我!”
    牌上赫然是英文写的凌渡宇三个字。
    在侍应的指示下,他在电话间拿起了电话,道:“喂,是谁?”
    “凌先生,是我,昭菊。”
    凌渡宇暗叹一声,正在搜索枯肠构思着拒绝而又不令对方难受的辞藻。
    “我找到了疯汉葛柏的下落,他正在银泉小井道的小井酒吧内喝酒,你快点去,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凌渡宇几乎跳了起来,问明地点,旋风般骑车去。来到酒吧门外,葛柏大模斯样地走出来,一点也想不到煞星已来了。
    凌渡宇并不停车,驶过了葛柏,转过街角才停下来。
    葛柏这时越过了马路,路上行人颇多,他沿着路急步东行,似乎往某一目的地。凌渡宇计算着附近街道的形势,要跟踪像葛柏这么有江湖经验的人并不容易,不过却难他不倒,最好的东西当然是追踪窃听器。
    他步履轻松地迎着葛柏走过去,在两人擦身而过时,那拉比尾指头还小的追踪窃听器,已黏贴在葛柏的西装外衣衣脚处。他的手法敏捷灵快,即管身旁的行人也看不见他的动作,还只以为他的手移动的幅度因身子转动而大了点点。
    凌渡宇直至转入了另一个路口,才回身追去。
    半个小时后,葛柏进入了东京城北的邮政大厦里,凌渡宇暗叫不好,邮局里的邮箱是黑社会惯常利用来交换物件的地方,只要将东西放进某一指定邮箱里,然后让别人来取,干净俐落,容易避人耳日。
    果然不一刻,装着耳里的收听器传来锁匙开邮箱的声音,跟着是硬物碰到邮箱底,门再关上。
    凌渡宇心念电转,这个追踪和窃听的两用仪器,有效范围只有半哩,假若他现在不拿下葛柏,给他坐上了汽车,要追踪他便很困难了,而且藏参的地点可能是在东京之外,那时一个不好便会给他逃脱。
    他下了一个决定,急步走上通往邮政大厦的石阶。
    “葛柏!”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内的接听器响起,显示有人在远处呼唤葛柏,声音有点耳熟。
    凌渡宇愕然止步,这是怎么一回事。
    葛柏惊愕道:“天皇!是你。”跟着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凌渡牢一咬牙,走进大厦里。
    邮政大堂聚了上百人,非常挤迫热闹,大堂左方的一角是一排排的信箱,却没有葛柏的踪影。
    接收器传来“笃”的一声,跟着是重物堕地的声音。
    凌渡宇心神一震,知道是装上了灭音器手枪发射的声音,一看手上的追踪仪,不顾别人骇然的目光,往左方冲去,转入一角,赫然是男洗手间的入口,门前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凌渡宇吸一口气。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冲进里面。
    葛柏伏身洗手间的地面,后脑有个明显的枪洞,鲜血狂涌出来,地上一滩血红。
    凌渡宇正要将他翻过来,开门的声音从后传来,同一时间他听到扳掣的声音,身经百战的他不用思想也知是什么一回事,那是杀葛柏的凶手去而复返。
    一般人的反应一定向前扑避,但那将处于完全的被动和难以应付接着来的袭击,凌渡宇一向的行事正是出人意表,险中求胜,他膝盖一弓一弹,整个人向后仰跃,凌空一个倒翻,双脚向偷袭者头脸踢去。
    “笃!笃!笃!”
    凶手三枪射空。
    那人身手也极了得,立时退出门外,一手将门拍上。
    “砰”!
    凌渡宇双脚正中门上,门立时反拍向外,他不敢托大,闪往门旁,三颗子弹呼啸而过。
    门外脚步声远去。
    凌渡宇扑往门外,凶手踪影全无,他虽然看不到凶手的脸,但已听过他的声音,知道他是谁。
    八月十三日晨,东京。
    禾田稻香和大野隆一并排步下正门的石阶,司早将大房车停在石阶尽处,打开了门,恭迎他的来临。
    大野隆一今年四十七,国字脸,精神奕奕,两眼闪闪有神,他的鼻特别丰隆有势,嘴边棱角分明,顾盼间自具超级大企业家的威严和风范。五尺七寸高的身裁,比禾田稻香矮上半寸许,但保养得非常好,没有一般男人中年发福的泄气相。
    禾田稻香陪着他走,心神却仿似到了另一不同的空间。
    大野隆一神情有点憔悴,柔声道:“不用担心,事情一定会解决的,横山正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禾田稻香秀眉锁得更紧,眼目里的忧色像浓雾般结聚,想说话,终于直至房车开走,也没有说出来。
    禾田稻香转身往回走,若有所觉,回首一望,大野隆一的房车竟倒退驶回来。
    禾田稻香呆望下,大野隆一一把推开车门,铁青着脸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包东西,笔直步上石阶,进入屋内。
    她紧随他进入书房,大野一言不发,撕开公文袋,取出一盒录影带。
    大野隆一寒声道:“你看,警察全是饭桶,绑匪将一盒这么大的东西放在我车里他们还懵然不知。”
    禾田稻香心细如发,问道:“四郎取车时看不到吗?”四即是大野的司兼保镖。
    大野隆一沉声道:“这盒东西是放在车内我踏脚的地毡里,四郎打扫时看不见是情有可原的。”
    禾田稻香一阵心寒,绑匪在绑架时已用了不必要的暴力,冷血地杀死了两个保镖,原本只是迷魂的已足够,他们这样做,正是展现不畏杀人的决心。现在用这样困难度高的方法,直接把录影带不经他人交到大野手上,其神通广大处,使人泛起难抗争的感觉。
    大野隆一将录影带放进内,靠墙的广角电视幕立时闭起亮光,一两下跳动后,脸色惨白的大野千惠子,垂着头,手上拿着报纸,出现萤幕的中心处。
    禾田稻香忍不住心中的辛酸,呜咽一声,哭了起来。
    千惠子蓦地抬起头,血红疲倦的秀目,望着镜头,以不相衬她楚楚可模样的坚定语调道:“爸!我很好!记得给我打理风车对着的那洋娃娃,她很凉。”
    禾田稻香心中悲感更甚,千惠子只叫爸爸,却没有叫她,大野结婚直到这刻,千惠子从不肯施舍一声“妈妈”给她。
    大野隆一关掉录影,背转了身。
    禾田稻香向他望去。
    大野隆一道:“这孩子,我从不知她喜欢玩洋娃娃,直到她十六岁时,在她抗议下,我才不叫她洋娃娃的乳名。”语调荒凉,充满了一个事业重于一切的男人对女儿的抱歉和悔恨。
    大野隆一转过头来,脸上泪痕满布,道:“这盒录影带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警方在内,放心吧!千惠子很快便会回来。”
    千惠子的睡房一尘不染,虽然这两年来她一直在美国念大学,但禾田稻香却吩咐下人每天打扫。
    她踏进睡房里,以丝绸和竹骨制成的精巧风车,放在一个玻璃盒中,挂在对正睡床的墙上。风车是给人许愿的,风车一转,好运便来,心愿成真。千惠子从庙中求了这个风车回来,爱惜不变,只不知她当时许的是什么愿。不过定她无关,或者是干惠子祈求死去的母亲安享天福吧。
    禾田稻香绝少进入千惠子的卧室,千惠子在时她不敢,千惠子不在时,进去也没有意思,她的眼光搜索洋娃娃的踪影,目前她唯一可以为干惠子做的事,就是打理她的洋娃娃。
    风车对正的地方只有睡床,没有洋娃娃,房内一个洋娃娃也没有,正如大野所言,千惠子从来也不喜欢玩洋娃娃。
    禾田稻香心中一动,走近风车,风车车心有个标志,印着“奈良宝山县神道庙”的字样。
    这是什么一回事?
    她的心卜卜狂跳,心中捕捉到一些还未成形但已露出端倪的意念。
    她记起了千惠子说这话时的眼神,大野的话在心中响起“这孩子,我从不知她喜欢玩洋娃娃,直到她十六岁时……我才不叫她洋娃娃的乳名。”
    禾田稻香捧着心在内急跃的胸口,喃喃颤声叫道:“洋娃娃就是千惠子,洋娃娃就是千惠子。”
    千惠子在录影带内的脸孔,在她心灵的空间内扩大。
    “她很凉!她很凉!”
    千惠子的声音充塞着她的心头。
    禾田稻香尖叫起来。
    管家推门抢进,惶地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横山先生来了。”
    横山正也从管家身后闪出来,道:“大野夫人,甚么事?”
    禾田稻香俏脸雪也般煞白,颤声道:“请给我找隆一,我知道千惠子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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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功亏一篑
    八月十三日,晨。
    千惠子半躺床上,眼皮愈来愈重,睡魔正消磨着她抵抗的意志。
    不!我不能睡。
    我不要再到那遥远的地方去,受那些邪恶的生物控制。
    蓦地灯光熄灭,这没有窗户的房间,立时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去。
    “依唉!”
    门被推了开来,透入微弱的日光,日光蓦地一暗,一个人影投射进昏暗的房间里,千惠子饱受吓的心像给掉进冰水里般寒冻。
    一团黑压压的东西走了进来,是个高大的男人,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
    门被他轻轻掩上。
    千惠子再也忍不住呻吟起来,退往靠墙的一边,摇头哭道:“不要!不要!”那男人以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英文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侵犯你的葛柏已受到了惩罚,任何一个以粗暴方法破坏美丽事物的人都必须被毁灭。”
    千惠子的恐惧有增无减,叫道:“不要过来。”
    那人来到床缘,坐了下来,柔声道:“不明白我吗?你在哈佛是念哲学和文学的吧!你一定有你的理想和抱负,便如我们也有我们的理想和抱负。”
    千惠子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中稍安,道:“你的抱负?绑架和谋杀也算是吗?”
    那人轻轻一笑,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人类文明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灾害,人口的爆炸,对环境肆无忌惮的染污、破坏、杀戮其他生命、砍伐美丽的山林、浪费地球的资源,你说比起这些暴行,我们干的算甚么?为了挽救这宇宙里最美丽的星球,我不惜做任何事。”
    他的语气并不激动,但却是发自深心处的悲鸣。
    千惠子想不到引出这一番话来,想了想道:“我看不出这和绑架我有甚么关系?”
    那人道:“要完成我们的理想,我们须要庞大的金钱和必需的材料,好像你父亲这类剥削他人的大资本家,积聚了不必要的财富,我们取他少许,并不过份,其实他欠我们的远比我们取他的多。”
    千惠子呆道:“这……这是甚么歪理?”
    那人冷笑道:“歪理!整个人类文明由开始便走上错误的道路,工业大革命使这错误加速扩大,一发不可收抬。歪理在强权下变成真理;城的出现,使人挤在一起,破坏自然生态;
    人愈接近,隔离愈大;经济愈发达,愈是脆弱。种种乖常的行为、罪恶一日比一日严重。但却看不到任何阻止这种种趋势发展的因素……”
    “啪啪,啪啪!”那人道:“进来!”金发女郎冲了进来,惶急地道:“不好了,天皇有电话来!”那人沉声道:“出去再说。”
    千惠子先是愕然,继而心中现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纳粹人和金发女郎艾莎步出房外。
    其他人已聚集门前,眼中均有惊惶的神色。
    纳粹人最是冷静,道:“甚么事?”
    文莎急迫:“天皇有电话来,说大野千惠子在那录音带以巧妙的暗语暴露了我们的地点,我们要立即离开。在警方把整个地区封锁前离开。”
    纳粹人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这怎么可能?快,给她注射安眠药,立即撤退。
    采用应急计画。”
    众人应命而去。
    纳粹人推门入房,喝道:“你怎知我们的藏身地点。”
    千惠子紧抿着嘴。
    费清博士提着注射针走进来。
    千惠子虽看不清楚,却直觉地知道有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骇然道:“干甚么?”
    费清博士道:“乖孩子,一针你便会好好睡一觉,你不是不肯睡觉吗?”
    恐惧潮水般冲上来,千惠子狂叫道:“不要!”禾田稻香发动汽车引擎,自色法拉利冲出大门,风驰电掣往机场驶去。
    横山和大野已先她一步飞往奈良,参与拯救千惠子的行动。
    大野原先要她留在东京,不过她终于受不了热锅蚂蚁的滋味,迳自前往奈良,她不知自己能做甚么,但总好过在家里呆坐。
    一辆机车在后望镜出现,跟了一段路后,才消失不见,禾田稻香心下稍安,多车之秋,难怪会杯弓蛇影。
    她转上往机场的直路,不一会抵达机场,在停车场停好了车,匆匆往机场大堂走去。
    这是暑假期间,大堂里挤满了人。
    一个人在前面闪出来,拦着了去路。
    禾田稻香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和横山见面后,餐厅门口撞在一起的英俊男子。
    他给了她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人当然是凌渡宇。
    凌渡宇微笑道:“大野夫人。”
    禾田稻香脸色一沉道:“你跟踪我。”
    凌渡宇诚恳地道:“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禾田稻香并没有危险的感觉,因为附近四周全是人,远处还有两名警察,她不相信对方敢公然对她侵犯。
    而更重要的一点,眼前男子有种天生高贵和正义的气质,眼神像是能透进人心里去。
    但她现在的确没有心情听对方说话,也没有兴趣知道他的企图,目下没有任何车的重要性比得上拯救千惠子一事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禾田稻香垂头避开凌渡宇磁石般的慑人日光,道:“对本起!我有急事。”
    举步绕道而行。
    凌渡宇虎躯一移,再拦在她面前。
    禾田稻香愠道:“你再不让开,我立即召警。”
    凌渡宇平静地道:“我是为千惠子的事而来,假设你不给我机会说清楚,千惠子小姐便难脱困境。”
    禾田稻香芳心大震,瞪着凌渡宇道:“你怎会知道千惠子的事,你是……”
    她心中想到一个可能,正要叫起来。
    陵渡宇急道:“不!你误会了,我不但和绑匪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他们的死对头,请给一点时间我解释。”
    禾田稻香冷冷道:“有甚么事,你直接向警方或大野先生说,现在请立即让开。”
    凌渡宇见她神情坚决,知道不能在这点上和她争持,潇扬手作个让路的姿势,退在一旁。
    禾田稻香头也不回,迳自前行。
    “横山正也是绑匪一方的人。”
    禾田稻香全身一震,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秀目茫然望向凌渡宇。
    喘了一口气,颤声道:“你说谎!”凌渡宇伸手递上一张字条,恳切地道:“这是我落脚的地方,你若想救出千惠子,请在今天之内和我联络。”
    禾田稻香的眼光落在条子上,那是一间酒店的名字和房间编号。
    禾田稻香娇喘了几下,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我不须要和你再有任何接触.”她碰也没碰那字条,掉头便走,可是手足却忍不住冰冻起来。
    大野隆一、禾田稻香和横山正也站在藏参的屋内,警方各式各样的专家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触目惊心的是墙上用血红的唇膏写了几个字:“大野隆一,这是最后的机会。”
    一位警官走上来道:“屋内留下了大量的指纹、衣物,甚至厨房里有煲焦了的乌冬面,显示疑匪走得非常匆忙,连毁灭痕迹的时间也没有。”
    大野隆一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但却忍住没有作声。
    禾田稻香的俏脸苍白如纸,嘴颤震。
    横山正也的脸色也很不自然,借故走了开去。
    禾田稻香轻声道:“隆一,我想找个地方说几句话。”
    大野道:“我没有那心情。”
    禾田稻香道:“那是很重要的事,关于千惠子的。”
    大野隆一双目一亮,现下只有千惠子三个字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两人回汽车里,关上了门,狭小的空间使禾田稻香感觉上好了点,她沉吟片晌,道:
    “横山先生可能有问题。”
    即管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语气和用字仍是尔雅温文。
    大野隆一呆了一呆,按着眼中射出狂乱和骇人的神色火山爆发地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谁有问题,横山有问题,甚或是你有问题,我只要得回女儿,我的女儿,明白了没有!”女儿的境况,使他失去了方寸。
    禾田稻香不能置信地望着大野隆一,自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泪水已在毫无控制下涌进眼眶里。
    大野隆一似乎知道白已语气用重了,叹一口气道:“我一定要千惠子无恙归来,这可怜的孩子。”
    禾田稻香泪眼中的大野隆一只像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她却和他同床共寝了这么多年。
    八月十三日,黄昏。
    凌渡宇将锁匙插进酒店房间的门锁里,忽地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人,累年的精神苦修,使他拥有说给别人听也没有人相信的超自然灵觉。
    他依然将门打开,却没有立即步进。
    一把甜美妩媚的女声道:“凌先生!回来了吗?”
    凌渡宇笑着摇头,到日本来难道就只有这种收获。
    昭菊穿着丝质恤衫和牛仔裤,懒洋洋地挨坐沙发里,别具一种令人惊喜的英爽风姿,与那天的花枝招展大异其趣。
    崇尚自然的凌渡宇反而喜欢她这个模样。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我还未曾谢你。”
    昭菊吹弹得破的脸颊浅显出醉人的酒涡,点头道:“能帮上忙,是昭菊的荣幸。”
    凌渡宇想不到她毫不居功,有点意外,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吃晚餐?”
    昭菊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指指放在台上的一个方盒子和一瓶酒道:“我特地往东京最着名的鳗鱼专门店买了两害鳗鱼餐,还有一瓶地道的米酒,不知你喜不喜欢。”
    凌渡宇对昭菊的玲珑巧意大感招架不来,眼看佳人如花似上,酒未沾唇人已醉,话锋一转道:“你和田木是甚么关系?”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假设昭菊是田本正宗的禁脔,站在朋友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能夺人所好,他虽不避风流韵事,却非常有原则。
    昭菊被凌渡宇开门见山的一句,弄得粉脸爬满红霞,垂首道:“田木先生对我很好,我本是艺伎,他却让我为他打理酒吧业务,当我就像女儿一样。”
    凌渡宇心脏不争气地跃动了几下,伊人如此细说情委,不啻清楚向他表明她是自由之身,可任君采摘,要知大家都是成熟的男女,在这种道左相逢式的交往里,一是各行各路,若走在一起,必然是肉体的关系,份外刺激动人。
    凌渡宇站了起来道:“让我先冼个澡,再享受你的鳗鱼和米酒。”
    昭菊盈盈立起,以蚊蚋般的声音道:“让昭菊服侍凌先生入浴。”
    凌渡宇愕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凌渡宇皱眉道:“谁!”在这要命的时刻,谁人如此大煞风景,不过这亦应是顺手挂上“请勿骚扰”牌子在门外的时候了。
    他谨慎地在门后叫道:“谁!”“是我!禾田稻香。”
    凌渡宇呆了一呆,把门打开。
    穿着鹅黄色连身裙、高瘦长、风姿绰约的禾田稻香盈盈俏立,秀长的凤目有点红肿,显是今天曾哭过一场。
    她的眼光越过凌渡宇宽阔的肩膀,落在房中的昭菊身上,神情显得意外和愕然。
    禾田稻香垂头道:“对不起!打扰了你们。”
    转身便要离去,有点奇怪的羞愤交集,但凌渡宇只是个陌生人。
    凌渡宇望了望身后的昭菊,转回来叫道:“大野夫人!”禾田稻香往升降机走去。
    凌渡宇正要追出去,昭菊已越过了他,一把拉着禾田稻香道:“夫人!我只是为老板送东西来的秘书,现在也要走了,我不打扰你们才真。”
    转身向凌渡宇躬身说再见。
    反倒先走了。
    禾田稻香站在走廊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凌渡宇心想说谎说到底。
    房中还有鳗鱼米酒,所以实在不宜回房,道:“不如我们到二楼的咖啡阁,喝杯咖啡好吗?”
    禾田稻香点头。
    在咖啡阁一个幽静角落里。
    两人坐了下来,要了饮品,禾田稻香垂着头,咬着下唇,欲话还休。凌渡宇心想这种美女情态,实令人百看不厌,但正事要紧,打开话盒道:“怎样?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对吗?”
    禾田稻香缓缓抬起头来,用力点了一下头道:“是的。”
    对着这还未知道名字的男子,心中竟然泛起连对丈夫也没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尤其是对方的眼神深逢无尽,既带有哲人智者的襟怀,又具有英雄战士的坚毅和勇气,形成独特非常的气质。
    她从未见过这种眼睛。
    凌渡宇道:“让我猜猜看。一定是千惠子的事出现了问题,而与横山正也有关系。”
    禾田稻香又再点头,橡变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凌渡宇道:“究竟是其么一回事?”
    禾田稻香垂下眼道:“你不是甚么也知道的吗?”
    凌渡宇透视芳心的目光,使一向含蓄低调的她很受不了。
    凌渡宇笑道:“我也希望自己是上帝,可惜事与愿违。”
    一直拉紧的气氛,至此刻轻松了点。
    禾田稻香勇敢地迎上凌渡宇的眼睛,道:“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你的名字和来历,你先要使我相信你,我才可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你你我我”使凌渡宇的脑袋也大了起来。
    挥手道:“好了好了!让我向你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凌渡宇……”
    跟着大概地将这次来日本的目的告诉了她,其中当然略去了抗暴联盟和田本正宗这类须保密的环节。
    禾田稻香俏脸苍白起来,喃喃道:“难道横山真的是这疯狂组织的人,他还……还杀了人,噢!千惠子。”
    她闭上眼睛,忽又张了开来,道:“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没有人蠢得做这种自杀式的事。”
    凌渡摊手道:“我也不信,可是这世上无奇不有,或者圣战团故意放出这样的烟幕,以掩护他们暗里的大阴谋,制造核弹并非易事,将核弹发射更加不易,要用一个粗制的简陋核弹去毁灭地球,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些姑且不论,眼前当务之急,就是要救回千惠子,所以我需要你的合作。”
    禾田稻香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知是给你说服了,还是别无选择。”
    这次轮到她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
    凌渡宇反覆询问,一点细节也不放过。
    尤其是那盒录影带的内容,他更是问了几次,最后皱起肩头,苦思不话。
    禾田稻香耐心地等待着,由今晨看录影带开始的焦惶,按着连串惊涛骇浪的事仲,到此刻忽地心境清宁明净,似乎一切都可以解决,大野那番伤透她心的话。
    已给抛离在不可触及的遥远处。
    凌渡宇苦笑摇头道:“我真不明白,千惠子凭甚么知道自己被囚禁的地点。以圣战团的谨慎作风,绝不会容许这样的漏洞。”
    禾田稻香耸耸肩,表示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凌渡宇道:“无论如何,圣战团留下了很多尾巴,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必可致他们于死地。”
    顿了一顿道:“大野先生有没有收到绑匪的勒索要求?”
    禾田稻香摇头道:“没有!”凌渡宇道:“大野先生有没有对这表示奇怪?”
    禾田稻香道:“没有!”凌渡宇叹道:“圣战团果是高明,勒索的要求早便送到大野那里去。”
    禾田稻香茫然望着凌渡宇。
    凌渡宇俯前轻声道:“圣战团只须在掳劫发生的同一时间,将勒索信送到大野手上,便只有大野一
    禾田稻香心中滴着眼泪,大野连她也瞒过,还当她是甚么。
    凌渡宇道:“我可否和大野先生一谈,若能知道绑匪的要求,对了解圣战团的阴谋,将有很大的帮助。”
    禾田稻香摇头黯然道:“那是没有用的,尤其你不是日本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日本男人,自私主观,但却以教养和风度包装起来,他会不惜一切换回女儿。”
    凌渡道:“既然他是这样的人。为何你又嫁给他。”
    禾田稻香责怪地道:“凌先生……”
    凌渡宇醒悟到自己的唐突,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禾田稻香转过话题道:“现在我们应怎么办?”
    凌渡宇充满信心地微笑迫:“中国有部兵书。其中有一章说的就是”造势“,例如你要推一块巨石,在平地上推不动,但在山坡顶上一堆,便会滚了下去,这就是造势。”
    禾田稻香眼中闪烁着兴趣,眼前这中国人的一言一行,总是能这么地吸引她的心神。
    凌渡宇作了个攫抓的手势,加重语气道:“横山正也虽然狡猾雄强,但己给我捏着了他脆弱的喉咙,我要使他成为圣战团致败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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